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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啦!”沈蓓珊穿着粉红色的麻纱裙,一头及腰黑发柔顺的贴在背部,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迎上前。先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再接过他手里一大包的纸袋。 席培铭兀自呆呆的立在门槛处,被她小小的甜蜜举动给迷的神魂颠倒。 “干嘛站在门口不动?”她抿着嘴笑他的傻样,姿态诱人。 他笑笑,用双手从背后圈住她的腰,她软绵绵的向后靠在他的胸膛。 “蓓蓓,你是我的枕头,是我的奶油蛋糕。”他把脸埋在她的黑发里,低声呢喃。“你给我家的感觉,你是我每天下班回家最想见到的人。” “也就是说,你的梦想就是下班以后,靠着舒服的枕头吃奶油蛋糕罗!”她大笑,瞬间变身成乐不可支的孩子。看了看纸袋里的食物,又问:“你今天要做什么给我吃呢?” 很好,席培铭想,他的未婚妻兼具天真与妩媚,是孩子与女人的奇妙混合体。 “做个红烧牛肉,再炒个素什锦,加一道麻婆豆腐,好吗?” 他已经习惯这种奇怪的角色互异现象,反正能者多劳嘛!他偶而也会这样自我安慰。 “为了报答你经常做饭给我吃,我准备了一份谢礼,来这里!” 她一手抱着纸袋,一手拉着席培铭来到饭厅,得意洋洋的指着墙上的画。“看!” 席培铭难以置信的瞪着眼。“你要把我的裸体画挂在这里供人观赏?” 她很难过他似乎并不喜欢。“只有裸上半身而已,你的身材很好,不怕人笑的。” “这……”他非常为难。 “这里还有成对的画框,我从秘密房间里搬下来的。过几天,我想帮自己也画一张,和你的挂在一起。”沈蓓珊兴致冲冲说明自己伟大的计划:“你看,我把你画得好像在看着窗外的某个人,而我呢,会把自己画在室外,一个花园里,头微微偏向你的方向——这样两张放在一起,好像在对望一样,哇!太美了!”她说着说着,一面在墙边摆出心目中的姿势,脸上露出万分陶醉的神情。 席培铭看看堆在饭厅角落的另外两幅画框,想像蓓蓓的画像也挂起来的景象,脸部肌肉不由得抽起来。“也是……裸体的?” “对呀!”她低头看看自己,“二楼浴室里有一面大镜子,我可以到那里去画。” “不行!”他坚决反对,语气像暴君,“我绝不允许你把自己的裸画给挂在这里!” “为什么?”她眯起眼睛狠狠的看他,“你怕我身材不够好,会丢你的脸吗?” 他啼笑皆非,张臂将她搂在怀里。“你想到那里去了?就是因为你的身材太好了,我才舍不得让别人来欣赏啊!”他迅速捕捉那张欲开始争辩的小嘴,“你是我一个人的,只有我能看你的裸体,听见了没?” 她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赖在他怀里,陪他玩起无止无尽的亲亲游戏。如果不是电话铃响了,他们大概还可以继续玩到半夜。 饼干汪汪叫着,催她快接电话。 席培铭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嘴唇。“去接电话吧,我来准备晚餐。” 她遗憾的叹了气,百般无奈的离开他的怀抱,没好气的接起电话。“喂。” “……是小珊吗?怎么口气像吃了大蒜一样?” “叶芸?”她诧异的叫出来,“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 “我打去你家,伯母告诉我的。喂,你上次问我的事情怎么样了?” “碟仙的事吗?怎么?你有葛雨莹还是姜曼婷的消息吗?”她急忙追问。 “有一点,可是你要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不然我不说!” 狡猾!沈蓓珊在心里暗骂。“好吧,你先说。” “不行,你先。你太狡猾了,等下又赖皮。”叶芸这次变聪明了。 “彼此彼此。”沈蓓珊讽刺回去,故意叹了口气,才说:“其实,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过既然你一定要听……” “要,要,快说,快说!” “这件事和一个鬼有关……” “鬼?”叶芸的声音开始发抖。 “那个鬼现在缠上我了,而且正在陆续寻找每一个和这件事有关的人。”这也不算谎话,沈蓓珊这么认为。“所以,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得有心理准备他会去找你哦!” “不,不,别说,别说!” 她偷笑起来,早知道叶芸最怕鬼。“是你自己不听的,那我就不说了。轮你说吧!” “好吧。”叶芸口气极为无奈。“姜曼婷人在美国,现在是一位有钱大亨的秘书。我们公司经理去美国出差时见过她几次,被她迷得昏头转向,差点展开强烈攻势,后来知道她好像与大亨的儿子在一起,他想情敌有钱有势,就放弃追她了。” “美国啊?”她皱起眉头,“这下伤脑筋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不过我问到了她公司的电话,你可以打去直接问她。” “好极了。”她抄下姜曼婷的电话。“对了,小芸,你能不能再想想有没有记错,你说邱心雁当天有和我们一起玩碟仙,但她说没有这回事。” “怎么会?”叶芸怪叫起来。“我记得很清楚,她还下楼来看我在吃什么冰,说你们问了碟仙,要求证。她拉我一起上去,我不肯。但你们几个怎么玩的我就不知道了。” 被叶芸这么一说,沈蓓珊也记起有这件事。“可能她忘了,我再去问问。” “小珊,等那个……鬼不见以后,你可以把事情说给我听吗?” “一定。”她也真心诚意希望能早点帮凌子舜投胎。“非常谢谢你,叶芸。” 挂下电话后,沈蓓珊立刻打给邱心雁。“喂,心雁吗?我是沈蓓珊。” 邱心雁显然迟疑了一下。“嗨,蓓珊,有事吗?” “上次问你有没有玩过碟仙,你说没有?” “对呀,我从来没有玩过,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她的口气极为不耐。 沈蓓珊刻意把声音放软:“心雁,请你再想想好吗?我和叶芸都记得你那次有参加,有没有?你还下楼去看她吃什么冰,记得吗?” “没有这回事。”邱心雁坚持。 “心雁,我问这件事是有原因的。”她不得不把凌子舜的事情原本的告诉邱心雁,希望这样能让邱心雁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你看,如果我不设法找到当时一起玩的朋友,凌子舜就没有办法投胎了,那不是很可怜吗?而且还是一个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的鬼。” 邱心雁很久没有开口,沈蓓珊只听见粗重的呼吸声从话筒里传来。 “心雁?你还好吗?”她小心的问,生怕朋友被吓昏了。 “是的。”邱心雁终于承认,低声道:“我当时在场,你也的确掀起了碟子,可是我没有碰碟子。玩碟仙的是你、葛雨莹和姜曼婷,所以帮他回本位的事我实在帮不上忙。” “这样啊?”沈蓓珊很失望,但也很高兴终于确定了当时一起玩的人是葛、姜两人。 邱心雁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急迫,“蓓珊,能不能听我一句劝?” 沈蓓珊的心情也随着她的语调而紧张起来。“你要劝我什么?” 邱心雁深吸一口气,“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千万不要追问有关凌子舜的任何事情。” “什么?” “抱歉,我不想多说了。自己保重,蓓珊。”邱心雁挂了电话。 沈蓓珊挂下电话,为邱心雁最后的警告而迷惑着。 席培铭走到她身边,张臂圈住她。“在想什么?” 她把刚才两通电话的内容说给他听。 “你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席培铭问。 沈蓓珊点头。“她好像在害怕什么——那种怕,和叶芸的怕鬼不同,我听得出来。” 席培铭亲亲她的额头。“别多想了,明天我帮你打电话去问问姜曼婷的消息好吗?” “嗯。”她应道,但心头却被淡淡的阴影笼罩着,难以释怀。“培培,我不明白,凌子舜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们追问呢?” “要问我什么事?”凌子舜的声音响起,听来相当愉快。“培铭,你家客厅的窗子破了,怎么搞的?” “你又突然出声吓人了。”沈蓓珊骂他,“下次先来点预告好不好?起码刮点儿阴风什么的也好。” “什么窗子破了?”席培铭不解的问凌子舜。 “今天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扔石头进来。”沈蓓珊抢着回答。“先别管这个,喂,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凌子舜先生。” “我会瞒你们什么?”他无辜的反问。“我刚从办公室过来,根本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曾经打电话问一位叫邱心雁的朋友?”沈蓓珊向他解释今天再次通话的情形后,直截了当的说出心中怀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怕我们追问你的事?” 席培铭用谨慎的口气问:“子舜,你现在愿意谈谈,以前究竟了发生什么事吗?” 凌子舜诚恳的回答:“请你们相信我没有骗你们,也没有隐瞒任何事。事实上,我的记忆确实只到住在朋友家的最后一夜为止,在那以后,我什么都不知道。而每次想起时,令我纳闷及痛苦的原因也在此,我不明白离开朋友家的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离开朋友家之后……”沈蓓珊想了想,“之前你有和另外哪位朋友联络吗?”她试图唤醒凌子舜的记忆。 “没有,”凌子舜不提他已经无数次自问过类似疑问。“坦白说,我记得最后的决定是回家向爸妈认错,然而事实上我从此没有回到过家——以活人的身份。” “不是以活人……”她微微抖了一下,“当然,你以鬼的身份回去看过家人。” “是的。”凌子舜的声音开始哽咽。“那让我很痛苦,我宁可……不要回去。原本我以为找到你就可以投胎转世,从此不用再追究以前的事。毕竟,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的鬼,就好像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人……” “别太难过,子舜,让我们一起把所有的细节慢慢回想一下,说不定很快就能帮你想出答案。”席培铭刻意用轻快的语调说,“现在姜曼婷已经有下落了,再过几天侦信社或许也会有葛雨莹的消息,一切都很乐观,不是吗?” “培培说的对。”沈蓓珊真希望能拍拍凌子舜的肩膀,好好安慰一下这个令人同情的鬼。“那么让我们重头开始回想——子舜,我记得你说,你因为和父母吵架离开家,在朋友家住了两夜,对吗?” “是的。”凌子舜回想,“其实不是为了什么大事,我当时想要转系,而父亲不同意,所以我们吵了一架,我就跑到好朋友吕文彬家里去住了两天,他和我同病相怜,也正为着父亲要他出国念书的事而闹别扭。” “但是,两天之后,你怎么会『突然』决定离开他家?”席培铭问。 “是吕伯伯劝服我的。第三天晚上,吕文彬陪母亲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吕伯伯头痛没有去。我陪着他在家里喝茶聊天,他劝我很多,要我先向父母认错,再设法沟通。我想想,倔强两天了,爸妈也该明白我的决心,因此就同意回家。吕伯伯要我打铁趁热——大概怕文彬回来,我又会反悔——叫我留张纸条给文彬,别等文彬回来了,他立刻就派他的司机送我回去。”他很详细的说明。 “这么说,你是坐吕家的车离开的罗?”沈蓓珊质疑。 “不,我的记忆只到这里,接下来就没有了。” “这我不明白,”沈蓓珊纳闷着,“总不成你当时心脏病发,就此死了?” 席培铭看着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想想决定先搁下,转而问:“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你死后回家,想必慢慢从家人聊天中听说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对吗?” “是的。据我所听说的是,当晚吕伯伯派了他司机送我回家,可是,当然,我没有回到家,因此第二天文彬打电话到我家找我时,两家人才惊慌起来,吕伯伯立刻询问他的司机,司机说我在途中改变主意,坚持要他送我到某家旅馆。我家人于是到旅馆打听,柜台小姐证实我当晚的确投宿在那里,但第二天以后,全世界就再没有我凌子舜的消息了。”他用自嘲的语气加了一句。 “那间旅馆难不成是黑店?”沈蓓珊怪叫道,“你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的确,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出来过,但是,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进去过!”凌子舜骤然提高声调,很快又降低。“我在那家旅馆门前徘徊很久,几乎可以记起自己走进去的样子,可是天知道,我怎么用力也无法想起细节。” “那是种强迫性观念。”席培铭表示,“如果你一再告诉自己有某件事曾经发生过,久而久之,那件事就像真的曾经发生过——即使它根本没有。” “你是说……”凌子舜声音发颤:“我很可能根本不曾住过那家旅馆?” “是的,那是可能性之一。”席培铭分析着:“我们能确定的部份,只是你有记忆的部份,也就是,只到你写完纸条为止——如果你确实记得自己动笔写过。”他强调。“但接下来,你可能没有住进过旅馆,也可能没有搭上吕家司机的车,还有可能是,你根本没有离开过吕家!” “你是在暗示……”沈蓓珊喃喃说,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感袭向她。 “但是,我的尸体是在山谷里啊!”凌子舜质疑道。 “我只是举出可能性,除非你能想起写纸条之后,你究竟还做了些什么,否则,我们势必得从这个点开始查起。”席培铭做出初步的结论。 “查?”沈蓓珊疑惑的望着他。“培培,你要怎么查?” 席培铭轻抚她的长发,微微一笑,“查的方法很多,只是时间久远,也许会困难一点。无论如何,查或不查是子舜的决定——要不要追究自己是怎么死的,这,我们可没办法代他做决定。” “哦,要的!”凌子舜沉默一会儿后,终于叫出来:“我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是邱心雁叫我们不要再追问这件事啊!”她仰起布满忧虑的脸蛋看他。 “邱心雁……”席培铭问自己,“她劝你不要追问,那是不是也表示,她肯定追问过什么?但是,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 ※ ※ 邱心雁挂下沈蓓珊的电话,出于下意识的走到窗边,先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瞥,等确定没有人站在街角监视她后,才扭开书桌上的台灯开关,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陈旧的日记簿。 等省悟到自己刚才的下意识动作后,她不禁痛苦的用手揉着头发。 哦,她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为什么要为了一时的好奇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挣扎许久,她翻动十年前的心情记事,翻动十年前的可怕记忆: “不知道碟仙有多少可信的成分,所以托哥哥在政大的朋友查查学校是否有位姓凌的学生去世,结果只查出一位叫凌子舜的男学生前阵子失踪,我说他会不会已经死了?哥和他朋友都觉得我很可笑……又问了好多认识凌子舜的人,但依然没有人能确定他的生死。唉,或许只是同姓的巧合而已……今天回家的路上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不至于是要给我情书?哈,真奇怪…… 确实有人在跟踪我,爸妈不相信,说我受到升学压力的影响……我确定窗外有人在监视,我好怕,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没有人相信我,我快要崩溃了,睡不着,不能念书,风吹草动都会吓得我尖叫……医生说我得了什么被迫害妄想症,才会以为有人要害我,有人在监视我哦。去他们的!我很清楚自己没有病,为什么要送我进精神病医院…… 感谢上天,救星终于出现了。吕先生问我知道凌子舜的多少事。我把关于碟仙的事都告诉他,事实上,除了这些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幸好他相信我的话。原来凌子舜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和帮派的人起内讧而被杀害。帮派人听说我在打听凌子舜的消息,所以才跟踪我。吕先生说虽然警方已经抓到一些人,但毕竟还有不少人在逃,虽然他相信不会再有人监视我了,但他也再三警告我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以免又惹祸上身……” 用力阖上日记,邱心雁坚定的告诉自己,是的,她当然不会涉及这件事,她当然不要再次惹祸上身! ※ ※ ※ 电话铃声响起,饼干跟着吠叫,打破席家客厅的沉默气氛。沈蓓珊跳起来,跑去接电话,但愿是心雁改变主意,打来解释一切。 “喂。”低低的男人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她不由得胸口一紧,也压低声音,小心的问:“找哪一位?” “找你啦,姊。”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又是恶作剧电话呢!”她松了口气,声音自然大起来,一旁的席培铭却警觉的抬起头。“找我什么事?小龙。” “妈说叶芸姐找你,给了她你那里的电话,不知道她有没有打去?” “有,帮我谢谢妈。” “那就没事了。”沈若龙传话完毕,在挂电话之前又调皮的追加一句:“姊,加油哦,早点把米给煮熟!拜拜!” 沈蓓珊先是一愣,等意会过来弟弟的意思后,正想破口大骂,沈若龙已经挂了电话。 “该死的小龙!”她红着脸骂呜呜作响的电话筒。 “小龙打来的?”席培铭不动声色的问:“你刚才说什么恶作剧电话?蓓蓓?” 沈蓓珊挂下电话。“就是恶作剧嘛!先是扔石头进来,然后打电话说要我们搬家。真无聊,现在小孩子都吃饱饭太闲。” 席培铭蹙拢双眉,“哦,是小孩子的声音?” “那倒不是,是大男人。”她不在意的耸耸肩,没有多想。“反正都一样无聊。我去洗个澡,培培,你还没有要走吧?” 他显然在思考什么,久久才开口:“没这么快,我还要帮你把玻璃窗装好——三楼储藏室的窗子和客厅的同样规格,我打算先把它拆到楼下来装。” “谢谢。”她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离开客厅。 席培铭静待楼上浴室传来放水的声音,确定她听不见后,才问凌子舜:“今天有查到什么吗?子舜?” “是的。”他说,“如你所料,李秘书是巩氏企业派来监视你的奸细。她把你每天所做的事都告诉巩氏企业的小开巩天赐。” “巩天赐……”席培铭沉思道:“我见过他,一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巩老董事长已经半退休了,公司绝大部份的决策都是此人在处理。” “没错,他控制了巩氏企业所有可以动用的资金。何经理上次查出巩氏企业不时调动大笔资金,而这些调动事实上全是巩天赐亲自安排的,他父亲全然不知情。”凌子舜说明他的调查结果。“至于那些资金的用途,目前只有两亿元的下落有眉目,其余部份只怕还需要更多时间调查。” “只查出两亿……”席培铭不甚满意的叹着气。 “但无论如何,我已经相信那些威胁信都是巩氏玩的花样。”凌子舜说。“就是因为巩天赐注意到你开始调查他们,所以才一再威胁你。” “当年爷爷就曾怀疑是巩氏企业在暗中操纵,果然不错。”席培铭牵扯嘴角冷冷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先把李秘书炒鱿鱼?” “那没有用,他们会再派人混进来。”他挥挥手。“何况李秘书的工作效率很高,我没有理由突然把她开除或调职——因为我们没有证据,而且恐怕会打草惊蛇,最好还是按兵不动,让他们以为我们仍然一无所知,这样敌暗我明的立场就对调过来了。” “可是,她已经知道蓓蓓是你的未婚妻,没有关系吗?”凌子舜有点担心。 “我敢肯定他们早就有蓓蓓的资料了!”席培铭愤然道。“我唯一恐惧的就是这个——唉,都是我不好,我实在应该避开她的,但是……” “你情不自禁。”凌子舜代他说完。 他苦笑。“很好,我有个鬼知己。” “现在我该怎么做?继续盯巩天赐的金钱流向吗?” 席培铭想想,“好吧,但我担心钱方面的调查只怕到了瓶颈。这样吧,除了钱,特别要留意他经常和谁接头。或许有人和他合作,甚至他的背后还有人在指挥。” “好,我明白了。”凌子舜见他心事重重,显得坐立难安,试着猜测:“你在担心那通恶作剧电话也是巩氏企业的杰作?” 席培铭默认,楼上的水声停止,客厅陷入无声的状态。 “你先回去吧,子舜,我想和蓓蓓单独说些话。”他干涩的请求。 凌子舜迟疑着,半晌才开口:“培铭,我知道我无权干涉你怎么处理,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她的心,这是她的初恋,你知道,蓓蓓像个孩子。” “是的,我知道。”他揉着头发,神情痛苦。“但我不想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不能让她步上我父亲的后尘……” “那我……回去了。”凌子舜知道多说无用,叹着气离去。 听着沈蓓珊的脚步声正要下楼,席培铭跳起身,站在电话边佯装正在打电话。 她里着毛巾质料的米色睡袍,用大毛巾包着头发,边下楼边叫:“培培,你和子舜在聊……”看见他在打电话,于是把没问完的话给咽了下去。 “好啦,贝蒂,你不要这样说,我来台湾只是谈公事,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好不好?”他对着空电话筒唱着独脚戏,声音大到能让她听得很清楚。“就这样了,现在不跟你说,晚点再打给你。拜拜,贝蒂。”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个极其蠢笨的小丑。 他挂下电话。 “凌子舜呢?”沈蓓珊已经在沙发上坐下,饼干躺在她腿上打哈欠。 “他回去了。”席培铭克制情绪,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 “你们有讨论出新的结论吗?”她问,头微微微侧着,用大毛巾轻轻搓揉头发。 “没什么新的,还是和刚才的决定一样,他继续为我抓偷懒的员工,而我帮他调查十年前的事。”他停下来,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奇怪她没有追问刚才的“电话”。 沈蓓珊哼着歌,神态轻松的擦头发,脸上全然没有不悦或醋意。 也许说得还不够肉麻,他自嘲的想着,或许应该加上几句想你爱你之类的话语,否则以她可爱的迟钝天性,实在挑起怀疑的波澜。 过了好久,她才随口问:“对了,培培,窗子修好了吗?” 席培铭咬咬唇,只得先为她修窗子去了,脑子里却拼命在想要怎么开始和她吵架。 太难了,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和蓓蓓吵过架。一次也没有。如果两人真能结婚,想必会是模范夫妻。他觉得此刻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很讽刺。他脑中不由得浮现小时候父母鹣鲽情浓的画面,所有认识他父母的人都会羡慕他们是对幸福美满的模范夫妻。 脑中的甜蜜画面很快又跳到父亲支离破碎的身体,从汽车残骸中被拖出来的景象,跟着就是母亲像发了疯似的日夜哭喊,直到身体里再没有一滴眼泪残存…… 窗子修好了,他神智恍惚的走回客厅。 “辛苦了,我帮你泡了茶,喝了再回去吧。”沈蓓珊一头湿发垂挂在身后,眼睛不离开电视,伸手指指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杯,双脚舒服的蜷曲在沙发上,露出一双柔细白嫩的足踝。饼干紧贴在她身边睡着。 他在她身边的沙发坐下,端起热茶啜饮,想借此驱走深藏在心底的寒意。 “你看,培培,这小孩和你小时候很像耶!”她笑着指电视银幕上的童星。 席培铭定神看电视上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实在很难和自己联想在一起。“哪里像?” “那么丑的平头,脸又这么脏,连短腿也很像。”她很不淑女的爆笑起来。 他真想跟她一起笑,把自己释放在笑声中。如果每天晚上都能这样和蓓蓓一起看电视说笑,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梦,但他又能持续这样的美梦多久呢? 仿佛鬼魅缠身般,父亲含冤莫白的脸庞和母亲悲痛欲绝的神情猛然跳到他的视线里,两双眼眸定定的对着他望,宛若在催促他下定决心,不能再拖延了…… 他打了个寒颤,忍着阵阵作痛的心悸,困难的启口:“你从小就嫌我丑,贝蒂就不会,她认为我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贝蒂是谁啊?”她终于问了,口气却随便的不得了。 “新加坡富豪的女儿,就是刚才和我说电话的人。”他放下热茶,很辛苦的又追加一句,“她像明星一样漂亮,身材好极了。” “她一定没见过小时候的你,只看现在的你当然很帅啦!”她想起来就好笑,“不是跟你说过,小龙拿你照片给我看时,我根本认不出那是你——男生青春期的变化真大,听说有人一晚上就可以长高两公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眼看话题又离开了贝蒂,席培铭真是烦恼透了,从来没想过吵架这么难。 他伸手揽着她的肩头,拼命想着如何把话题再转回贝蒂身上。 她懒洋洋的斜靠在他身上,专心看着电视,没怎么理他。刚洗完澡的身体温温热热的,提高他的体温,更提升他的情欲。 她打起哈欠,伸着懒腰,那姿态,该死的撩人…… 他一点也不想和她吵架,他一点也不愿与她分离,他只想抱着她,深深吻她…… 他无法自拔的将她的身子轻轻扳向自己,硬让她的注意力离开该死的电视,不理会她喃喃念着好像牢骚的话,双手托起她散发香皂味的小脸,低头吻住那张艳红诱人的小嘴。 她很快就投降在他的臂弯里,全心全意回应他的深情。 浓情甜蜜的一吻很快就转化为火烫的热吻,席培铭整个人像在燃烧,她紧贴在自己胸膛的柔软胸脯,好像在做无声的诱惑。他按捺不住,一手伸进她湿润的长发中,捧着她的头,另一手从她染满红晕的脸蛋向下移动,轻轻滑进她睡袍的前襟里。 她发出无力的呻吟,感觉到自己的睡袍腰带被解开,身子被他放倒在沙发上。 他的手指灵巧的爱抚她雪白细嫩的肌肤,将她的睡袍向两旁拉开,嘴唇从她的唇边一路吻到她的颈项,用唇占领她诱人的胸口。 “培培……”她软弱的叫他。 他不让她言语,迅速脱下自己的上衣,低头再次吻住她的唇。 赤裸的上身紧紧贴合,她羞的不敢看他,但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直到席培铭的手滑进她双腿间,她不安的扭动身子,才开始感觉有些害怕。 “我爱你……”他喘着,沙哑的低吟出自己的真心,用力抱紧她的身子,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从喉咙里逼出两个字:“贝蒂……” 沈蓓珊只感到眼前金星飞舞,全身的火热随之降到冰点。 她死命推他,推不动,从他身体下抽出一手,挥掌往他脸上打去。 席培铭抬起身体,一手捂着被打的脸,因为不敢让她见到自己眼角的湿润。 “贝蒂。”她小声念着,表情僵硬,她终于领悟到这个女人的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他不语。 “贝蒂。”她又念了一次,细小的肩头止不住颤抖。 席培铭甩甩头,视线离开她苍白若纸的脸庞,强迫自己用最冰冷,最不含感情的声音说:“是我失言,不该对你叫她的名字,但你也太扫兴了,竟然打我。” 沈蓓珊再一掌挥去,他咬牙受了下来。 “你走。”她用力抿着唇,两手紧紧抓着睡袍遮掩自己赤裸的身子,也遮掩被无情羞辱的感情。 席培铭抓起上衣,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 大门砰然关上,两分钟后,车子引擎发动声传来…… 车声渐渐远去,电视里的演员笑声显得越来越大声。 饼干钻进她的怀里,舔舐从她脸颊滑落的咸咸泪水。 把脸埋进小狗柔软的毛里,沈蓓珊低声啜泣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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