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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蓓珊用一个大夹子将脑后松散的麻花辫给攫在头顶,盘起双腿坐在地上,将沾水笔往墨水瓶中浸一浸,小心翼翼的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 “汪!”一花一白两支毛茸茸的小狗,一先一后以急速冲进她的闺房。棕白相间的花狗饼干轻巧的往她的工作桌上一跃,再往她怀里一钻,寻求辟护。 “砰!乒乓!”白狗雪球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动作不够轻巧,追着花狗跳上桌子的同时,肥肥的后腿正好扫到墨水瓶。黑色墨水很快流满一桌,接着就是—— “啊!”沈蓓珊的惨叫。 昨晚苦拼完成的铅笔草稿上,留下几枚清晰的黑色梅花烙。 好像要比赛谁的脚印比较美丽似的,趁白狗正兴味盎然的嗅着脚上的墨水味道,研究这东西是否可以吃时,不甘寂寞的花狗腿一蹬,又从她怀里窜上桌面。两支狗八支毛毛脚变得黑漆乌的,快乐地在她的画纸上留下“本狗到此一游”签名纪念。接着又展开角力竞技,不一会儿,两支狗加沈蓓珊身上,全都是黑色斑点,好像三支大麦町一样。 “妈!”沈蓓珊放声大叫,声音之凄惨好比见鬼。 半掩的房门外由远而近的响起一串节奏稳定的脚步声。一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悠闲自在,丝毫没有为女儿的尖叫声而慌张。 妈咪探头进来。“啧啧啧!看你们搞得这么脏,才洗完的澡,现在又要重洗了吧!” 当然,妈咪这句话是对“狗女儿”们说的。 “妈!这是我后天要交的稿耶,我花了整个晚上才打好的草稿,你看它们……” “谁叫你画画老喜欢坐地上,连房门也不关。” “我不坐地上就画不出来呀,何况就算我把门关起来也一样!只要门一打开缝,它们就会冲进来,钻得比老鼠蟑螂还厉害。” 好像要证明她的话一样,两支小黄狗挑选此时,从妈咪的脚底下钻进房间里。一看见它们的同伴正在桌上玩得不亦乐乎,兴奋的用后脚站立,前脚搭在桌子边缘,四支眼睛里放射出羡慕无比的光芒。 “哇,又来了!不准过来!”沈蓓珊又想赶狗,又得顾及满身的墨水。 两支玩墨水玩腻的小狗,开始探索桌子边缘,打算跳下地面,另觅战斗场地。 “喂,等等,不要到地上来!”妈咪救火似的冲上前。“这么脏——我们洗澡去。” 听懂了“洗澡”这个与“酷刑”同义的词汇,花狗饼干转身一跳,正中沈蓓珊的怀里。沾满墨水的小鼻子一个劲儿往她脸上摩蹭,好像在说“救我,救我,我不要洗澡”。 “哇!饼干!不要碰我的脸,啊,救命哪!” 眼看看女儿变成包青天,又好气又好笑的妈咪,一手一支的把两支邋遢的小狗抱了起来。后进来的两支黄狗,知道自己已经错失了玩耍的好机会,恋恋不舍的向沈蓓珊的桌子抛下最后一眼,也一左一右跟在妈咪的脚旁走出门外。 暴风雨过后的房间特别安静,只剩下沈蓓珊一个人,坐在地上,瞪着满桌满身的墨水,恨得想去撞墙。 “姐,说七。” 突如其来的声音,往往有使人不加多想即服从的力量。沈蓓珊的嘴巴无意识地照着耳朵听见的命令,张嘴说:“七——”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与黑色脸蛋形成对比。 一抬头,眼前出现一架V8,V8后面则是她弟弟的脑袋。 “沈若龙,你给我滚过来!” “继续发脾气,来呀,越泼辣越好,太正点了!”不知怕字为何物的沈若龙,镜头继续对准一身狼狈,面目狰狞的姊姊,正为自己捕捉到难得一见的好镜头而乐歪了。这下子,荷包准又可以叮当作响了! 沈蓓珊恼火地抓起小狗的“签名纪念纸”,揉成一团往沈若龙身上扔。手脚俐落的沈若龙轻易闪过攻击物,不等姊姊冲上前揍他,已经夹带宝贝V8逃之夭夭了。 用力关上门,沈蓓珊转头面对沾满墨水的工作桌,不禁悲从中来。 “等着瞧,只要找到不用付钱的住处,我一定立刻搬出去!” 她暗自起誓,绝对不让这种悲剧再度重演! “哈哈哈!” 在新加坡的家中,席培铭一面吃着零食,一面看著录影机里播放沈蓓珊满脸黑墨的滑稽模样,笑得他连咬牛肉干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打从大半年前,沈若龙就开始进行出卖姊姊的勾当,陆续为席培铭寄来沈蓓珊的生活录影带,以赚取零用钱。录影带里的沈蓓珊,虽然不是天仙美女,但她善变的表情和丰富的肢体动作经常让席培铭看得乐不可支。 尤其她那双大眼睛,笑起来会眯成一条缝,显得好甜好可爱。每次看见她挥动脑后那条长长的麻花辫,席培铭就会起冲动想伸手去拉一拉。 门铃声响起。席培铭看看时间,怀疑是谁这么晚还上门。带着些许不耐烦,他揿下停止播放的按钮后,起身去开门。 “席,吃过晚饭没?我帮你带吃的来了哦。” 一开门,满头卷发,满脸颜料的贝蒂立刻像沾了胶水一样往他身上黏。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也没先打电话?”席培铭皱起眉头,暂时停止呼吸,忍耐的让搽了一身冲鼻香味的女人进屋。 贝蒂一放下手里的点心篮,两支手又像章鱼似地缠上席培铭的脖子。“席爷爷说你今晚一个人在家嘛!人家想你一定好寂寞,所以特地来陪你啊!还亲手做了晚餐,你不要不赏脸哦!”她用嗲死人的声音在他耳朵旁边说话,席培铭只觉得全身发痒。 亲手做的晚餐?他心中有数,贝蒂家的厨师肯定又倒楣了。 “爷爷怎么还不死心……”“你说什么?”“哦,没什么。” “对了,席爷爷还托我带一封信给你。”贝蒂随手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信封。 席培铭接过信封,忍不住在心里暗自佩服爷爷缜密的心思。“谢谢你,我晚点再看。来,我们来享受你特地为我烹饪的美食吧!不过呢,吃完可得乖乖回家哦,名媛淑女不能在外面逗留太晚,知道吗?”他不得不在脸上堆起迷人的笑容,强打起精神应付这位新加坡富豪的宝贝女儿。 “什么话嘛!只要你愿意,要我逗留整夜都成哪。”贝蒂摆出不胜娇羞的模样。 席培铭只觉得空气忽然变得寒冷莫名的,忍不住一阵打颤。两个小时后,他好说歹说的终于把那位满身香气的“名媛淑女”给送出了门。 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他展开爷爷利用贝蒂传送的信:“勿用电话,提早动身,千万小心。”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电话机。是的,他早已经猜到电话有被窃听的可能。果然,爷爷的想法和他一样。 沉思片刻后,席培铭揿下播放钮,继续欣赏沈蓓珊精彩的演出。 好在,老爸没帮我找位名媛淑女当未婚妻! 满心感激的他,对在天上的老爸有着说不出的敬佩与崇拜。若非有老爸生前定下的这门婚事,现在的他铁定被爷爷逼的团团转,只怕每天晚上都逃不了与那些淑女们相亲的坎坷命运! “呵呵呵!”看见沈蓓珊在桌上打瞌睡,睡得从椅子上跌下来,席培铭又乐得大笑起来。 欣赏沈蓓珊出糗的片段,已经成了他饭后的最佳消遣。但是,画面里的那位“未婚妻”,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位“未婚夫”哦! “亲爱的爸爸妈妈,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末,人类即将迈入二十一世纪了,在科技如此发达,思想如此开通,恋爱如此自由的年代——”沈蓓珊骤然提高嗓子,“怎么还会有指腹为婚这档子荒唐事啦!” “怎么会指腹为婚呢?那的确是太荒唐了。连面也没见过就定下亲事,岂不是害了儿女一辈子吗?这种事你爸爸绝对不会做的。”沈爸爸抬头挺胸的表示自己是很通情达理的长辈。“爸爸当然是征求过你的同意才决定这桩婚事的。” “啊?我的同意?”就算把她脑袋揪成汁,沈蓓珊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承诺过这么一桩婚事,“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把自己给卖了?” “不信?嘿,我们有照片为证,来,看看这个。”和爸爸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沈妈咪,笑嘻嘻的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一男一女两位孩子小嘴对着小嘴,正在“打波儿”。女生手里抱着个洋娃娃,男生看来脏兮兮的,鼻孔里还有一点亮亮的反射,大概是没有擦干的鼻涕。 “这是……我?”沈蓓珊咽下口水。 “你和席培铭。三岁的时候。”妈咪想起女儿小时候的可爱模样,笑得很陶醉。 沈爸爸高高抬起下颚,神气的说:“你们俩小时后几乎天天玩在一起,你都不知道你席伯伯生前有多么喜欢你。他问培铭『培培啊,长大以后要不要娶小珊珊这么可爱的女生当太太啊?』我还记得席培铭那颗小脑袋点得像波浪鼓一样,直着脖子忙说要呢!” 沈妈咪在旁边抢着接下去:“你爸啊,差点就这样和你席伯伯擅自决定了,幸好有你妈在,我就说『喂!珊珊的爸爸啊,你也不先问问宝贝女儿愿不愿意嫁给人家呢?』你爸才……” 沈蓓珊真是快要听不下去了,她插嘴接道:“于是呢,爸就问我『小珊珊哪,你长大以后愿不愿意嫁给小培培当新娘呢?』三岁的我,一定也很快乐的大点其头,因此所以,你们两家大人就这样决定我们两个小孩的终生大事了!” “一点没错!”沈爸爸用力一击掌。“太好了,原来你全都记得嘛!” 沈蓓珊觉得胸口一阵揪紧,就快要张嘴吐血了。“我会记得才怪!你们全都疯啦!三岁娃儿的话也能认真吗?天底下居然有你们这种父母,真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竟然三言两语就毁了女儿的终生幸福!” 沈爸爸脸色一沉。“怎么这样说你爸妈?你和培铭年龄相当、个性相合、我们两家又是至交,你嫁过去非但不会委屈,还能当现成的少奶奶——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好?我们和你席妈妈商量过了,最好能在明年这时候正式办个订婚仪式……” “我不要!”沈蓓珊快把心肺都吼出来了。“我不要嫁给那个流鼻涕的矮脚笨蛋!” “你怎么说人家是什么矮脚笨蛋呢?真没礼貌。”妈咪不悦道。 “怎么不是?席培铭那小子到初一还比我矮耶!每次考试都是男生班倒数几名,还被训导主任在走廊上追着跑,丢脸死了。就算我们小时候玩在一起,那又怎么样?初二他就转学走了,我和他十年没见,就算面对面都认不出来了!我怎么能嫁给一个流鼻涕的陌生矮脚笨蛋嘛!我不要,我不要啦!” 在一旁观看好戏的沈若龙听见姊姊这样毁谤他的“衣食父母”,忍不住插嘴道:“姊,现在的席大哥可不是矮脚鬼哦。他身高一百八十二,你就算穿三寸高跟鞋也不会高过他。再说,人家现在是大公司的总经理,精明能干的很!” 沈蓓珊狠狠瞪他。“不关你的事,你少开口!” “对你弟弟这么凶做什么?他又没说错什么?” “爸——我还不想嫁嘛!”沈蓓珊眼一红,急得快哭出来了。 看见女儿满脸委屈的模样,沈爸爸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唉,你就是这么冒失,爸爸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哭个什么呢?如果你真不愿意嫁,这个年头作爸爸的难不成还会把你押上花轿吗?傻丫头。” 沈妈咪仔细解释,“你爸和席妈妈商量的意思是,若是你和培铭两个都同意了,那么明年两家就办一办,但若你们俩都不乐意,那自然就作罢。” 一听此言,沈蓓珊破涕为笑。“怎么不早说?那好极了,他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哪里,他同意了。”沈爸爸得意的宣布道,骄傲的神采洋溢于脸。 沈蓓珊张大眼睛,“爸,你不会……是用手枪指着席培铭的头……才问的吧?” “开玩笑,对象是我的宝贝女儿,他上哪去找这么好的老婆?高兴都来不及呢!” “那他怎么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周慧敏或莎朗史东,老爸你也不是亿万富翁或李登辉——哦,我知道了,他现在肯定变成了秃头肥子,不然就是被车撞成了白痴低能儿,自己找不到老婆,才会答应这门天上送来的亲事,否则现今世界上哪有人会如此草率就答应娶一个十年没见过面的女人……” 沈蓓珊的气比刚才还要大。长辈们趁兴说说两小订婚的玩笑话,那倒也罢了,平心静气时,她也能明白父母想和好友结成亲家的心意。但该死的席培铭怎么会同意呢?她把对父母不能发出的怨气一股脑的全出在这个“未婚夫”头上。在她的想像中,席培铭变成一个粗制滥造的科学怪人,脸上布满了刀疤,鼻头上生了个大烂疮,脑袋空空,肠子满满…… 天杀的席培铭!才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在心里骂上千百回了。沈爸爸和沈妈咪眼看无力制止女儿的怒气,相对无语,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若龙和爸妈眨眨眼。“让我来,我知道姊的弱点。”他手轻轻一挥,一张照片向前飞出——飘,飘,飘,照片不偏不倚落在沈蓓珊的手心上。 “小龙,那是什么?”沈妈咪轻声问儿子。“嘘,看姊的反应。” 沈蓓珊先是眉头一缩,纳闷手里怎么会忽然多出一张照片,接着头一低,眼一瞧,樱桃小嘴立刻张得好大——哇,好一位俊俏男儿郎!帅死人了! “这是谁呀?”她头一抬,眉也开了,眼也笑了,怒气全部消散。“哪来的帅哥?” “瞧,我说吧!姊的弱点就是帅哥。”沈若龙一招见效,得意极了。 “没办法,职业病嘛!”沈蓓珊笑得心花怒放,她只要看见帅哥手就发痒想画。“小龙,他到底是谁啊?能不能请他来给我做模特儿?” “告诉你,你可别昏倒——”沈若龙好心先警告她,“他就是你的未婚夫。” “啊?”沈蓓珊刚才已经张大的嘴现在更合不起来了。“这个男的是席培铭?不可能!这张照片一定有做过手脚,现在的摄影技术连满脸天花都能拍成赛雪肌肤——况且,谁知道这是不是整容后的照片呢?” “姊,你不要这么毒嘛!席大哥真的很帅,这张照片是我上次和公司去新加坡旅行,见到他时拍的,哪里有做什么手脚呢?” 沈蓓珊心存怀疑,再对照片端详好半天。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亚麻休闲服,修长的身材斜斜靠在阳台栏杆上,笑容亲切温柔,风采潇洒儒雅,分明是位玉树临风的大帅哥。 “如果他真有照片里这么好看……”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夫”,她脸上不经意浮起浅浅红霞,声音也温柔许多。“他应该不会缺少女朋友吧?怎么会想要娶我呢?” “据我所知,席大哥也是经过好几个月的观察和考虑才决定的——虽然我也很怀疑,看了那些录影带,居然还会有人愿意娶你这个白痴,可是……没办法,我拍摄的技术太好了,把你拍成了仙女下凡,我猜他大概对你一见钟情。看来我应该把那些录影带送到电影公司去,说不定姊你啊,还会成为明星哦……”沈若龙说得口沫横飞,得意忘形的他全然没注意到姊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蓓珊实在很难相信,尽管对弟弟向来不怎么温柔,但终究是惟一的手足,没想到…… “他出多少钱?”她用最平淡的语调问。 “小龙……”沈妈咪已经听出女儿的口气不太对劲,低声提醒儿子快逃。 不知死活的沈若龙还没察觉事态严重,朗声宣布:“一卷五百,精彩的加倍!”他的话才出口,她的拳头已经飞到。 “别这样,别这样。”沈妈咪赶快护子,“还不快走,非把你姊姊气死不可啊?” 这次不等妈咪说完,沈若龙已经快步逃离现场了。 “爸,妈,你们看这席培铭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收买小龙来挑拨我们姊弟的感情。哼!就算全天下的男人全作了太监,也休想要我嫁给他!”沈蓓珊发誓绝不轻易咽下这口气。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人家的掌握中,这实在欺人太甚了! 沈妈咪求助的望着爸爸。 沈爸爸咳了两声,说:“小珊,爸妈刚才已经说过了,你真不想嫁,我们自然不会逼你,其实培铭的意思也是如此,他的同意是建立在你也同意的原则下。所以,我们和你席妈妈商量的结果是,给你们两人一年的时间培养感情,如果一年内你们的感情毫无进展,或是你另外交到了要好的男朋友,这桩婚事就作罢。” 沈妈咪觉得丈夫说的太简单了,赶快补充道:“但是,你不能赌气乱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哦,那可做不得数。要知道爸妈是疼你的,我们也是看培铭一表人才的,才会答应呀!要是你交个比他人品差的男孩子,爸妈会难过的。” 听见爸妈承诺不会强迫自己,而且还有一年的缓冲期,沈蓓珊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反正,过两个星期,培铭就要来台北了。到时你们两个好好谈谈,重新认识认识。都是小时候的玩伴嘛,不要闹得这么僵。”沈爸爸做了结论,“亲家结不成,总不要伤两家的和气,知道吗?” “知道了。”沈蓓珊兴趣缺缺的应了一声,但想到席培铭此刻也许正在新加坡的家中欣赏自己的录影带时,她又恨得牙齿发痒。“可是告诉你们,我沈蓓珊绝对不会嫁给这个奸诈的混蛋!”她两手举起席培铭的照片,正想撕个痛快,眼睛瞥到他英俊的脸孔,又有几分手软。“这张照片……我先保管了,我要把他画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色狼!” 沈蓓珊脱下衣服,打量镜子中自己姣好的身材。嗯,该凸该凹的地方,一样也不缺,皮肤也保养得水嫩嫩的,看来还颇令人动心。“开玩笑,凭我的姿色,怎么可能找不到男朋友嘛!”她打开水龙头,跨进浴缸里。 “还好啦,算不上超级美女,倒也眉清目秀,甜美可人。” “对呀!他再帅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大花痴。”热水哗啦啦地冲在她雪白的身体上。 “当然不是,何况比他帅的男人多的是。” “对呀!我不信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未婚夫!”她拿起沐浴乳,甜甜的香味四溢。 “只要你多交些朋友,不要整天关在家里画漫画,一定找得到!” “对呀!我就是太专心画画了,所以才会到现在还没有男朋……” 话没说完,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气得浑身打颤,脚底一滑,四脚朝天摔倒在浴缸里。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使尽吃奶的力气大叫: “妈!小龙偷拍我洗澡!” “冤枉啊!”沈若龙急的拼命抓头,“我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明明就有个男人声音在说话,除了你还会有谁?”沈蓓珊双手揉着酸痛的臀部,湿淋淋的长发披在背后。“你给我从实招来,席培铭出多少钱买我的出浴镜头?” “没有没有,保证没有,虽然我开过价,但席大哥拒绝了,他说看了会长针眼。” 一听此言,沈蓓珊更是怒不可遏。若那张照片正巧在她手中,她一定会将它给撕成碎片,绝对不会再度手软。“你们两个狼狈为奸,还有什么低级下流事做不出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的。沈若龙,从今天起,你不要再跟我说话!” 愤怒的沈蓓珊,说完就转身冲进卧房了。客厅还传来沈妈咪的声音。“小龙,这次妈也没办法帮你说话了。” “冤枉啊!妈,我发誓,如果我沈若龙偷看姊洗澡,饼干马上就变成一支无毛狗!” 沈蓓珊不想再听他胡乱起誓,重重把房门关上。其实,她最气的倒还不是弟弟,而是那个始作俑者。“席培铭,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 “唉,其实你这次真是错怪他们了。” “我错怪?哼,难道我还是自己幻想出男人的声……啊!”沈蓓珊受到十级惊吓,砰然摔倒在地上。 “谁……说话……小龙……”“是我,不是你弟弟。” “啊!”除了惨叫,她实在想不出来还能发出什么声音。 “别叫,别叫,我不会伤害你的。”男人声音这么说。 “你……在哪里……”“在空中,你看不见我的。” “你……是什么……东……” “你想问我是什么东西吧?我想,我大概是个鬼。” “鬼?大概?”沈蓓珊恢复了几许镇定,但身体还是软弱无力的摊坐在地上。 “唉,前几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直到最近才稍微明白些。” “我可一点也不明白。你真是个——”她咽下口水,“——鬼?还是……仙?” “鬼也好,仙也好,灵魂也好,不是都一样吗?” “你……找我有事?”“对,我有事求你。” 听见一个鬼有事要求助于自己,她的声音就大多了,毕竟这种新鲜事可不是经常能遇见的哦。“说吧,只要不是要我嫁给你,不是要我陪你去地狱或天堂或不管什么鬼住的地方……我能做什么?”烧点纸钱吗? “帮我回本位。”“啊?”她一头雾水。 “十年前,你和朋友请碟仙时,曾经掀开过碟子?” 沈蓓珊搔搔脑袋。“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了耶。” “的确有的。你的脑袋不太好,不记得也难免。” “话是没错,但你说的这么直,很伤我的心。” “那我向你道歉。” “好,我接受。”她倒很大方。这个鬼需要她帮忙,又向她道歉,想来的确不会伤害她了。力气一来,她猛然跳起身,才觉得全身酸痛。“假设我真掀过碟子,那又怎么样呢?” “你掀起了碟子,我就回不了本位。回不了本位,我就无法投胎转世。” “这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明白。那时候,我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是个鬼。游游荡荡好几年,慢慢弄懂了,也才知道我得先找到你帮我回本位,我才能继续转世的过程。” “你是说,一开始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嗯。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渐渐才清楚起来。就像人清晨刚醒来,你常常会不知道自己睡在那里,自己要做什么,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就是那种蒙朦胧胧,似懂非懂的感觉。只是起床也许只花你五分钟就清醒了,我却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哦?”沈蓓珊听的有点明白。“人死了以后都是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死过这一次呀。” “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喂,你很迷糊耶。” “和你差不多。如何?可以帮我吗?” “当然可以,可是,我现在没有请碟仙的道具……”她思索片刻。“吃饭的碟子行不行哪?可能太重了……我听说连铜板也能请,不是吗?” “道具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你必须找到当时一起玩的另外两位朋友,由你们一起请,再送我回本位,那才行。” “什么啊?这么麻烦?”沈蓓珊哇哇大叫。“我到底是跟谁玩的呀?迷糊鬼。” “我不记得你是和谁玩的。我碰巧只记得你一个人。刚才说过了,当时我还没清醒,什么事情都好像在梦里一样。” “连跟谁玩得都不记得,怎么找她们?”除了身体酸痛,她觉得连脑袋也开始发痛。“不管了,我全身痛的要命,明天再说吧!反正你已经等了十年,不在乎多几天吧?” “这……可是,你一定会帮我吧?” “会啦,会啦。”沈蓓珊和衣倒在床上,正想闭眼入睡,突然省悟到一件不太妙的事。“刚才……我在洗澡……你……” “没有,我没有偷看,只是躲在门外和你说话而已。” “这样说啊……”她转转眼珠子。“唉,其实被你看见也没什么关系啦,反正你死都死了嘛!但是,我左边臀部上有块胎记,你知道,女人嘛,总不好意思给别人知道。” “左边?不是右边吗?”他不小心中计。 “哇!你果然看了!”她拿起枕头用力往空中拍击。“在哪里?滚出来让我揍!” “别激动,别激动。是你说的嘛,我已经死了,又能做什么呢?” “你很不老实耶,迷糊鬼,大色鬼,撒谎鬼。从现在开始不准偷看我换衣服、洗澡、上厕所,否则我绝对不帮你,知道吗?”沈蓓珊嘟哝着,“还好我不是活在古代,否则被你看了我冰清玉洁的身子,我不是非得嫁给你不可了吗?” “不要,我绝对不要娶你。”迷糊鬼低声赌咒。“就算做鬼也不想娶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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