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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樵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下午两点钟,小雅准时叫他起床的一道电话,他才醒过来。 挂掉了小雅喋喋不休的忧心问候,他扯掉了发带,仰躺在凌乱的地面上,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简直离谱得可以。 他倏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屋里空荡荡的,桌上还摆着昨晚吃剩的泡面,吉他也原封不动的摆在墙角。他竟然连夏启东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竟然有股莫名的失落感抑不住的直涌心头,他不是恨不得这小子滚出他的生活吗?他不是发誓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了吗?他唇边的伤还是肿的,他回报他的礼物还留在脸上呢,而他竟然想念起他来了。 该死,他一定是病了、累了、疯了,才会被那个浑小子惹得心烦。再一次将自己投向柔软的大床。三年来他从不觉得这个房间是寂寞的,耳边还回荡着昨夜狂放的音乐,他真的好想再找个人一起唱歌、一起弹吉他。 夏启东……难道他真的摆脱不了这个小魔鬼吗? 夏启东没忘记今天是姐姐们回娘家聚会的日子,他带着一张花脸,拐着脚回家,又差点把夏家豪宅震得移了位。 “我摔车了。”简单一句话,让阴盛阳衰的夏家陷入恐慌。 他真是烦透了这一张张美丽的脸孔、一颗颗溺爱的心灵,和一波波关切的问候。十一个人围满广大餐桌,晚餐的盛宴上,夏启东总是最沉默的一个,老爸高谈阔论的发表政治演说,四个阿谀谄媚的姐夫一边把岳父人人捧得像太上皇,一边吹嘘着自己的事业飞黄腾达。男人的话题似乎永远离不开权势地位、尤其在夏家更是永无止境地上演着这种荒谬的戏码。四个姐姐也是明争暗斗,驯夫术、妈妈经,有完没完的话锋相对,天花乱坠的笑声,其实都是表面功夫;女人的话题永远绕着男人打转,虚伪势利是夏家女人的至高权柄。加上客厅几个尖叫嘻闹的小魔头,可把菲佣和管家搞得人仰马翻,有苦难言。 所以,他讨厌男人!为了几个臭钱,人格都可以践踏。他也讨厌女人!虚情假意,装模作样,卸妆前是高贵典雅的贵妇人,卸妆后是面目狰狞的毒蝎女。他更讨厌小孩,没大胆的多细胞生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只会捣蛋惹事!这就是他的家庭,人人羡慕垂涎的名门贵族,事实上人性的丑陋全摊在他眼前,也让他练就一身比美奥斯卡影帝的做戏天分。他成功地扮演着双重身分不露痕迹,这都要拜这群演技派的家人所赐。 “启东,快开学了吧?”老爸把骄傲的眼神投向他。连生了四个女儿,中年才得子的夏正槐对这个宝贝儿子期望可高了,好在夏启东没让他失望,在学校不但品学兼优,在亲友面前更是温文有礼,人人称赞,真是替夏正槐赚足了面子。 夏启东应了声是,给老爷一个心花怒放的笑容。 大姐夫李超忠是外科权威,立刻赞许道:“听说上学期启东又拿了全校第一名,姐夫都还没送礼给你呢,你想要什么,尽管跟姐天开口,姐夫一定答应。” 大姐晓梅赶紧附和:“是啊,启东,你姐夫医院忙,现在才送礼不嫌慢吧。” 夏启东笑了笑,直在心里扮鬼脸。“谢谢姐夫。” “这样吧,姐夫,咱们合送一部车给启东如何?”当律师的二姐夫陈信建议,三姐晓竹立刻笑里藏刀地接口:“车子对大姐夫来说,根本是小礼物,还需要合送?” 二姐晓兰不甘示弱地问道:“你也听到姐夫事业忙得不得了,恐怕没时间挑车子,万一买到启东不喜欢的可不好。” 四姐晓菊娇声笑道:“启东还不知道想不想要车子呢。启东早上还出了小车祸,太危险了,进军的话,恐怕要附送司机比较妥当。” 拥有三家电子工厂的三姐夫蒋明志也开口了:“那有什么问题,咱们家司机闲得发慌,刚好给启东差遣,多省事。” 银行总经理的四姐夫王建和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有一个卖进口车的客户,不如叫他带些资料来给启东参考参考。” 沈玉环宠溺地拍拍宝贝儿子的手,笑道:“你看看你姐姐、姐夫们多疼你。” 是吗?还不是借着他来证明他们的财力和阔气。夏启东嗤之以目,但面对慈爱的母亲,他依然笑得温柔和善。“我不想要车子。” 轻轻一句话,可让大伙面子拉不下来,众人面带尴尬地望着夏启东。 “谢谢姐姐和姐夫的好意,我只想要一把吉他就好。” “吉他?你不是有两把了?”沈玉环眨眨烫卷的长睫毛。保养得宜的脸庞,完全看不出她已是半百的中年妇人。而抽着雪茄的夏正槐是不会知道儿子身上多了什么、少了什么的。 “我想要一把电吉他。”夏启东笑得很是迷人,却教众人有些傻眼,对他提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礼物”感到不能理解,他们可是准备好要砸大钱了呢。然而,只有夏启东自己心里明白,他非要把吉他练得炉火纯青,教孟樵那家伙对他甘拜下风不可! 这天,是小雅二十三岁的生日,店里挂满了各式彩色的气球,表演到中场,孟樵在阿杰的安排下端着蛋糕上台,立刻引起台下一片欢呼。 小雅美丽的小脸上,漾着兴奋的光采;孟樵终于踏上舞台,她绝不轻易让他溜掉,团员们奏着生日快乐歌,小雅在吹喝声中切下蛋糕,还神秘兮兮地笑说不要公布她的愿望。 “献吻……献吻……”台下开始起哄了。 小雅几乎整个人贴在孟樵身上,仰着头看着灯光下挂着柔和微笑的孟樵,娇声启口:“我的生日你也不表示一下吗?” “蛋糕是我买的。” 他的回答真教人泄气,小雅噘高了红唇埋怨:“你是聋子吗?” 孟樵的利眼往下瞄了一眼,却倏地一楞,在那群叫嚣的人海中,他看见夏启东双手环胸地冷眼看待台上的欢乐场景,仿佛像看一场闹剧。孟樵有点失了神,四天了吧?他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孟樵。”小雅把他分心的脸扳向自己,一双猫似的大眼晴流露对他的满心期待。 孟樵握住她的双臂,将她推离一步远,俯下头对她说:“闭上眼晴。” 小雅这才漾起笑容,开心地闭上眼晴。没想到孟樵转身一把将瑞奇拉了过来,朝他眨了眨眼。瑞奇先是一怔,随即露出雀跃不已的笑容,当他将他爱恋的热吻贴住小雅红嫩的唇上时,孟樵也在瞬间离开舞台。 夏启东冷笑了声,反身钻出人群,老实说,他倒是满欣赏孟樵的作法。尖叫声、狂笑声中,小雅睁开了眼晴,被眼前那个忘情的人给吓了好大一跳!使劲推开瑞奇,她想也没想就抓起蛋糕往他脸上抹,众人欢呼鼎沸,纷纷加入这场蛋糕大战。 孟樵才回到吧台,夏启东已经坐在那等他了。 “你来干什么?”纵使心头有难掩的复杂情绪,他的表情还是淡淡得可以,他没忘记这家伙是专门惹事的小魔鬼。 “不是来砸场的。”夏启东瞪了他一眼。这人的心眼真够小的了,一副扑克脸,看了就讨厌。 孟樵没理他,为自己开了一瓶啤酒。他有预感待会小雅肯定杀过来。 见他又开冰箱,夏启东立刻开口阻止:“我不要牛奶。” 孟樵笑了,丢了一瓶啤酒给他。“请你。” 算他还有点良心。夏启东仰头灌了一口,抹抹唇边的水渍问道,“那个辣妹是你女朋友?” “不是。”孟樵想都没想就回答,随即想想不对,关他什么事? 今天的夏启东没有暴戾之气,也没有一脸鼻青脸肿,白白净净的,纯洁得像个漂亮的娃娃,他还真是不适应。“是吗?那么你刚刚那么做,恐怕难逃一劫。”夏启东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得邪气。 孟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台上混乱的场面,小雅像着了火似的,眼看就要冲下来了。他突然笑了,有个使坏的想法。拍拍吧台内另一个酒保的肩,在他的耳边说:“我先走一步,帮我跟阿杰说一声,交给你了。”不等对方有反应,孟樵立刻大步走出吧台,捶了一下莫名的夏启东: “走!” “你……”夏启东还没开口就被他拉出去了。 离开了喧闹的场所,深夜的冷清立即包围他们。 夏启东睁着眼晴叫道:“你也太酷了吧,就这样一走了之,老板炒你鱿鱼怎么办?” 孟樵笑了笑,他可是很少心情这么愉快的让笑容挂在唇边。他迳自点烟往前走着。炒鱿鱼?阿杰才不会那么笨,砍倒他这棵摇钱树。“总比待会儿被泼妇乱棒打死好。” 夏启东快步追到他身前,边追着走边说:“老实说,你的个性实在是讨厌了点,不过你的作风我欣赏!” 孟樵笑了笑,天真的小毛头!他又吸了一口烟。“我以为我们不是朋友。” “本来就不是!”小子的嘴巴就是坏。与他齐走,又道:“我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比我更古怪的人。” 孟樵在停车处停下脚步。夏启东的摩托车就摆在他车旁,他弹掉了手上的烟,语气平淡地说: “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修车子?” “不知道。”回得干脆,一点悔意和歉意都没有。 孟樵白了他一眼,夏启东斜靠在他的车上,似乎有跟他耗下去的意味。“我买了一把电吉他。” 他在跟他炫耀吗?孟樵不为所动地回他一个“那又如何”的表情。 夏启东皱起眉来,脱口而出:“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的。” “你只是为了让我高兴才买吉他的吗?”被宠坏的小少爷!这句话他写在脸上。 没想到夏启东竟然脸红了,在路灯下映着他透红的双颊,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我在脸红个什么劲呀?夏启东气死自己了,急着反驳:“才不是,我想练吉他,所以才买的。” 孟樵忍不住笑了。奇怪,怎么今晚他特别爱笑,从他来了之后。摇摇头,他想到一个好地方。 “上车,咱们到另一家PuB去。” “我的车……” “我会载你回来骑的。” 午夜一点半钟,SCREAMPUB的空间和幻觉差不多,人却多了一倍,现场表演到尾声,他们刚好赶上看最后一首安可曲。 夏启东惊讶地睁大眼,望着台上五个长发摇滚客尽情放肆的演出。台下拥挤的人潮如痴如狂,简直快把这个地下室近百坪的空间给掀掉了。 双吉他的搭配行云流水的贯穿每一道听觉,主唱飞扬的长发,嘶吼着奔放的旋律,沙哑独特的嗓音主宰着每一个释放的灵魂。夏启东的耳膜几乎快被这如雷的重金属给,震破了,可是他竟然瞬间就被吸引住了,仅仅是一首歌而已…… 孟樵一一和吧台内的人打过招呼,似乎相当熟悉这里。递给发楞的夏店东一瓶啤酒,把他拉到吧台旁角落的座位。 夏启东莫名地望着地说:“这是你另一个基地吗?” “算是吧。”孟樵的回答总是很模糊。 他仰头喝了一口啤酒,迎接下台后听见他大驾光临的一群欣喜若狂的伙伴。 夏启东又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惊人的画面。 “你这个死人,现在才出现。”主唱阿得说着,拳头也跟着落下。 孟樵笑着挡住了他的攻击,和其他人以酒瓶相碰示意。“你的声音愈唱愈好了。” “不好怎么成了?有一个不负责任、离团出走的团长,我当然只有自主自强,免得本团惨遭解散之灾。” 阿得嘴巴可利了,说得孟樵只能苦笑,而一旁的夏启东更是一头雾水。 “本来就已经……解散了……”孟樵轻声启口,那股不知名的愁再次罩在他身上。这次他没躲过阿得的拳头了,肩头上挨了一击,他连人带椅的转了半圈。 阿得这才将眼光移问夏启东。除了又是惊艳得说不出话来之外,更让他吃惊的是,独来独往的孟樵怎么会带一个美少男侣身边,要也是带女人嘛。 “他是夏启东、”孟樵向阿得介绍。 阿得倒是十分热情地以酒瓶示好。夏启东拿起酒瓶和他的相碰。阿得的眼神令他不适,他开始怀疑他和孟樵的关系。尤其他们的对话,实在颇引人遐思。 不堪被当成隐形人的夏启东,耐性都快磨光了,他干脆起身离座,连话都不想吭一声,反正他们的话题他又插不上嘴。 “他怎么了?”阿得莫名看着忽然离座的夏启东说。 孟樵望着他没入人群的背影,啜了一口酒,语气冷漠:“他就是这样。” “他是什么人啊?你会带他来一定有原因的吧?” “解你妈个头!”阿得怒斥他。 其他团员先行离座,小圆桌只剩他们三个人。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走近阿得,阿得却向他便了个眼色。“先到吧台等我。” 男子顺从地离去。孟樵一手托腮,修长的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习以为常地问:“又换人了?” “他是我学生。”阿得回答得一点也不认真,孟樵却很明白。 阿得也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在昏黄灯光下,白烟飘散四周,夏启东发现阿得有一张算得上出色的俊脸。 “自从仑仑走了,我就死心了。” “阿得。”孟樵以眼神示意阿得,不要在夏启东面前提起这件事。 夏启东也察觉孟樵的用意,他暂时先把这个大问号吞进肚里,他可是心理系高材生,这个另类的世界,他有追根究抵的好奇心。 还是多年的老友了解他。孟樵浅浅一笑,深沉的黑眸投向阿得,丢给他一句让他为之一楞的话。“阿得,你想不想仑仑?” 阿得楞了一下。二年来,仑仑的话题可是孟樵的禁忌,谁敢在他面前提起,准少不了拳头伺候,这会儿他竟主动提起,难怪他要吓一跳了。“妈的,你明知道我岂止想他而已,我这辈子真正爱过的只有他一个,我可不像你他妈的这么绝情!” 孟樵完全接受阿得的指责,他捻熄了几乎触指的烟,将下巴枕在十指交缠的手背上。阿得皱起眉,惊讶地在他黑不见底的眸子里看见流转的温柔。 “这小子比仑仑还天才,没听过摇滚乐,却可以唱得比你还专业。而吉他更是听了就会,我忍不住……把他带来这里看你表演。” “老哥,这个团是你的。”阿得提醒他。就算孟樵不再弹吉他了,他对音乐的狂热丝毫未曾稍减,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他让我又想弹吉他了。”孟樵的眼神仿佛发掘到至宝一般闪烁光芒。 阿得闻言,简直无法置信。自从三年前仑仑自杀去世之后,孟樵几乎把他的第二生命——吉他,跟着仑仑一同埋葬,离开了乐团,宁愿当个Bsrtendcr,也不要再玩音乐了。所以他只好代替仑仑主唱的位置,找来两个吉他手,延续这个团的生命。他在等待孟樵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碰”声巨响,有人从男厕飞了出来,摔落在撞翻的桌子上,引来一阵骚动。这种行为很熟悉,孟樵直觉站起身。 “是夏启东!”他立刻冲了过去,阿得也尾随于后。 夏启东气急败坏地揪起那个老外的衣领,一口流利的英语吼得众人目瞪口呆。“你这个下流的同性恋,吃屎去吧!” 他扬起的拳头倏地被一股强勃的力道扣住,夏启东气愤地扭过头,盛接到发自那双黑眸深处的两道冷冽的寒芒。 “连到这里你也要惹事?”孟樵的口吻冷冰冰的。 夏启东气不过的跳到他面前喊:“这家伙想骚扰我!” “所以你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被骚扰了?”孟樵真是冷酷到极点了。 夏启东气得发抖,一把推开了他,冲出人群。被摔在地上的老外,还以为得救的想爬起来,孟樵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不急不徐地赏他一记拳头,当场让他昏倒在地。 “再联络了。”丢了一句话给阿得,孟樵就跟着跑出去了。 三年来,阿得总算看到孟樵的转变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慢慢爬上他嘴边,他准备好好瞧瞧那个叫做夏启东的火爆小子会带给孟樵生命中何等的转变!夏启东气得直往车轮胎踢,身后传来一阵冷硬如冰的声音:“你生气也用不着拿找的车出气吧?” 才说完,他就被突然转身的夏启东揪住他衣领。“你带我去什么鬼地方?阿得是gay,你也是!” 孟樵蹙着浓眉,双手往他胸前一推,蹬眼道:“我如果gay,你睡在我家的两个晚上我早就上你了,美男子!” 长得美也有错吗!夏启东最恨自己这张像女人……不,是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他气得握拳。 “我就知道你是个变态!” 孟樵扯住他肩头的衣服,一手就把地拉在自己面前,含怒的黑眸对上那双喷火的眼晴,仿佛擦枪走火的火团熊熊燃烧,好不容易建立的友好关系再次崩碎。“你如果继续这么惹人厌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夏启东打断他的话,像个邪恶的坏孩子一样挑衅他:“把我打死去喂狗?还是扒光衣服把我上了?” 孟樵一使劲,大手揪住他的领口,夏启东几乎快窒息的胀红了脸,双脚差点就离地了。他和他的脸距离不到一公分,他的呼吸有酒味,他的气息还有烟草味,同时更有逼人的火药味,他真的火大不。夏启东无惧地望着他,却在两人几乎脸贴脸的情况下,竟无法抑制心脏猛烈的狂跳。我才不怕他!他倔强地对自己说,即使他双颊的热度亦因他吹拂在脸上的怒气而急速加温…… “你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吗?”孟樵一字字从紧咬的齿缝间迸出。他已经受够,这个小魔鬼,现在他把理智交给冲动,如果他再不住口,他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他一双宝钻似的瞳眸澄亮透明,孟樵竟看见他眼中的自己,忿怒化做一缕轻柔的眼波,他简直吓住了。而该死的恶魔仍不放过他的心神荡漾。 “你如果敢敢的活,何不马上动手?”道是挑战还是挑逗?他竟然无法分辨。他的大脑不听控制的,突然强悍粗暴地一把将他的衣领扯向前,却莫名地贴上他的双唇…… 夏启东被紧贴在一起的四片唇震得僵立发楞,只感到男人的吻竞是如此霸气,男人的吻残酷得带着摧毁的无情,男人的吻更蛮横地踩蹦他惊骇无比的气息……这突如其来的吻冲击着彼此,一时都忘了要分开,直到—— “该死!”孟樵痛喊不声,倏地将夏启东推开,一道鲜红的血液随即自他破裂的唇上滑了下来。 夏启东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眼中跳跃的火苗与发颤的拳头不断刺激他的怒气,然而他的双腿却直立不动,甚至双膝还微微颤抖,他竟然踏不出脚步去赏他一拳!他不知是被他气坏还是吓坏了,他竟然被一个男人夺去初吻,教他怎么受得了? “该死!”夏启东重复他的咒骂,转身握拳忿恨地往墙上猛捶,发泄地大叫:“他妈的,你看看你做了什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 “你知道个鬼!”孟樵抓住了他猛捶墙的手。 夏启东有如被电到般的弹跳开一步,大吼:“你别碰我,你这个恶心、龌龊、低级、下流的变态,你离我愈远愈好!” “你如果不想有第二次的话,就给我闭嘴!”孟樵也大吼回去。 夏启东紧抿双唇,背贴着墙,仰头瞪着他怒火冲冲的俊容。高大的地几乎遮去了路灯的光线,他在他紧锁的眉宇间看见挣扎的痛苦。 “你要把我逼疯吗?我不是同性恋!我爱的是女人,长头发、大胸脯的女人,你懂不懂?谁叫你买吉他?淮叫你会唱歌?谁叫你刚好醉倒在我车上?他妈的,你到底是哪蹦出来的魔鬼,非把我逼疯不可!”他一连串大吼吼得夏启东耳根发麻,头晕目眩。他如雷的咆哮再一次贯穿他欲裂的耳膜“阿得才是同性恋,他爱仑仑;仑仑却爱我,仑仑死了,自杀了,因为我!你再给我说什么同性恋的鬼话一次,我就杀了你!”孟樵恶狠狠地撂下警告,带着燃烧的熊熊怒火忿而转身,在夏启东还来不及从他的吼声中清醒过来时,车子早已狂飙而去。 夏启东呆楞了三分钟。他霸道的强吻还清晰地烙印在他唇上,他却发现在刚刚那一霎那,他打破了孟樵封闭冷冽的心灵;他会那样歇斯底里的吼叫,可见那段伤痛对他造成的打击有多深刻。 他非搞懂不可!在那瞬间,他竟极度渴望一探这个满身是伤的男人内心最深的世界。 他立刻又跑进PUB里找阿得。 七年前,孟樵十八岁高中毕业,提前入伍当兵,在军中认识了原名方逸仑的仑仑,一个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知已。成了莫逆之交的两人退伍后,一同考上大学,认识了阿得后,与几个同好组成Amazing乐团,白天上课,晚上就在SCREAMPUB演唱。仑仑是主唱,孟樵和阿得则担任吉他手,还有贝斯手董捷,以及鼓手中评,在PUB界,Amazing算是顶尖的热门好手。 阿得追仑仑追得勤,仑仑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爱情,但在阿得发现原来仑仑爱上孟樵之后,情况有了剧烈变化升大三的那年暑假,仑仑和阿得交往也快三个月了。 一天,阿得竞气呼呼找孟樵理论,孟樵才知道仑仑对他的感情,他当然疼爱虽是同龄却犹如弟弟般纯真的仑仑,只是他实在无法接受同性之爱。 没想到对阿得肝胆相照的一句话,却粉碎了仑仑暗恋四年却苦等不到回应;仑仑本想用与阿得交往的方式来刺激孟樵,想不到竟只得到他不可能爱他的回答。当夜,仑仑割腕自杀,死前还把吉他弦剪断,他的血把吉他染成红色,仿佛是对孟樵做最严厉的审判…… 所以孟樵不再弹吉他了,所以他休了学把自己封闭起来,一头自退伍后与仑仑约定留长的头发也愈来愈长了,似乎是对仑仑唯一兑现的承诺。 原来是这样,夏启东被这样的感情世界震撼了。连阿得回忆起这么残酷的往事时,眼中都还会泛泪,那么孟樵呢?夏启东紧锁着眉宇,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伤害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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