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事实上富蓣不只心痛了三天,她是整整一星期失魂落魄、食不下咽。要不是看在富蔷那没啥作用的身体还能做做家庭手工赚几毛钱的话,她早把富蔷揍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了——幸好理智告诉她医药费并不便宜,她才饶了小妹的命。
  心好痛,痛得她人比黄花瘦。正常人一天必须吃三顿饭来维持体力,她可不同,心情糟到最低点时,一天只须吃一碗汤面就可以止饥;可以料见她一身好身段因何而来。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瘦成人乾,见不得人的。
  所以,再怎么吃不下,也要逼自己吃一点东西。
  货比了三家之后,她终于找到一摊卖阳春面二十元一碗的路边小吃店。说真的,自从阳春面一路飙涨到三十元一碗之后,她拒绝抗议已有三年,可惜这一波不景气的潮流无法拉下那些高高在上的售价,真是令人扼腕!
  “老板,一碗汤面,不加卤蛋,不要小菜,汤多一点。”有气无力地落座。她顺带看了下四周,三张桌子也不过坐了两个客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一名似乎刚下工的男子,一身脏污,黄色的安全帽搁在一边
  让人叹为观止的是那位仁兄的桌上已叠了五个大海碗,此刻手上的第六碗也快见底了!
  哗!大胃王!如果他每天都这么吃,赚的钱够他使用吗?
  富蓣看呆了去,咋舌不已的同时忍不住打量起那名年轻男子,应该不到三十岁吧?由于是做粗工的人,所以看起来很壮硕,隐约可以看到他汗衫下偾起的肌肉随着吃食的动作而忽隐忽现。
  照他这种食量,倒不如跑去那种三百九十九元吃到饱的餐馆吃饭,包准全台中市的自助餐老板都含泪关门;而他吃起来也比较划算。
  面来了,她心不在焉地捞着面吃,甚至没心情去计较豆芽放得比面多。几乎是忘神地盯着那名男子的侧面,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
  这男人不算好看的,而且是做粗工的人。
  他的眉毛很浓黑,但他是工人。
  他的眼睛不但没双眼皮,左眼尾还有伤疤,面相学上俗称“破相”,怕是一辈子也赚不了几个钱的。工人嘛!
  他的腿长而有力,包裹在牛仔裤下更见帅气,上身一件无袖汗衫也早已脏了大半,汗水又不断地沾黏在其上,颈项、下巴全是汗滴。五月天还不算热,这人却因为卖命地吃着午餐而汗流浃背。
  富蓣讶异自己居然产生了看到“钱”的相同心情——会发热、心跳神速,双眼泛晶采且舍不得移开注意力。这辈子居然有其它东西可以引发她对钱财的相同反应?
  那是一个工人哪!
  工人=没钱=贫困=一辈子落魄!
  搞不好一日赚得的钱还不够他吃三餐哩!
  富蓣心下做了数百次的评估,种种冷静的判定都宣告了这个男人一点条件也没有,更不值她大流口水,但她的症状却没有减轻,反是直勾勾地盯着那男人瞧。天晓得她发了什么疯!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往那位仁兄的桌子走去,然后直楞楞地赖在那里,就盯着狼吞虎咽的男子瞧。
  康恕馀放下他的第六个空碗,正打算叫老板来结帐,抬头才看到眼前站了位身穿名牌、打扮纯然是粉领新贵样的中等美女;面孔姣好、身段匀称,只可惜表情太过呆滞,像被定身似的。
  “有事吗?”他只得开口问。
  嗯,他的声音很清亮有力,适合唱歌。
  “小姐?”他又问了一次,不太肯定自己是不是遇见了疗养院逃出来的精神病患。“哦!呃,你好。”她回过神,抬头看着已站起身的男人。莫约一七八的块头。
  “我要结帐,你挡住我的路了。”他指着极明显的事实,暗示她小姐快快闪人。
  “呃,是吗?”她连忙跳开一小步。
  康恕馀也不多话,捞起他的工作帽便结帐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很令人讶异的,她居然尾随其后,不由自主地脱口问着。
  付完了钱,不理会老板暧昧的挤眉弄眼,他反身道:
  “我没有钱买保险,对任何直销或老鼠会皆无兴趣,也不必推销什么情趣用品或糖果内衣,因为我用不着。事实上我付完了面钱,身上只剩一百五十元是要用来吃晚餐的,我不会买你任何东西。”
  是了,这衣着高级的女人如果不是某种病患,便是无孔不入的直销小姐,他可没有体力供她耗,尤其他没钱。早点说明白,也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没有东西要卖!”幸好这位仁兄尚有口德,没有以为她正在做“阻街”的行当。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我……”她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豁出去了!谁说搭讪是男人才能做的事?她反正就是想认识他嘛!
  有那样的认定,却不见得有那样的脸皮,于是焉俏生生的小脸浮上了红潮,一波波涌来,几乎没将她灭顶。
  搭讪!
  这个认知砸入脑海中,让康恕馀愣了个不知令夕是何夕。不会吧!?在此刻?在他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时候?而且对他搭讪的人并不是卖冰的阿珠或工头的花痴女儿,也不是租在他公寓对面的酒店小姐,而是她——一个看来很高级、很正经、很高知识份子的美丽小姐。
  不会吧?搞什么呀!他可没有力气与这票症头严重的女人玩。
  “对不起、我要回去上工了,我没有兴趣认识你。”摆了摆手,他大步走开,不愿让任何女人再有机会来烦他。天晓得他受够了那些适婚年龄急着蒙丈夫的怨女们,可不想再招惹一个。
  富蓣这回呆呆地看他走远,没有勇气再上前逼问人家姓名。
  开始深省了起来。
  以前都听同学说钓男人很简单,只要勾勾手指、抛抛媚眼,男人就一路流口水爬了过来,怎么在她身上却不见多大的用处呢?那个男人没有变成哈巴狗是不是身为女人的失败?
  好奇怪,着了什么魔生平第一次想主动去认识一个男人?并且发晕盗汗跟看到钱一样兴奋。
  “小姐,你不知道阿康是出了名的酷哥啊?他不会理你的啦!”老板将收来的碗全丢入水槽中,露出大银牙,表情十足恶心:“我们这几条巷子至少有五个女人为了他大打出手。别看他人长得平凡无奇,桃花旺得咧!”酸溜溜的口吻泄露出自己不受青睐的自怜。
  “一共二十元,谢谢。”
  富蓣瞪大眼,为时已晚地发现自己叫的那碗面已被倒入水槽中充馊水,忍不住叫了出来:
  “喂,我还要吃呢!”
  “你又没说,面变冷了又糊掉了,而且也吃过了——”
  “再给我下一碗来,否则一毛钱也不给。”她凶巴巴地展现女暴君特质。“面冷了是你的不对;糊掉了是你功夫不好,而且我才吃一口又没说不吃了,你那么鸡婆做什么?为了表示你的歉意,你可以送我一盘小菜表示一下心意,就这么说定了。还愣着做什么?要饿死我呀!”用力朝桌子一拍。
  女土匪!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女土匪?
  可怜的店老板依命行事,一边哀悼自己的不幸,居然没有勇气在那一张夜叉脸孔下伸张正义。
  富蓣托着香腮等午餐奉上来,一边出神想着老板口中的“阿康”……为什么他给她的感觉像钞票一样呢?有机会一定要再印证一次。
         ※        ※         ※
  在富蓣的死赖活磨之下,陈善茗终于答应让富蓣的妹妹以助理身分暂时来公司帮忙。
  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公司内不许看到发花痴的女人。既然有了大秘书以命保证,那他当然就姑且信之了,搞不好公司可看的笑话会多上一桩;听说富家子女皆是相同脾性。
  那绝对会好玩极了。
  由地下停车场走上来,一路上认得的、不认得的女子全对他含蓄地打招呼兼行注目礼,他始终以漫不经心的微笑越过每一双痴迷的眼。
  唉!每当他搭乘电梯时,电梯内总是特别的挤,并且唯一的现象永远是只有他一人是异性。
  身为这种异象的始作俑者,偶尔会暗自忏悔几秒,为天下不受青睐的男性掏一把同情之泪。谁会相信太受欢迎的男人也会因桃花太旺而困扰呢?
  才踏入电梯,果不其然里头已站了十四名女性,在这限乘十五人的空间内,恰恰等他一人。
  “早安,各位女士。”
  才正要优雅地按下“关门”键,不料飞扑而来的粉蓝身影重重撞上他的胸口,直要把他撞翻。幸好陈善茗下盘够稳,而且明白身后那些女人禁不起小小一撞,死命也要坚守阵地,不让自己跌倒。
  怀中那具冒失的温香软玉未免大胆得令人讶异!他自忖不至于会受到这种隆重的爱慕方式对待,莫非时代又变了,求爱招式更加新潮前卫了?
  随着电梯发出超重的“哔哔”警告声,他扶住怀中七荤八素的女子道:
  “小姐——”可惜还来不及说完,便被打断:
  “超重了,你还不出去!完了,我迟到了!”
  直到电梯门关上,陈善茗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被推到外头,成了电梯超重时被踢出局的人,而他居然到此才发现。明明前一刻他正盯着怀中那女子似曾相识的面孔瞧得忘神……
  罢,他好风度地不与冒失小姐计较,只是……他到底曾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张清秀面孔?
  事实上他记忆力不至于好到可以过目不忘,只不过稍微有印象的便会一直记住了,所以他一定曾在哪里见过那名冒失小姐。
  电梯第二度降下来,里头依然站满了刚才那十四名小姐,只少了那名冒失丫头。他也无心去招呼,直到上了九楼,步入办公室见到那名小丫头居然在端茶、扫地后,终于记起了她正是上星期那位送花小妹。
  而,极端有可能的,这小妹妹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富蓣的小妹——那个从今天起,来公司当助理的人。
  不会吧?这么一连串细想下来,极有可能他四、五年来请人送花给佳人的费用全给富蓣当仁不让地赚入荷包内了。不会吧!?
  连送花费也自己赚?真是服了他那伟大的女秘书,赚钱赚到可以当超人了。
  不过相形之下,这个小妹妹绝对没有其姊的精明激进,而且比她姊姊美丽了几分,还冒失得紧,但这个特点搞不好正是乐趣的来源。
  想得正乐,忘了走入自己的办公室,一迳地杵在公司入口处的柜台,失神地盯着忙碌中的小美人瞧。
  而这厢的富蓣则想在顶头上司来之前先下手为强,让小妹包下工友兼助理的所有工作,以期有争取更多加薪的筹码。
  也之所以,甫上班第一天,富蔷便累得像头工作过度的老牛。天晓得不知是大姊有虐待狂,还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有虐待员工的习惯?为什么她堂堂一个大学生要做助理以外所有杂事?这两万元也太难赚了吧?
  可是因为暴君老姊在上,她一丁点也不敢偷懒。端完了茶,清洗了茶水问的茶渍污垢,这会儿拿起抹布与玻璃清洁剂正要把大门的门面全弄得亮晶晶。据她阿姊说,玻璃擦完后,第一步骤才算告一段落;天晓得第二步骤的劳役会惨无人道到什么地步!
  边想边自怜,忍不住泪汪汪地抬头想问苍天何以如此不仁,不料一个帅哥脸大特写地正好展现在她眼前咫尺处,吓得她几乎没尖叫出来。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她的惊呼声充满了不悦与受吓的惶然,随之而来的怒气更是熊熊燃起。
  “我?”被她水汪汪的大眼差点摄去了心神,所以回应得有点迟缓,但眼中的笑意可未曾稍减丝毫。清了清略为暗哑的嗓子,道:“我站在这里看你。”
  他他他……这张脸,一定在哪里曾经见过,对,努力搜寻她脑袋记忆体中寥寥可数的男性面孔。因为不多,所以好找,三秒后,她记起这位笑得一脸呆瓜样的男人正是上星期的抢匪兼暴徒
  老天!他特地来杀人灭口吗?
  悄悄退了一步,将亮光剂搁在身前当武器去戒备着,正想更大步地往后头退,不料衣领已被人拾住,并且由身后传来一连串的训诫:
  “你杵在这儿干嘛?工作不到半小时就想偷懒了吗?我就说人不可以失业太久,否则会变懒惰。快把大门擦亮,等会还要整理主管办公室,都几岁了还要我来盯着做,我咦,老板,您杵在这里做什么?”富蓣叨念到一半,终于发现伟大的老板已然来到公司。那……糟了!怎么可以给他看到妹妹发呆偷懒的样子呢?连忙推着小妹:“来,富蔷,去去,把全公司的垃圾收一收,地板再拖一遍,茶水间的杯盘再洗过一遍——”
  “呃,打扰一下,我请的不是工友吧?富秘书?”陈善茗直觉地皱起眉头。
  “没关系,我妹妹刻苦耐劳惯了,除了助理工作之外,她能胜任更多的工作,包你值回票价,绝不吃亏。而且她已工作了老半天,老板您如果要她走人就没道理了。”
  原来!他几乎失笑。早该料到的不是吗?富大秘书向来搞这种把戏的。但也不必这么支使人呀!看她妹妹被操得一脸泪汪汪,煞是可怜……
  实在不该多舌的,但他竟然忍不住脱口说了:
  “我没说不雇用她,如又何须叫地做这么多事?”
  富蓣的柳眉即刻一凝,惊疑不定地瞪着上司良久,看了看挂钟上指着八点五十五分,尚有几分钟可以磕牙,她连忙抓了上司往他的办公室奔去。
  “老板,借一步说话。”
  留下一头雾水的富蔷与公司同仁。不过富蔷的震撼更大,她终于发现了暴徒的另一个身分——她的顶头上司;又,一个更伟大的身分——上星期的送花金主。
  所以必须推翻暴徒与抢匪的身分,因为他丢掉的那束塑胶花原本就是他老兄出的钱,他有权利去摧残……哦,老天爷,杀了她吧!天下间的衰事怎么可以全砸在她头上作数?
  此刻她如果胆子大一点,就该土遁回家去躲着;但她不敢,女暴君在上,她还想留一口残气看明天美丽的太阳。相较之下,她还是安分地留在原地不要妄动才好。
  叹了口气,只能哀悼自己不幸的青春年华。
  而这厢,关在主管办公室的两人
  富蓣正如临大敌地瞪着上司:
  “老板,您不搞办公室恋情的原则仍然有吧?”
  “你不会以为我想对你妹妹下手吧?”陈善茗讶然地问……然而心中却怎么有丝浮动?
  “很难说!否则你没事心疼她做那么多事做什么?”富蓣双手抱胸,站着三七步,晚娘面孔未曾稍缓。
  “富秘书,本人只是要求员工做好分内的事,而不必兼做其它事情,除非你想接下来要求为令妹的兼职加薪,否则小小一个秘书助理大可不必做所有清洁工作。你心中不会正巧打这种歪主意吧?”攻击是最佳的防御,长年于商场征战,他陈善茗可不是草包公子一枚。
  呃……心思怎么正好被窥破了?她真的有做得那么明显吗?
  “反正我希望我妹妹在这边工作期间,不会有任何感情上的意外,我要你的保证。”
  “你要我保证你妹妹不会在工作期间谈恋爱?大秘书,你在强人所难。”
  “错,是保证你不会想沾我妹妹。至于她会不会与其他男人陷入爱河,那我倒是百分之百不介意。你也知道二十四岁的女孩子,谈几次恋爱调剂一下地无妨,反正她胸无大志。”啧!而且连赚钱也不会。
  陈善茗好笑地问:
  “我真的有这么恶名昭彰吗?到目前为止,在下还没与公司女员工有任何暧昧吧?”
  “没有。”她放心地回应:“也希望往后也不会有。保持你挑剔的好眼光吧!公司内的中等美女入不了阁下的法眼,别沾上,否则坏了一世英名。”她可不想让妹妹与这名女性杀手玩上一回,到时失心又失身,找谁要去?依她看这位先生恐怕会花心到他年老色衰体力残的那一天;嫁他的女人别名为“不幸”,少沾为妙。
  相信富蔷没胆在她不准的情况下与这家伙眉来眼去,当然她的上司也有不吃窝边草的习惯。
  总而言之,未来依然是有太平日可以过,她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眼见时钟指针已走向九点整的方向,她连忙道:
  “老板,你要看的资料已在桌上,还有我妹的人事资料也在上头,请您过目,我出去了。”
  陈善茗走向办公桌,依然怔楞在富蓣十分认真的警告上。那个性情大惊小怪的俏丫头是碰不得的?多么奇特的有色眼光,堂堂一个黄金单身汉还没有所动作便被勒令不得进场战斗!?
  这是不是帅又多金的男子一致的悲哀?
  笑出自怜又兴味的唇线,忍不住看着人事资料
  富蔷,女,二十四岁。X大企业管理系毕业……
  以下是一长串冗长而无甚了了的自传,他直接跳过,老实说要一个甫出社会的丫头有什么了不得的经历也未免太强人所难,所以他的眼光溜回那张清秀的学士照上。
  富蔷……富强?是不是准备嫁给姓康名乐的男子?
  陈善茗顽皮她笑了出来,渐渐笑不可抑地趴在桌上闷笑。哦,难怪他陈善茗是不被接受的追求者,因为他姓名不好嘛!
  好个富家老爹,名字取得多好,富蓣——裕;富蔷——强,如果他们家尚有堂兄妹者,怕不富有、富来、富豪、富甲天下,富个不完了!?
  真是伟大的梦想,愿老天保佑他们富氏一家。
         ※        ※         ※
  接下来几天,富蔷处在极为胆战心惊的情况下苟且讨生活,简直可以说是苦不堪言。
  过去辉煌的换上司岁月中,不乏因被骚扰而落得失业结局的惨痛案例。
  她一直在被骚扰中,但却又发作不得。因为这个新上司并非在“性”骚扰,而是当凑过来交代一些芝麻小事;尤其在那位卑鄙的仁兄猛然发现她如果一心二用会把所有的事弄得一团糟的时候,更是乐在其中,非要她糟到崩溃尖叫不可。
  足堪告慰的只有她尚称淑女,学不来尖叫,否则岂不称了那小人的心?
  哪里还需要阿姊不断地耳提面命?白痴女人才会爱上那个花心男子!又不是嫌命太长,非要找人来气得折寿才快意。她会看上那男人?除非青蛙全变成王子吧!
  “小蔷,三分钟前交代你打的文件打完了吗?对了,十分钟前交代你列出来的报表呢?”
  此刻,咱们的陈大帅哥又给他晃了出来,一脸的春风得意,全然没有平常上班司时的老成持重。“请叫我富小姐或富蔷。”因为阿姊出去办事,她才敢恶形恶状地对抗她的上司。
  “叫你富小姐好像不怎么恰当,叫富小妹可能会好一点。至于“富强”这个大名,听起来好像一个空泛的口号,而且不容易实现。有没有,小时候常看到学校的墙漆着『建立一个富强康乐的社会』?至此刻,我们是富而不强,而且不健康、也不快乐——对了,你真的想嫁给『康乐』去拼凑一句成语吗?”陈善茗靠坐在小助理的桌沿,俯下俊脸拉近了天涯的距离于咫尺间。
  富蔷暗自磨牙,怒意滚沸到最高点,苦无恶言恶语可以回报他挑XX的盛情,只怪她自小饱读四书五经,却忘了买一本变调“三经字”来充实字汇能力,才会在此虎落平阳被犬欺。既然口舌争不过人,她只好选择闭嘴不理人;就不知她的阿姊四、五年来是不是也饱受这种骚扰?
  陈善茗光看她一张俏脸青白交错便乐得不得了,准备再接再厉地逗她。
  “学过速记吗?”
  “嗯。”她闷着头处理繁琐不已的公事,刻意不理会眼前被贴上“无聊男子”标签的上司。
  “那好,我考考你。”
  倏地,一本小册子已塞在富蔷手中。
  “啊!?”
  在愣怔之时,陈善茗已滔滔不绝地开始了他老兄的演讲:“亲爱的富蔷小姐,基于公司福利而言,身为上司的我必须偶尔、定期地宴请下层聚餐以增进员工感情,了解员工疾苦与需求,这是我身为负责人该做的事。因此从今晚开始,咱们必须共同晚餐,让我明白你这一周工作以来的感想,以促进上司与下属间良好的互动。OK!六点整,到我办公室报到,记清楚了吗?”
  最后一句尤为铿锵有力,急乱中的富蔷只能迅速点头了事——直到她写完上司的一长串废话后,才瞧清楚了这串话的意思:今天晚上有匹老色狼要请小红帽吃饭!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也是不安好心的:因为阿姊有说过,陈大老板花心得连唐伯虎都要靠边站……可是阿姊又说他不惹员工的,但天晓得男人的劣根性会怎么运转?也许他现在的行情正低,外头的女人全弃他而去,他只好找公司同仁下手?对!八成是这样!
  “我不要与你吃饭!”她脱口低吼了出来。
  陈善茗不否认自己所向披靡的外表正遭受前所未有的践踏。这情形既新鲜又伤人,不过都比不上小美人气怒的表情更值得他注意。
  这小丫头八成不了解男人的劣根性,对愈得不到的女子愈下工夫。先前有富蓣的再三警告,如今又遭小丫头明确的防备兼拒绝……嗯,好玩。
  他绝对不承认自己在追一名中等美女,只能说他喜欢逗着她玩,看她气虎虎又楞呆呆的面孔是上班时间的另一项调剂,以舒解他工作成狂的癖好——而且十分有效。
  “富蔷小姐,你该遵守员工守则的,其中第十条第六款有言:上班时间,上司的命令要完全配合,着毋庸议。”
  “但……但是那个根本不合理!我要告诉我阿姊!”
  “告诉我什么?”
  甫从外头办事回来的富蓣疑惑地介入他们的谈话。
  “阿姊,他……他……”
  “对陈先生要有礼貌。”冷眼抛过去一记警告。
  “但是他说要请我吃饭呀!”
  “吃饭?好呀好呀,记得吃多一点,顺便打包一份回来给我当晚餐——咦!”富蓣猛然收口,转身一百八十度,纤手指向上司俊挺的鼻尖:“你没事请我妹妹吃饭做什么?”老母鸡的羽翼张狂扬起半边天。
  陈善茗轻轻拉开鼻前的手指,淡笑道:
  “你忘啦?每个月中全公司同仁会吃一次饭,现在正好是月中,我决定今天聚餐,你有意见吗?”
  “敢情总经理兴致正好,忘了员工聚餐向来是三天前通知,而不是当天突然决定,乱了大多既定的作息表?”她富蓣要是那么好骗,早四年前就当了花痴,对这花花帅男大流口水,然后被扫地出门了。
  陈善茗微笑地表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哎呀,那我真是思虑不周,忘了体恤大多儿,幸好有你这位万能秘书提醒,否则我还不能醒悟要考虑这一点呢!好吧,你公布下去,三天后全公司同仁聚餐。”
  “遵旨。”富蓣一双防贼似的杏眼一直“恭送”大老板逃之夭夭回办公室喘大气,才霍然转身面对一脸没出息样的妹妹。
  不必她炮轰,富蔷率先申冤:
  “阿姊,我没有招惹他、没有迷上他、没有与他嘻皮笑脸,可是他还是硬是出来捉弄我。会不会是你警告得太挑剔了,所以老板才老是逼我?”
  “算了,不理那名无聊男子。谅你也不敢在我的眼皮下与那匹花心种马眉来眼去,以后我会尽量带着你跑进跑出。”挥了挥手,富蓣拉妹妹坐回办公桌后方的椅子内,开始报告她一个星期来的“猎妹婿战绩”:“等会下班前补一下妆,今晚七楼的建筑师事务所高先生请吃饭。明天是周末,有四名男同事约了两位女孩子要去浮潜,我们姊妹也要一同去,让你可以与公司的同仁更快玩成一堆。”她将小册子翻到第二页,没有明白告知未来一个月她已帮妹妹排满了相亲式的聚餐。
  多么美丽的远景呵!未来一个月的晚餐不但吃香的、喝辣的,而且都不必自己出钱,好幸福哦!连她这个姊姊也顺道沾光。所以说女孩子还是长得可爱一点比较吃香啦,不要丑,却也不可以太美,美到高不可攀反而吓退了一票青年才俊的自信心。中上姿色,性情可爱就好了。
  哎!所以她料得没错,富蔷是很好嫁出去的女子。
  富蔷狐疑地看向大姊,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突然间我们必须与外人交际应酬?尤其是其它公司的人,我们何必招惹?”可怜她一点都不知道她老姊有拍卖清仓她的阴谋。
  富蓣轻敲了下她的头:
  “呆子,有免钱的饭不吃,难道甘愿每晚吃白饭拌猪油配豆干?”
  “哦。”抚着被打过的地方,富蔷仍是觉得阿姊的笑容非常阴险。
  不管如何,能吃一顿好料也算是极幸福的事,天知道她已经营养失调多久了。
  吞下一口口水,与阿姊一同努力办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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