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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梦一回到台北住的公寓,一开门就看见客厅摆满了百合花。摆在花瓶里的、丢在垃圾桶的、躺在墙角、茶几上的……算算也有七、八束。她看傻了眼。好奇心跟着来了。 “我们家什么时候开花店了?”她把行李箱放下。她没让斯卫和庭子跟着一起来。她得先应付她这一家子人,一定有很多要发问的问题。她可不想让斯卫弄得一团糟,他那个人,不知又会编什么故事来哄他们?她更怕庭子口没遮拦、胡说一堆。 黎蔷一语不发坐在沙发上。旁边放了根拐杖。 送饭菜来的黎尘和黎爱抢着回答。 “是别人送的。”黎尘说着。 “表姊的爱慕者。”黎爱说着笑了起来。 “桑黎爱,你可以当记者了。”黎蔷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你伤这么重啊!”黎梦这才看到她的脚踝里着纱布。 “我闷得人快烂掉了。”黎蔷叹气的苦着一张脸。 “那些花是……”黎梦看她像足了苦瓜。不过她纳闷着这些花是谁送的? “见鬼喔!”黎蔷不想说那天晚上的事。 “不是鬼。是个高大、英俊潇洒、帅又酷的男人。”黎爱说着。那天,她正好要推门进去时,看见一个男人,把花束放在公寓大门前,然后开车走了。她一看是百合花,立想想到楼上——被表姊丢在垃圾桶里的百合花。她当然是替表姊收下了。她当然自作主张的把花插进花瓶里。 “桑黎爱,你别乱用形容词。”黎蔷吼她,拿眼睛瞪她。 “喂!你看到了,也不告诉我。”黎尘责怪黎爱。 “干什么?” “我好守株待兔呀!”黎尘说着。 “你们两个可以滚回去了。”黎蔷被她们这一笑闹,面红耳赤的柱着拐杖走进房间。 黎梦纳闷不已,她不在的半个月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一定和那个送花的男人有关。地想到黎蔷离开高点的事,她还没问她呢!原本好好的,为什么不做了呢? ※ ※ ※ 韩黎蔷真的失踪了。 世刚才挂毕启先的电话。老毕听起来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他何尝不是呢?只不过是十天前的事。怎会一下子不见了呢?他从未想念一个人,想得心情沉重,情绪受影响,尤其是对一个女人。每晚看着她的海报,便好想她,渴望再见她一面,即使是已死了这条心,知道她是高平的女人。 他的思绪飘到那一个夜晚,想起那个奇妙有趣的女孩,是女孩吧?看起来很年轻。同一天见到两位女子,多么不同的两个人。她们只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见了他就逃。她们似乎对他没兴趣,他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欢他。 秘书王妮敲了门进去。 打断他的沉思,抬头看她。 “谭经理,应征设计部门和企画部门的人,已填写完资料,请你过去面试他们。”王妮说着。 “秘书助理呢?” “没有适当人选。”王妮摇头。 “不够漂亮?还是太漂亮?” “漂亮只够当花瓶,我要她干什么?” “太严苛了,降低标准嘛!” 王妮知道他在开玩笑,谁不知谭世刚挑缺点挑得严苛。这一年多来与他共事,差不多都知道他的好恶。她想广告部经理——唐可恩,他才是可怕,痛恨没头脑的女人,所以广告设计部门,至今是一个女性也没有。 “唐经理还没回来吗?”可恩到桃园机场接昕承,他们三人是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同行多年,共享乐,患难共扶持。 “打过电话,他和邵先生会一起回公司。”王妮笑着说。能再次看到邵昕承,真令人兴奋。她迫不及待要告诉那些女同事这个消息。 第一次看到他时,被他那头长发搞得不知他是男或是女,他实在太漂亮了。头一次看见男人留长发,这么好看又舒服。 “我的天,一定会引起大骚动。”世刚惊恐的表情。 “物以稀为贵,你是老面孔了。”王妮说,笑着走出办公室。 ※ ※ ※ 蓝芙苓从计程车下来。站在一栋大楼前,抬起头,望着在八楼,高高悬挂的公司招牌 世唐广告设计公司。 芙苓从台中离家,到台北将近一个月。应该说是逃家吧!以同学结婚、上台北参加婚礼为藉口,才得以脱逃成功。 芙苓一直和大学时的同学住在一起,她也正在找房子租;她不敢冒险住阿姨家,会被大哥二哥抓回去的。她原本打算找五哥的,但他新婚不久,她不愿打扰。三哥蓝树森在台北板桥,开的是征信公司,她才不让他找到;唯一能倾听她诉苦的四哥蓝玉森,已去世一年了。 想到这里不禁悲叹了起来。那一场车祸,使她失去心爱的哥哥,也失去了好友的踪迹。黎蔷到底在何处,她只知黎蔷逃过那一劫,然后她就销声匿迹了。她有话要告诉她,是四哥临终前,要对黎蔷说的。黎蔷,你人在哪里呢? 芙苓走向电梯口。按了电梯开关,走进电梯里。正按着关上的按键时,两个男人冲了进 一个男人不偏不倚撞上了她。 她闷哼了一声,被他撞痛了。 “该死!”她听见他咒骂的声音,好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么粗暴的声音。 “可恩,你撞到这位小姐了。”昕承拍可恩的肩膀,转过身面向芙苓。说着:“对不起,小姐。”露齿一笑。 嘿!这么漂亮的男人,她还是头一次见过,她以为只有在杂志上才看得到。 可恩转过脸面向她时,她差点没尖叫,她怎会忘记这张脸?可恶的脸。 “你没看到有人要上电梯吗?”可恩目光看向她的脸,这女人,他怎么觉得很面熟?不会吧!他不喜欢戴眼镜的女人,他应该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可恩这几天心情恶劣,反常的连自己也愕然,看到女人就反感。上星期,被一个女人掴了一个耳光后,他就不像自己了。而昨天他又收到那个女人寄的修理费,他气炸了。 哼!他不认得她了吗?芙苓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看到电梯镜子照出自己的模样时,她觉得有些许胜利感。倒楣的自大猪先生,碰到我,你又栽了。 芙苓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镜中的自己,十足像个职业妇女——笔挺的短袖西装式上衣,配上长裤,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了个髻,手上提着公事包,她很满意自己的打扮,她鲜少在上班时化妆,顶多涂上唇膏。 当电梯的指数到七楼时,芙苓心生一计,嘴唇溢出笑容。看着数字已快到“8”时,她瞥了他一眼,在电梯门打开时,故意的用高跟鞋,重重的踩了他,一个转身,再狠狠的和那天一样的踢他一脚,趁他弯腰抱腿时,按了下楼的按键,冲出电梯,她满意的听到门关上时 他气得骂了一连串难听的字眼。 哼!活该!是你倒楣碰上我。芙苓心情愉快的看着电梯数字往下。 她真想欢呼大叫。但世唐公司的门牌已在她眼前。 芙苓走向服务台的接待小姐。 “我是来应征的。”她说。 “应征哪一个部门?”接待小姐问着。 “设计部门。” 芙苓这一答,接待小姐眼睛瞪大得几乎要掉出来。 “请走这边。”她说着,领芙苓进会议室。 “桌上有应征人员须填写的资料。填写完,秘书王妮小姐,会带你到广告设计部,经理会跟你面谈。”说着,然后离开。 芙苓填写完,秘书小姐请她进广告部经理室。 世刚好整以暇的等着最后一个应征者,他已挑出了三位,企画部挑了一位,但他觉得还是少了一名,企画部的人员太少,必须再添加两名,两位应征设计部的,就让可恩去处理。 王妮进来了,但她说有女性应征设计部门时,他很讶异。女性来应征设计部门?如果可恩在这里,他敢打赌,不超过一分钟,连问都不问,他会把她请出去。这样说应该很客气了。 “请她进来。”世刚看着手上的资料,她资历很长,四年的广告设计经验。 他和王妮的视线相交,笑了起来,这下可有趣了。 芙苓一看见这个男人,悲哀的暗自呻吟了起来。一颗心沉到谷底。 “蓝小姐。请坐。” 芙苓才刚坐了下来,办公室门在这时候开了,可恩顶着铁青的脸,杀气腾腾的进来,后面跟着咧着嘴、一路笑个不停的昕承。 芙苓本能的回头,看看来人是谁?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她敢发誓,以后要收敛自己的脾气。她下意识知道,他可能是和这家公司有关系的人,天啊!她完了。 她表情惊骇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可恩瞪着她,他真不敢相信,他的运气怎会差到极点?又碰上这个女人,她是第二个使他尊严扫地的女人。几乎是咆哮的对她吼叫:“你……在这里做什么?” “嗨!小姐,又见面了。”昕承和她打招呼,他又笑了起来。 可恩恶狠狠的眼光像杀人般的红了眼,不过,这更使得昕承大笑不已。 “昕承,收敛点。”世刚真怕可恩翻脸、和他打起来。只是他不解可恩和蓝小姐有什么过节,瞧他瞪她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我哪里得罪你?竟敢踩我的脚,又踢我一脚。”可恩像审问犯人似的问她。 “按下下楼的按键,让电梯停在地下室一楼,乖乖,手脚可真快,干净俐落,佩服。”昕承帮可恩接下面的话。朝芙苓竖起大拇指。 “闭嘴!昕承。”可恩不想听他加油添醋。 芙苓才不管刚刚发的誓了。“你以为你又是谁?是你先撞我在先,无礼在后,你是不是被女人抛弃过?还是根本就歧视女人?” “你……”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自大、傲慢、无礼、没风度、没雅量、不尊重女性的自大猪。” 可恩对这些字眼,有种熟悉的感觉,“你……”但他就是不记得眼前这个女人。 芙苓的怒气上升,他竟敢忽略她、忘掉她,她摘下眼镜,将发髻松开,甩动地那头波浪长发,瞪着他。 “你……是你,那个撞我车子的女人。”可恩的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只差点没掉出来。 “我要杀了你,敢耍我,打我耳光……”可恩来得极快的火爆脾气爆发了,憋了一星期的怒气和羞辱,逼使他走向她,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世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会看走眼,昕承在一旁惊愕得说不出半点话来。 芙苓才不会被他的凶恶模样吓跑,他欺身接近她,抓住她的手腕时,她将他的手用手刀劈开,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的动作,将他从肩上摔了出去,下一秒钟,可恩就被摔在地上。 世刚和昕承的眼睛,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的看可恩被摔在地上,躺着被摆平了。他们两个相视互看一眼,心照不宣的明白了一件事,以后他们不敢再藐视女人。这年代的女人,已懂得用武力保护自己。 可恩没想到,他会栽在她手里。她真的出手打他,他的手似被电击的麻了一下。然后……他不记得了,就这样躺在地上了。 芙苓心想工作泡汤了。 昕承过去扶起可恩,让他坐在沙发上。“可恩,你没怎样吧?” “我没事。”只是想一头撞死算了。他的自尊,男人的尊严,被她打得体无完肤。“以后要更加小心防范女人。老天,我差点被谋杀了。”可恩呻吟着,头昏沉沉的,他往沙发上一倒,按着太阳穴。 “喂!你说话客气点,是你冒犯我在先。我只是女人意识抬头,本能的保护自己,以免男人贬低了。碰上我,算是你的女人缘太差了而已。”芙苓走向他,低着头,看他说着。 “可怕的女人,离我远点。你到底要赖在这里多久……修理费我收到了,我会退还给你,不想跟你有丝毫的关系。” “你……”芙苓真想敲他那个脑袋。 世刚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吸引他们注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看着可恩,再看她,说着:“两位,请停火,请两位把这么好的气势,用在公事工作上。否则同处一室,我可不希望整栋大楼着火,而殃及无辜。” 世刚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放弃这么漂亮,又文武全才的女人,实在太可惜了。广告设计部门,好久没有女性同仁了,他相信会振奋那些男人的心。只是……让这两个人朝夕相处,会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火爆场面?世刚一则喜一则忧。 “什么意思?”可恩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只手轻揉着太阳穴部位。 “你的头摔坏了吗?简单的白话文都听不懂。蓝芙苓小姐,以后是你部门的设计师。”世刚说着。 昕承猛点头,赞许的笑着。 “什么?她?世刚,你怎么可以……你明知我不喜欢和女人共事。”可恩这下清醒了,抗议说着。 “又来了,你就不能当个九0年代的文明男人吗?”芙苓朝着他,胜利的一笑。 “你会后悔当个九0年代的现代女性。” “为什么?” “嫁不出去。” “那也是我的事。听着,注意你吐出的每一句话,别把全世界女人得罪光了。”芙苓迎上他的视线,挑衅的看着他。 有趣了!世刚和昕承会心的相视而笑。 ※ ※ ※ 上班第一天,芙苓就睡过头了。床头的闹钟指着八点廿分。惨了,第一天就迟到。那个唐可恩,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不知又会说什么女人的缺点、毛病?她和忆梅很晚才睡。忆梅的未婚夫为庆贺她找到工作,昨晚请她吃了饭,又到KTV唱歌。 芙苓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上好妆,掩饰睡眠不足的脸。站在衣橱前,看着忆梅各式各样的衣服,皱着眉头,不知该穿什么?好吧!这件了。 她挑出一件浅鹅黄的套装,但她嫌裙子太短,一时又找不到搭配的长裤,再看一眼闹钟,八点卅五分。惨了,准迟到的。她想到忆梅通常都搭无线电计程车,她就打电话叫车。迅速整装下楼,搭车后,直冲向公司。 芙苓推开广告设计部的办公室门,从容的进去了,和新同事一一打招呼。 九点整,总算赶上了。 可恩早已在他的座位等她了。他注意到了,这群男职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今天可真光鲜亮丽,他记得她有波浪般的长发,甩动时会跟着波动,她怎么突然变得更耀眼了?腿,她的腿修长均匀,他就这么瞪着那双腿,朝他走过来。 “还满意吗?”芙苓怎会不知道他看的是哪里?男人都一个样。 可恩收回视线,眼睛移向她的脸,冷淡的语气,“九点零三分。” 好家伙!想激我在同事面前出丑。 “对不起!”芙苓给他一个甜甜的笑,然后倾身,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可不想,被某个人又说女人什么什么的。”瞪着他,警告的眼神。 “你的记性真好。”可恩讪讪笑着,望进她眼中。 “否则怎能在男人世界中生存呢?” “谢谢你的忠告,蓝芙苓小姐。” “不客气,唐可恩经理。”芙苓抛给他一个男人都不能抗拒的笑容,然后走向她的办公桌! 可恩怔住了,她……老天,她会巫术吗?他怎么像个傻子似的,被那一笑慑住了魂,她……怎么形容呢?他想起那天在停车场,那时的她,是成熟妩媚,是很美。 他不得不承认,三天前,她来应征,脂粉不施的,公事化的装扮,俨如一丝不苟的职业妇女。 今天,那一套浅鹅黄的套装,使她看起来熠熠生辉,像个发光体。对了,发光……发亮,男人看见了,眼睛都会亮起来。忽然察觉到职员们投来的视线,他猛然回神,瞪了他们一眼。 ※ ※ ※ “结婚?” 在桑家客厅,好几双眼睛惊愕的瞪着黎梦。 “别光瞪她,问呐!”黎蔷翻翻眼球,她就知道,他们听完黎梦的那一番话后,会是这种表情。 “跟谁?”柔克理一时还没从惊愕中恢复。 “当然是跟男人嘛!爸,你那什么表情?大表姊总要嫁出去的,你要让她当老处女吗?”翟阳难得有闲余时间加入他们,他已考完大学联考,只等放榜。 “只是太吓人、太突然了。”克理就像全天下的父亲一样,舍不得亲眼见到成长的女儿嫁出去。虽然不是父女,可是一起生活、相处也将近十年,怎么样也不能释怀。 “就是说嘛!才半个月不见人影,回来却说要结婚了,挺令人担心的。”乃莉的语气中有些责备和忧虑。 “交往多久了?”克理说着,感叹一声,女孩长大了,总要有个好归宿。他再看看黎蔷,她也廿六岁了。再望向他那一对宝贝女儿,他又叹气,认命了,她们总有一天要飞出这个家。 “五年。”黎梦像个犯人似的被审问,小心的回答。 “五年?你把这个男人藏那么久,而没告诉我们,他是做什么的?这么见不得人吗?”克理起身,踱步的来来回回走着,在原地打转,他更忧虑了。 “黑社会老大。”黎爱和黎尘有默契的叫了起来。 “桑黎爱、桑黎尘!拜托,别在那儿起哄,少危言耸听,行不行?我的神经快被你们扯断了。”克理瞪她们一眼,被她们搞得心惊肉跳。 她们两个马上闭嘴。 “怎么样嘛!到底结还是不结?”黎梦急得叫了起来。 “他总该有名有姓吧?”乃莉轻柔的说着,语气还是有些挂虑担忧。 被他们这一闹,黎梦差点忘了。她难为情的笑了起来,说着:“他叫柯斯卫。是个律师。” “我想起来了,你告诉过我的,就是他呀!”黎蔷恍然大悟的说着。她现在才知道,姊姊有很多事没告诉她,以后再追问她。 柔克理当然听过柯斯卫的名字。他的朋友对柯斯卫这个人的评价很高,似乎是个很有为的年轻律师。 “他希望马上结婚,我们的女儿需要入籍……”黎梦话说到一半,又面对好几双眼睛。 “女儿……?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早点结,偏偏等到有了女儿才结婚?我非把那小子打个半死不可……”克理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气得想打人。 黎蔷在一旁看这个笑话,笑得眼泪被挤出来了。 “你怎么笑得出来?这不是闹剧……”乃莉责怪的瞪她一眼。 黎梦发现她实在错得太离谱,自己也笑了出来。这实在太……看怎么收拾才好喔! 当门铃响时,黎梦冲出去开门,斯卫正好赶上,帮她收拾这场闹剧。 斯卫一进门。就感到有一双眼睛怒瞪着,朝他笔直射过来。他心想完了,黎梦的姑丈不答应婚事。可是,瞧黎梦一脸笑容,他满腹疑惑,感到不解。 “桑伯父、桑伯母,你们好,初次拜访,请多指教。”斯卫礼貌的应对,打招呼。 克理只是冷冷的嗯一声。乃莉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年轻人。“请坐,别客气。” 黎梦介绍黎蔷、黎爱、黎尘、翟阳和斯卫、庭子认识。 斯卫认得韩黎蔷。她很有知名度,她可是许多男人的梦中情人。不过,现在几乎没看到她的广告片出现。原来她是黎梦的妹妹。两个姊妹有迥然不同的美与气质。 “庭子,过来认识黎蔷阿姨、你的表阿姨和表舅。”黎梦拉着她,走向姑丈,说着:“这是庭子,我和斯卫收养的女儿。”她等着看姑丈的反应。 “她……这么大了?”克理知道自己错得离了谱,以笑声掩饰他的尴尬,拉着庭子的手,让她坐在身旁,“你多大了?”慈爱的看着她。 “刚满十六。”庭子羞涩的笑着说。 “以后要常来玩,好不好?”克理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爸爸见一个喜欢一个,自己的女儿都不疼了。”黎尘娇嗔的说着。莆“是吗?是谁不陪我这个老爸的?想找个人聊天、下棋都没人理,我疼你们,是白疼了。”克理斥责的白她们一眼。 斯卫讶然了。惊讶这么大的变化,他真该感谢庭子。 “孩子都有了,还不快结婚。”克理也不得不做退让。 “是。尽快。”斯卫答得很快,深怕他会收回。 “那何时结婚?”乃莉已开始想,如何着手办婚礼的一切琐事。 “这个月底。”斯卫说着。 “这么快?”黎梦很惊讶这句话是她说出来的,似乎没有人觉得不对,可是……她真的好矛盾,万一她没打赢这场仗,输了,不……她一定得让他爱上她。 “别反悔。好不好?你看准新郎被你这一说,心沉到谷底了。”黎蔷真搞不懂她。 黎梦叹了一声。“好吧!这月底。”再拖也是会来临的。 斯卫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他真的怕她又变卦了,这些天,他心烦得没什么耐性,差一点就得罪了他的客户。一回到台北,他就怕黎梦和那个她爱的男人有机会相处,其至丢下他和那个男人走了。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那会将他的心撕碎,跌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桑家客厅顿时欢声雷动,祝福声不断,翟阳拿出冰箱里的香槟酒庆贺,一时干杯声助兴,热闹了起来。 斯卫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家庭,让他好生温馨,那种家的感觉,是他想拥有的。他们柯家只有两兄弟,他和哥哥柯斯承,父母也都相继去世,前年哥哥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后,他就搬出来住了。 明天,他得带黎梦和庭子,见见他的哥哥、嫂嫂。他想托哥哥帮他找房子,他那间公寓只适合单身,房间只有两个,添了小宝宝后,就会不够了。他已想得很远了——未来,他似乎已看见他和黎梦的未来,一个乖巧可爱的大女儿,还有许多孩子围绕他们…… “想什么……”在回去的路上,黎梦打断他的思绪。 “想你。”斯卫朝她眨眼,笑着。庭子这小妮子真了解他,知道他想和黎梦独处。 “你挺放心“女儿”在外面过夜的嘛!”黎梦说着。 “她有伴了,不需要我们了。” “再过二、三年,就会成天看不到人影的。” “我会守住电话,你看她的日记。” 黎梦笑了起来。“你真的会?”她问。 斯卫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会!答案是肯定的。 ※ ※ ※ 黎爱看看时间快九点了。刚送走黎梦和斯卫这一对准新人。黎尘和翟阳,到黎蔷表姊那儿,庭子嚷着也要去。 “你要出去?九点了,太晚了。”乃莉询问着。 “我和亚珍她们约八点,现在过一个小时了,她们还在等我。”黎爱拿了一件薄外衣穿上,走向玄关。 “就穿这样?”克理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看着她。她只穿了一件紫红色、无袖背心上衣,紧身牛仔裤。他摇头,“去换件衣服,女孩子家露胸裸臂的,不安全。”他可不希望有人垂涎他宝贝女儿的姿色。 “爸!你太保守了啦!”黎爱虽这么说,但还是穿上外衣。“这样够安全了吧!” “别太晚回来。”乃莉送她出门,说着。 ※ ※ ※ YOUNGPUB是专门给青少年娱乐休闲的地方。从一楼的冷饮、自助式快餐到五楼的KTV,里面的各种休闲娱乐设备都有——二楼撞球场,三楼溜冰场和四楼的MTV……还有地下一楼的开放式舞池,是学生最喜欢来的地方。可以说是他们的最爱,常利用这里开派对,或是庆生会用。 黎爱一到YOUNGPUB的地下楼,就被里面的热闹喧哗和五光十色的灯光吓呆了。她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黎爱,这里。”王亚珍朝她挥手。 黎爱走向她们。只看到玉萍,没看到美杏和玉琳。 “嗨!”坐在她们身旁的四、五个男生向她打招呼。 黎爱看了亚珍和玉萍,她不知道,她们会找男生来。她认得一个,是施浩中的同学何恩凡,黎尘曾提过他。 “嗨!”她含糊的随意应着。 “坐嘛!”亚珍拉她坐下来。 “她们呢?”黎爱坐了下来。 “她们已有人邀请,下去跳了。想不想跳?”亚珍指着舞池的方向。 “我不会跳,我还是在这里看,喝饮料、吃东西。”黎爱摇头,她不是不想跳,只是不愿和陌生的男孩子跳舞。 何恩凡手上拿着饮料和点心,在黎爱旁边的位子坐下来。 “桑黎爱,我可以坐下来吗?” “你已经坐了。”黎爱说着,瞥了他一眼。 何恩凡将饮料和点心堆到她面前。“我替你拿来吃的,不知你喜不喜欢吃甜食?” “谢谢!” “跳舞好吗?” “我才刚来,先吹点冷气。” “热吗?上衣脱掉,会凉快点。” “不,等会儿又会太冷。” 亚珍见状,朝玉萍摇头。耸着肩表示没办法。 黎爱拉着亚珍,凑近附耳低声说话,“你和玉萍搞什么?” “何恩凡想认识你。所以利用他同学开生日派对,邀请你来参加。”亚珍据实回答。 “出卖我,这算什么好朋友嘛!” “你不喜欢就算了嘛!” 这时音乐突然停止了,大家都回到座位。 美杏和玉琳由二两男生护送入座。 “怎么回事……”玉萍问着。 “玩游戏。抽纸条,然后按照纸条上的内容去做。”美杏说着。 “我不想加入。”黎爱知道这个游戏,万一抽到不愿做的,那会扫了大家的兴致。 “好玩嘛!写啦!”亚珍将纸笔塞给她。 有人说了游戏规则应遵守的事项,“第一不可写上名字。第二不准要求太过分。如KISS或MAKELOVE。第三不准有脱衣服之类的要求。请遵守游戏规则,好,现在可以开始了。” 这种游戏既可达到娱乐目的,不失趣味,也藉此让陌生的男女有机会接触,友谊交流。 地下楼的舞厅、是昕承每天最后巡视的地方。也是他最大的隐忧,这里学生出入很多,他担心有人会把这里当成吸毒或吸食安非他命的场所,太多例子可循,他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他的PUB里。 昕承就坐在吧台前,向调酒师要了一杯水果酒。他坐着看了许久,看那些大男孩和女孩玩的游戏,挺有趣。虽然有些太强人所难,大部分都还能抛开矜持,完成游戏。 “黎爱,换你了。”玉萍看过她的纸条,可难为她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黎爱看着纸条,念了出来:“请找出这范围内,你觉得最帅的男生,和他说话五分钟,并开口说,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如果愿意,请他送你回家。” 她才念完,男生们都鼓掌了。对他们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多少男生想追她都追不上。 桑家姊妹是校园美女,桑黎尘在大一时,一进校园,就被三年级的篮球队队长施浩中紧迫盯人的追到了。而桑黎爱却是对他们视若无睹。其中的何恩凡,追了她三年,却都只能和她搭上两、三句话。 黎爱一个个的看着他们,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么正眼看男生,很尴尬,却又不能不继续完成。她看向何恩凡,他是这群男生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可是她不想和他交往,她当然知道,他一直不死心的追求她。她把视线移开,望向其他人,正想随便挑一个男生时,她看见一个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正向这边看。管他呢?是男的就行。 黎爱想也不多想的就朝吧台走过去。 “黎爱——”亚珍叫住她。 太出乎意外了。他们看着她走向那个男人。 黎爱站在昕承面前,直视着他。她的运气太好了,他简直是帅得没话说。 “嗨!可否帮我个忙?”她朝他笑一笑,硬挤出来的笑容。 昕承知道,自己是眼前这女孩的游戏对象。她站在那群女孩中间,显得太耀眼了,不光是脸蛋漂亮得吸引人,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给予人冷傲的气质。 “你说。我在听。”昕承还不知她要他帮什么? 黎爱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转过身,背向他们。她知道他们在听在看。 昕承顺着她也转过身。 黎爱把纸条递给他。“五分钟,可以吗?”说着,看了他的侧脸一眼。这个男人太漂亮了吧?男人也可以长成这样吗?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连她看了都要嫉妒!幸好他的皮肤晒成古铜色,若再白晰一点,真的会误以为是女人。而且还留了一头长发,束在脑勺后。 “你想谈什么?”昕承看了纸条的内容说。 “随便。”她只想快完成,以后打死她也不愿再玩这种游戏了。 “那谈你,怎么样?那些男孩是爱慕者吗?”昕承仔细的看她的五官,小巧的脸蛋,像朵盛开的花,绽放着娇艳的光彩,这女孩真的长得很美。成熟的女人是看太多了,这种清新亮丽,自然发出光彩的女人倒是少见。 “不公平。你是男人,我不能揭自己的底。而且是陌生人。” “聪明的女孩。我叫邵昕承,有人叫我亚力。” “黎爱。”简单的报上名字。 “这个游戏很无聊,你一定在笑。” “不会,挺好玩的。我还没玩过呢!” “是你年纪大。” “我才卅一,你不会是未成年吧!” “少看扁我,我成年很久了,有公民投票权。”黎爱不愿给人有稚气的感觉,才在后面补上一句。实际上,她的年龄才廿一岁多五个月。 “双十年华,好遥远的过去。” “会有代沟吧?” “可能。”是啊!他是杜会人,而她是单纯的学生族。 不知不觉五分钟过去了,黎爱竟然舍不得结束和他的谈话。她很少和男人说上这么多话。 “我愿意。”昕承突然说。 “什么?”黎爱不知他说什么,偏着头看他。 昕承指指桌上的纸条,笑了起来。 “不,游戏到此而已。谢谢你的帮忙。”黎爱摇头,她不知道,自己若答应和他交往,是不是在玩火?她对他说了声抱歉,走向亚珍她们。 有个性。难怪那些男生会被判出局。 ※ ※ ※ 黎爱和亚珍她们道别后,独自走向公车站。 亚珍和美杏,东一句西一句的话题,绕着邵昕承打转,还要她介绍认识他,只因为他帅的正点,那些男生被他比了下去,逊色太多。 “黎爱——”昕承从车里探头出来,喊她。他看着他们离去后,看见她和三个女生分开,各走各的,他原以为她住在附近,可是她一直走着,他很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一路开着车,跟在她后面。 “邵昕承。”黎爱停了下来。她没听见有车子接近的声音,一定是舞厅的热闹音乐把耳朵给震聋了。 “你走路回家吗?” “不是。坐公车。” “上车,我送你回去。”昕承打开车门。 “就快到了。”黎爱摇头说着。 “太晚了。”昕承说着。突然才记起他太鲁莽了,一个好女孩,是不会搭第一次见面又陌生的男人的车。这是在台湾,不是在美国。 “等我一会儿。”说着,开着车走了。 黎爱看着手表,十点十五分了。十点廿五分有一班是最末班,再不快点走,就来不及搭上公车了。 “黎爱,等等我。”昕承从后面追上她。“叫你等一会的。”他跑得气喘吁吁。 “你不是走了?”黎爱没想到他又跟着来了。“车呢?”她没看到车子。 “我停放在警察局。”他说的是实话。他有当警察的朋友。 “你疯了。” “走吧!”昕承握起她的手。拉着就走。 黎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连说“不要”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卡住了。被他大手一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五味杂陈的滋味,手心冒出了汗,微微轻颤了起来。 由于是最后一班车,大家都赶搭上车,拥挤不堪。 “靠过来,抱着我。”昕承见车里拥挤,怕黎爱被撞倒,将她拉向怀里。 黎爱的心扑通扑通跳着,脸涨红的不敢抬头看他,偎在他怀里,任由他保护着自己。她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体贴的帮着她,替她挡开人群的涌上。 好不容易到站下了车,转进巷子就到家了。 昕承的手一直没放掉她的手,黎爱感觉手掌心一片湿热,不知他有没有感觉到? “每次都这么多人吗?”昕承只在上大学时才有坐公车的经验。 黎爱点头。 “没有公车了,你怎么回去?”已快到家门口了。 “到了?”昕承放开昕的手。他们停在幼稚园大门前。 “嗯!我家开幼稚园。”黎爱从口袋掏出钥匙,开了门。转身,看着他。“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你……明天有空吗?”昕承依依不舍的。他很少这么主动邀请。很想再和她谈话,他心底这么想着。 “你不嫌我青涩稚气?”黎爱心中有些矛盾。 “你觉得我太老了吗?”昕承反倒介意自己的年纪。 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明天见。我在YOUNGPUB一楼等你,十点见。” “好。十点见。” “晚安。”昕承看着她进去。 ※ ※ ※ 黎爱一夜无眠,想着今天晚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怎么会让自己答应和他的约定?她要和他交往吗?条件这么出色的男人,不会对年轻女孩看上眼的,那他是何居心? 第二天,黎爱站在YOUNGPUB的对面街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还是来了。隔着条马路,迟迟没有越过。 十点过卅分了,不知邵昕承还在等她吗?如果不去,就会对他失约,他会生气吗?她应该坦然面对他,告诉他——她的顾虑。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自命不凡,认为他会对自己有其他不良的动机? 昕承在一楼冷饮部,已等了半个小时。 他真的是疯了不成,主动邀请一个女孩?且还是认识不到一天的时间!邵昕承呐邵昕承!你也有不理智的时候。卅一岁的男人,却像十七、八岁的青涩男孩一样,一接触到女生,就克制不住想认识她,他一定是感情被剥削太久了,像个枯井,需要甘霖降雨滋润心田。他不是没有女人来慰藉他的需要,但那只是生理上的需要,彼此达到快乐的目的。 他真的需要有人润泽他乾涸的心田,他需要拥有真实的依靠、信赖,那就是真爱。他寻遍已久,至今还没找到。 黎爱健康年轻的脸庞吸引了他,或许她能成为他想要的感情支柱吧?她可以琢磨成一块璁王美石,散发光彩。 “邵昕承。”黎爱突然站在他面前。 昕承的眼睛就这么注视她清新纯净、质朴的脸蛋。 “对不起,我迟到了。”黎爱还是来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昕承放心的吁了一口气。 “我是想不来的。”黎爱直截了当的说着。坐了下来。 “为什么?” “太随便了。”她耸耸肩。 “怕我?” “怕你是大野狼,打小红帽的主意。” “吃了你吗?”原来她不信任他。这也难怪,现在这个社会,已很少有干净的男女关系,友谊在男女之间。更是找不到。 “但我还是来了。” 昕承看她一眼。“对我有兴趣,想交这个“老朋友”,是吗?” “你一定有很多故事。像我,除了童年,一片空白,没有什么故事可说。” “你就像张白纸,纯白得让人舍不得玷污。” “多乏味,我希望人生有如七彩的颜色,多彩多姿。” 昕承叹息着。他不希望看到她的人生,遭遇挫折、颓丧、泪水……,她应该属于青春、有欢笑的美丽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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