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文生!文生!文生。”
  卫静云丢下手上的笔,跑到他坐的软躺椅前,踢着他的脚。
  “又做什么啊?卫静云小姐。”桑文生的口气有点无奈了。
  透过一整片的玻璃窗,午后的阳光正温暖的洒在书房的地板上,咖啡的香味在空气中漫了开来,有种浪漫的感觉。
  桑文生惯用的办公桌上整齐干净地放置了几本医学期刊,而特别为卫静云写稿而订制的长型工作桌则堆满了稿纸、小说还有一堆削好的铅笔。
  “我可不可以和你说话?你要榆洋一次削好十根铅笔,害我现在一点灵感都没有了,你要陪我说话。”她耍赖地抢走他手上的报纸,随地一扔。
  “你这个理由,五分钟前才用过。”来美国一个多星期,榆洋早就习惯了这里的蓝天绿树,而这个迷糊妈妈却依然是心神不宁,整天若有所思的模样。
  在生活上,他们仍然处在互相适应的阶段,但是卫静云的一张嘴很少能敌过两个男人轻视的眼光。榆洋的垃圾捅比她房间的地板还干净!当然,卫静云绝对不会只是处于被别人感化的地位,被那对父子斥责的同附,她总也不忘在这两个完美主义的男士面前,提倡她的轻松哲学。
  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太大成效就是了。
  “好吧!那我改另外一个好了。”拿起他的咖啡喝了一口,真苦!卫静云坐在地板上把头枕着他的膝盖。
  “我刚才写小说时,忽然想到一件事,现在请你就男人的眼光,不对、不对,你就你个人的意见说给我听,我想了解一下你的看法。”
  “题目是什么呢?”手指卷着她的半长发,在两人对话时他总喜欢碰触着她。
  “我知道你不看爱情小说,可是有些情节在爱情小说里是千古不变的模式。”她深吸了口气,抬起脸来看着他。这是她失眠两天才想出来的方法耶!
  “例如说。”桑文生一笑,捏了下她滑细的脸颊,非常习惯在她说出一长串抓不住重点的句子里,适时地挑出问题。
  他对她,总是特别有耐心。
  “就是说男女主角在因为误会而分开时,女主角怀孕了,生了一个长得和男主角很像的小孩子。然后,好几年后两个入又碰面了,男主角一见到那个孩子就知道那是他的骨肉啊!这时候男主角的心态会是怎么样?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卫静云干脆打直身子,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瞧。
  “你这套剧情还真是让人感觉熟悉啊。”桑文生透过玻璃窗看了眼正在庭院里种植物的榆洋。
  “快点说啊。”她催促着。
  “长得像不见得就是自己的骨肉,渝洋不也和我很相像吗?”他的回答让卫静云开始咬指甲。“不要咬手指。”
  “噢。那你赶快回答我的问题啊。”她松开自己的手指,不安地抖了两下腿。
  “很难去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就举我的例子说明好了。当初我听到洋平说你的孩子长得像我时,我的第一个反应该是极度惊讶,外加许多的期待。”桑文生回想着当时的心情。
  “为什么?”好险他没有说怨恨、责备这一类的形容词。
  “第一点是由于我们每一次都做了防护措施,你怀孕的机率应该不高。”如同他做事一丝不苟的个性,他开始分项说明。“第二点原因则是因为我当时以为七年前的你既然可以只留下一张纸条随便地说再见,你就不可能认真到会生下我的孩子。至于期待嘛,这个我不用说明你就应该懂了,我一直希望有个孩子。”
  “依照你的生涯规划表,你现在应该有家有妻有子了。”她接下他的话以后,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头。这祥问下去会有结果才怪哩!
  “你做什么?”他挑起眉看着她一张苦瓜脸。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我想听的是,如果你知道有个女人替你生了个小孩。然后你一直到了许多年以后才知道,你会怎么样?”她不停地变换姿势,调节自己的紧张。
  “我会把孩子的监护权拿回来。”桑文生的眼中开始酝酣着思考,她的焦躁就为了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那……那……孩子的妈怎么办?她养了孩子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她慌张地站起身,开始在室内踱起方步。
  “她剥夺了孩子拥有正常双亲家庭的权利,我何必在乎她想什么。”/桑文生站起身,睨视着她的不安,该死的!她不会是想告诉他——
  “你这人一点感情都没有耶!会把孩子生下来,就代表她对你是很在乎的啊!你这样把孩子带走,也要考虑到孩子的感受及妈妈的心情嘛。”她的口气愈来愈慷慨激昂,手势也愈来愈大,仿若想藉着动作来粉饰什么一样。
  文生真的会那么狠心吗?那她岂不是要瞒他一辈子吗?
  “过来这里。”他朝她招招手,口气中有着刻意修饰过的平静,而心情一片混乱的她,并没有太多的心绪注意到这一点。
  卫静云望了望他,很委屈地拖着脚步走到他面前,双手则不客气地绕上他的腰间。
  “抬起头看着我。”桑文生盯着她有苦说不出的微噘红唇,她的脸放不住心事。
  “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大串,就是要告诉我,榆洋是我的亲生儿子吗?”
  她倒吸了一日气,直觉地松开放在他腰间的手,身子立刻向后一转。她做的这么明显吗?
  “回答我。”他命令道。
  卫静云握紧拳头,开不了口发不出声,于是——
  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该死的。”桑文生的火焰倾泄而出,他跨前一步,扳过她抗拒的身子,紧紧地扣住她挣扎的手臂。
  “你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一下子说孩子不是我的、一下又说孩子是我的,把人耍着玩吗?”
  “我说不出来啊。”他真的发火了,才会连手掌都忘了控制力道。卫静云低下了头,没有勇气看他,怒的表情,也不敢开口喊痛。
  “不过是几个字,你说不出来?在你告诉我你没有丈夫的对候,不能说吗?在你姑姑侮辱你和榆洋后,不能说吗?在飞往美国好几个小时的飞机上,不能说吗?你一定要拐弯抹角地问这些鬼问题才说的出口吗?
  你的脑子在想什么?”他气得脸色发青,说起话来则是口不择言的伤人。
  和她再度相逢已经几个月了,她却把事情拖到现在才说。桑文生将拳头握成死紧,目光转向窗外依然蹲在夕阳里的榆洋。
  他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啊!
  而他却从未参与过他的成长,在榆洋的生命里,父亲是个空白了六年的角色。
  都是她的错!他飞快地上前数步,砰地一声把门关紧。
  “捣乱了一切之后,就想逃走吗?”
  “我们一定要现在谈吗?我不想和你起冲突。”如同盛怒时绝不责怒学生一样,他们两人现在的对峙只会把彼此刺成伤痕累累。
  卫静云垂着双手,一脸的苍白。
  “不想和我起冲突,多么有风度的话,去你的鬼风度!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不用离开这扇门。”他指着背对玻璃窗的沙发低吼道:“坐过去,我不想榆洋看到这种场面。”
  “我一直开不了口,就是因为怕见到今天这种景象。一拖再拖,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最糟的状况。”她缓缓地走向沙发,望着他僵硬地在另一端坐下。
  多奇怪!以往坐在沙发时总是她偎着他,今天却一她勉强地想让表情不那么难看,却无法控制自己把心主的痛苦全写在脸上。
  “你早一点开口,我最少不会有被当成傻子的感觉。七年前,你不信任我;七年后,你却一再地戏弄我!我竟然还以为你领养榆洋是为了怀念我,想来真是可笑!你当时怎么没有当着我的面笑出来呢?真是令人佩服。”桑文生瞪着她,却不再有任何的关爱出现在他的言行间。
  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攻于心计的骗子。
  “我一直想说的,只是一直说不出口。而事情愈拖愈久,我就愈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卫静云突然闭上了嘴,明白了她所有躲藏的原因。
  她害怕失去他!
  “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吗?”他的怒气仍高张,“你让榆洋整整六年没有父亲!你让我从不曾分享过愉洋的生活。如果不是我直截了当地问了那一句,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让我们想想解决的方法,好不好?”她试探地把手放到他的手臂上,却被他不留情的甩开。
  不敢开口,就是怕得到这祥的结果啊!她知道再多的解释都无法弥补她当初贸然出走所产生的错误。
  卫静云再度尝试握住他的手。
  “别碰我。”他猛然站起身,背对着她,不住颤动的双肩证明了他的不平静。“你怎么能够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想惩罚我当年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一定得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吗?你能体会被最亲密的人欺骗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的。”她的低语引起了他另一波的怒火。
  “是啊!你当然知道。七年前你就把自己当成无辜的受害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就是一味的逃跑。”桑文生旋过身,火红的双眼让他面容像是亟欲撕裂猎物的狂狮。
  “一千一百万个对不起,可以吗?”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复平稳的情绪濒临失控。“你现在想怎么办?”
  “问你啊!你为什么不干脆把秘密放在心底一辈子,这样子我最少不会对你有恨。”
  “你?要我离开吗?”卫静云捉住胸口的衣襟,不明白为什么心在剧烈疼痛的状态下,她能与他对话。
  “我不想见到你。”他像戴了面具似的,冻凝了所有的表情,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温度。
  “榆洋怎么办?”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卫静云乍然想起婚礼拍照后接到的新娘花束,多么讽刺的景象。
  “他是我儿子。”桑文生不容执蚴地撂下话语。
  “他也是我儿子啊。”
  “我种完花了。”桑榆洋愉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我要把真相告诉他。”他看着门说道。
  “不要伤害他。”她着急地看着他走向门口。
  “当事实被隐瞒太久时,的确会变成一种恶性的伤害。你现在会袒心,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口呢?对榆洋、对你、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桑文生打开了门。
  桑榆洋的笑脸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啊!桑文生用另一种更加悸动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小孩。
  “妈妈,你们怎么了?”桑榆洋的笑在瞬间消逝,被阳光晒红的小脸看着两个大人奇怪的僵硬表情。
  “榆洋,妈妈有事要告诉你。”卫静云扯了个笑容,走到儿子的右边。心痛地发现在她经过时,桑文生刻意的闪身回避。
  真的从此避她如蛇蝎了吗?
  “什么事?我们要回台湾了吗?”妈妈的沉重表情,不免让桑榆洋有了不快乐的联想,他求助似地看着桑文生,“爸爸,你不是说我们要住一个月的吗?”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直住下来。”桑文生站在几步之夕卜说道。
  “真的吗?”桑榆洋高兴的眼睛发亮,他喜欢这里的公园和院子,“可是我开学以后,就要回去和小朋友一起上课啊!那怎么办?”
  “你可以在这里上课,我会先带你去学英文,认误新的小朋友。”
  “那妈妈的学生怎么办?”
  小孩的念头很简单,有他在的地方妈妈就一定会在身旁。
  “榆洋,听妈妈把事情说完,我们再一块做决定好吗?”卫静云用力地抱住渝洋,直到他抗议地挣脱开来。
  “我长大了,不需要抱抱了。”桑榆洋坚持。
  “可是妈妈老了,需要抱抱你才会觉得温暖。”她轻咳了声,想让自己的说话平顺些。
  “那你一天只能抱一次哦。”桑榆洋做完了决定,好奇地问着她:“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妈妈先要跟你说对不起,有一件事妈妈一直瞒着你。”看到儿子点点头,她才接着说道:“你不是经常问我关于你爸爸的事吗?你也一直根想知道他在哪甩对不对?”
  “他在哪里?”孩子睁大了眼。他会有两个爸爸耶!
  “他就在你面前。”卫静云指着桑文生,让父子俩的视线互相凝望。
  桑榆洋摇了摇头,有点迷惑,他小跑步地走到桑文主的面前,招招手要他弯下来。
  “你真的是生我的爸爸吗?”
  “是的。”桑文生双手握住孩子的肩膀,第一次看到孩子的眼中闪着泪光。
  “那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桑榆洋瞪着他,努力地吸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一直不知道我有个儿子。”
  桑文生的话显然并不能让孩子满意,桑榆洋低着头转向妈妈,“爸爸为什么不知道我?外婆那时候为什么要我叫他叔叔,他明明是我爸爸啊!”
  “对不起,对不起。”卫静云走到孩子面前,拉住他的小手,悄悄地用衣袖帮他擦去一颗掉落在颊边的眼泪。榆洋懂事后从没掉过眼泪啊!“妈妈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以为……。”
  该怎么向孩子诉说那一段往事?说她冲动鲁莽、做事从不经考虑,才让他们父子分开了这么久。她平常的伶牙俐齿全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她的脑子现在浑沌沌地想不出一个句子来向孩子说明当时的情形。
  良久,书房内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卫静云缓缓地抬起头,先将视线移向桑文生.在他依然没有宽恕的眼神中,她笑得凄楚。
  “榆洋,在妈妈怀了你的那一年,我对你爸爸有些误会,我以为他已经有太太了,我没有办法接受那样的事实,所以我一个人从美国逃回了台湾,一个人把你抚养到幼稚园大班。”
  “结果爸爸真的有太太吗?”桑榆洋问,眼泪已干、好奇心已经盖过了初时的震惊。
  “没有,是我弄错了。”
  “你一直住在美国吗?你为什么不来找妈妈?”桑榆洋转头看向爸爸。
  “我一直住在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而没有去找她的原因是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他的目光不再看向卫静云。
  在她再度背叛了信任二字时,他的心就已经替两人之间做了结束。
  “那我们以后要住哪里?美国还是台湾?如果住在台湾,那夕卜婆还跟不跟我们一块住?”很兴奋的语气。
  爸爸和妈妈本来就应该和小朋友住在一起的。
  “你想住哪里?”他虽然想把孩子留在身边,却依然会尊重孩子的决定。他绝对不会像那个自作主张的女人-样专断独行。
  “可不可以寒暑假住这里,其他时间住台湾呢?”
  榆洋问着妈妈,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看起来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同意吗?”卫静云鼓起勇气对上桑文生的眼,却只落得他不悦地转过头。
  就这样结束吧!
  爱情原来是这么脆弱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出版社的编辑告诉她:她笔下的女主角在男主角粗言以对时,都过分潇洒不在意,以致于剧情张力不够煽情、激烈。因为她自己从来不曾当面被人用这么厌恶的态度对待过呵!
  现在,她懂了。只是代价未免太高!
  “我同意。那么这段时间就让榆洋留在美国。”桑文生很快地做出结论。
  言下之意是,你尽早离去吧!卫静云看着自己的脚尖,拉过儿子轻声地说:“你一个人待在美国,要做个又乖又勇敢的小孩哦,我知道你一向如此的,对不对?”
  “你不留下来吗?”小手捉住她的衣袖。“不是说要三个人一块去植物园的吗?”
  “下次吧。她有事要赶回台湾。”桑文生将小手握入自己的掌中,冷冷地看著她。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他还是会想妈妈的。
  还能留吗?卫静云摇头,只能说:“对不起。”
   
         ☆        ☆        ☆
   
  你怎么总不肯给我一点笑声,到底是什么声音能够使你欢喜?

             ——摘于冯至.什么能够使你欢喜

  苏秋蔌盖上日记本,就着床头微亮的罩灯望着身旁兀自熟睡的男人,纪瑾杰。
  那两句冯至的诗句,是她在七年前婚姻最低潮时期,抄录在日记本中的心情。那时的她,是他被迫娶进门的老婆,每天贪图的不过就是他的一点和颜悦色,却因为过分卑微而得不到他的一个微笑。
  感谢天,在经过数年离家背景与自我成长,她学会了自己独立生活,而他也学会如何去接受这个崭新的她。而明天,她要告诉他一她怀孕了。
  “还不睡?”纪瑾杰懒洋洋地伸了懒腰,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苏秋蔌偎入他的胸膛间,在他的下颚印上一个吻。
  夜凉如水,而她知道这个臂弯将会是她一辈子的温暖。
  卫静云翻弄着书本。
  这是她三个月前的作品“旧情重燃”,写一对夫妻因为在离婚之后重新面对彼此的爱情故事,她写得痛苦,书却意外地大卖。
  爱情小说卖的不过是一个梦。对读者来说,芳秋蔌和纪瑾杰之间那种既爱又恨的纠缠情缘是一种现实中难以实现的梦;而对她来说,这本书却是她的一个希望,她希望能和文生重新开始。
  于是,她偷偷寄了这本书给文生,他却依然没有回应呵——
  卫静云放下书本,抱住双膝看着儿子的睡颜。孩子的适应力很好,两地不同的生活环境并没造成他的困惑,他在美国时天天打越洋电话同台湾给她,在台湾时则每个星期六、日早晨打给文生。他爸爸是个很忙的医生,榆洋这祥告诉他的朋友。
  这些天榆洋发烧,她跟着耗在他身边,不觉得累,只是一径地头脑发昏。
  夜里躺在床上,除非是真的累到一沾枕就入睡的状况。否则她脑中会自动重播那一天文生的恨怨及她的心伤。所以,她睡的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为什么在她终于了解到自己害怕什么、想要什么之后,就已经失去文生了呢?迟迟不肯开口说出真相,为着就是能与他多厮守相爱些时日啊!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一事:文生是那么认真过生活的人,他不会原谅她造成了他与儿子之间六年的空白。
  而她爱他,她不愿意失去他啊!
  三个月没见到文生了,他还好吗?她盯着儿子床头的照片发着呆,文生和榆洋在一起时笑得多开心哪!
  她紧闭着唇,讨厌自己的这张嘴。
  其实该讨厌的是她自己的个性吧?既暴躁又易怒。
  如果她的脾气好一些,文生的态度会软化吗?如果她的语气低调一些,文生——
  卫静云摇着头,甩去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想——
  他是不会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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