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梦易醒’是韦仞霄这大半个月来心头的感受。
  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己变得暴躁而易怒,一反他平日温和的脾气。可是他无法制止自己的不安,他只要一想到无法再和柳子夜见面,无法再拥柳子夜人怀,他就满心的怨尤。为什么在他好不容易动心之时,却无法迎接他心爱的人入门呢?
  他曾经去找过柳子夜,可是柳子夜不肯见他,她真的想把他忘掉。想到此,韦仞霄心情又沉重起来。
  “韦爷。”简管事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进来。”韦仞霄无精打采地说着,一如他这些日子来对所有事情的态度。
  “老夫人请您到大厅一趟。”
  “我娘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老夫人只说是喜事。”简管事不敢漏出一点口风。
  “你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遗走了简管事,韦仞青缓缓地自椅子中起身,看着窗外如钧的新月。才过了半个月吗?怎么他觉得老了好几岁似的。娘说是喜事,可对他来说,除了和柳子夜相守外,还会有什么喜事呢?
  无奈地走出书房,韦仞霄表情挫败,慢吞吞地走入大厅,意外地发现厅上燃着红色喜烛,家中有什么大事吗?
  “娘,您找我?”
  “是啊!”韦老夫人拉过神色憔悴的儿子坐到自己身旁。
  “有事吗?”韦仞霄不甚热络地说。
  “仞霄啊,娶了郑玉其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遣孩子真是懂事。”韦老夫人想到郑玉的通达事理,不觉笑了起来。
  “娘,发生什么事了?”韦仞霄怀疑地看着母亲,老人家为何无端地夸奖郑玉?
  “我知道你不喜欢沁雪,娘也能理解,沁雪的确是任性了些。”韦老夫人叹了口气,近来花沁雪的抱怨已使她有些厌烦,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韦仞霄不喜欢外貌犹胜郑玉一筹的花沁雪了,没有人能长期忍受一个喜欢抱怨与无理取闹的女人。
  “您想说些什么?您叫孩儿来不是只为了诉说沁雪的事吧?”
  “哎呀!这大喜的日子,我竟然还在抱怨,真是的。我告诉你——”
  韦仞霄打断了母亲的话,“什么大喜的日子?”
  韦老夫人笑逐颜开地道:“娘知道这些天来你心情不好,所以想给你个惊喜,让你高兴一下。郑玉其是懂事,这事还是她先提出来的。古人说娶妻娶德,真是没错。”
  “到底是什么事?”韦仞霄心中浮现了不祥的预感,当初娘让花沁雪进门前也曾对郑玉称赞有加,莫非……
  “你知道韦家就你一线血脉,而沁雪在流产后就再没有消息。”韦老夫人仍坚持把她想说的话说完,她确信唯有如此,儿子才会明事理的接受她和郑玉的安排。“韦家不能无后,所以郑玉和我商量过后,我们决定再帮你迎一个妾进门。”
  “什么!”韦仞霄嘶声大吼,失控地在厅内疯狂地来回走动,额上浮动的青筋代表了他的怒不可遏。不理会儿子的叫嚷,韦老夫人继续说道:“今天是好日子,所以我们擅作主张,先把那位姑娘迎了进来。”
  “她在哪?”韦仞霄暴乱地问。他想摔掉自己的好修为,想砸碎触目所及的一切,他谁都不要,只要柳子夜!除了柳子夜之外,他不会再注意刖的女人一眼,他要把那个新迎进门的女人赶走。
  “你是说那个姑娘啊?她和郑玉在风清院。仞霄,你以后可要好好地对郑玉,她这么为夫家着想……仞霄!仞霄!”
  不等母亲说完,韦仞霄已迈着大步,气焰冲天地往自己所住的风清院走去。
  郑玉以为她是谁!竟敢自作主张地替他带个妾进门!韦仞霄粗暴地踢开了风清院的大门,往内室走去,同时对厅堂的几名奴婢吼道:“全都给我滚!”
  见到全身笼罩在暴怒之中的韦仞霄对自己走来,郑玉直觉地往后过了一步。这样的丈夫是她不曾见过的。“相……相公。”
  “别叫我!你以为自己可为我主张一切吗?”韦仞霄双目圆睁地看着脸上有明显惧意的妻子,无法自制地破口大骂。尤其当他看到那个坐在床上,穿着一身红衣,盖着红布巾的女子,他更是一肚子的不满。
  “相公,你听我说。”郑玉直觉地往旁边的新嫁娘靠去。
  “我不要听!把这个女人弄走,我不要!”
  他只要柳子夜!韦仞霄忽然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早知道郑玉有意要帮自己娶妾,他说什么也会把柳子夜娶回的。难道他们俩真的无缘?不行,他必须先送走这个新进门的女人,然后他要不顾一切地把柳子夜娶进门。横竖都是纳妾,为什么不能要他爱得心痛的女人呢?
  “把这个女人带走!”
  条地,坐在床上原本一动也不动的红衣女子起身往屋外奔去,而覆在她头上的红布巾飘落于地,露出女子清净绝俗的面孔。
  是柳子夜!韦仞霄不及讶异,反射性地一把拉回了已奔至门口的心上人。
  “夜儿,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韦仞霄不敢置信地望着怀中那朝思暮想的可人儿。
  “我不知道你这么不喜欢我,否则我不会答应老夫人和夫人的。我还以为你对我……”
  在韦仞霄怀中挣扎的柳子夜,一字一句地逼自己说出这些话来。她觉得心痛得彷若即将死去一般,原来一切只是她的幻想,韦仞霄对她根本就没有一丝眷恋,所以才会对郑玉迎妾一事如此排斥,如此愤怒。“放开我!”
  “我不会放手的!”脑子开始运转的韦仞霄想通了事情的始末。细心的郑玉发现了他对柳子夜的情感,因此为他迎娶柳子夜进门,她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啊!他转头看着仍瑟缩地坐在一旁的郑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帮我迎了夜儿入门。”
  “你不知道?”柳子夜不可思议地看着半个多月未见的韦仞霄——他瘦了,也憔悴多了。
  “相公的确不知情。”余悸已平的郑玉走上前,“我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放开了柳子夜,韦仞霄走到郑玉身旁,握住了她的肩膀,眼中有着激动与更多的感激。
  “谢谢你,娘说得没错,娶到你是我这辈子的福分。”
  郑玉红了脸,她看着立于一旁的柳子夜说道:“我不打扰你们了,好好歇着吧!今天大家都累了。”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望着郑玉那瘦削的背影,韦仞霄的心头涌上了一股内疚,他亏欠郑玉太多,太多了。长臂一伸,他揽住了站在身边的柳子夜,静静的看着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这不会只是一场梦吧?为了证实她确在自己怀中,他倏地吻住了她。
  柳子夜心思恍惚地由着韦仞霄在她身上燃起情欲之火,任他狂热的唇顺势落至她的颈部。她用力地咬着下唇,避免自己因心中的狂喜而呻吟出声。
  韦仞霄紧紧地抱住她,在深深吻过柳子夜后,他才开始有了真实感。“夜儿,真的是你。”
  把头埋在韦仞霄的肩窝中,柳子夜说道:“五天前,大夫人来找我,说要将我纳为你的妾。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在试探我,因为很少有妻子那么包容丈夫的。后来她真的天天来看我,而且向我解释你的情形。”
  “郑玉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韦仞霄叹了口气,横抱过柳子夜坐到卧榻之上,轻轻拨弄着她的长发,“后来呢?郑玉怎么说服你的?”
  “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见韦仞霄张口欲言,柳子夜捂住了他的嘴,“因为我想你娶了我,也许日后你还会再娶一个,两个,三个,毕竟你先前也娶了花沁雪。”
  “那是不得已!我娘那时拼命地求我,我怎能违逆她老人家呢?可是,我不曾喜欢过沁雪啊!”韦仞霄着急地握住柳子夜覆在他嘴上的手,“我只要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的女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柳子夜轻轻地摸着韦仞霄的脸。
  “后来你又怎么会答应的呢?”
  “大夫人告诉我,你娶花沁雪是无法自主的事,正如你刚才说的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思想,我的脑中,心中都是你。”椰子夜看着韦仞霄灼热的眼,
  “我想属于你。”
  韦仞霄以手背爱抚柳子夜粉嫩如花瓣的脸颊,用充满渴望与爱意的声音说道:“我第一次觉得替韦家制造后代是件刻不容缓的事了。”
   
         ☆        ☆        ☆
   
  由于不习惯身旁有人,柳子夜一早即醒了过来。在晨光中侧身望着已成了自己名副其实丈夫的韦仞霄,她嘴角忍不住漾出﹂朵微笑。
  她没想过自己会完完全全地属于一个人,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深爱一个人。可是现在她有了韦仞霄,昨夜的亲匿缠绵超乎她的想像,可是那种被全然占有的感受,却让她有了真实感,她真的成了韦仞霄的人了。
  韦仞霄睁开了眼,看着正凝望他的柳子夜。她细滑的长发有些凌乱,雪白的双臂露在红色被褥之外,更显得珠圆玉润。他环着她的腰,“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不习惯身旁有人。”柳子夜在韦仞霄胸前呢喃着,心中洋溢着幸福的感受。
  “你会习惯的,因为我不打算让你有独眠的机会。”说完,韦仞霄又吻住了柳子夜,手也不安分地滑人被褥之中,抚过她那一身凝脂。
  柳子夜轻喘着气,仍不太习惯那种狂猛的激情。韦仞霄在她身上所挑起几近痛苦的喜悦,犹如一把火似地烧毁了她的理智,使她除了他的碰触外,无法思考其他的事。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了两人的热烈交缠。
  “滚开!你敢挡我的路!”花沁雪的尖锐嗓音划破了早晨的宁静。
  而在花沁雪说话的同时,韦仞霄和柳子夜都听到了丫鬓的哭泣声,“二夫人,你别打我!你别进去啊!韦爷还没起床……”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韦仞霄迅速地起身披上了单衣,同时示意柳子夜躺回床上。
  “砰’地一声,门被用力打开了,花沁雪气得扭曲的脸孔瞬即出现在韦仞霄的现线之中。
  “沁雪,你做什么?”大早吵吵闹闹的。”韦仞霄板起了脸孔,万般不悦地训斥。花沁雪不理会韦仞霄,迟自往床铺走去,却被韦仞霄挡住了去路。但她仍从韦仞霄的身侧,看到了云鬓微乱的柳子夜。
  “果然是真的!你真的又讨了一个女人回来!”花沁雪张牙舞爪的嘶嚷着,疯狂地想绕过韦仞霄的身旁。
  由于韦老夫人深知花沁雪善嫉的个性,所以一直不曾告诉她韦仞雷又纳妾之事。直到今天早上,花沁雪才从下人口中知道这件事。而气急败坏的她,立刻就往风清院而来。
  “沁雪,你想做什么?”韦仞雷拉住了花沁雪,不让她有机会伤害到柳子夜。
  “你走开!我恨你!”花沁雪避不开韦仞雷,转而用双拳忿忿不平地捶着他。
  “住手!”韦仞霄怒喝一声,神情异常严厉,“我不许你在这胡闹。”
  “好,你给我记着!”被韦仞霄吓着的花沁雪,仍不甘愿地瞪着床上的柳子夜,“我去找郑玉算帐,她竟敢向娘提议再找一个妾进来!”
  “二姊,请留步。”柳子夜开了口。
  花沁雪停下了脚步,惊讶而愤怒地看着柳子夜,“你凭什么叫我二姊,你这不要脸的女人!”
  “叫你一声二姊,是尊重你比我先到韦家。”柳子夜拥着被褥坐在床上,眉间自有一份迫人的气势,“我希望你不要为这件事去找大姊。”
  “你敢命令我!”
  “不敢。我只是为大姊不平,她要我进门是为了韦家的香火传承,而不管怎么说,她是相公的正室,你和我一样只是个妾。你没有资格去质问大姊。”柳子夜口气凛然。柳子夜之所以如此义愤填膺,是因为她能进门完全是郑玉的包容。而且再迎一个妾进门对郑玉已是一种伤害了,她怎能再让花沁雪去欺负郑玉呢?郑玉是她的恩人啊!
  “你……”花沁雪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在柳子夜的话中,她体会到自己的立场——她也只是个妾而已。于是她恨恨地说:“你抢了韦仞霄,迟早会有另一个女人再抢走他的!”撂下了狠话,花沁雪再度甩上门而去。
  走回床前,韦仞霄握住了柳子夜的肩,“谢谢你为郑玉说话。”
  “是大姊把我迎进门来,让我们有机会在一起。她甚至撕去了我卖身的契约,让我的身分再度恢复为良民。她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让二姊欺负她。”
  “郑玉的确细心体贴,令人无法不尊重。”想到妻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牺牲,韦仞霄叹了口气。“沁雪也实在是太骄纵了!”
  “别怪她。”抱住了韦仞霄,柳子夜轻抚过他的背腰,“她只是太在乎你了,才会如此生气。”
  “是吗?我从不认为沁雪在乎我,她像个孩子一样,需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韦仞霄不以为然。
  “说她一点都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曾是你妻子之外唯一的女人,如今多了一个人来分享她的丈夫,她怎能释怀呢?”
  “为什么这么替她想?”韦仞霄拉开了柳子夜在自己背上的手,将她平放至床上,俯着着她的愁容。
  “因为,也许有朝一日,我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你说什么?”韦仞霄用手臂压着柳子夜,不让她起身,气吼吼地说。
  “我也怕有一天会有另一个女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柳子夜流下了泪,“我也怕啊!”
  韦仞霄忽地从床前的小木柜拿出一把利刃,用力地握住刀身,让锐利的刀划开了他的手掌,鲜血直涌而出。“我以鲜血起誓,今生今世我对柳子夜若有二心,我必血流至死!”
  “你做什么?快放开!”柳子夜自床上弹起,无暇顾及自己的裸露,死命地想自韦仞霄手中抢走刀子。
  “我不放!除非你相信我。”韦仞霄刚烈地说。
  “我相信!我相信!你快放开啊!”柳子夜着急地迭声喊着。
  丢开了刀,韦仞霄重新楼住了柳子夜,“我只要你一个人。”
  拉住了韦仞霄的手,柳子夜慌乱地直淌眼泪,“哪里有药?”
  “别管它。”韦仞霄突然发现柳子夜未着寸褛,他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拉过了爱人,嘴唇拂过她的肌肤。柳子夜跳了起来,想到自己未着任何衣物,她跑回床上,用被子里住自己,对着韦仞霄叫道:“你转过头,我要穿衣。你快去包扎伤口啊!”
  韦仞霄漫不经心地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欣赏着柳子夜因为羞赧而泛着粉色晕红的身子。他随手扯过了挂在床上表示新婚喜气的红色布巾裹住了自己的手,再次抚摸她,占有她,直到她在他的热情中忘形地颤动,忘了一切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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