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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念瑶就和晓梅到后出挖些花草回来种植,原本念瑶是想叫沈廷军和她一块儿去的,但是寨里的人说,今儿个一早,沈廷军、沈廷轩和罗浩伦就到盱眙城去了,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对于他们跑到盱眙城,念瑶觉得很不解,他们明天就要去围杀那群土匪,怎么今天还到处乱跑?晓梅说,可能是盱眙太守沈璞有要事和他们商量。 念瑶对这猜测不以为然,他们是山贼,太守怎么会想见他们。 “晓梅,太守该不会是设陷阱抓他们吧?”念瑶担忧道,她拿着小铲子,连花带土的挖起,放在篮子里,这些篮子仍是向晓梅借的。 原本念如、子璇和念凡也要跟来,可是她是来挖花的,不是来玩的,所以,她叫念如照顾弟妹,她则和晓梅一起到后出。 晓悔抹去额上的汗珠,笑道:“怎么会!沈太守和大当家可是亲戚呢!” “亲戚?”念瑶叫道。“怎么可能!他们一个是官,一个是贼,所谓官贼不两立,怎么会扯上关系?更何况还是亲戚?”她很难想象沈廷军还有显赫的家世。 “这说来话长,沈大叔和家里发生冲突,一气之下就跑到这儿来,也没再和家里联络,可是在十四年前,他们还在沈府时,大当家和沈太守感情不错,十四年来也陆续见过几次面,这次想必有要事相商,否则,大当家他们不会走得这么急。”她把花放在篮子里,拍拍手中的泥土。“这些够了吗?”她们已装了整整两个花篮。 “够了,再多我们也搬不回去。”念瑶地拍拍手上的土。 “我们到前面的小溪洗个手再回去,花篮就先摆在这儿好了,等会儿再回来拿。”晓梅道。 “好。”念摇回答。 她们两人往前走去,晓悔道:“你和大当家何时成亲?”她自小在山寨长大,有什么就说什么,而这件事目前是寨里最关切的,因为赌注已愈下愈大,她也关心她的钱是否能回收,所以,她当然要探探口风。 “成亲?”念瑶讶异道。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沈廷军也从没提过,怎么晓梅会问她这件事?好奇怪! “是呀!大当家不是留你下来吗?那就表示大当家很喜欢你,寨里的兄弟都很关心你们何时传佳期。”晓梅理所当然道。她赌他们会在十天内成亲,所以很紧张,深怕自己会输掉白花花的银子。 余念瑶的脸倏地涨红,怎么大家在私底下谈论这种事。“我不知道。”沈廷军只说要她留下,又没说要娶她,而她也没想到这方面的事。她想嫁他吗? “大当家没跟你提吗?”晓梅深感不妙。 “没有。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谈这些都太早了。”余念瑶低头道。她在说服晓梅,也在说服自己,她发现她真的想嫁给他,怎么会这样呢?她的心好乱。 “怎么会太早!”再晚一点她的银子就飞了,晓梅紧张地道:“你们都认识十多天了,有些新娘子嫁人前根本没看过夫婿的长相,你们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用担心娶到的是麻脸新娘或是跛脚丈夫。” “或许沈寨主不想娶我,所以他没提。”她牵强地笑道。他从来都没说过喜欢她,更别提想娶她了,或许他留下她没别的意思。 “别说笑了。”晓梅打断念瑶的思绪,自顾自说道:“大伙儿都看得出来,大当家很喜欢你,当然会娶你。”沈廷轩昨晚同她说过,昨天沈廷军还申明地告诉他,不可以再喜欢念瑶:使得他差点当场笑出来,他还故作正经地点头,而且说他对念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感,沈廷军这才放心。 “是吗?”念瑶的脸又开始红了,她们已走到小溪旁,念瑶蹲下来洗手,听了晓梅的话,她觉得很高兴,笑容也不自觉地爬上嘴角,和方才的沮丧有天壤之别。 晓梅洗手后,看看四周,深吸口气道:“我们下山喝杯凉水,好不好?我觉得好热。” “为什么不回寨?下山很远的。”念瑶不解地道,若是下山,还得走到前寨去,曲曲折折的山路让她想来,就觉得很累。 “怎么会,从前面那条路下去就是了。”晓梅指着前方。 “哪有什么路?”她只看到树木、草皮。 “有啦!你跟我走就是了。”她拉着念瑶往前走去。“你注意看看这路的四周,树木比较少,因为都被砍下来了,这是为了让马通过,否则我们养马作啥?前寨的那条小路根本容不下马身通过。” 念瑶这才恍然大悟。“可是,这草长得这么茂盛。”若真的是一条路,草早就被踏死了,露出的应该是泥土才对。 “那是因为我们很少走这条路,除非骑马;否则,我们都是由小路下山的。”晓梅解释。 “噢!”念瑶这才了解。“那这路可以通到哪?” “通往盱眙城和安池镇的要道。” 念瑶这才明了,当初她和念如决定逃走的路线时,就是怕会在大路上被官府的人发现,所以才改走较不热闹的道路,原来后出的路是通到大路的。 “我们到那里吃个东西,再回来。”晓梅道。 “人家会不会认出你是山寨的人,然后捉你送官?”她觉得不妥。 晓梅哈哈大笑:“不会啦!”即使有人知道她是山寨的人,也不会这么做,毕竟他们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因为他们从不抢老百姓的财物,所以和百姓间没有利害冲突。 念瑶这才松口气,她决定等沈廷军回寨后,要和他再次谈谈这个问题,希望他能放弃当山贼,若哪天被官兵围剿,可怎么办。 ※ ※ ※ “好吃吗?”晓梅期盼的问,她介绍念瑶喝这路边有名的凉爱玉。 “好吃。”念瑶喝了一口爱玉。她们在大道上的小摊旁站着喝冰冰凉凉的爱玉,她们身旁也站了许多来往的路人,手中也都拿着一碗爱玉。 这小摊是这条大路上唯一贩卖凉品,以提供来往路人解渴的地方,所以生意很好,经过这儿的人都会喝上一碗解热。 晓梅喝完后,四处张望看着来往的路人,远处走来两个温文儒雅的文人,这吸引了晓梅全部的注意;她从小到大,从没看过文人,她身边都是武夫大汉,所以,这种文弱书生对她而言很新鲜。 两个人都穿着宽衫、里巾子,手中还拿把扇子,看起来很有趣;而且,他们的衫领敞开、袒露着胸怀,白色的肌肤看起来有些不适应,因为在寨里每个男子的肤色都是棕色的,感觉很健康。 右手边的男子长得很好看,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鼻梁很挺,眼睛和眉毛都很秀气;而左侧的书生脸骨较瘦削,额骨很高,双唇成一条线,看来好象很苛刻。 晓梅从头到尾都在留意他们,所以,当他们经过摊子旁时,她以为他们会喝碗水之后再上路。 “你看他们!”左侧男子开口道,右手缓缓地搧着羽扇。 右侧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些下等人,我才懒得看。”他轻视道。 “看看他们的蠢相,解闷嘛!”左侧男子笑道。 晓梅顿时怒火中烧,这两个人竟然这么说她们,实在太可恶了;于是,她在他们经过她身边几步远时,她将脚下的小石头踢起,打向他们的膝盖。 “啊!”他们两人尖叫一声。 距离晓梅较近的右侧男子,突然颠跛一下,骂道:“搞什么!”他对晓梅怒目而视。 念瑶刚喝完一大碗爱玉,听到有人叫骂,她抬起头往声音来源瞧去,瞬时,她整个人冻结住了。 手中的碗掉在地上,裂成碎片,她愣住了,几乎无法思考,他是……吴益泯…… 原来方才咒骂的男子就是吴益泯,当他看向晓梅时,他也瞧见了…… “你——”他手中的扇子指着她,瞪大眼向她冲来,这个可恶的女人,害他们吴家颜面尽扫,他现在还沦为士族、镇民间的笑柄,今天竟被他逮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晓梅看他冲来,以为他是冲着她来的,于是,她一脚踢向他的膝盖,一手打向他的右手,吴益泯又是尖叫一声,跪了下来,手中的扇子也掉了。 “哼,软脚虾一个。”晓悔不屑地道,原来这男人一点功夫也不会。 四周的路人开始鼓掌,“好呀!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原来是因为这些士族阶级观念非常重,他们不屑与平民为伍,所以在相较之下,百姓也不喜欢这些士族,认为他们做作又自以为是。 而且南朝贵族以其政治权力兼并土地、隐匿赋税,进而与民争利,垄断商运,竞利争货,简而言之,此时期之政治、经济及社会,均有浓厚之“士庶天隔”色彩,士族享有优越之政治权势与经济力量,故其社会地位,也非寒门所能期望。 孔孝弘连忙扶起吴益泯。“姑娘为何出手伤人?”孔孝弘怒道。 “我出手伤人是因为你们言词伤人在先。”晓梅理直气壮道。 “动武实为野蛮。”孔孝弘又道。他们士族几无习武,而且也轻视武人。 “野蛮又怎么?”晓梅双手插腰。 念瑶站在晓梅背后,拉着她的衣袖,低声道:“我们走了。”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没想到一下山就遇见吴益泯,真是冤家路窄。 “哼,软脚虾一个。”晓梅不屑地道,原来这男人一点功夫也不会。 “余念瑶,你竟然一走了之,为何这般羞辱我?”吴益泯恨道。 晓梅回身讶异道:“你认识他?” 念瑶点头。“是你逼我走的,我说过,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们就没啥好说的。”她再次强调。 一旁的路人,手端陶碗,站在一旁看好戏。 “我养那些米虫何用?”吴益泯怒声道。 “你欺人太甚。”念瑶也发火了,她无法忍受任何人漫骂她的弟妹。 她随手拿起一碗爱玉,丢向吴益泯。 吴益泯闪避不及,被碗打中手臂,爱玉整个溅在身上,旁边的人又开始拍手,“再来一次。”有人鼓噪。 “我们走。”念瑶气愤地拉着晓梅往前走去,她已从原先的愧疚、害怕,变成愤怒。 “他是谁?”晓梅好奇的问。 念瑶没回答,她们绕过吴益泯身旁,想回山寨。 “我们的事还没完。”吴益泯怒道,他从没在人前这么丢脸过,他挥去一身的爱玉,勃然大怒,想伸手去抓念瑶。 晓梅眼明手快,一掌毫不留情的劈向他的手背,吴益泯哀嚎一声,捂着手背,痛死他了。 “你——”孔孝弘也动怒了,他们竟然栽在女人手上,实在太丢脸了。 “怎样?软脚虾。”晓梅做一个鬼脸。 孔孝弘拂袖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日算见识了。” “你骂人。”晓梅右脚踢起一块石头,击中孔孝弘的下巴。 孔孝弘退了一步,下巴被打得后仰。 “别理他们。”念瑶拉着晓梅往前走去。 吴益泯想追上去,可是又怕被打,他们今日已够窝囊了,所以他只得忿声喊道:“咱们走着瞧。”他平日的温雅,已丧失殆尽。 周遭的人哄然大笑有人还骂道“软脚虾打不过女人。” 孔孝弘和吴益泯愤恨地拂袖而去,孔孝弘疑惑道:“余念瑶不就是你逃婚的新娘?”他现在才想起,吴益泯和余念瑶的乌龙婚事在安池镇已是人尽皆知,吴府的颜面扫尽,还沦为人家的笑柄。 因为士族都和名门通婚,士庶两族,通婚甚难,若是有,也是骇人听闻之事,因此,吴益泯愿娶庶民余念瑶实为骇闻,余念瑶算是高攀了。 依常理而言,余念瑶应当感激涕零,而且铭感五内,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余念瑶竟逃婚而去,这无异是吴府自取其辱。 这口怨气吴府自然不肯罢休。他们和官府发动人员寻找余念瑶,可是找了几日,却都无踪迹,因而虽然气愤,却也莫可奈何;没想到今日在此遇上了,这无异是天助他也,她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笔帐我会讨回来的。”吴益泯咬牙道。余念瑶逃婚在前,又羞辱他于后,这口气他可咽不下。 他不相信他真的拿她没辙,他没有要不到的东西! ※ ※ ※ “念瑶,你还没告诉我那男子是谁?”晓梅问。这一路上,念瑶从愤怒转变成心事重重,而且都不开口说话。“我觉得他好象一个人,可是我想不起来。” “马祥迁。”念瑶叹口气。 晓梅击掌道:“对,就是他,这两人的调调还真有点像。” 念瑶觉得心里很不安,没想到竟会碰上吴益泯,她原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而逃婚的事就随时间烟消云散吧!可是没想到……唉! “你怎么一路直叹气?他到底是谁嘛!你快憋死我了。”晓梅追问。 念瑶又走了一段路后,才叹气道:“他原本会成为我丈夫。” “啊?”晓梅瞠目结舌,第一次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念瑶曾定过亲?她的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我逃婚了。”念瑶又道。 这句话又炸的晓梅再次说不出话来,这事情还真是乱七八糟。 “大当家知道吗?”晓梅吐出这句话。 念瑶摇头。“不知道。”她不晓得沈廷军知道后会怎样,她可以想见他的怒气会多大,可能大吼一声,吹倒一棵松树,或是扼死她。 晓梅沉默了,这件事还真棘手,大当家说不定会勒死念瑶。 又走了一会儿,她们拿起放在地上的花篮,晓梅小心道:“你要告诉大当家吗?” 念瑶突然大叫一声,晓梅被她吓了一跳,念瑶又大喊了好几声后,才呼口气。“哇!舒服多了。” “我还以为你疯了。”晓梅拍拍胸脯。 念瑶笑道:“我是想把胸口的烦闷一吐为快。” “你最好把这件事告诉大当家。”晓梅建议。 “我知道。”念瑶下决心道,“如果你听到惨叫声,一定要来救我。” “这时候你还说笑。”晓梅被她逗笑了。 “我是认真的”念瑶加强语气,“我告诉他时最好离他远一点,逃命的时候比较能从容不迫。” 晓梅大笑道:“我才不相信大当家忍心下毒手。”她的右手还做成爪状,一面还龇牙咧嘴的。 念瑶看得哈哈大笑,两人笑闹着走回山寨。 回房后,念瑶把这件事告诉念如,念如也很紧张。 “他会不会派人来抓我们?”念如担心道。 念瑶蹙眉道:“不会吧!他不晓得我在这儿。” “那就好。”念如松口气。 “我打算等廷军回来后,告诉他这件事。”念瑶坐在念如对面,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念凡跑去找沈廷轾了,而子璇则在后院练箭术,所以房里只有念瑶和念如。 “为什么?”念如不解。“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就好了。” “可是,它明明发生了,而且那也是事实,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他会气我的不坦白,纸是包不住火的。”念瑶叹气道。 “如果大家都不提,他怎么会知道,你不怕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念如担心道。 “我不想他生气,可是,我必须讲;这件事还没过去,也从未解决,总有一天会瞒不住的。” “大姊觉得吴益泯不会罢手?”念如推测道。 “我不晓得,真的不晓得。”她摇头。她的心中很不安,为何会在这节骨眼上遇到吴益泯呢? “别想这些了。”念瑶又道。“我和晓梅挖了许多花回来种,你来帮我的忙。” “好。” 她们两人起身走出去,准备把花种在中庭,让整个庭园开满花,那一定很漂亮。 ※ ※ ※ 念瑶整个下午都在庭园里忙,也暂时让她忘了这恼人的事,可是吃过晚膳后,她就开始紧张了,思索着沈廷军回来后,该如何向他提这件事。 如果他很生气那该怎么办?毕竟她是骗了他,她从没同他提过她曾有婚约,而且她也不晓得这婚约是否仍具效力,如果仍有效力,那她该怎么办?她从来就不想嫁给吴益泯,更何况认识沈廷军后,她更不可能嫁给吴益泯,因为她的心已给了沈廷军。 正在房里踱步的念瑶,差点被自己绊倒。 “姊,你坐下来嘛!走来走去的,弄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念如坐在矮几前补衣服。念凡不知跑到哪去撒野,膝盖的地方有些破损,所以她找块布补起来。 她的心已给了沈廷军…… “姊,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念如忧虑道。 念瑶摇头,说不出话来,她走到床铺边坐下,心里仍为那句话而震惊——她的心已给了沈廷军怎么会呢?什么时候发生的? 难怪她这么在乎他,原来她爱上他了! 这句话更让她震撼,她捧着双颊,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 “姊,你要不要紧?怎么回事?”念如放下衣服,看着大姊的脸变得更白了。 “没事。”念瑶呢喃道。“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你别紧张。” “哦!”念如只好继续补裤子。心想,大姊不知在想什么,愈来愈怪异。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念瑶、念如。”晓梅在门外喊道。 “门没锁。”念如道。 晓梅推开门,但是没走进来,她在门外道:“我是来告诉念瑶,大当家回来了。” 念瑶倏地站起,脸色更白了。他怎么挑这时候回来?她还没想清楚呢! “你还好吧?”晓梅看着念瑶魂不守舍的模样,而且双颊已失去血色。 “我没事。”念瑶下定决心道:“我这就去。”长痛不如短痛。 “你看起来好象要上断头台似的,要不要改天再说?”晓梅提议道。 “不用了。”念瑶走到门口。“他在哪?”她的双手在发抖,她赶紧交握着掩饰她的紧张。 “房里。”晓梅回答。“要不要过些日子再同沈寨主说?”念如道。 “不用了,你们别那么紧张,他又不会吃了我。”念瑶强颜欢笑的说。 她勇敢地往沈廷军房里走去,而晓梅和念如则站在门口看着她,好象在替她送行,这让她想起一首楚辞: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她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她又不是荆轲,沈廷军更不是秦王,而且,她也不是要去刺杀,反倒是她被刺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到了门口后,她先深吸口气,才敲门。 “进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她叹口气,知道那是她的多疑,毕竟自她认识他以来,他很少处于高兴的状态,时常都是想杀了她的模样,这次说不定会成真。 她推开门,正好看见他在擦剑,擦剑——擦剑——看起来很利。 “看得出你在忙,我等会儿再来,不,我明天再来好了,我这就走,晚安。”她一看见他在擦剑,顿时信心全失。那把剑杀死一只山猪都没问题,更何况是她。 沈廷军蹙眉道:“进来。你咕噜了一堆什么?我哪有在忙。” “不用了,我——” “念瑶,你到底要不要进来?”他语带命令的说,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进来。” “好嘛!干嘛这么凶。”念瑶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他翻翻白眼。“什么事?” “你可不可以先把剑收起来?”她得先把凶器拿走。 他把剑收回剑稍,放在矮几上,她才敢靠近矮几。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她低头,绞紧双手。 “你说。” “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她抬头看着他。 他挑眉道:“你又做了什么坏事?打破东西?” “不是,你这么说太侮辱人了。”她不悦地道。 “到底是什么事?”他轻敲桌面。 “你还没答应我不生气。” “我要先听什么事。”他说,自从认识她之后,他的脾气常面临考验,所以,他不能保证。 “那我不说了。”她咕哝道。 “念瑶。”他扬声道。“你再不说我就要生气了。” 她不悦地嘟嘴道:“你实在该好好管管你的脾气,老是这么没耐心,你—” “念——瑶——”他的语气充满危险,他不想再听她唠叨他有哪些缺点。 “好嘛!”她扁嘴,事情总要说清楚。“你知道的,有时候人常常身不由己的被迫去做某些事,你有这种经验吧?” “没有。”他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怎么一开始,事情就不顺利?她蹙眉道:“算了。你知道的,有时候事情并不总是能照你想要的意思去做,所以,你必须做些变通,朝你认为最好的方式去改善状况,当然啦!或许别人不认为那是好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都快睡着了。”他手指轻敲着桌面,“你就直说行不行?别拐弯抹角。” “你耐心点好不好,我话还没说完。”她又教训他。 “我怕等你说完,天都亮了。”他还故意打呵欠,手指还不停地敲击桌面。 这个男人傲慢的像只公鸡,无礼的像只猪,她忍无可忍地伸手拍打他的手。 “你的态度恶劣的像匹马。”她怒声道。 她骂他是马?!他抓住她的手,咬牙道:“过来。” “不要。”她在对面扬起下巴。是他先态度恶劣的。 她竟敢向他挑受!他一手拉开他们之间的矮几,然后将念瑶拉向他,念瑶尖叫一声,整个人便由坐姿变成趴姿,她的脸伏在他盘坐的腿上。 她还不晓得自己撞上哪,臀部已挨了一下,她撑起身子,坐在他面前。 “你又打我。”她指控,气愤地打他的腿。 “以后你每骂我一句,就小心你的屁股。”他的脸逼近她,威胁道。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每次都是你先惹我的。”她毫不怯儒,大声的说。 他的眼皮开始跳动,她慢慢地往后仰,他却愈逼愈近。 “你别再过来。”她开始有些害怕。他看起来有点冷硬而且严厉。奇怪,事情为何变成这样?原以为他生气一定是为了她有婚约一事,可没想到她话还没说,他却已经在生气了。 她也知道害怕了?沈廷军暗忖道,他一直逼近她,她却一直往后仰,最后整个人竟躺在蒲席上,他的手撑在她肩膀两侧,慢慢逼向她的脸。 念瑶推着他的胸膛。“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先让我讲完,再杀死我。”她心想,反正他都生气了,再气一点应该也不会糟到哪去。 她怎么老以为他生气就会杀她?他蹙眉地想,等她讲完话,他就要告诉她,不管他有多愤怒,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你说。”他故意厉声道。 “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她闭上眼睛不看他的脸,这样说比较容易些。 他没说话,左手撑着头,看着闭上双眼的她。她看起来好漂亮、好柔美,他不自觉地咧开嘴角,右手轻抚她白的颈项,感觉像丝一样。 她却以为他已准备好扼死她了。她只是说笑的,他怎么当真了?难不成她现在说的话将成为她死前的告白? “我……我……我和别人有婚约。”她一口气说完,全身绷紧,准备忍受咆哮之声。 但她什么都没听到。她等了一会儿,慢慢睁开双眼,看到他的脸正愤怒而抽筋着,她马上又闭起双眼,心跳得好快。这回她是真的完了,他已经气得吼不出来了。 沈廷军揉揉脸颊,发现他都快变成戏子了,愈来愈会演,要从笑容转变成铁青的一张脸还真不容易,双颊差点扭到,原来她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若不是他早就知道,他可能真的会扼住她的脖子。 “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我和他没成亲,我逃跑了。”她紧张地说。“原本我是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可是我今天中午又碰到吴益泯。” “什么?”沈廷军人吼一声,这回他是真的吓到了,“为何去见他?”她该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念瑶被吓得睁开双眼,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专挑她没心理准备时大叫?她拍拍胸脯收惊。 他一手扣紧她的肩膀,“回答我的话。”他冷酷地道。 “我没去见他,是下山时不小心碰到的。”她皱眉道,心跳还没恢复正常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这才放松紧绷的身子。“他说了什么?” “他说走着瞧。”她拉拉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很生气?” “我是很生气,你还有没有其它事瞒着我?”他严厉的说。 “没有。”她摇头。“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我不晓得该怎么说。”她难过地道,他不肯原谅她,她觉得好想哭,他一定再也不想理她了。 “我真的很抱歉,我明天就下山去。”她吸吸鼻子。 “你下山干嘛?”他不解道。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讨厌我,不想再见到我了。”她的声音已有些哭意。 “我没讨厌你,而且,我也没要你下山。”他柔声道,拂去滑下她脸颊的一颗泪珠。 “真的?”她有点不敢相信,她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原谅她。 “真的。”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她圈住他的脖子,挨着他哭泣,沈廷军抱着她侧身躺下,“怎么了?”他搂紧她,她的头枕在他手臂上。 “我不知道,可能是忍了一下午,”她哽咽道:“所以一放松就……” “你怕我会不原谅你?”他抚着她的头发。 “嗯。”她点头,竭尽所能地控制她的泪水。 他偏头细吻她的耳后,她好香,使他有些心猿意马。 “我们该怎么办?”她担忧道。 “什么怎么办?”他吻上她的脖子,轻扯开她的衫领,齿咬她的肩。 念瑶这才发觉他在做什么。她满脸通红,脉搏愈跳愈快,“我和吴益泯还有婚约怎么办?” 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她,“你属于我,念瑶。”他充满占有欲的说。 她的脸快着火了,她点点头,将脸蛋埋在他的肩窝,羞涩得不敢看他。“可是婚约……” “我会解决的,你放心。”他保证道。他抱着她翻身仰躺,念瑶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他轻抚她的腰,整个人满足地想一直这样下去。 念瑶觉得这样趴在他身上,实在有点罪恶感,好姑娘是不该这么做的,可是,这种感觉真好,她不想离开口。 “你打算怎么做?”她低喃。 “后天我就去长吏那儿替你退婚。” “可是,如果吴府不答应呢?”她担忧道,她一下子逃婚,一下子又要求退婚,吴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沈廷军才不管他们答不答应,他只是要告诉人们,念瑶是他的,永远都是,谁若是反对,就找他。 他打算后天到长吏那儿说一声,再由长吏告知吴府,若是那混蛋再纠缠不休,他就让他躺在病床三个月不能下来。 念摇见沈廷军没说话,以为事情很棘手,她撑起身子看着他,紧张道:“没法子可想吗?”她的黑发垂在他的颈边,像一帘黑幕。 室内的烛光照在她身后,好象有一圈光晕,她看起来好抚媚,“当然有法子。”他的声音有些粗嘎。 “什么法子?”她急切的问。 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不怀好意地笑道:“方法是有,可是要看你愿不愿意。”他一手支着头,减轻压在她身上的力量。 “我当然愿意,你说啊!”她不懂他为何笑得这么邪恶? 他笑得愈来愈邪恶,然后俯身亲吻她的朱唇。 “你还没告诉我?”念瑶推着他的肩。 他贴着她的唇瓣,笑道:“只要我们先洞房,他就拿我们没办法。” 他一说完,不等她反应,就覆住她的唇。念瑶愣了一下,才明了他所指为何,顿时觉得血液往脸上冲,满脸通红。 “廷军。”她轻推他,在他唇下呢喃。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他撑高身子看着她,她连脖子都红了。 “我们不能……”她垂下眼睑,觉得好尴尬。 “不能什么?”他吻她的眼皮,还有鼻子。 “不能……先……洞房,那样不合礼数。”她小声地道,觉得脸好烫。 “我是说笑的。”他微笑地再次吻上她的唇。 念瑶这才放心。她圈着他的颈顶,感受他的深情。 他们的吻愈来愈炽热,差点烧得沈廷军失去理智。他趁着自己还有些自制力,离开她的唇,将头埋在她的头边喘气;他感觉念瑶的气,热呼呼地吹在他耳边。 他深呼吸几次,试着重拾自制,她的香味却在干扰他,他吻她的肩膀,一边轻咬着。 “廷军。”念瑶喘气道,她的心跳得好快。 “嗯。”他的吻愈来愈往下走。 “你在扯我的衣服。”她觉得右肩的衣服好象被扯开了,他的脸埋在她肩上,她看不清楚,可是她知道他在吻她的肩,她觉得全身愈来愈热。 沈廷军这才发现他真的把她的衣服整个扯下她的右肩。老天!他立刻闭上双眼,翻下她的身,躺在她的左手边,左手臂放在额上,拚命深呼吸;若不是念瑶告诉他,他可能已扯下她全身的衣服。 他们两人并躺着,各自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念瑶坐起身子,发现她的右肩光溜溜的一片,连肚兜都看得见,她惊喘一声,涨红脸,赶紧整装。老天!她真该感到羞耻。 “廷军,你还好吧?”她见他还没睁开眼。 “我很好。”他张眼,见她坐在他身旁,他也坐起身,“我们还是别躺着。”他的克制力显然有些失控。 她羞红着脸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放浪,不是好姑娘而讨厌我。”她绞紧双手。 “不会。我就是爱你这个样子。”话一出口,他吓了一跳,他方才说了什么? 他爱她。念瑶整个人呆了一下,随即扑向他的怀里,毫无准备的沈廷军被她一撞,整个人往后仰,背部撞向矮几,他立刻手撑在蒲席上,头才没撞上长几。 他坐好,抱着她。“你搞什么?”他的后脑勺差点肿个包。 她太高兴了,也就不在意他的怒气,她兴奋的笑着,搂着他的脖子摇来摇去。 “我也爱你。”她嚷道。 沈廷军的怒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像个吃了糖的小孩,只会傻笑,他的心涨得满满的。 念瑶跪坐在他面前,圈着他的脖子;沈廷军抱她抱得好紧,她有些呼吸困难,可是,她不介意,她从没想过他会承认他爱她。 当然,她知道他有些喜欢她,否则,他不会常有这些深情的举动,可是,她从没想到他会……她叹口气,觉得好幸福。 沈廷军亲亲她的耳朵,思索着方才自己讲的话。怎么可能?他还是想不通,心灵的事果然很令人困扰,算了,总有一天,他会想得一清二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爱他。 “再说一次。”他的鼻子摩她的耳朵,嘎声道。 “我爱你,好爱、好爱。”她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害羞地低喃。 他箍紧她,叹口气,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 念瑶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他说爱她,她想推开他,看看他怎么了;她才一动,他就又抱紧她,深怕她会跑掉似的。 “你弄疼我了。”她低喃,他才放松些,可是她一动,他又自动圈紧。 她在他颈边微笑,算了,她明天会要他再说一次,她知道他爱她就够了。 念瑶缓缓闭上双眼,感受他的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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