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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由大觉寺回来之后,梁小贤镇日郁郁寡欢,心神恍惚。 这一日她独自坐在莲花池畔。 “小贤……小贤……”香儿远远地奔了过来。 “啊,香儿,我在这里!”她出声答应。 香儿穿过拱门,走近莲花池。 “我找了你好一会儿了……” “对不起,我一时没有注意。” “快别说了,少爷找你呢!” 梁小贤怔怔的,“有什么事吗?”在她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归属之后,她开始害怕见长孙公子,怕自己在他慑人心魂的力量下忘了阿彻,再一次陷入混淆难辨的心绪纠葛。 “不知道,少爷没说。”香儿上前拉住梁小贤的手。“快走吧,少爷不爱等人的!”香儿边说边拉着她疾步而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书房门口。 “快进去吧!今晚就由我代你和刘妈备晚膳吧!”香儿说完转身便走。 梁小贤踌躇了会儿,终于抬手轻轻地敲门。 “进来!” 她推门而入,心中忐忑不安。 长孙彻将她的不安瞧在眼底,“你在怕什么?” 梁小贤惊讶地抬起头。 她的不安真如此明显吗? 对上他一双炯炯黑眸,她的心无端地揪了下。“我……没怕什么!”明明她喜欢的人是阿彻,可为何每回见到长孙彻时,心底总有另一份无以名之的悸动? 一个女人,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不同的男人吗? “真的?那好,你坐下,我有话要告诉你!”他的俊颜泛起极淡的笑。 梁小贤依言中在书桌边的竹椅上。 “公子有什么吩咐?” 长孙彻黑眸炯炯,掠过一抹精芒。 “不是吩咐,而是请求。”他脸上的笑容加深。 “公子有什么事不妨直言,小贤一定会照办。” “真的吗?话可不要说得太快。” 梁小贤怔怔地瞧住他带笑的俊颜,未置一语。 事实上,除了不愿当小妾之外,她几乎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我想告诉你,我已经改变主意,决定娶你当正室,做我长孙家的媳妇儿。”他双眼如鹰一般地直盯住她,未曾稍离。 梁小贤心头的震撼非同小可,久久答不上话。 为什么他会有此转变? 是因为突然有了真心?怎么会呢?他不是一向最憎恶青楼女子吗?一个人怎能在一夕之间有此转变呢?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惟独没有喜意。 他愿娶她当正室,她该高兴的,不是吗?毕竟占有她清白的男人只有他啊! “怎么不说话?”长孙彻站起身走向她,在她身前站定。“想当长孙家媳妇儿的女人多得数不清,你应该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勾起她尖尖的下巴,深邃的黑眸里是教人难以看透的诡魅。 他很想知道她是否会出口应允他? “小贤……配不上公子。”她回答,同时退了一步,避开他的碰触。 “我很喜欢你,只要我愿意,没有人会阻止我迎你入门。”他逼向前。 梁小贤直觉地步步后退。 “小贤……曾为青楼女子,只怕有辱长孙公子门风。”她仍是拒绝。 “为了你,我可以不在乎那些!”他目光灼灼,一双大手毫不费力地便抓住她的肩头。“更何况,我是你惟一的男人,别说你忘了那一夜。”他将她揽入怀里,眼神几乎要将她吞噬。 两日前在大觉寺的时候,他已经暗自决定今生不放她走,除此之外,他更下定决心正式迎娶她来赢得她的心。 他相信她一定不会拒绝嫁入富户,从来没有女人拒绝过他的财富,这是他傲人之处,却也是一项遗憾;倘若他长孙彻一无所有,还有女人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吃苦吗?也许这个答案他永远无法知晓。 梁小贤心头无比难受。 倘若她应允了他,往后日子将永远无虑,可,她怎能忘了阿彻,忘了她与阿彻同甘共苦的那段日子? “公子,请你放开小贤吧!”她轻声道。 “你答应了?”他目光灼灼。 “不,公子,小贤不能答应嫁给公子。”她肯定地回道。 “我不是说了不在乎你过往的一切?”他心头因诧异而涌上怒气。 “公子。”她无畏地迎向他氤氲着怒气的双眸。“小贤心底已经有了比公子更重要的人,所以不能答应公子!” 他半眯起眼。“有什么人比夺去你清白身子的我更重要?那个山贼吗?”他狂躁地咬牙问道。这一瞬,他几乎忘了那个山贼便是自己易容乔扮,所有的思绪里只剩下嫉妒。 梁小贤痛苦的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是的,他的确比公子更重要。”她睁开眼,沉缓的回答。无论她的身子给了谁,都无法抹去她对阿彻日益加深的感情,她首度正视这一点。 “你说,那山贼有什么地方比我好?” 这一次,梁小贤答得很快。 “阿彻在所有人都唾弃我的时候仍然不肯离开我!没错,公子是为小贤赎身,脱离苦海,可是,倘若没有阿彻,小贤也许已成一副枯骨。”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来见我?”他怒气渐渐消退,理智一点一滴地回复。 “因为,阿彻要我自己选择喜欢的人,他不要我跟了他之后,心里还有别人。” “你心里可有我?”他低头靠近她的脸,俊颜泛开一抹邪气的诡魅淡笑。 梁小贤心头一震,忙回道:“自然有,公子是恩人。” “我偏不要当你的恩人!”他低头在她雪白的粉颈上烙下细碎的热吻。 “公子……不要……”她挣扎。 “无论你嫁不嫁,都注定是我的女人!”他伸手探入她胸口,隔着亵衣攫住她挺耸的丰盈,邪虐地搓揉着。 半晌,他感觉她停止挣扎,抬起头,但见她绝美的小脸已布满了泪痕。 梁小贤瞧着他,缓缓地开口:“倘若公子执意如此,小贤也无力抗拒,只是公子这么做只能得到小贤的身子,永远得不到小贤的心。”她语气并不凌厉,然而那一双明眸里,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有一辈子那么久,他终于放开了她。 “无心之人,我要之何用?”他面无表情地坐回案前,“你下去吧!” 梁小贤抹了抹泪,迅速退出书房外。 是夜,她沉思良久,终于决定离开绛芸轩。 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留下。 整理了简单的包袱之后,她趁着众人熟睡之际来到位于后院的小侧门,回头望一望绛芸轩,然后悄悄地开门离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黑暗里,月色掩不去俊颜上的沉郁。 接着,他一个利落的纵身,越过高墙,无声无息地追随她而去。 到了城外,已近天明,梁小贤凭着记忆来到了静心小筑。 “阿彻……阿彻!”她轻唤着,明眸环顾四周,发觉一切未变,才心安了下来。走入房舍里,梁小贤却未见阿彻。 她心下微微失望,于是在屋里屋外走了一遭。 “阿彻……阿彻……”她放声呼喊,回应她的仍旧是一片沉寂。 梁小贤回到屋里,怔怔地坐着,心中十分地惆怅。 阿彻会到哪里去? 沉思了会儿,心中浮上了不好的感觉,她立即又返回城里。 大街上渐渐热闹了起来,她急急走向衙门。 犹豫了下,她走近一名衙役,开口问道:“这位差爷,这两日可有什么通缉的山贼被捕?” 衙役一见她,愣了下,竟忘了要回话。 她立即脱下手中的玉镯递给衙役。 “差爷,一点意思,请笑纳。”官场中的黑暗,她十分清楚。 衙役一见玉镯,立即回过神来,推回玉镯。“姑娘请收回。” 梁小贤一愣,反倒不知如何应对。不收贿的官她倒是头一遭见到。 衙役又开口:“这两日莫说是山贼,连只老鼠都没捉着,姑娘问这作啥?”他反问,神情疑惑。这么美的女人怎会问有关山贼的事?瞧她的样子像好人家的闺女啊,真是怪事! “呃……没什么,只是好奇。”她急急道谢,转身离开。 她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安然无事。 她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 然后,她在一家当铺前停下。 下一刻,她走进当铺,“店家,这玉镯值多少?”她站在高柜之前。 店家瞧了她一眼,接过玉镯,“五两!” 想当初爹买这玉镯时花了五十两,如今却…… “镯子当是不当?”店家又问。 “当!”梁小贤无奈的点点头,并伸手接过店家递来的五两银子。 走出当铺,梁小贤随即买了一些玉米、面粉之类的干货,还买了一些菜籽。 她决定在静心小筑等待阿彻。 她相信他会回来找她的。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梁小贤在后院里拔着自己种的青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猛地转身,才刚抬起头便迎上一张沉鸷的俊颜。 “阿彻!”她喜悦地喊道,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尽管她荆钗布裙,双手沾满了泥土,却仍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女人。 这两个月以来,他总是时时地守护着她,她可知道? 他从来没想过,她竟可以独自过着清苦的日子! 好几次,他差一点现身,却又强忍住,因为他以为她会过不了苦日子而离去,想不到她一待就是两个月,由她脸上的神情看不到埋怨,反而有种怡然自得的喜悦。 他真忍不住为她感到心疼以及惭愧。 她是多么难得的女子,他发誓此生只愿与她共结连理,相守到老。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淡淡地问。 梁小贤看着他道:“我已经离开长孙公子了。” 他伫立原处未置一语。 “倘若……你要我走,我立刻就离开。”她明白自身已非清白,不敢奢望得到他的爱怜。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怎会再放你走!”他开口,“告诉我,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他走向她。 梁小贤仰起头,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我……倘若你愿意!我愿一辈子为你烧饭洗衣。” “真的吗?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跟着我,是要过苦日子的。” “我不怕吃苦。”明眸深处有着柔情。 他沉默无语,隔了好半晌,他终于开口道:“那么,有件事我必顺告诉你……”他说着,并伸手缓缓地揭下覆于脸上的薄薄皮膜,露出一张俊美无颜。 梁小贤的脸色在刹那之间转为震惊。 “你……你……”她脑中一片空白。 他瞧着她,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我复姓长孙,单名彻,字云扬。” 她忍不往往后退,不料却一个踉跄,向后跌了下去。 “小心!”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 “你……你放手!” “小贤……” “为什么要欺骗我?”一向温婉的面孔起了少见的怒意。 原来,自己一直由他戏耍。 她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别哭!”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 梁小贤却别过头,避开他的碰触。 “骗你,是我不得已的选择,请你相信我!” 梁小贤抬起头,“倘若那一日我答应嫁你,你还会告诉我真相吗?” “会!”他没打算骗她一辈子。 两人凝望了好半晌—— “我可以留在这里好好的想想吗?”她开口。 “三天后我再过来。” 梁小贤无言地转过身,目光落向远处。 长孙彻叹了口气,悄悄地离开。 踏着熟悉的路径,长孙彻穿过竹林来到静心小筑。 这三天对他而言,是漫无止境的煎熬。 阳光照在屋前,瞧上去有说不出的舒宁,林子里静静的,只有风声虫鸣。 他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是炊烟! 这两个月以来,他早摸清她每日的作习。每一天清早,她总会烧水煮粥,近午时,她会在屋里做玉米烤饼,那香气到现在都还留在他记忆里。 现下已近午时,非但未见炊烟,甚至连玉米饼的香味也都没有! 蓦地,他心中一惊,迅速来到屋里。 小小的前厅并没有伊人踪影! 他立即转身进入惟一的寝房,一踏入房中,他便见到床榻上的娇小人儿。 “小贤!”他疾步来到床前,拉起她的小手,惊讶她过高的体热。“小贤……你醒醒……” 她长睫微动,缓缓地睁开了眼。 “公子……” “你病了,我送你回府就医!”他扶她坐了起来。 “不……不要碰我……”她小声地道,并开始挣扎。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不……不是的,公子……小贤……小贤似乎热病又发,我不想传染给公子……” “怎么会呢?你的病不是早好了吗?”他边说边拉起她衣袖,只见粉白的手臂出现隐约的红色斑痕。 这一刻,他的心像沉入无底深渊。 “你……你还是走吧,我……我这病怕……怕好不了了。” “胡说!”他怒道,一双大手反倒将她搂得更紧。 “这病是……会过人的……你还是别……别管我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嘘!”他下颚抵在她头顶上,“忘了吗?上一回你发病不也没将病带给我?” “可是……” “别说了,我可以救你一回,就可以再救你第二回。” 过往的种种,掠过两人心田—— 梁小贤心揪了下,想着他背着她避开旁人追打的情景……她是在那时爱上他的吧! “公子,你身份不同于以往……这病会致人于死,你……” “住口!”他直视着她的眼,“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的真心吗?” “公子……” “无论我是富可敌国,还是一无所有,我永远都不会离弃你!”炯炯的黑眸里有着无限深情。 梁小贤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久久开不了口。 “走吧!咱们回城里请大夫。”他一把抱起她,让她靠在他胸膛上。 “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 “我的病用不着看大夫了。”她开口道。 “你别逞强!”他一脸担忧。 “我根本没病,如何逞强?”她仰起脸望着他,唇畔挂着一抹笑。 “你……” “放我下来。”她柔声道。 他犹豫了会儿,终于依言而行。 “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她在他身前转了一圈。 “你……你骗我?”他不敢相信。 “谁教你骗了我这么久!”她笑盈盈地道。 “为什么你的身子会发热?” “我将身子里在被子里两个时辰,身子自然会发热。”她明眸深处有一闪而逝的淘气。 相处了这近一年来,他是头一遭见到她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见他始终不语,梁小贤忽然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太过火了? “你……生气了?”她讷讷地开口。 “那么你手上的红斑怎么来的?”他面无表情地问。 “是……画上去的。”她声音愈来愈小。 “你知道现下我想做什么吗?” 她摇摇头。 “我想一口吞了你!”话甫落,他伸手向前—— 梁小贤低喊一声,转身就跑。 “不许走!”他快如闪电,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将她紧紧圈在胸前。“哪里都不准去!”他霸道地命令。 “公子……” “叫我阿彻,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 梁小贤羞涩地喊道:“阿彻!” “吻我!” 梁小贤怔了怔,羞怯地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下。 下一瞬,他大手来到她脑后,低头凑近她的脸。“我要的,可不止如此!”他邪气一笑,覆上她的唇瓣。 直到日暮将尽,彩霞满天,两人才携手离开。 她知道,她已经寻着相守一生的伴侣。 一年后—— 长孙府里,今日又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一天是长孙老员外的六十大寿,也是他的十二名孙子返回之日,他心里除了欣喜,更多了期盼。 寿筵上,长孙老员外引颈盼望的爱孙终于如期归来,而且更令他开心的是:每位孙儿身边都各自带了一位如花似玉、含羞带怯的美娇娘! 他就知道,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十二名孙子,肯定是不会也不舍得让他失望的。 只见一位位出色英才面带喜色走进大厅,搂着美人的纤腰,鱼贯地走上前说出祝寿词,逗得长孙老员外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样?爷爷的眼光不错吧?记得去年你们大伙个个扁着嘴、皱着眉离去,怎么这会儿全都一脸幸福样?” 十二对新人被长孙老员外的话惹得纷纷低下头但笑不语,可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怎么也掩不去。 看着眼前欢乐的光景,长孙老员外欣慰地想:终于了却爱妻的心愿了! 这时,对长孙老夫人仍念念不忘的长孙老员外,依稀听见自远处传来温柔熟悉的笑声,笑声里带着满足…… ------------------ 转自书香门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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