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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甩门?! 白欣瞪着自己的双手,压根不愿相信刚才甩门的真是自己,是那个一向从容优雅的白欣! 从房间里冲出来查看发生什么大事的欧正淳也和她一般的震惊,睁大铜铃般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瞪着她,“是你甩的门?” “是我。”白欣平静地回答,颤抖的双手却泄漏了她心中的烦乱。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甩门。她不该发脾气的,她不能发脾气的,她必须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白欣拿起外套,“我出去走走。” “已经很晚——” 欧正淳的尾音在白欣拉开大门后立刻消失。莫惟烈还没有离开。 “你要出去?” 白欣没有回答,几乎当他是个陌生人般地从他身边经过,走进电梯里。 莫惟烈举步想追,忽然又觉得师出无名,一个回身,抓住欧正淳的领子。“你不陪她出去?” “为什么要陪?”欧正淳一脸的无辜,“她常常这么晚出去。” “常常?你就这么放心她一个女人三更半夜在街上晃?”更何况这栋楼还躲着不知目的为何的通缉犯! 不对,他和他扯这么多干嘛? 莫惟烈一把甩开欧正淳,冲进客厅的落地窗旁,恰好看见白欣走了出来。他高悬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立刻又想起外面的世界同样不安全,她一个女孩子深夜独行,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 莫惟烈大手一捞,再度扯住欧正淳。“你跟我去把她带回来!” “不用了吧?!”欧正淳兴趣缺缺,反正白欣能去的也就那几个地方而已。 “什么不用了?”莫惟烈虎目圆瞪,气愤非常,“她是你太太,就算你对她没有半点感情,她还是你太太。保护她、善待她是你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欧正淳最讨厌人家和他提什么“男人的责任”,闻言也不禁心中有气,“我想我对白欣还过得去。” “少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 欧正淳脸色一变,“她告诉你的?” “我看到的。”莫惟烈将他扯进电梯里,嘴里嘟嘟嚷嚷地溜出一长串,“那个笨蛋怎么会舍得出卖你?!她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明明知道你这辈子不可能会爱上女人,她还是嫁给你。喂,欧先生,我对同性恋没有偏见,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和白欣结婚。可是你既然娶了她,就算不能爱她,起码也多关心她一点,不要仗着她爱你,就随便欺负她——”“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插个嘴。”欧正淳很绅士地拨开他的手,喊停他愈来愈离谱的话语,“白欣爱的不是我。”“不是你?怎么可能?她——” “我可以带你去看,”电梯门开了,欧正淳率先踏出电梯,“去看她爱的那个人。” ☆ ☆ ☆ 车子静静地往郊区驶去,等白欣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墓园了。 气闷的时候到墓园,伤心的时候到墓园,高兴的时候也到墓园,这十年来,到墓园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一个很深柢固得可怕的习惯,可怕到即使是三更半夜一个人来到这里,她也不会感到害怕。 但是远远跟着白欣的莫惟烈却忍不住为这阴森的气氛打了个哆嗦,“她有病啊!半夜十二点到这种地方?” “她要正常的话,会嫁给我吗?”欧正淳倒是很能消遣自己。 莫惟烈看着前头的纤细身影真的想走进墓园里,赶忙拉开车门。“走吧!咱们快跟上去。”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欧正淳急忙摇头。他天生胆子小,不想陪这两个疯子玩灵异事件的游戏。 已经下车的莫惟烈回过身子,一张俊脸相当不满意地垮着,“她是你老婆,你要是男人的话,就应该——” “我随时可以跟她离婚。”欧正淳抵死不从,“你要是男人的话,就自己保护你的女人去。” 白色TOYUTA迅速倒车,莫惟烈愣了一秒钟才意识到他是想回头了。 “喂!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她爱的人?” “他就住在里面。”欧正淳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回来。 莫惟烈抓了抓头发,住在里面?可是这里不是墓园吗? 他纳闷地回过身子,突然吓了一大跳,“白……白欣?”他用力拍着胸脯,安抚差点叛逃出胸口的心脏,“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我问你。”白欣蹙眉。她原本已经走进墓园了,是听到欧正淳和莫惟烈对话的声音,才又转了出来。“你跟来做什么?” “我……我们别站在这种地方聊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莫惟烈老觉得四周阴风阵阵,怪可怕的。大手一伸,又将白欣的手腕扣入掌中。“先回家再说。”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别再跟着我了。”白欣甩开他,转身走回墓园里。 莫惟烈当然不依,大步跨开,不顾心头毛骨悚然的感觉,执意跟在白欣身后。“你要安静可以找个正常一点的地方,何必找这种鬼……这种地方?这么晚了,你会打扰到……我的意思是你——”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白欣顿住步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为了他已经做出许多失常的事了,现在晃到程清的坟前,不过是为了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为什么还要跟过来?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清静一下? “不行!放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莫惟烈再度牵起她的手,四下张望,“你要找谁?我陪你找去。” 开玩笑,他刑案办了那么多年,什么恐怖的画面没见过?现在不过是半夜到个区区的墓园,有啥好怕的?再说眼前这个经过规划的墓园花木扶疏,早就不像从前的乱葬冈骇人,他才不会害怕。 莫惟烈咽了咽口水,再次做完心理建设。“他住哪里?” “那里。”白欣的手指向三步达的一座坟墓。 莫惟烈当场愣住了。不会吧?他以为欧正淳的“住在里面”指的是那人是坟墓管理员之类的,或者是房子坐落在墓园后头,得穿过墓园找人;没想到那人是货真价实的“住在里面”! “有没有火?”白欣不理会他的怔愣,迳自问道。 莫惟烈呆呆地掏出打火机给她。“怎么会有蜡烛?” “我傍晚时买的。” “你傍晚时来过?” “嗯。” 火光映照出墓碑前娇嫩的百合花,白欣缓缓跪倒,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莫惟烈只觉得心脏刺痛。 墓碑上记载的立碑日期距今已经有十个年头,那个唤作“程清”的男人与白欣是什么关系,已经不言可喻。 莫惟烈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你是为了他嫁给欧正淳的?” “嗯。”白欣点头,没打算详细解释个中缘由。他要怎么想是他家的事,反正她决定好了,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搅乱她平静的心湖。 “你和欧正停的婚姻只是一桩交易,你替他掩饰身份,他替你堵住旁人的逼婚,好让你能安安心心地思念程清。”莫惟烈顺着最直接的轨迹推论,然后又再叹了口气。 白欣盯着墓碑,没有说话。他这样想最好,以为她还爱着别人,对她便不会再有遐思,她也不会为了他不经意的小举动便牵动了心神,她的平静生活很快就会回来了。可是心头那份突然泛起的空虚感觉是什么? “这样好了!”莫惟烈蓦然开口,吓了白欣一跳。 她抬起眼来,只见他又咧开大大的招牌笑容,“我等你。” “等我什么?”白欣不懂他的满面决心所为何来? “等你心底挪出一小块位置给我。”莫惟烈很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眸子,“我不期待你忘了他,也无意和他争些一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在心底清出一小块空位给我,不管多小都无所谓,只要还有可能,我便会一直等下去。” 白欣瞪大了眼睛,当场作声不得。 程清过世以后,她遇过的追求者不算少,每一个都信誓旦旦地表示能让她彻底地忘了程清,没有一个像莫惟烈一样,愿意与程清的回忆共存。到底是莫惟烈的度量大?还是他根本不爱她? 对了,他不是才将他的表白收回去了? 莫惟烈以为白欣的沉默是在犹豫,于是“咚”一声,忽然跪在墓碑前。“程先生,我向你发誓,我莫惟烈是真心要追求白欣,如果日后我敢对不起她,你可以立刻来拘我的魂——” 墓地里突兀地掀起一阵冷风,墓前的烛火被吹灭了一盏。白欣急忙捂住莫惟烈的唇,“笨蛋!誓不能乱发的!” 莫惟烈拉下她的手,顺势将地搂进怀里。“我知道,所以我才在他的墓前发誓。他这么爱你,肯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如果我不够好,配不上你,他绝对会立刻撵走我,不会让我在你身边赖这么久。” 那是因为他像个牛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开!才不是因为程清爱她,程清很本就不爱她—— 白欣原本因为莫惟烈的话而笑了出来,随即念头一转,泪水突然迸出眼眶,反而在他的怀里啜泣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 ☆ ☆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欧正淳高举双手,无奈地再次重申。 莫惟烈还是不相信,他听说程清是白欣的大学学长,而欧正淳则是他的高中同学。 “白欣说你们认识十几年了,怎么可能对她和程清的事一点都不清楚?” “我们是认识十几年没错,但我又不是夹在他们之间的电灯泡,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感情好到什么程度?”欧正淳不太想搭理这个把他从办公室硬拉出来的疯警察,端起咖啡杯,十足优雅地啜饮着,任凭莫惟烈懊恼地爬梳着头发。 “好吧!那你总该知道程清是怎么死的吧?” “车祸。” “详细点。” “骨盆碎裂,胸腔大量出血,不过真正致命的是头部——” “我是问他为什么会出车祸!”欧正淳要是他的犯人,他铁定会赏他一顿排头吃。莫惟烈恼得一张脸臭臭的,“白欣为什么对他的死怀抱那么大的歉意?” “有吗?我以为她对他只怀抱情意。” “不只!”莫惟烈的脸色铁青,嘴上再怎么不在意,心底还是难过白欣爱的是一缕魂魄,而不是他。“她认为程清恨她。” “恨?为什么?”欧正淳垂下眼睑,掩住眼中的盎然兴味。 “我要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吗?”莫惟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欧正淳一笑,“白欣告诉你,清恨她?” “我自己感觉的。”莫惟烈抓了抓头发,万分苦恼地坦承,“她不愿意和我谈他——” “和你谈是怪了点,难道你希望白欣告诉你,她有多爱清?多想再见他一面?” “这些是她对你说的?”莫惟烈突然觉得心头好酸。 “不是,”欧正淳摇头,“她也不愿意对我提起清。事实上清过世快十年了,她主动谈起他的次数寥寥可数。但是我可不认为清会恨她,他生前对白欣可以说是好到连男人看了都会嫉妒。” “你该不会是暗恋他吧?”莫惟烈冷冷地嘲讽道,存心报复欧正淳故意撩拨他吃醋的说辞。 欧正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抱歉,让你失望了。他不是我的style!再说,他和白欣就像天生注定要在一起似的,任何人看到他们俩站在一块,都不会怀疑他们是一对!要不是那场车祸,他们今天绝对是杏林最令人称羡的夫妻。”“喔。”莫惟烈呼了一声,心头满满的酸气已经溢出了喉咙。他也明白和个死人争吃飞醋,实在不是件道德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 “不逗你了啦!”欧正淳突然脸色一整,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有多爱白欣?” 有多爱? 这该怎么回答? 爱无法用尺度量,不能以重量计算,和山相比嫌太虚幻,和海相较嫌太狂妄。他有多爱白欣?莫惟烈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欧正淳见他答不出来,不禁摇了摇头,“你要追上白欣,难!” 他当然知道不容易,但是他又不是来找他谈这个问题的。 莫惟烈虎目圆睁,很不高兴欧正淳扯开了话题,还猛踹他心头痛处。“我是问你白欣和程清的事,不是问我和她之间的事。” 欧正淳不理他,自顾自地说道:“你啊,心思不够纤细,说话又粗声粗气的,不懂得拐弯抹角。白欣那副心肠百转千回的,连对清都说不出自己的心情了,想要她对你吐实,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莫惟烈决定“不耻下问”,“那怎么办?” “等她相信你啊!你既然不会说,就只有等她从你的行动中感觉出你的真心啦!当然,前提是你对她有真心。” “我对白欣当然是真心的。”莫惟烈实在觉得欧正淳的语气充满侮辱。 欧正淳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身子微微前倾,神秘兮兮地,“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可以泄漏出去。” “嗯。”莫惟烈下意识地也将身子前倾。 “其实——”欧正淳压低了音量,“清过世前,他们俩正准备分手。” “真的?”莫惟烈惊讶莫名,“白欣告诉你的?” “清告诉我的。他托梦给我。” “喔,”莫惟烈点点头,“他托梦……你玩我啊!”他的音调拔高,突然意识到自已被耍了。 欧正淳优哉游哉地将身子靠回椅背上,但笑不语。 莫惟烈看着他,心火慢慢消褪下来,忽然觉得有些毛毛的。 这种灵异事件,科学是无法证明它的存在,但也无法证实它不存在,万一程清真的托过梦给欧正淳…… “他真的托梦给你?”莫惟烈问得有些不甘愿。 “最近一次是我认识你的前一天晚上,他说他要看着白欣得到幸福。” “我会让她幸福的。”莫惟烈很严肃地保证。 欧正淳也很严肃地点头,“我相信你。不过——”他笑,“你真的相信我说的?” 他在开玩笑?! 莫惟烈发觉自己竟然荒唐地把他的玩笑当了真!怒火重新燃起,他实在没法子原谅自己没事找事跑来让个GAY当白痴耍。 “我走了!”他怒气冲冲地离席,忽然又回过身来拿走帐单。 欧正淳也不拦他,微笑地目送他付了帐,离开咖啡厅,然后才端起咖啡杯,喃喃地低语:“他还不错。你可以安息了,清。” 窗外,从行道树上飘落的枯叶被风卷起,扫向莫惟烈疾行的身影。 ------------------ 转自书香门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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