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市已经陷入一片恐怖火海，四处燃烧着的火焰无情地吞没一切！没有人能逃过那毁灭之火！
　　哀号哭叫的声音穿越地球直达遥远的天际，连上帝也为之叹息！
　　巴黎已经沦陷了！妖魔们欢坎鼓舞地迎接新世纪的到来！他们在街上唱歌跳舞、他们以人类的血肉做成新衣服。
　　妖魔们穿着新衣服快乐地大声歌颂着它们新的王──“修罗王”！
　　有人说这是个即将毁灭的世纪，人类将成为这新世纪最佳的祭品！
　　灭天之火无情地在四处燃烧；人类将为他们过去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看到了吗？”假面带着小越在铁塔上俯视着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城市。只在短短的几天之间，这城市已经濒临崩溃！
　　极度恐慌的人们拼了命想逃出这座魔鬼城；而妖魔们却从世界各个阴暗的角落里赶来参加这场无上盛会！
　　“这就是你的修罗王。”
　　阿修罗在罗浮宫里用精雕细琢的高脚杯一杯又一杯喝着人类的血液。
　　她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那暗紫金色的眸子里写的全都是残忍、无情、冷酷和邪恶！
　　他们听到她尖锐、刺耳的笑声盘旋在整个城市上空；看到她那黑色的羽翼一次又一次遮盖了整个天空！
　　小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阿修罗无情地毁了一切！人类的生命就像蝼蚁一样惨遭践踏，人类顿时成了这座魔鬼城中最卑微的东西！
　　“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恐惧。”假面静静地看着那些因极度恐惧而陷入疯狂的人们：“人类一直是很脆弱的，在天神和妖魔的面前他们的生命不再珍贵，因为那是可以任意摧毁；因为那只是一种形式，一种动物形式。”
　　“不是这样的！”小越愤怒地咆哮：“人类不是动物！人类有感情、人类和动物不同！”
　　假面却只是涩涩一笑。
　　“动物也是有感情的，但是在人类的世界里，你杀死一只动物会被判死刑吗？同样的，对神和妖魔来说人类的存在也只是存在，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一只动物并没有什么两样；对阿修罗来说更是如此。人类只是她的食物，就像你不会对一块面包付出同情是一样的。”
　　“不一样……”小越哭着拼命摇头！“不一样的！阿修罗！”
　　他哭着冲向阿修罗所在的角落！
　　“阿修罗！”
　　罗浮宫里的阿修罗抬起头，小越那小小的身影笔直冲到她的面前！
　　“住手！”小越哭着嚷道：“阿修罗！住手！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阿修罗修长的手上端着一杯鲜血，她微笑着将杯子送到小越的面前：“小越，我可爱的孩子……”
　　“不要！”小越哭着挥掉那杯鲜血。“你疯了……”
　　阿修罗挑挑眉，微笑从她的眼中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光芒！“你是来教训我，还是来与我分享荣耀的？”
　　“我是来阻止你的！”小越哭着低下头。阿修罗那张脸多么美丽，可是她的心却变得如此丑恶？这就是他爱着、等待着的母亲吗？小越哭泣着蹲下来：“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求求你啊！不要这样！”
　　阿修罗靠近小越的身边，轻轻地扶起他：“傻孩子，看着我。”
　　小越不由自主地抬起眼，阿修罗那双暗紫金色的眸子散发着无上的魔力，里面温柔的光芒吸引着他的眼光，他茫茫然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这就对了！好好看着我，我是你的母亲，是你血液原始的呼唤……”阿修罗轻笑着抚摸着小越的头，小越的眼神愈来愈迷蒙！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笔直射向阿修罗的手，她霍然扔下小越：“假面！”
　　假面轻轻挥手，小越的身体飞向他。
　　“把小越还给我！”
　　假面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但他那僵硬的身体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愤怒”两个字！
　　阿修罗眯起眼睛，她的手上燃起一把怒火！那火焰像是自有生命一样在她的手中盘旋！
　　在假面弄清楚她的意图之前那把金红色的火焰已经化成一条火龙狰狞地扑向小越！
　　小越错愕地看着那致命的火龙──阿修罗想杀他！那是他的母亲……
　　假面伸手张开手掌挡住那条火龙，火焰在他的手心化为一阵轻烟！
　　“我以为你至少会记得小越。”他叹息着，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我当然记得！”阿修罗冷血地微笑说道：“但是他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不属于我的东西，就只能属于毁灭！”
　　“你真的是修罗王。”假面毫无感情地说道。一阵奇异的狂风吹起，他那穿着长长斗蓬的身体蓦然膨胀起来！
　　假面伸出手，顿时风云变色！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直射进他的手里！
　　“哈……”阿修罗笑了，她邪恶的笑容里有着狡狯的光芒！“我差点忘了你是掌管闪电的荷姆斯，凭你也想杀掉我吗？”
　　“我来执行三百年前没有完成的任务。”假面冷冷地说道。那闪电闪动的银光照得整座城市有如白昼！
　　“凯思洛！”阿修罗一喝。
　　凯思洛的身影立刻出现，阿修罗的身影却化为一道火焰腾空而起！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云霄！
　　假面的眉一蹙，凯思洛那银蓝色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
　　“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凯思洛。”假面叹息一声，手上的闪电刷地消失。
　　凯思洛一句话也没说，他只是无言地看了小越一眼；那小小的孩子已经不哭了，可是他眼里却有幻灭绝望的痛楚……
　　凯思洛银蓝色的身影缓缓消失，那悲哀的眼神令假面叹息──也只能叹息。

　　“莫严……莫严……”
　　迦达自责地唤着，莫严的身体已经变成一片焦黑！阿修甸的力量远远超乎她的意料之外！
　　莫严毫无声息地躺在她的怀里，迦达悲伤地落下泪来，天！她真的错了吗？她真的愚蠢得把这个世界带往灭亡的道路了吗？
　　阿修罗！这就是你真正的苏醒吗？
　　是她误会了“苏醒”的真义？还是她的天真蒙蔽了她的眼睛？
　　“王……”莫严低低地唤。
　　迦达欣喜若狂低下头！
　　“莫严！”莫严那灰色的身体狠狠地颤动几下，迦达错愕地抱紧她：“莫严！”
　　莫严勉强一笑：“没想到死了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却仍然是这么痛苦……”
　　“老天！你不会死的！”迦达痛楚地凝视她：“你不会死！这么多年来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准你死！”
　　莫严努力睁开眼睛：“我的王……阿修罗快醒了！你必须阻止她！”她喘息着瞪大双眼：“你必须阻止她……”
　　迦达一愣！
　　“阿修罗只会带来毁灭……真正的阿修罗已经死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迦达焦急地追问：“莫严？”
　　莫严很努力想说清楚，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泪水从她的眼角落下──阿修罗啊，那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王！
　　她悲惨地闭上眼睛。阿修罗美丽绝伦的面孔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多想再次看看她。
　　再次听她笑着喊她的名字……
　　“莫严！”迦达恐惧地喊着：“莫严！”
　　莫严紧紧抓住她的双手松了……她的眼角滑下最后一滴泪水，那灰色的身影缓缓淡了。
　　迦达愣愣地看着她──看着莫严的身体渐渐变淡，直到化为空气，再不复见。
　　“莫严？”迦达痛苦地握紧了双手：“莫严！”
　　她不要这个样子！
　　她哭着伸出手，但却一点用也没有！
　　莫严的身体依然渐渐淡去，那泪水穿越她的手、穿越她渴望的心！
　　不要这样啊！老天！她该怎么办？天啊！

　　阿修罗……
　　她蓦然抬起眼，是谁？是谁在叫她？
　　一个轻柔的声音飘飘荡荡来到她的身边。那似有若无的声音让她无法捉摸，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幻觉？
　　阿修罗……
　　谁？是谁在叫我？
　　不要再逃避了，要不然你所爱的人会在你眼前一个一个死去……
　　不！我没有办法……阿修罗恐惧地抱紧了自己，她紧紧闭上眼睛抗拒着那恐怖的画面。我办不到！
　　你可以的！那声音却坚定地鼓励！
　　你是修罗王！是天地间唯一的修罗王，你可以阻止这一切！
　　阿修罗抬起眼，她那暗紫金色的眸子里有些许渴望──
　　你可以打败她！那是你心中邪恶仇恨所生出的魔鬼，你可以阻止她伤害你所爱的人！
　　我不知道……阿修罗喘息着摇头。她办不到！她不能阻止这一切了，没有人会原谅她，他们都将永远恨她！
　　关海霄会死的……
　　不！她仿佛看见自己手中的火焰长剑无情地刺入了关海霄的身体！
　　她看到自己那沾满血腥的手捧起了他的血……
　　不！不要！我不要！
　　那就阻止这一切！
　　那声音愈飘愈远，阿修罗跳起来大喊：
　　告诉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
　　你自己知道的！答案就在你的心里面。
　　你别走！阿修罗焦急地大叫：你别走！
　　动作要快，要不然一切就太迟了！动作要快……
　　阿修罗愣愣地立在那里──太迟？关吗？关会死？
　　她极度恐惧地抱住头！
　　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一定要阻止！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凯思洛停在黑暗中凝视着依莎贝那张孩子似的睡脸，她已经极度疲倦，哭着睡着了；可是他知道在梦里她依然躲不过妖魔恐怖的纠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渴望见到依莎贝……
　　大概是因为爱吧！
　　他有点悲伤地想着。尽管依莎贝的心里从不曾有过他，但他对她的感情却无法因此停止……
　　他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够的！
　　世界将要毁灭，到时候该怎么办？他痛苦地看着依莎贝，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将成为伤害她的刽子手。
　　天色将明，他无言地俯视着依莎贝那张哭着睡着的面孔，心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阿修罗不会放过这城里的任何一个人，或者该说她不会放过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阿修罗已经成了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魔鬼，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因为再也没有谁伤害得了她──
　　再也没有谁能阻止她去伤害别人！
　　可是他不能让阿修罗伤害依莎贝！他不能眼看着他的王无情地毁灭掉这个世界，却无动于衷！
　　或许他的出发点是这么的自私，但这感情已经无法阻止──
　　无法阻止他成为叛徒！

　　“阿修罗！”
　　关海霄在梦里焦急地寻找着！可是梦里的世界只是一片灰暗；没有火焰、没有色彩，只有一大片灰灰暗暗的天空！
　　“阿修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梦里不停地回荡，仿佛传到了世界的尽头却又好像只在自己身边！
　　这是个没有阿修罗的宇宙！
　　那么孤单，完全死寂！
　　他感到寒冷！
　　阿修罗在哪里？其他人在哪里？为什么只有他孤单地留在这里？
　　“关海霄……”
　　他猛然抬头，天空的颜色开始变了，他欣喜若狂地跳起来：“阿修罗！”
　　“我不是阿修罗。”一道银灰色的光芒缓缓地朝他靠近，那是曾在他梦里出现的光芒。
　　关海霄抬起头：“是你！你以前到我的梦里来过。”
　　“是的。”那光芒惨惨一笑：“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
　　关海霄一愣！
　　银色光芒闪动几下之后发出一声叹息：“你要继续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寻找阿修罗吗？”
　　“不！这并不虚幻，这是我的梦！这是我和阿修罗可以逃离一切、长相厮守的地方！”
　　银色光芒再度闪动，里面隐藏的人似乎有些愤怒！
　　“逃离？长相厮守？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你会阻止她毁天灭地？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你会不计一切保护她？难道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诺言吗？难道那都只是你愚蠢的谎言？”
　　“当然不是！”关海霄大喊：“那不是谎言！”
　　“既然不是谎言，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守着一个虚幻的梦境？在阿修罗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却还不能放弃人类愚蠢的观念吗？什么叫‘异族’？魔鬼若有人性，将比人类更加亲善；可是人类若没有人性，却将比魔鬼更加可怕！难道连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关海霄一怔！
　　银色光芒在他的头顶上盘绕几圈之后，里面的人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不要忘记你自己曾说过的话！”
　　“等一等！你说阿修罗需要我的帮助是什么意思？”关海霄焦急地大喊。
　　那银色光芒却缓缓飞向天际，只留下他守着那一大片灰暗世界。
　　关海霄愣愣地站在那里──
　　他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着阿修罗，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清醒了！
　　那怎么叫“爱”？
　　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个人类，而阿修罗是个魔族！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一点！
　　这是“爱”吗？
　　他的爱竟然狭隘得连界限都划分得清清楚楚！
　　这是“爱”吗？
　　如果有爱，他为什么不肯清醒过来好好面对这一切？他为什么不敢对这个世界宣告他的爱情？
　　关海霄惨笑着闭上眼睛。老天！他还算是个有情有爱的人吗？
　　他不是！
　　事实上他只是个莫名其妙、自恃清高的蠢人类！
　　他根本不够资格谈起“爱”这个字眼！
　　在那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回到了现实世界，外面有妖魔恐怖呼啸的声音。
　　“依达？”
　　“啊？”依达太太惊呼一声。
　　关海霄看到她那憔悴的面孔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
　　“圣母玛丽亚！”依达太太哭着抚住了自己的唇，不敢发出声音。“老天！你终于醒了！”
　　关海霄努力想撑起自己，但却虚弱得无法坐直身体！
　　“别动……”依达太太哭着扶住他：“你醒过来就好了！老天！你醒过来就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关海霄沙哑地问。空气中腐败的味道很陌生，他在哪里？
　　依达太太哭着直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关海霄轻轻地抱住她：“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黑暗中人影一闪：“依达？”
　　关海霄抬起头，依莎贝那头金发乱七八糟地出现。
　　她错愕地瞪着他：“你……”
　　“依莎贝！他醒了！”依达太太边哭边笑着说道。
　　依莎贝的怀里抱着几条面包，关海霄讶异地发现一向喜欢整洁美丽的依莎贝竟然头发没梳、脸也没洗！
　　他转头发现依达太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蹙起眉道：“你们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有找到他们吗？”
　　凯思洛垂着头低下眼：“是的。”
　　阿修罗那双锐利的眼睛并没有遗漏凯思洛努力隐藏的表情，她阴阴地笑了笑：“对啊！我怎么会忘记依莎贝是你心爱的女人？在你的心里想必她比我要重要得多了！是不是？”
　　凯思洛眉头一蹙，但立刻恢复成敛眉垂眼的模样：“当然不是，您是凯思洛的王。”
　　“‘您’？”阿修罗态度一转，竟似乎有所感叹似的轻轻一叹。
　　凯思洛没有动。
　　阿修罗感伤一笑：“我真的变了很多是不是？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
　　凯思洛还是没有动。
　　“凯思洛……”
　　他抬起眼。
　　阿修甸脸上有悲伤的表情：“我们真的已经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了吗？从过去到现在，你一直是我唯一的朋友！为什么我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凯思洛的眼里有一丝怀疑。
　　阿修罗勉强一笑，挥挥手：“算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她无言地叹口气，仰起头看着那已被黑烟所掩盖的太空：“其实我真的只是想再看一眼……再看关一眼而已……”
　　凯思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真的只想这样吗？他的王终究不是毫无人性、不是毫无感情的是不是？阿修罗不管再怎么残暴，终究还是阿修罗──说不定这是个好机会……是个挽回一切的好机会！
　　阿修罗那黯然神伤的表情让他下定决心！“王……”
　　阿修罗无言地看着他。
　　凯思洛勉强一笑，就赌这最后一把吧！这个世界反正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输的了。“您真的只是想再看关一眼吗？”
　　“你愿意告诉我他在哪里了？”阿修罗的眼底有奇异的火焰在跳动！
　　他考虑着，阿修罗那急切的样子让他不敢冲动──是对？是错？
　　“凯思洛……”
　　凯思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们一直在老房子的防空洞里──”
　　“是吗……”
　　凯思洛睁开眼睛，阿修罗竟然已经消失了！他心头刷地一惊！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对与错的选择不是吗？哈哈哈！”
　　阿修罗充满讥诮讽刺的声音远远传来，凯思洛猛地一震！
　　老天！
　　“阿修罗！”他嘶吼一声狂奔而去。
　　对错之间竟然只有分毫之差──
　　就像生死一样。

　　外面到处都是四下横行的妖魔鬼怪！呵！有点像是科幻电影里的场景！
　　呵！谁会想到有这样一天？
　　看这光景、看这燃烧得有如地狱的地方，谁会想到几天之前这里还是世上最美丽的城市之一？
　　他有点感叹，但现在已没有时间让他感叹了！
　　或许这个世界即将毁灭；或许这个世界还有一线生机，不管未来如何，反正多的是感叹的机会，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关海霄眯着眼睛注视着外面那些魅魅──不管是什么样的鬼魅都不可能全年无休，一定有办法躲过他们的耳目的！
　　他必须尽快把依达太太和依莎贝送走！
　　“我绝对绝对不会走的！”依莎贝坚决地在他的耳边低语：“我一直留在这个地方不是为了让你醒过来的时候当救难英雄！”
　　“那我只好把你打昏拖出去了。”
　　关海霄丝毫不为所动，这几天他已经慢慢发现这些怪物也是需要休息的。
　　虽然巴黎的天空已被烟雾所遮盖见不到阳光，但是在正中午、阳光最炙热的时候，那些鬼魅还是会找地方躲起来以避免光线照射。
　　再过一个钟头就是他们逃走的好机会！
　　“我已经打听过了，在机场附近还是有小飞机偷偷起飞，我会送你们过去，一到机场你们就直接上机──”
　　“我不要！”
　　“依莎贝！”关海霄紧紧握住依莎贝的双肩，那不过几天就已经削瘦的肩膀纤弱得几乎一摇就碎！
　　他冷静地盯住依莎贝的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该死的！你给我听好！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一命，可是如果你肯替我带依达离开这个地方，我会更感激你！她还有孩子在家里等她，依达不能死在这里！你也不能！我不准你们死在这里！你听懂了没有？我──绝──对不准你们死在这里！”
　　依莎贝顿住，她那双晶莹的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这么多天了……她一直忍住的泪水终于在这个时候爆发！
　　那积压的恐惧、绝望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哇地一声，哭着投进关海霄的怀里！
　　“我不要……”依莎贝哭得肝肠寸断地说道：“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
　　“傻瓜……”关海霄勉强微笑，揉揉她的长发：“这只是暂时的，我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啊！”
　　“那为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关海霄停了两秒钟。依莎贝看出他的心思，她又气又恨地用力推开他！
　　“叛徒！你是全人类的叛徒！”
　　“依莎贝……”
　　“我不应该救你的！”依莎贝疯了似的尖叫：“我应该让你被那些妖怪吃掉算了！我恨你！”
　　“依莎贝！”关海霄根本来不及拉住她，依莎贝已经毫无理智地冲了出去。“依莎贝！”
　　关海霄气馁地垂肩，一回头，依达太太那张不满意的脸就在眼前。
　　“依达……”
　　依达太太却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出去。
　　“依达太太！”关海霄立刻拉住她：“不能出去！”
　　依达太太摇摇头：“依莎贝是个好孩子，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
　　“我会去找她的──”关海霄说着便往外走。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依达太太突然摇摇头轻轻地说。
　　关海霄停住脚步。
　　依达太太叹口气，大概也知道多说无益吧！她只是微微苦涩地低声说：“可怜的依莎贝……”
　　关海霄闭上眼，有点心痛、有点不忍，却已无回头的机会；从他察觉到自己爱上阿修罗的那一刻，便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就算是错──也宁愿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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