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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迷惑。 我的天使鱼不开心?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它看起来十分忧虑,别笑我傻,你当我是神经病也好,当我是白痴也好,我只在乎我钟爱的天使鱼。 问过了鱼店老板,笑着摇摇头,告诉我,天使鱼是一种十分温驯的鱼儿,不像一般具有掠夺性的鱼会因为被困住而脾气暴躁。 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它当然不是暴躁,而是忧虑。 鱼也和人一样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吧? 就如同我一样,或者是因为它也察觉了我的烦躁而影响了它,这说来也好笑,可是我是真的认为也许我和我的鱼儿是心灵相通的。 当然这些话我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 人真的是最难懂的,永远不能要求自己的付出会有相同的回报,很多时候自己的付出给别人带来的只是困扰而已。 好难。 唉!或许我对任何事都想得太多了,对天使鱼、对我的感情和对其他的人、事、物。可是又叫我如何不想?人都是贪心和要求平等的,“情到深处无怨尤”这种感觉是真的存在吗?我很想知道,却也很害怕知道。我是个看似勇士的懦夫。 第一天到钟司的新公司上班,带着一点忐忑不安的心情,还有一点点内疚感—— 她是不可能爱钟司的,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但要如何告诉倔强的他? 总担心伤害到别人,总害怕使别人心痛,似乎活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的,她有些茫然了。 在所谓的对错、伤害与爱情之间,选择少得可怜,却是没有选择的必须选择—— 站在公司的门口,她叹口气,克制住自己转身而去的冲动,仍推开门走了进去。 宽敞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她四下望了望:“有人在吗?” “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自后面传了来,不久,一个娇小甜美的女子端着一杯热茶走了出来,甜甜地对她微笑:“你是古凯波对吗?” “对。” 女子将热茶放在桌上,走了出来:“我是辛可人,你好,钟司告诉过我,你今天会来上班。” 看着辛可人毫无心机、诚恳的笑容,她微微松了一口气:“你好,以后请多指教。” 可人笑意甜美:“来,我带你到你的位子上去。我是钟司从总公司带出来的,我跟他一起工作很多年了,一直都是他的助理,以后这份工作就交给你了——” “什么?”吓了一跳,她猛然停下脚步:“钟司的助理?” “秘书也可以。” “他没——”话才出口,她立刻停住,这是她和钟司的事,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应该是下午吧,早上总公司有个会要开,他大概会等到开完会才会过来。” 凯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抬头看着辛可人:“既然你当他的助理已经那么多年了,你们彼此之间的默契该已经培养得很好了才对,为什么你不继续做下去?” 辛可人拉了张椅子坐在她的面前,甜甜的酒窝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会烦啊,这么多年了,我也真的想换换胃口、做做别的事,而且啊,侍侯钟司烦得不得了,他又老是说我笨,所以喽,既然他有了你,那我当然是乐得轻松啦。” 既是如此,那为什么在她说这些话时,她的眼神竟闪着些许的落寞?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最灵敏的,望着辛可人带些稚气的笑脸,她知道,这是另一个女子的爱恋。 而钟司那个大傻瓜,必仍是什么都不知道。 唉,怎么说呢?这个世界—— “很少看你这么开心,你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吗?”邵天琪疑惑地望着他,童天杰竟难得的有了笑容。 “没什么。” “这是全世界男人的通用语吗?每次问话回答的第一句一定是;没什么。如果真的‘没什么’,那你干嘛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似的?”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点点她的鼻尖,对待孩子似的:“问这么多做什么?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时候?什么时候?”她半开玩笑地盯着他:“你可别告诉我你想结婚了吧?” “难说。” 这样的答案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过去的童天杰会说的话。 这更不是她所要的答案。 完全无视她的震惊,他微微地笑着:“我很喜欢她,这样说你也许不会相信,可是这次我是真的心动了,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你就是为了这个而跟我要房俐华的电话?” “有关系,但不是她。” 天琪垂下头,努力镇定自己的心神:“是古凯波?” 他没有回答,眼神里却已明白地写着答案。 她还真是自作自受,她自嘲地想着:苦苦等待七、八年,结果居然是自己当了他的月下老人。 “怎么不替我开心?” 她微微苦笑,怎么开心?这么多年了,当他兄弟、当他朋友知己,永远是第一个为他喝彩的人,永远把他当成地球的中心——而现在,他问她为什么不替他开心。 他是个该死迟钝的男人。 “当然替你开心,我乐歪了。”她淡然地回答,咬紧牙根不让泪水落下。 “天琪?” “别理我,我只是心情有点恶劣而已。” 他不解地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伸手探了探她的头:“不舒服?” “没有。”声音已有些哽咽。 他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她的关心与怜惜,他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温柔地待她,而那却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有谁会相信她苦苦等候阿年,为的只是一份友情? 飞了出去,再飞了回来,他一直是她最终的归处。一直相信,终有一天,她会以另一种方式发现她的存在,发现她的另一面。 “天琪?”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扮起笑脸,就如同她过去所做的一样:“没事啦,我失恋不行吗?你爱上别人我当然要伤心一下罗,哭一下不过分吧?还有为了失恋而自杀呢。” 童天杰愕然了几秒钟,然后笑了起来,邵天琪的话永远真真假假让人弄不清楚状况,总像个淘气的孩子似的:“你少捉弄人,被你捉弄了八年还不够?” “是,是,是,不捉弄你,要不然你要让凯波嫂来骂我吗?” “什么话,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我和她认识才多久?说不定我这是一相情愿。”他似乎十分潇洒地耸肩说道。 邵天琪一阵心痛。 这是童天杰吗? 这是一个内敛、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的童天杰吗? 到底她该是庆幸他对她的坦白,还是伤心他连自己没有自信的事都不向她隐瞒? 轻轻苦笑两声,她摇摇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事已至此,似乎再说什么都是枉然的。 有句话说:该是你的跑不掉,不该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这是人生潇洒的哲理,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潇洒了,其他的人也认定她是如此的潇洒,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心痛? 为什么她还是如此心痛? “凯波,还适应吗?喜不喜欢新的工作环境?” 面对他若无其事的笑容,她很有些不满:“你没告诉我,要我来当你的助理。”她指控。 钟司讶异地扬了扬眉:“有什么不对吗?你在以前的公司做的不也是助理的工作?我以为你会满意这样的安排。” 以为? 他总是这样说,以为这样对她最好,以为那样对她最有利,却不曾问过她的想法。 几乎是有些愤怒地,她冷笑一声:“如果我想做相同的工作又何必离开以前的公司?钱的多少对我来说并不是很大的问题不是吗?你没有问过我的意见。”钟司愕然地盯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毕竟这只是一件小事啊:“如果你这么不喜欢,那我可以——” “这不是职位的问题,而是你,你从来没问我的意见,任何事都一样,好像你可以决定一切,却不曾尊重过我。” “是这样吗?我不是每件事都先问过你之后才做决定的吗?只不过这次我以为你不需要问,你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你以前不会这么小题大做的。” “是吗”凯波冷冷转身:“你到底认识我多久?你真的了解我吗?” “为什么要把问题弄得这么复杂?”钟司有些急噪地轻抚住她的肩:“我们可以把工作的问题——” “没有问题了。”她抖开他的手,往外走去。 “凯波。” “我说了没有问题。” “不要这么任性,这不像你了。” 不像她?她有些好笑地想着:到底在他的心中,什么样的古凯波才像她? 他是真的认识她吗?或者他相信的一切都只是他心目中的假象? 这就是人吧。 永远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永远只看自己想看的,却不愿正视现实。 她任性吗?她这是在耍脾气吗? 为什么就该永远都只当那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而不会反抗的古凯波? 是没人要求她必须逆来顺受,是没人要求她不可以有脾气,不可以任性霸道,但已在别人的心目中定型之后,又该如何才能改变这一切? 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知道,她是个有自主权、独立的女人,而不是他心目中那个柔柔弱弱、永远必须有他在身旁扶持的小女子? “算我错了好不好?下次我一定改,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满意,那你说你想做什么,我无条件支持你,这样好不好?”他轻声哄着。 凯波无奈又感伤地转身望着他:“你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你以为这只是情人间的口角吗?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你看到的、认识的根本不是我?”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看到的是谁,认识的是谁,你为什么要一直跟我强调这些并不存在的事?”钟司叹口气,凝视她的眼:“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以前不是很好吗?” 不可否认,她是迷惑过,为他的潇洒多情,为他的光芒耀眼,她也以为只要再过一阵子,她会投入,会爱他的。 可是却不是那样。 他们之间横着的是一道假象的鸿沟,他不肯面对她并不需要他的事实。 他甚至不想睁开眼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这样固执而有些天真的他是注定要受到伤害的,一旦他无法不面对现实的时候,他会伤心的。 而她是多么多么地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好无奈地,她叹了口气:“没什么,职位的事就随你吧,我没有意见,如果你希望我当你的助理,那我就当你的助理吧。” 他满意地笑了起来:“这才对。” “钟司——” “怎么?还有话要告诉我?”凯波有些犹豫地望了望办公室外正埋头苦干的辛可人:“你和可人认识很久了吧?” “恩,大概有五年了吧,她跟着我到‘顶略’,又跟着我到这里来,以前我们就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他停了一停,有些好笑地望着她:“担心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吗?” “当然不是。” 钟司轻笑,轻轻拍拍她的颊:“你大可放心,我和可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她就像个小妹妹一样,要能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我还会认识你吗?如果真有什么,我怎么敢让你们认识,还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呢?”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自己所爱的不见得能相爱,可是往往自己并不爱的,却又对自己苦苦执着。 人间的爱情无法定义,伤害便是如此无可避免地形成,却还要努力地想让别人好过一些。 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断钟司的对错、糊涂与否,认真想想,自己又有多理智聪明呢? 夜里,和童天杰坐在他的小工作室里,彼此都静默着,各怀心事。 啜着杯半温的茶,聆听音乐,原本是件极为舒适的事,可是不明白为什么,似乎所有的心情都无法在这样的夜里沉淀,反而格外的清晰起来。 他们之间是在恋爱吗? 人的一生要思索多少次这样的问题? “我很高兴你能来。”他突然开口。 凯波抬起头,有些羞涩地微笑:“而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 童天杰理解地点点头,古凯波并非一般的城市女子,无法将自己轻易地开放出来,她的观念仍是保守的—— 这使她坐在他工作室之中的时刻变得珍贵。 “听阿俐说,你和邵小姐是很多年的老友了?” “恩,很多年,大概八年了吧。”他微微一笑,抬起眼:“天琪是个很特别的朋友,她每次回国都会来散播快乐,很少有女孩子像她那么开朗的。” 邵天琪的确是个少见的女子,但他却没有选择她,为什么? 同样的剧情不断上演,她有种不胜唏嘘的感觉,要到什么时候男人们才能真正看清自己身旁的一切? 处在这之间,有时不免有种冷眼发现一切的冷漠和迷惑,是她多心?敏感? 还是这些男人都真的太迟钝了? 那么多的细节与情节在他们的生活当中,而他们却一再地忽略,只顾着追求心目中的女主角,可是很多时候,最抢眼、最引人注目的星星,并无法在自己的宇宙中驻足。 这算不算是一种豁达?为了了解自己的冷漠与淡然—— “想什么?” 凯波叹息,望着大台北的夜色,夜凉如水,所有沸腾的情绪以一种冷冷的态度在心头翻搅,突然四周的一切变得如此清晰起来。 可是,为什么正当以为自己明白地看清一切时,心里却无法抉择? 这——就是爱情吗? “不知道,好多的事和情绪混淆在一起,突然觉得迷惘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明白自己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不由自主,她说出了实话。 有些讶异地,他凝视着她,对她的话感到有些吃惊。 如此沉静的女子,竟会如此剖析自己。 而凯波,仿佛警觉自己正对着一个不甚熟悉的男子吐露心事似的,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只是——” “其实我也常常对自己的一切感到迷惘。”他轻声承认,打断她的尴尬:“所以很多时候不敢面对自己,去剖析一个并不了解的内在是件很痛苦的事,而且就算剖开了,也不见得能得到自己真正想知道的,有时候,血淋淋的答案比没有好太多,可是通常都是没有比较比较令人心安。”他淡淡一笑:“这样说也许有些逃避,可是我真的很不愿意去细想,宁可在音乐中平衡自己。” 音乐里流泻出的乐曲是一支流行音乐的改编演奏曲,她细细聆听,有种窝心的感觉。 几乎每个活在都会之中的人都会发生这样的问题,迷失了自我,不知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而每每谈起这个问题,总像拿把刀向着自己似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旦造成伤害会悔之莫及。 害怕一种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和蠢蠢欲动的压力—— 再聪明些或再笨些,生活也就无所谓意义和追寻了,偏偏总卡在半天云,上下都不是,如此为难,竟只能蒙着自己的眼,说什么都不知道。 凯波无奈地笑笑:“对不起,谈起很奇怪的问题了,这种话题即使是弗洛依德大师也要甘拜下风的,还是不谈为妙。” 童天杰看着她,叹口气:“的确是不谈为妙,以前自己也会思索,但到了这个年纪,思索这些对我来说是艰辛了一些。” 她轻笑:“说得老气横秋的,你已经年过半百了吗?还年轻呢。” “是啊,快三十的男人,生命已走了不止三分之一了,再去想那些问题只显示了我对我自己的不负责任。” 啊,对了。 她仿佛突然领悟到什么似的,负责任。 每个人都该对自己负责的,不管过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样的心情,都不是能要求别人来替自己思考的。 如果有迷惘,有不解,该去追求答案的依然是自己。 没有谁能真的了解谁的寂寞,也没有谁真的能去负担谁的生活。 她浅浅地笑了起来,该是她为她自己负责的时候了。 不是吗? “干我什么事?”阿俐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郑烈看:“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很好笑?” “我只是认为你不插手别人的生活,钟司和凯波的事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废话。”她有点恼怒地瞪着他;“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有什么本事可以去主宰凯波的思想和生活?钟司追不到她是他没本事,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这算什么?” “你对他有成见。” 阿俐怒视着他,张口欲骂又忍了下来。他是为了他的朋友来尽忠的,即使这表示了他有多不了解她,她也该给他一次机会。 “我对钟司没有成见,我甚至承认他十分优秀、有才气,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长相又足以上电视当明星,对这样一个人我为什么要有成见?” “我也不知道,可是你不欣赏他这是事实。” “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欣赏他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试图和他讲理:“更何况没有谁规定我必须欣赏每个人。” 郑烈摇摇头苦笑:“没人规定你必须欣赏谁,可是我希望至少你别太主观而影响到凯波的观念,凯波很听你的话,这你自己也知道的。” “去你的神经病。”她喃骂,然后有些可笑地望着他:“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凯波在你们的心里就那么没主见?那么懦弱而必须事事都听我的才活得下去吗?这是哪一国的笑话?如果钟司也是这样想的,那得不到凯波是他活该,他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她。” “阿俐,我是和你说正经的,你就不能好好谈谈这件事吗?” “我也是很正经的。”她严肃地坐了起来:“我没有对凯波施什么妖法,她自有其意识,钟司追不到她怪罪到我的身上是不公平的,你不认为吗?对朋友忠是好事,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是无中生有?” 他在屋内走动,随手拿起一本书,放下,拿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爱她,这是很显然的,可是为什么很多时候只能茫然地望着她? 阿俐活得如此率性、坦然,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对她造成困扰似的,这样一个孩子似的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凯波和钟司之间有问题,那绝不是我,我没批评过他半句话——” “也没说过他的半句好话。” 她突然之间暴怒起来,恶狠狠地盯了他三秒钟,然后神色瞬间转为一片陌然:“你走。” “阿俐——” “走。” 郑烈有些急了,每当她真正开始发怒时就是这种表情——一切都打动不了她的表情。 如此决绝。 “至少先听我把话说完。”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眼神冷得更令人心寒—— “我相信你的确没在他们之间煽风点火,你唯一要做的便是不发表任何意见,我是不能要求你去影响凯波让他们在一起,这是我的错。”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凝视着她的眼,里面没有半丝软化的迹象。 “阿俐,你好固执,有时候你的倔强和不让步真的叫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教教我吧,要怎样才能爱你?要如何才能使你明白,世界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生存的,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拒绝我?你到底还要固执多久?人是很脆弱的,我们相爱啊,为什么会这样?” 她仍是木然的。 郑烈心痛地望着她,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争执了,可是每次她的暴怒都很令人心惊。许久许久,终于起身开了门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面具在同一个时间内落在地上跌了粉碎—— 世界不是这样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那么到底世界是什么样子? 相爱就一定可以在一起吗? 只要相爱,问题就一定可以解决吗? 有人说,只有爱得不够深,却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她是爱得不够深吗? 真的爱得不够深,所以无法改变自己吗? 在爱情与尊严之间,要选择什么才会真的幸福快乐? 柏拉图似的爱情无法存在的,白雪公主的童话也只是一场梦幻而已。是她太天真太浪漫,或是太不够实际? 和郑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在风平浪静之后为什么会变质?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淡然? 淡然得令自己吃惊,不可思议。 那是恋爱吗?或者她所追求的并不是爱情,而是刺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背脊发凉—— 她竟是个如此冷血的人吗? “怎么啦?你今天不太对劲。”有些好笑地发现,他和她这几天似乎不断在重复这句问话。 邵天琪抬头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埋首于她根本无心看的杂志之中:“没什么。” “每次女孩子说‘没什么’后面通常都还会有下文。”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女学专家了?”她尖锐地讽刺道。 童天杰一楞,这世界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走样,这样突然令他措手不及? 和古凯波在一起,她常发警人之语,一些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自她口中的话都出现了,而一向最明朗快活的邵天琪变得尖锐、阴阳怪气了,是他走错了空间? “别理会我,我待一会儿就好了,情绪低潮,每个人都会有的。”她叹口气咕哝。 “这不像你,你以前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我的。” “那是以前。” 童天杰放下手中的乐谱,抽掉她手中的杂志:“你盯着这一页至少有半个钟头了,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正在背书。” “很好笑。” “天琪,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默半晌,她望着他,微微苦笑:“很重要吗?我到底怎么了。” “当然。” “为什么?” 他再度愣住,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啊,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我以为这是很显然的。” “好朋友。”邵天琪讽刺地笑了笑,简直不敢相信在台北市还会有这种傻瓜存在。 走遍了全世界,看过各色人种,男女之间真的有友谊存在吗? 有的,只要是萍水之交都有的,只要是君子之交都有的。可是漫长的八年,到现在他还认为他们之间的不过是段友谊,如果不是他太迟钝,那么必是她太失败。 “我不明白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个样子?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或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利,还是——” “你和古凯波怎么样了?”她打断他。 童天杰眨眨眼,不太理解地说:“和凯波?这和我和古凯波在一起有什么关系?我并不会因为和她在一起就不要你这个朋友或忽略了你,你为什么突然——” “你和她之间到底怎么样了?”她再度不耐烦地打断。 “很好啊。”他只有如此回答。 “她是你心中一直在寻找的吗?” “我不知道。” 邵天琪瞪着他:“别告诉我你如此用心,到头来只换来一句不知道。” “世界上没什么事是可以完全肯定的,你比我还清楚这一点。” 她不清楚。 她什么都不清楚了,有种落泪的冲动再度涌上咽喉。 八年了,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那样肯定,他必是自己心目中的另一半。到如今,飞遍大千世界的各个角落,这样的想法不曾改变过,不曾动摇过。 是她太傻太痴了吗? 以为真的知道什么叫爱,可是这样的爱是对的吗?八年的青春岁月,全盘投注在一个对自己毫不知情的男子身上,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爱情是这样的吗? 都会里,每天都起起落落着不同的男女悲观想法,他们说那叫爱情速食,热恋一场之后毫无怨尤地各奔西东。她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暗自庆幸自己并非其中的一员。 可是她长达八年的眷恋换来的,到底又是什么? 值得吗? 到头来仍要扮演无谓牺牲的痴情女子,含泪相送,这叫什么? 这叫什么?没人要求她这样,她为什么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要眼睁睁地让幸福的青鸟自眼前飞走? 放手一搏就那么难吗? 爱情和尊严之间,她要选择什么? “天琪?” 她抬起眼。 童天杰被她眼中所有的伤痛所震撼。 从什么时候开始,孩子似开朗的邵天琪,眼中竟也会流露出那样深沉、属于女人的痛楚?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转向窗外那一片台北阴暗的夜空:“我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失恋,不想自己失败而已。” 愕然地,他愣愣地望着她。 “有个男人,听他唱了八年的歌,满心以为可以听一辈子,到后来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来来去去,在天上飞了将近十年,每次总会飞回来,以为这次再也不用往外飞,可是一次又一次,就这样的飞了八年,那个男人依然唱着他的歌,却从来没看到我,只当我是兄弟、朋友,这是身为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 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震惊地望着她,无所适从,脑中只有一大片的空白与茫然。 而她苦涩地笑了,终于说了出来,终于将尊严弃之不顾,这样的决定已经无所谓后不后悔了。 只有单纯地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只是单纯地——希望事情会有所转变,反正再坏也不过如此了,不是吗? 望着童天杰不可置信的眸子,以往那永远深不可测的眼终于起了变化。 她惘然了。 这一把,她赌得好大,赌得满心恐惧。 她会输? 或者她早已在八年前输掉了这一切? ------------------ 晋江文学城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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