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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群自芙蓉那听说了阿瞳得脑瘤之事,深受打击,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她憔悴那么多;怪不得每次见她,她脸色都苍白成那样? 只剩一年的寿命,只剩一年—— 这是多可怕的事,他无法相信从小即同他一起长大的阿瞳会有消失死亡的一天。而且,就在一年之内。太可怕了,可怕到他无法形容他的慌张和惧怕。 他那惨白的脸,全映入了芙蓉眼底。 葛雪贞也在。她陪着皱眉,心底却犯嘀咕。这么突然?她总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不对。 芙蓉睨着浩群,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做足凄惨状。 “唉!好可怕,那丫头生这病,却又一个人无依无靠。她又体贴,怕麻烦人家也不找我们帮忙。” 唐浩群果然中计。 “不行,我得去把她接回来往——”他坚持。 葛雪贞却反对,她说:“应该是找家好一点的医院替她治疗,把她接回来反而对她的病不好吧?” 芙蓉瞟了雪贞一眼道:“医生说反正也没救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令她开心,否则,阿瞳早就进医院治疗了,干么拖到现在?何况,她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哪开心得起来。”芙蓉颇有寓意说了句:“谁都知道那丫头最爱同浩群一起了……” 唐浩群坚决道:“晚上我就同妈商量,让阿瞳搬回来养病。”他绝不允许阿瞳独自应付这可怕的事。 芙蓉见计谋成功了,暗暗得意地笑。她最兴奋的,莫过于看见葛雪贞黯淡的脸色,现在,她弟弟的心思可是几乎全放在阿瞳色身上了。 晚上,唐家因阿瞳的事讨论许久,决定隔天即差人去将阿瞳接回。 半夜,芙蓉进唐母睡房,把阿瞳佯装生病的原因告诉她的母亲。 唐母本就担心浩群真会娶了那葛雪贞,再加上前次对阿瞳的误会而生的内疚,她即刻答应要同芙蓉同一阵线,帮阿瞳抢回浩群,但她也有顾虑。 “可是,谎称只剩一年的时间,会不会有点太过头了?” “唉!妈,就是要说得严重点,弟才会紧张嘛——而且是葛雪贞私下先脚踏两条船的。你小心她真嫁入我们家,榨干咱家的财产。你没看爸和弟多信任她呀!好多重要的Case都丢给她做哪!”芙蓉吓着她的母亲。 唐母也觉得阿瞳和她投缘多了。 “好吧、好吧,你放心,妈会帮你们的。”当唐太太那么久,她可头一回遇到这么刺激的事。她搓搓手道:“没问题,反正就演戏是吧?妈年轻时可也曾当过话剧社社长哪!” 看妈那蓄势待发的模样,芙蓉突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叮咛她的母亲。“喂,你可别演得太过火了,叫浩群反而起疑了。” “不会、不会!你放心吧。”唐母保证着。 但她越保证芙蓉越是担心。 葛雪贞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把一旁刚念完书累极了的章书桐也吵得无法睡。 “怎么回事?”他坐起来问她。 “唉——你相信一个好好的人会突然得脑瘤吗?” “谁呀?” “那个袁芯瞳啊!” “这么惨?!”他起了同情心。 但雪贞瞪他一眼。“我才惨呢!她明天就要搬回唐家了,半来我和浩群订好今年年底订婚,昨天他又说要延期,真气死我了——” 章书桐斥责她一句。“别这样,人家也不希望得这种病吧!你那么健康和她计较什么?” “唉!你懂什么?那唐芙蓉怪怪的,谁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何况阿瞳自小即爱着唐浩群,搞不好是装病。” “你别疑心病那么重好不好?”他揽她入怀。 她在他怀里叹气。 “希望是我多心就好——不容易走到这地步了。” 章书桐抱紧她。”你放心!姓唐的不娶你,我也会娶你。” 她想也没想即说:“那不一样——”说完,才发现可能伤了他的心,立刻又补上一句。“当然,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高兴的。” 章书桐对她给的伤害早就习惯了。 忽然,他淡淡说出他的疑惑,惊吓了她。 “你有没有可能……也爱上了唐浩群?” 她惊愕地睁眼坐起。 “不!”她勉强挤出笑来否认。“不可能——”倒像在说给她自己听,听得那么心虚。 他也不多问。 雪贞摇头忙道:“我一直就讨厌唐家的人,从小就讨厌!” “可是——也包括唐浩群吗?” 他没有似唐家的人那般趾高气扬对待过她,他是个宽容仁慈的人,总是很体贴很温柔帮助她。 葛雪贞有些迷惘了。 她是不是嫉妒阿瞳? 是这样吗? 倘若那是爱,那么章书桐呢? 书桐了解她、包容她、和她最有默契。浩群则像灰姑娘眼中高贵遥远如星般闪耀的王子,来自她向往的另一个世界。 难道,她同时爱上两个男人了? 是这样吗? 一个她依赖着;另一个令她着迷。 两个男人她都想拥有;都不想失去。 会大贪心吗?不!她可不这么认为。 她转身伏在书桐身上。 他总是供她热的体温,像一种必须的支柱。她改问起他正忙着的会考。 “你的律师会考准备得如何了?” “满难应付的,不过我不会放弃的。”他去年即考过一次,但没通过,这次更是全心全意准备。 他逼自己要争气给雪贞着。 他其实并不比唐浩群差,他一直努力向雪贞证明这点。 阿瞳兴奋地回到她久违了的粉红大房间,一切属于她的物件全在。 她摸摸珠罗纱帐;拉拔丝绵被,然后躺在那张羽绒床上——啊!她吁了大大一口气。 这些高档货;这才叫生活呀—— 她几乎要忘了这种奢侈舒适的生活了。 方才她前脚才踏进大门,就听唐母呼天抢地地奔过来,“超级大力”拥住她。 她夸张地涕泪纵横嚷着。“阿履!你安心的在这养病吧!” 阿瞳真要以为自己是快死的人了,瞧唐母那个哭劲。 而葛雪贞倚偎在唐浩群身旁,一双眼锐利地盯着阿瞳,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 看那女人一副紧抓着浩群的模样,芯瞳就讨厌,尤其在撞见葛雪贞和另一个男人私会后,她就更加瞧不起这女人。 于是,阿瞳故意晕了一下,“唉哟”一声地往浩群那方向倒。 “怎么?”唐浩群立刻扶住她,紧张极了。 阿瞳贴在他胸前,虚弱地道:“我……我头好晕……站不住……” “快扶好她!”芙蓉跟著作戏。“准是发病了……” 唐母立刻配合道:“快!你快抱阿瞳上楼休息去。” 唐浩群轻易地便将芯暄整个人抱起来,紧张地低声安抚她。“小心,快闭上眼休息去——”他抱她走上楼去。 唐母还在他身后说:“小心抱呀!抱紧点,别摔着她了。” 芙蓉也跟着嚷。“扶稳她的头啊!医生交代千万别晃动大厉害——” 葛雪贞气得龇牙咧嘴。唐家人完全无视她的存在,竟然要浩群去抱阿瞳。那她这个女朋友算什么?她快气晕了。 而阿瞳则得意地躲在浩群的怀抱里。 她合上眼想,他的胸变宽、更结实了。好温暖,好想就这么被他抱着,永远别放她下来。 就让葛雪贞气到爆炸好了。 然而,他终究是将她放到床上了,帮她拍松枕头、盖好被子。 她睁开眼,有点内疚地看见他一脸的担心。 “阿瞳,医生开给你的药吃了没?”他坐在床沿轻声提醒她。 “吃了、吃了——”其实,那都是芙蓉给她的维他命丸。 他微笑地盯着她道:“好,你先睡个觉,等会儿我再上楼来叫你吃饭。” “好——”她合作又听话的。 唐浩群揉揉她前额,然后才离开。 此刻,阿瞳精神甚好,哪睡得着? 不过是想气气葛雪贞罢了。 目前看来,唐浩群果真认定她是害了病。他发愁的模样教她不忍。想到她在欺骗,阿瞳也不好过。 可是,她多希望能一直贴在他的胸前。 说她自私也罢,只要能拥有唐浩群,阿瞳什么事都愿意做。她拼命抚平自己的罪恶感,她告诉自己,是葛雪贞先不珍惜他的。阿瞳这样安抚自己,只期盼着天爷帮帮忙,叫浩群不要发现,这个谎言永远不要被揭穿—— 楼上另一间房里。 唐浩群和葛雪贞之间的气氛十分紧张。 “那么多人在,就非得要你去抱她吗?”葛雪贞不悦地指责道。“浩群,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唐浩群自知理亏,他充满歉意地安抚她的情绪。 “对不起——雪贞,你就让让她吧——” “为什么?”她头一次摆脸色给他看。她失去温柔,因她嫉妒,她咽不下这口气。“难道不能送她去医院吗?请专人看护呀?有必要这样由你亲自代劳吗?” 葛雪贞真的吵得他不舒服、刺耳极了。他不懂,她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全跑哪去了? 阿瞳都决死了。雪贞还想同阿瞳争什么? 他疲倦地应付她。“这对你是不公平;可是,你也明白我是从小看着阿瞳长大的,我怎么可以撇下她不管呢?” 他坚决地表明了要照顾阿瞳的决心。 葛雪贞知道再逼他只会得到反效果,于是改变态度,委屈地掉下泪来。 唐浩群果然软化了。 他拉着她的手,安慰她道:“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委屈。你先忍忍,我一定会补偿你的,好不好?” 雪贞梨花带泪啜泣的模样,令他颇为自责。唐浩群心情紊乱、他好疲倦,感到两边不是人。 照顾阿瞳即会得罪雪贞。 可是,今天阿瞳比谁都更需要他呀!他陷入两难的局面。 他早已明白自己爱阿瞳多些,但于理又不能负了雪贞。 对男人而言,这真是种煎熬。他觉得自己陷进感情的游涡里,负荷好重。 阿瞳正躺在床上睁眼发愣,等着浩群来喊她下楼吃晚餐。忽然葛雪贞门也不敲就闯入。 当时阿瞳正精神奕奕地跷着腿躺在床上,哼着流行歌,双手交抱脑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结果葛雪贞突然地闯入,令阿瞳来不及装出病恹恹的模样,只好照原状杵在那里。 “呵,你看来一点也不像病人嘛——”她刺探着。 好呀!这个阴险的葛雪贞。阿瞳不慌不忙地回她一句。“奇怪,我今天精神特好,难道是因为浩群特别照顾我的关系?” 这一提,果然把葛雪贞激得哇哇叫。她大吼:“我看你根本是装病,什么脑瘤?全是骗人的!” 她忿忿地咒骂。但见袁芯瞳非但毫无反应,还故意将身子放软,捣住额头摊在床上,状似无辜地一手按住胸口,虚弱且神经质地哀叫着:“呀,我是病人哪!你、你这么大声吼我,哦——我头晕,受不了了。”她哀声连连,活似受了什么天大的欺负。 瞧芯瞳那作戏的样子,葛雪贞气得瞠目结舌,只差没吐血。 她这模样简直是侮辱她。 葛雪贞在阿瞳的嚎叫打滚加上气呼呼地甩门中,不得不离去。 她一走,阿瞳即停止作戏。 哼!气死葛雪贞。活该! 唐家好似又回到从前的生活。 除了不知道真相的唐父及浩群,眉宇间常有抹不掉的哀愁外,全家和乐融洽如从前。 阿瞳再次回到千金小姐的生活。 唐母知道阿瞳在美国受得委屈心疼她,也就更加宠她。当然,想到不久后,阿瞳可能是她的媳妇,唐母就更理所当然待她好了。 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唐家果然无人再提雪贞和浩群订婚之事。 这段日子唐浩群对阿瞳的要求,几乎是从不拒绝。他只希望她开心。 这天假日。 阿瞳穿上了一件粉红色洋装,加上一件鹅黄色绒毛外套,双足蜷在沙发上。 她正和经纪人李霖通电话。 “好啦!反正我这阵子不接戏了。” “到底为什么?”李霖希望阿瞳能帮他客串几部戏。“你这样突然说不干就不干——” 阿瞳和他打哈哈。“哎呀!反正临时演员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也不用连戏——”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要是嫁给了唐浩群,她还需要演戏干么?她正兴奋地幻想,见浩群下楼手上拎了车钥匙准备出门,她立刻敷衍李霖。“好啦、好啦,等要回去时我再Call你啦!Bye!” 她跳下沙发。 浩群瞪她。“别跳来跳去的,等一下万一跌倒了。” 她摇晃着头笑眯眯地:“你要去哪?” “同雪贞约好了去看电影。” “呃——”她点点头,然后在他身边绕来绕去。 唐浩群立刻意会过来,“你想去呀?” “我去当电灯泡胳么?”她昂着下巴想想。“不过,要是你坚持请我去——那我——” 她话还没说完,他迳自甩甩袖口往门外做去,丢下一句。“你还是在家好了,别老往外跑。” “不不不—”她赶忙拉住他的手臂。“医生说,多呼吸户外的空气对身体比较好。” “电影院哪来的好空气?” “多看看好片子对心情好。” “全是你的话!”他敲敲她额头,笑她。 车子绕去郊区接了雪贞。 唐浩群一边驾车、一边说话逗雪贞开心,而她却一路上垮着脸。本以为今日难得和浩群独处,谁知他竟把袁芯瞳也带来了。 葛雪贞没忘记上回阿瞳把她气得半死。她回头看见阿瞳正愉悦地吸着冰冷的饮料,对着她的视线,还对她眨眨眼。 雪贞回过头来对浩群微笑,温柔地替他顺顺头发、整理衣领。摆明了她是浩群女朋友的身分。 阿瞳干脆撇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车子驶进戏院旁的停车场,三人下了车排队买票。 一路上,葛雪贞紧紧地挽着浩群的手臂,不停地同他说话,故意冷落阿瞳。 阿瞳也不甘示弱,拉了浩群买爆米花给她带进戏院吃。 雪贞突然说一句。“呀——我们俩进电影院从不吃东西的。” “是吗?他和我一起看电影时,都吃吃喝喝的好自在呢!” 两个女人杠上了。 唐浩群忙打圆场,拿了爆米花赶她们进戏院。 “好了,快来不及了。走吧!” 阿瞳和雪贞两人气氛僵持着。 一场电影下来,阿瞳只顾着频频注意身旁的葛雪贞拼命往浩群身上靠,手也紧攀着他不放。 阿瞳不甘受冷落。影片播毕出去时,她直嚷头晕,急得唐浩群忙去扶住她。葛雪贞看她那故作虚弱状讨宠的模样,气得眼珠子快弹出来。 而唐浩群忙着照应两人,更是觉得疲惫不堪。稍后下了大雨,三人决定打道回府。 唐浩群开车先将阿瞳送回唐宅,然后载雪贞返家。 一进门,见芙蓉也在。她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玩得开不开心?” “不!一点也不开心——”阿瞳往长沙发一瘫,吁了口气。“葛雪贞盯他盯得好紧。我总不能老是靠头晕呀、头痛啦来引他的注意。”她落寞地说。“我也想光明正大的牵他的手,当他女朋友。” “至少他和雪贞暂时不会订婚了。我们再加把劲,再过两个月,我就暗示他娶你。” “可是——”阿瞳撤撇嘴。“我怕他是爱着她的,那样我不就太过分了?”阿瞳难过、矛盾着。“我说谎说得好累哦——” 芙蓉也明白这对阿瞳坦白的个性的确不好受,可是,她真的看得出弟弟的确是爱着阿瞳。眼睁睁看他们错过彼此,岂不太可惜了? 唉!假若当初阿瞳没有去美国就好了。 那两年的分别,使得葛雪贞有机可乘。当时,她和浩群以为阿瞳不再回来了。 这是命运种下的遗憾,但难道不能补救吗?芙蓉相当肯顶她弟弟并不适合葛雪负这女人。她想阻止,想帮阿瞳,可是,现在看阿瞳这样挣扎,她又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太冲动了? 稍后。 阿瞳上楼冲澡,换了一套使服。她绕到浩群房间发现他仍未回来。 她独自在他房里逛逛,看见书桌上堆着一叠又一叠的书,随手捡了一本看。发现是医学方面的专业书籍,她又拿了几本,书目全是有关脑科的。 他在看这个? 阿瞳忽然一阵感动、内疚。他是真正担心她的病?!而她,只不过是在利用他的同情和担心,不过是自私地想拥有他。 阿瞳沮丧地坐下,愣愣地瞪着那整堆的书。随便翻一本里头都划有密密麻麻的线,书旁一本蓝色笔记本写满研究心得。 唐浩群白天要到唐氏企业上班,夜里又花时间研究这些枯燥的学术性书籍,而且还要应付她的叨扰…… 阿瞳深觉惭愧。她究竟给他造成多大的负担。她这样诓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她又受不了失去他,受不了葛雪贞拥有他。 怎么办才好?阿瞳内心挣扎得厉害,也折磨的厉害。她想:这世上若没有葛雪贞就好了—— 然而这想法太天真,阿瞳伸手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 这世上也不可能只有个袁芯瞳;不过这世上她只看得见一个唐浩群。 ------------------ 晋江文学城 Helen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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