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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十一个月又二十天后。 矞矞和她的好朋友兼好同事苏彦婷,相约在公司外的餐厅吃午餐。 “喂!你不是一向清汤挂面的吗?为什么想烫头发?”苏彦婷边吃她的海鲜面,边好奇地问何矞矞。 “不为什么”她懒懒散散的吃了口牛肉面,简单地回答。“快三十岁了,很想做点什么改变,干脆把头发烫卷了,换换样子也好,好看吗?” “嗯!好看,卷度很大、很自然,你那种黄毛丫头的发色倒满适合的,看起来层次分明。”彦婷认真的替她打分数,左看看右瞧瞧,摇了摇头说。“问题就是太长了,简直比铁达尼号里的萝丝还长,小姐,这种中古世纪的发型现在不流行了,你知道吗?你的头发长得都快过腰了,干么不剪一剪呢?” “老问题就别再问了,我是不剪头发的。”她慢慢地喝汤。 “你这种固执的毛病很糟糕耶!真是不可救药。”彦婷拿筷子指着她骂。 “别骂了,你每天不骂我是不是很痛苦啊!” “是我这个生死之交才会骂你,快三十岁了还拚命拒绝追求者,仗着自己漂亮就挥霍青春,不会太浪费了一点吗?”彦婷说得咬牙切齿。 矞矞根本不以为意,气定神闲地挟了彦婷碗里的一块花枝吃,笑嘻嘻地自问自答。“矞矞,你固执吗?不,怎么会呢?我只是想找一个合得来的伴呀!万一找不到怎么办呢?那有什么关系,我有艺术家的性格,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哇!” 彦婷斜睨着她,话出如风。“别告诉我,你还在等第二个乔奇——” 她看见矞矞脸上的笑容敛去,陡然顿住,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警告过我不能提起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矞矞耸了耸肩。 “既然知道已经是过去的事,又何必让自己天天活在过去回忆里呢?”彦婷又锲而不舍地说。 她淡淡一笑,装出很酷的样子。“曾经爱过,就是幸福。其实我只要一想起他,仍会有幸福的感觉,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他。” “你完了,你真的病得不轻,没药救了你!” 彦婷夸张的表情,让矞矞忍不住笑出声来。 “喂,我在骂你耶!你还笑——”彦婷打了一下她的头。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下午还有会要开,先让我回公司养精蓄锐行吗?”矞矞付了帐,拉着她走出餐厅。 “你们企划部有哪一天不开会的,还是我们营业部的女孩子轻松,开会都是男人的事,对了,最近我们部门有个‘美眉’要离职,你请调过来和我作伴好不好?”彦婷兴致勃勃地说,在营业部的女办事员里,只有她的年龄超过三十岁,老被男主管当成取笑的对象。 “我才不要!”矞矞急忙一口回绝。“你们营业部的十五个主管全是公司有名的超级大男人,女办事员的地位又那么卑微,你要我调过去帮他们倒茶泡咖啡呀!饶了我吧!我看应该是你请调到企划部来才对。” “你以为我不想吗?”彦婷扁了扁嘴,叹口气无奈地说。“你们企划部里全是才女,我这种只会统计作帐,一点审美观念都没有的人,你们那个留美回来的经理会要我吗?别傻了!” 矞矞转向她,眼睛睁得又太又圆,忍着笑说:“不一定喔!Tony欣赏双鱼座的女人,哈哈——” “你怎么知道?Tony告诉你的吗?”本身就是双鱼座的彦婷半瞇着眼看她,一脸不相信。 “真的,那天在一个广告案子上争执不下,他就说我这个双子座的女人真难搞定,还是双鱼座的女人温驯得多,句句属实没骗你。”矞矞正经八百地说完,自顾自的笑起来,她早就知道彦婷欣赏Tony很久了。 彦婷假装不在意地说:“那也不能代表什么,人家是柏克莱回来的,而我只是本土的二流大学毕业,光学历就有天壤之别,这种白日梦还是别作,身体会比较健康。” “你真是没出息,难怪营业部那种歧视女性的部门也能待得住,胸无大志就算了,还连一点骨气都没有。”矞矞笑骂着。 “好啦!你已经报仇了。”彦婷白了她一眼。“我发现我们两个姊妹还真可怜,除了你骂我、我骂你,你还不是照样思念你的乔奇,我还不是照样和丘宪川那个混蛋在一起,日子依旧没什么改变。” “你今天是来扰乱我的吗?”矞矞沈下脸,咕哝着。“故意提起乔奇两次,存心触犯我的禁忌,什么意思嘛!” “对不起、对不起!”彦婷噗吓一声笑出来,飞快转移话题。“你们企划部最近有没有得到什么新消息?” “哪方面?”矞矞没好气地反问。 “听说日木总公司派来一个‘特别助理’,来了解我们这个台湾子公司的实际营运状况,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泷泽特助嘛!”矞矞漫不经心地说。“Tony前天就告诉我们,今天下午要和泷泽特助开会,Tony说泷泽鹰夫董事长派他的小儿子轮流视察东南亚的子公司,想知道各个子公司的营运绩效,反正我们梅酒和清酒的绩效都不错,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所谓的绩效是上一季的绩效,昨天我统计出这一季的绩效,已经有很明显的下降了,早上我们营业部的全部主管为了这份资料被泷泽特助狠狠刮了一顿,我看今天下午就轮到你们企划部遭殃了,你自己要当心点。” 她们走进“冢原梅酒株式会社”大门,两人一同进了电梯,矞矞按了七楼和八楼,电梯渐渐往上升。 “反正最倒霉的人是Tony,不过他一句日文都不懂,泷泽特助就算想骂他也是白骂。”矞矞想起那个画面就觉得好笑。 “你错了,这个泷泽特助的中文可流利得很,听说骂人时面无表情,可是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锥子,百分之百能刺得你遍体鳞伤,呵呵呵!”彦婷故意发出悚人的笑声。 矞矞微微一震,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自心底升起,失神了一瞬。 七楼到了,彦婷踏出电梯,在门口朝她挥了挥手说:“晚上丘宪川会来接我,明天见喽,拜——” “拜!” 矞矞自嘲地笑了笑,一定是今天彦婷老是提到乔奇,才会让她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联想,她真的是像彦婷所说的没药救了! 她拢了拢长发,一走出电梯,就被站在门口的一排女孩子们吓了一跳。 “葳姊、小如、巧巧,你们在干么?” “等泷泽特助啊!”李葳扬高声音,指着她大叫。“快去补补妆,Tony刚刚打电话回来说他们已经吃完饭,从餐厅回公司来了。” 矞矞瞧了瞧手表,才一点半而已。 “两点才开会,你们现在恭迎大驾,会不会太早了一点,还得罚站半个小时耶,我想不如先去喝杯咖啡。” 她转进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热咖啡。 巧巧紧张兮兮地冲进茶水间,抢下矞矞手中的咖啡,把自己的口红塞给她,慌慌张张地说:“矞矞,他们会提早回来,别在这里闲晃了,你想找死啊!快把口红擦一擦,你也真是的,平时连支口红都不买。” “我有买,只是都忘了擦。”她嘻皮笑脸地说。 “别闹了好不好,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来,头转过来,我帮你擦。”化妆对巧巧而言是家常便饭,所以两三下就帮矞矞把口红擦好了。 “哇——这是什么颜色啊?!”银亮的橙色口红把矞矞吓得呆住。 “流行的颜色啦!”巧巧顶了回去,气她那么不识货,附带上两句。“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擦这种颜色,因为你的皮肤够白才给你擦的。” “真的。”矞矞甜甜一笑。 “电梯来了。” 李葳大叫一声,在外面朝她们挥手叫着。“巧巧、矞矞,你们赶快出来啦!” 巧巧拉着矞矞跌跌撞撞地冲到电梯门口,电梯门正好缓缓打开来,听见Tony恭谨地说:“泷泽特助请进。” 李葳率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清脆地喊了声。“泷泽特助您好。” 巧巧和小如跟着李葳照作,这种过分礼貌的动作让矞矞忍不住想笑,她咬着唇憋着,怎么样她无法让自己的腰弯到九十度。 当她慢慢抬起头,泷泽特助正从她眼前走过去,她先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视线很自然地缓缓抬高——颇为贴身的黑色长裤、窄窄的腰身、雪白的V领T恤,她不禁在心里暗叹着,好迷人的高硕身材,可是以这种穿着来开会不是太奇怪、太轻率了一点吗?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上飘去,哗!居然一头长发,简简单单地用条黑带子扎在脑后,她的惊异到了极点,再往上一看,猛地一窒—— 那是一张英俊迫人,足以电死一堆女孩子的帅脸孔,却也是她曾经强烈思念过,整整半年彻夜难眠的那张脸——乔奇! 她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间凝住,整个世界变得鸦雀无声了。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 “泷泽特助”望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步子却没有稍停,面无表情地从她眼前走过去,她瑟瑟发抖,昏眩得几乎站不住。 巧巧发出梦呓般的呢喃。“我的天哪!这么帅的人,你们相信吗?我的腿都软了。” “我以为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不会出现……”小如回过神来,惊叹地说。 李葳陡然失笑道:“真厉害,两秒钟就电倒了我们,电倒我们三个不奇怪,最可怪的是居然能电倒矞矞。” 矞矞的双眼迷迷蒙蒙,她极力收拢昏乱的心绪,拚命想稳住失控的呼吸。 巧巧看着脸色发白的矞矞,觉得奇怪,忙问:“矞矞,你怎么了?我没看你这么失常过,怎么回事?” Tony突然冲出来,气急败坏地叫着她们。“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点进会议室?矞矞,你去帮我们泡咖啡来,快点!” 矞矞的失常反应已不是重点了,李葳急忙拉住小如和巧巧,匆匆跟着Tony走进会议室。 矞矞拚命深呼吸,让狂跳的心尽可能平静下来,她努力指挥着轻飘飘的双手,好不容易泡了六杯咖啡,颤巍巍地端向会议室。 她小心翼翼挪出一只手开门,然后慢慢走进去,她看见Tony朝她努嘴示意,要她先把咖啡端给泷泽特助。 她不自然地望了泷泽特助一眼,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的胸口因无法喘气而疼痛,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咖啡被她的抖颤一点一点泼洒了出来。 “矞矞,你不舒服吗?”巧巧见她愈来愈不对劲,忍不住低声问。 矞矞点了点头,眼神求救她看着巧巧。 巧巧立刻起身,帮她将咖啡一一送到每个人面前,她如释重负,低着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泷泽奇的表情波澜不兴,唇角的笑容细微得几难察觉。 “各位好,我叫泷泽奇。”他交握双手,淡淡一笑,用中文说着。“总公司特派我到台湾的子公司进行业务考察——” 曾在矞矞梦中百转千回的声音熟悉地响起,变得更成熟、更低沉、更有磁性,她咬紧牙,压抑住奔腾的感觉,不让任何情绪流露出来。 “上一季的梅酒营业销售成绩并不理想,各位知道原因在哪里吗?”泷泽奇没有太多废话,问得直截了当。 “因为梅酒普遍被台湾消费者接受之后,日本许多的梅酒大厂纷纷加入,竞争者多了,所以……”Tony战战兢兢地解释。 泷泽奇冷笑,锐利的眼神扫过Tony的脸,停在低首敛眉的矞矞身上。 “这是营业部的借口,企划部能以这个理由当借口吗?” 泷泽奇的话像大头针一样,刺得Tony脸色微变,也把四个女孩子狠狠钉住。 “还有没有更好的理由?”泷泽奇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李葳清了一下喉咙,资历最深的她不能不开口说话了。 “泷泽特助,广告打得不够密集也是原因之一,总公司希望我们使用日本拍的广告,但我认为应该在国内重拍一支新的广告来辅助比较好。” 泷泽奇低低一笑,撑着下颚,神情懒洋洋地说:“这不是主要的理由,穿黄色套装的小姐,你说说看。” 穿黄色套装的是巧巧,她震动了一下,慌忙坐直了上身,支支吾吾了半天,泷泽奇皱了皱眉,忍耐似乎到了一个极限,他冷硬地说:“企划部明明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你们居然没有人知道错在哪里?难怪会出现负成长的业绩!” 矞矞怔了一下,因泷泽奇出现的混乱情绪已趋平静,思考能力逐渐复原了,一段记忆自她脑中一闪而过,难道是因为三个月前重新包装上市的缘故? 她当时就觉得新的设计太过粗糙俗气,可是Tony驳倒了她,坚持以新的设计包装上市。 矞矞深思的表情勾起泷泽奇眼中的笑意,他紧瞅着她,慢慢喝着咖啡,目标再也忍不住移到了她的身上。 “穿灰色背心的小姐,你来说说看吧——” 矞矞听见泷泽奇点到自己,不禁方寸大乱,不知所措地望着表情莫测高深的他,她深深吸进一口气,下意识地理了理长发,很想说得俐落大方一点,却反而更不顺畅。 “我想……大概是因为……重新设计过的包装不够理想吧!” 泷泽奇灼灿的眼光盯在她的脸上,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不错,就是这个原因。”泷泽奇转身从展示柜中拿出玻璃瓶装的梅酒,放在桌上,将瓶子正面朝向他们,久久,才说:“上面的青梅——” “像发霉了一样!” “像发霉一样。”矞矞的低语几乎与他同步出声。 两个人同时呆住,彼此惊愕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匆匆闪开。 Tony、李葳、小如、巧巧都错愕地看看泷泽奇又看看矞矞,尤其是Tony,当初矞矞对他提出这个意见时,他根本完全不予理会,甚至是嗤之以鼻的,想不到泷泽奇居然会说出和矞矞一模一样的话来,令他大大吃了一惊。 泷泽奇不让大家有太多的想象空间,立刻从桌案上的一叠档案中抽出属于企划部的那一份,摊开来亮在每个人面前。 那是三张由企划部每个人“精挑细选”出来的罐装梅酒设计样本,但是从泷泽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他显然非常不满意。 “企划部的设计能力仅止于此吗?”泷泽奇挑高两道浓眉,嘲讽地说。“这种罐装设计一上市,恐怕梅酒的销售会衰退得更快,这不是你们的目的吧!” “当然不是!”Tony的脸色更难看了。“泷泽特助,这三张样本如果不合用,我们会再重新设计过。” “好,一个星期之内我要看到结果。”泷泽奇将那一份档案丢到Tony面前,起身正要准备离去。 “泷泽特助,请等一等!”小如急忙将他拦下来,抓起一堆照片送到他面前,小心谨慎地说:“我们准备拍一些平面广告,这些模特儿我们已经挑选了很久,一直无法达成共识,请泷泽特助帮忙给点意见。” 泷泽奇随手翻了几下,抽出一张照片,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就他吧!” 每个人都抬起上身去看—— “他?”小如惊呼,视线不由自主地瞟了矞矞一眼。“泷泽特助,他才十六岁,年纪会不会太小了一点?” “就是要他那种纯净无污染过的样子,用他来拍罐装梅酒再适合不过了。” 泷泽奇不由分说,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Tony急忙尾随在后。 矞矞咬着指尖,浑身泛起疙瘩,她曾经坚持过用这个十六岁男孩子的“理由”,想不到又经由泷泽奇的口中重复说出来一遍。 她意识到小如古怪的注视,耳朵竟莫名其妙的发热起来。 李葳也同样注意到了,她不可思议地说:“矞矞,我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的想法和你这么相像,太恐怖了!” “对呀,‘纯净无污染过的样子’,这种一模一样的说法,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耶!”巧巧也说。 小如心不在焉地整理散乱的照片,沉默不语。 “你们看得出来这个泷泽特助到底多大年纪吗?”巧巧好奇地问她们。 “模样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而已,可是行事作风,还有决策能力都比三十二岁的Tony还要干练。”李葳的评语惹来一阵轻笑声。 “我看Tony完了,这阵子不被泷泽特助整垮才怪!”小如笑着补充。 “就是啊!他一向那么散漫,工作态度又那么霸道,要不是上次他坚持用那个不讨喜的新造型,我们今天也不会挨骂了。”巧巧低低抱怨着。 “葳姊,你说今天要不要加班哪?”小如问。 “本来是要的,可是我想到一个仔方法。”李葳在矞矞面前弹了一下手指,笑瞇瞇地说。“矞矞,我看你跟泷泽特助很对味哟!不如今天先由你加班设计一下图稿,说不定你设计出来的样子,他就能接受了,万一他还是不满意,我们再一起来想办法,怎么样?矞矞,帮帮忙吧!” 李葳的话中有话,矞矞蹙了蹙眉,不安地说:“葳姊,不是我不帮忙,万一帮了倒忙,又会被‘他’臭骂一顿了。” “骂也是骂我们全部的人哪!我们不会让你当箭靶的,放心好了!”李葳擅自作了决定。 矞矞捂住脸,恍惚地起身离开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她无暇去计较,或是生气,不悦,她正专心投入在自己那一份飘浮不定的情绪里。 乔奇又来了!又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又是一个巧遇,但这一次的巧遇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乔奇变成了泷泽奇,变成了一个冷漠陌生的男人,那眼神淡漠得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她怎能怪他?当初分别时,是她要求将来就算巧遇,也要假装不认识对方的。 她何必要有失落的感觉呢? 就算泷泽奇表现得热情如火,她又能用什么态度来响应?其实这样也好,再不要有任何纠葛,把“乔奇”锁进记忆深处,由他尘封吧! 他必定也有同样的想法,也许现在的他有自己固定的生活模式,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怎会愿意被一段过去破坏? 换成了她,也是不愿意的。 她必须明白这一点,她与他之间的世界,距离已经愈来愈遥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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