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叶虚怀帮倪澈处理伤口又上完药后,才发现孙女的模样有点诡异。她从带着右手全是血的倪澈回来后,就一直是这副呆滞的表情,紧跟在他身后,眼睛却不愿离开倪澈,就像在看顾着什么重要物品一样。
  “丫头,你干嘛那副哭丧的德行?他死不了的!”叶虚怀口气不好。
  从他们一进门,他就气闷得想骂人。早叫他们别惹事,看吧!出状况了吧!
  “他没事了吗?”叶炯心走到床边,怔怔地看着沉睡中的倪澈,总觉得不放心。
  “他虽伤得很深,又泡了海水,但爷爷神医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我说他没事就没事!”叶虚怀瞟她一眼,将手洗净。
  “小姐,他只伤到右手臂,放心啦!”守宫也觉得她不太对劲。
  “可是流那么多血……”她苦着小脸。
  “流点血也好,新陈代谢一下,说不定更健康。”守宫凉凉地说。
  “是吗?”
  叶虚怀清洗完毕,冷冷地道:“都出去,让他躺着休息。炯心,我有话问你。”
  叶炯心跟着爷爷走到前厅,怯怯地看他一眼,又垂下头。
  “说!你们干什么事去了?”叶虚怀刚才急着救人,没空审问,现在忙完了,不问个清楚怎么行?
  “我……”叶炯心不敢说了。以前大声说要对付唐泰隆时从没想过会连累别人,现在倪澈受了伤,总让她觉得不安。
  “你们和唐泰隆杠上了?”这根本是多此一问。
  她点点头。
  “早告诉你纵横帮不管是黑道白道,最好都别去惹他们。唐泰隆的狠辣是出了名的,你硬是找他的碴才会惹出今天这种事。一切都给我到此为止,等阿澈的伤好了,我会请他回新加圾,你则乖乖地等你爸爸来接人,以后最好都别再来横滨,懂了吗?”叶虚怀沉声道。
  “懂。”叶炯心的豪气不见了。
  “那个阿澈也不学好,没事净找纵横帮的麻烦。他的来历不明,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别再和他有瓜葛。”叶虚怀警告孙女。
  “他不是坏人!”她听得有气,忍不住大声反驳。
  “你……”叶虚怀被她激动的反应愣住了。
  “他会受伤都是因为我!第一次和这一次都是为了我,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要不是他,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了!”叶炯心站起来大叫。
  “小姐……”守宫也吓了一大跳。
  “你……你还替他说话?他诱骗你和他住在一起,还拉着你去对付唐泰隆,他是居心叵测啊!”叶虚怀怒瞪双眼,对倪澈的一丝丝好印象全都因听见孙女和他同住而打散。
  “他没有!他好心替我找地方住,又帮我的忙,他如果居心不良,干嘛还替我挨子弹?”她替他辩解。
  “谁知道他替你挨子弹是不是苦肉计?”守宫加入挞伐阵营。
  “苦肉计?他没事使苦肉计干什么?”她不懂。
  “让你心动,骗你上钩啊!”守宫又细声细气地说。
  “什么?”叶炯心眨眨眼,还转不过来。
  “很多男人都是用这种方法骗女人的,让女人对他们死心塌地,等玩过了再换一个。”守宫人小鬼大地说明。
  “你们的意思是,他没事去让子弹打就为了欺骗女人?那他多骗几个,身体不就成了蜂窝?太可笑了!”天底下哪有这种笨到极点的苦肉计?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帮他说话,你是不是傻傻的爱上人家了?”叶虚怀人虽老,心眼可活络得很。孙女的激愤大概也只有一个解释
  这丫头爱上这男人了!
  “爱?”她的心又开始咚咚乱敲了。
  “你的样子就像是个在替情人抱不平的女人。”守宫酸溜溜地说。
  “我……”她喜欢倪澈?
  “你连他有没有妻子女友都不知道,我劝你别一头栽进去,免得自找罪受。”叶虚怀冷冷地盯着她。
  “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把他当成朋友,只是很要好的伙伴,如此而已!”她急忙澄清。
  “是吗?”一老一少不客气地反问。
  “当然!我和他才认识没多久,怎么可能爱上他,别开玩笑了!”她摆摆手,但心里却觉得自己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很难说……不是有句话叫一见钟情吗?那根本用不到一天就会让人坠入情网。”守宫挖苦地撇撇嘴。
  “你今天话真多,壁虎。”她瞪他一眼。
  “守宫说得没错,你看好自己的心,别太接近那男人。我有预感,他会带来祸端。”叶虚怀白眉微耸。
  “那是你们的偏见。”其实她也不见得有多相信倪澈;可是她不相信的也只有他的身分,至于他的为人,她却没有丝毫怀疑。
  他只是神秘,但并不坏。
  “总之,你给我记住今晚的话。现在上楼去,好好反省反省。”叶虚怀命令。
  “我要照顾阿澈。”她不依。
  “守宫会看着他,你上楼。”叶虚怀喝道。
  “他是为我受的伤,我自己看顾他。”叶炯心倔强地走向后方药室,异常坚决。
  “你……”反了!反了!
  “女大不中留啊!”守宫又开始摇头晃脑。
  “闭嘴!还不给我盯着炯心,今晚你不准睡!”叶虚怀赏他后脑一个巴掌。
  守宫抚着头,心中暗暗不平。怎么每回小姐惹师父生气,他就得当受气包?没道理嘛!
  叶炯心坐在倪澈身畔,看他紧闭着双眼,右臂包扎着绷带,一颗心塞满了各种奇异的情绪。
  记忆中,她的朋友们受了伤,她也不曾如此担心;即使是男性朋友,她的关怀顶多点到为止。但为何这一次胸口会闷得这么难受?
  难道真像爷爷说的,她喜欢他?
  会吗?这么快就爱上一个人,爱情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不!她只是心虚而已,因为倪澈因她而受伤,所以她才会这么不安。这种种情绪完全是歉疚所致,和爱情沾不上边!
  经过这样自圆其说后,她的心定多了。她的目光从他清朗的脸往下移,瞧见他颈项上挂着一条金炼,好奇地探头看个仔细。
  链子上悬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长方形金牌,上头精雕着一艘类似海盗船的船形,材质不像是黄金,而且刻得非常精致,看起来极为贵重。
  “这是什么?”她喃喃自语,拿起来端详。
  倏地,一只手快而准地制向她的咽喉,她来不及后退,颈子就被那只大手勒紧。错愕中,倪澈慢慢睁开眼,目光凌厉地说:“你想做什么?”
  在房外窥视的守宫呆愕住,忘了要冲进去救人。
  “阿澈?”叶炯心也吃了一惊,他那凌厉戒备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他。
  “炯心?”倪澈听见她的声音,脸色渐趋缓和。他慢慢放下手,又眨眨眼,努力想分辨眼前的她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是我。你……感觉怎么样?”她倾身向前,这才发现他的眼神有点涣散,强烈的担心使她声音微颤。
  “我作梦了……”他细喁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作什么梦?”他手掌的温度好热,热得她从脸颊到颈项都发烫。
  “梦见阿湛、阿冲……阿澔……”他无意识地呓语。
  “他们是谁?”这些是什么人?叶炯心半点摸不着头绪。
  “他们是……”他闭起眼,没有回答,然后又张开,眸子发出奇特的光芒。“你是炯心……”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将她拉近。
  “是啊!”她顺着他的手势凑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伤口发炎造成脑子胡涂了。
  “你知道吗?最近我一直想做一件事……”他慵懒地笑了。
  “什么事?”她几乎被他的笑夺去呼吸。
  “吻你。”他说着,不容她有所反应,主动将她拉下,吻住她那玫瑰色的红唇。
  这个姓倪的色狼竟然吻了小姐?!守宫的下巴跌落到胸口,久久合不拢。
  叶炯心则是完全呆掉了!倪澈火热的唇封住她的小嘴,剎那间,她只觉得胸部以上被一股燥热的气胀满,找不到出口,把她的脑细胞全都推挤变形……
  “炯心……炯心……”呢喃中,他的吻从温柔到灼热,愈来愈狂烈,舌尖也放肆地采进她口中。
  叶炯心被吓到了!
  她连忙推开他,抽身后退,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一颗心猛烈地撞击着,仿佛就要从胸囗爆裂而出。
  他到底是清醒还是作梦?这样子吻她实在太……太过分了!
  “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好奇怪……”他又咕哝一声,偏过头,再度沉沉睡去。
  他喜欢她?他……他说的是什么梦话啊!
  叶炯心两颊烧得通红,一转身,偏偏又发现守宫就站在门外,表情复杂,似是将刚才那一幕全都看进眼里。
  老天,脸可丢大了!
  她急急绕过僵在原地的守宫,冲回自己的房间,把脸埋进枕被之中。
  她的初吻,竟然就这么给夺走了!
  倪澈是烧坏脑袋,还是藉伤装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件事,她居然一点也不讨厌那个吻……
  一整夜,倪澈的气息都没放过她;二十年来,嗜睡如命的叶炯心第一次尝到什么叫作失眠。
   
         ★        ★        ★
   
  “最近的交易都被破坏,毒品市场因而大乱,我莫名其妙地被黑道列入黑名单,连日本一些黑帮都对我起了疑心,您看这要如何是好?”唐泰隆在电话里向他的顶头老大“狂龙”报告。
  “哦?什么人敢坏纵横帮的事?”那头传来“狂龙”冷冽沙哑的声音。
  “一对男女。他们从十天前就出没在我的分舵,还炸了我的办公室,我怀疑他们偷了交易的资料。”唐泰隆一提起那两个到现在还查不出来身分的男女就怒火中烧。
  “一对男女?”
  “是啊,他们简直存心跟我作对。偏偏他们身手都不错,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下文……”他养的一群饭桶连两只老鼠都抓不到,他怎能不冒火?
  “那还不容易?继续下次交易,设好埋伏等他们上?就行了。”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还是老大厉害!
  “你跟我三年了,连这种小事也办不好,怎么继续当分舵主呢?”狂龙冷冷地说。
  “这……”唐泰隆听出老大的不满,吓出一身冷汗。
  “哼,蠢东西!你的脑袋不仅没长进,甚至还退化了,我是不是得考虑将你撤换掉?”
  “不,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一定会找出他们来……”唐泰隆战战兢兢地说。
  他从没见过这位老大,年纪、长相、来历更是个谜,他只知道他绰号叫作“狂龙”。三年前狂龙突然与他联络,问他要不要接掌横滨分舵,他起先还怀疑是不是谁的恶作剧,没想到一星期后真的接到委任,他鷘喜之余,便开始与这位神秘的靠山往来密切。他猜测,这位狂龙必定是帮里的一员,而且职位不低,否则不能这么轻易左右帮内的事。为此,他再无顾忌,大胆地接受他的所有指令,背着总舵做些额外的黑道生意。
  “好吧!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谢谢!”唐泰隆如获大赦地松了一口气。
  “对了,你听说纵横帮的总舵主出走的事吗?”狂龙又问。
  “总舵主出走?”唐泰隆一愣。
  “这消息尚未嚗光,不过纵横帮的情报网都在找人,我有预感这位年轻的总舵主会到日本。唐泰隆,你得小心了。”
  “总……总舵主会来日本…”唐泰隆虽没将年仅二十六岁的总舵主放在眼里,可是他对纵横帮总舵的力量还是非常忌惮。
  “听好,如果他出现了,尽你所能,杀了他!”狂龙下令道。
  “杀他?”唐泰隆倒抽一口气。这是犯上哪!
  “是的。”
  “可是……我如何能杀他?他的周围有擎北,还有统领他们……”他根本没有机会。
  “别紧张,他这次落单出走,擎北也没跟上。况且,我的人会帮你。”
  “你的人?”老大还有伏兵?
  “没错,我的人随时会支持你,所以,如果他真的出现,你得在总舵的人赶来与他会合之前解决他,懂吗?”狂龙阴沉地笑着,但声音中没有半点笑意。
  “是……”这任务太艰巨了。
  “记住,我能让你坐上这位子,也能把你扯下来,这点不用我说明吧?”
  “是……”除了惶惶地答允,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好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直到对方挂了电话,唐泰隆还兀自发着呆。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诡异?跟着这位神秘的“狂龙”究竟是不是押对了宝?
  “舵主!舵主!”他的手下在这时匆忙奔了进来。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他蹙眉怒斥。
  “我们的人发现一件事……”
  “说。”
  “神农药铺的叶老头有个孙女叫叶炯心,好象就是闯进我们分舵的那个女人。昨晚有弟兄看见她带着一个受伤的男人进了药铺……”
  “叶虚怀的孙女和受伤的男人?”唐泰隆眉头拧成死结。
  “是的,可是那个男人就不知道他的来历了。”
  “好家伙!叶老头唆使他孙女来和我作对?盯住他们,我要让叶老头后悔惹火了我唐泰隆!”
  “是。”
  一干手下退去,唐泰隆摩拳擦掌地冷笑着。
  叶虚怀,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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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翌日傍晚,倪澈才转醒。看着四周的摆设,他知道叶炯心将他送回神农药铺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叶虚怀骂惨?不用想也知道她会遭到什么样的质问。叶虚怀的脾气和她一样硬,爷孙俩一碰面总是火花四溅,没有平静可言。
  倪澈慢慢坐起身,低头看着右臂上的绷带,不禁哂然一笑。跟着叶炯心,他得训练自己成为九命怪猫才行!
  说来好笑,以前遇见再惊险的状况他都不曾受伤,就算擎北不在身边,也很少有危险威胁得了他。可是遇见叶炯心后,他就一连伤了两次,这到底该说她本来就是个灾星呢,还是他上辈子欠了她?
  动动右臂,刺痛的感觉依旧,他知道是伤口泡了海水才会引起感染。不过叶虚怀的药很有效,此刻伤口处一阵清凉,已没有昨晚的麻辣疼痛。
  麻烦了老人家两次,应该跟他道个谢。
  他下了床准备到前厅去,门却在这时打开,叶虚怀身着浅灰色长衫踱了进来。看见他起来,也不讶异,只是冷冷地说:“坐好,我替你看看伤口。”
  “不好意思,又麻烦您了。”倪澈客气地微笑着。
  “知道是麻烦就好。等我替你上完药,再开几味药给你,就请你离开。”叶虚怀熟练地拆了绷带,又在伤口上数了一些黑色的药,再用干净的绷带替他把手臂缠住。
  “叶先生……”倪澈看得出他的沉怒,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炯心是个直性子,没心眼,讲义气,重感情,而且机伶聪明;可是她和其它女孩一样,一旦陷入爱河,脑子就胡涂了!”叶虚怀边清洗着双手边念。
  倪澈听出了端倪,心慢慢地下沉。
  “我看得出你不单纯,但你是哪条道上的人我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别再和炯心在一起。她一心想对付唐泰隆替我出气,没人劝得了她,这已经够危险了,偏偏你还在一旁搧风点火,帮着她胡搞,引来祸端……”叶虚怀顿了顿,又说:“我很感激你两次救了炯心,但为了你们两人好,还是到此为止吧!你不见得会是她的好对象。但她认不清事实,和你在一起这几天,她似乎对你动了情。那丫头没谈过恋爱,在爱情游戏上不是任何人的对手,以她的个性,一旦投入就会死心塌地,就算头破血流也义无反顾。你如果不是真心,就请高抬贵手,放了她,免得到最后伤感情又伤心,连朋友都做不成。”叶虚怀语重心长地说。
  倪澈静静聆听,叶虚怀的话很伤人,但一点也没错。他当初就把这趟日本之旅当成假期,对叶炯心他本来就不该太认真;他要是够理智就该立刻离开,别和叶炯心之间有太多牵扯。
  只是,在他警觉到她在他心上的分量正以倍速增加时,他已动了真情。现在要他撇下她,竟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你不是普通人,小伙子。但我们家炯心太平凡了,你们之间的差异太大,硬要凑在一起反而会造成困扰,是不是?”叶虚怀眼神锐利地射向他。
  倪澈凛然,叶虚怀好象已看穿他的身分……
  “我懂您的意思。我马上离开,炯心的行李我也会请人送回来。”他下床行个礼,口气慎重。
  “这些药记得照三餐吃,不出三天,你的伤口就会结疤,留下的伤痕也不会太深。”叶虚怀递给他一大包药。
  “谢谢,这些药和费用……”
  “不必了,就当你救炯心的酬劳。”叶虚怀挥挥手,背着双手走出门外。
  倪澈没有迟疑,随即离开神农药铺,回大厦去了。
  不久,叶炯心和守宫买了晚餐回来,一进门就嚷着:“爷爷,今天吃烧鸭!”
  “嗯!”叶虚怀在柜台后替人开药方子,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我放在后面餐桌上,顺便叫阿澈起来吃。”叶炯心兴冲冲地走往后厅的房间。
  “不用去叫了,他走了。”叶虚怀还是没抬头。
  “走了?什么意思?”她愣了愣,停下脚步。
  “他醒了,我就叫他回去。”
  “你叫他回去?他是个病人耶!虽然不是重伤,可是还要调养……”她一惊,立刻怒叫。
  “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脚,还能动。”叶虚怀冷哼。生女娃儿有个屁用!一谈起恋爱,心全向着情人了!
  “可是他才刚好,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亏你还是个医生!”她气得跺脚,奔到后方,果然没瞧见倪澈的人影。
  那空空的床铺又让她回想起昨夜见他昏过去的感觉,心又一次感到被扯碎的痛苦……
  她转身回到前厅,俏脸布满乌云。
  “师父……”守宫看了叶虚怀一眼,又瞄瞄似着了火冲回来的叶炯心,心中直叫不妙。
  “他真的走了!你竟然赶走他!爷爷,你太过分了,他又没做错什么事!”她握紧双拳,忍不住找叶虚怀理论。
  “他要是再待下去,你说不定一颗心全送给他了!”叶虚怀重重哼一声。
  “什么?什么送一颗心?”她没会意过来。
  “还不懂?瞧你昨晚那失魂样儿,我就知道你喜欢上那小子了!”
  “喜欢?哪有啊!我是担心他的伤……”她失措地红了脸。
  “这骗不了人的。小姐,昨天一整夜你是不是无法入睡,胸口闷闷又胀胀,又是忧又是喜的,整个人飘飘然,四肢不知该搁哪里才好?”守宫清秀稚气的脸配上老气横秋的表情与动作,十足的不协调和搞笑。
  “咦,你怎么会知道?”叶炯心惊奇地看着守宫。
  “这就是了!你中了爱情的毒,无药可解,唯一的药方得向下毒的人拿才行。”守宫继续掰着。
  “你在绕什么口令?什么爱情的毒?”她眉一皱,愈听愈火。
  “你爱上那个阿澈了,这就是我要说的。”守宫不是滋味地瞄她一眼,跳到椅子上坐下。
  她……爱上了阿澈?叶炯心怔住了。原来,心口那种难以平静的骚动真的是爱?
  叶虚怀瞪了守宫一眼,才喝道:“胡扯什么!连对方的来历都搞不清楚谈什么爱情?肤浅!”
  守宫缩了缩,暗吐舌头。
  “好,就算我爱上他,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女人爱男人,很正常啊!”叶炯心大声地说。爱就爱了,有什么不对?爷爷在阻挠什么啊?
  “正常是正常,但不一定有结果。那小子不像你看见的那么开朗,他还有另一面是你不熟悉的。别这么快就提什么爱啊情的,庸俗又愚眛!”叶虚怀没好脸色,口气更差。
  “我不管他什么来历,他为了我才受伤,他没好之前我都要去照顾他!”叶炯心大喊。
  “不准去!”叶虚怀喝止。
  “我只是告诉你,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她发泼的样子实在够呛。
  “你……你这丫头,你知不知道那小子他……”
  “我走了!”她没耐性听完,转身就走。
  “回来!”叶虚怀气得吹胡子瞪眼,提气大吼。
  叶炯心根本不理他,愈走愈远。
  “师父,要不要我去追小姐?”守宫小声地询问。
  “别追了!这丫头不尝点苦头是不会听劝的!”
  “可是……”
  “由她去!我等着看她哭哭啼啼回来向我诉苦!”叶虚怀气得将一张帖子丢在地上。
  守宫从椅子上跳下来,捡起帖子打开一看,喜道:“师父,这不是方师姊的喜帖吗?”
  “嗯。”叶虚怀怒容未褪,听他一喊,火气更上扬。
  他最得意的弟子方天艾要结婚了,可是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惹了一肚子气!
  “方师姊四年前来这里住了三年,尽得您的真传,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是那么婉约温柔……好快,她居然要结婚了!”守宫仰头回忆着,语气兴奋。
  新加坡的方家老太爷和叶虚怀是多年的朋友,方家的掌上明珠方天艾因对中医有兴趣,四年前来神农药铺跟着叶虚怀习医。她悟性高,叶虚怀非常疼爱她,把她当自己孙女一样,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了她。
  守宫对方天艾这位沉静美丽的师姊相当敬重,因此得知她要结婚,自然忍不住雀跃。
  “看看新郎的名字吧!笨蛋。”叶虚怀又是一声厉喝,两道白眉因烦恼而纠缠成死结。
  新郎?
  守宫低头一看,印得精美的银白喜帖上,新郎的头衔是新加坡纵横海运的总裁,名字叫倪澈。
  倪澈?他一惊,猛地抬头。
  “师父……新郎也叫……倪澈?”
  “是啊!”
  “这……怎么可能?未免太巧了吧……”他吶吶地说,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是很巧,巧得令人发呕!”叶虚怀乍看见这张帖子时,就惊骇于这个新郎的姓名。而纵横海运即是纵横帮,倪澈既是纵横海运的总裁,可想而知他在纵横帮的身分。
  他会是那个和炯心瞎搞在一起的小子吗?
  震惊之余,他立刻想起倪澈与唐泰隆之间的关系。或者,炯心根本是被利用了!
  一想到此,他就火冒三丈。要是炯心爱上了天艾未来的丈夫,这还得了?
  “师父……”守宫一颗心也吓得怦怦跳,他始终没给过好脸色的倪澈会是这么大来头的人吗?
  完了!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叶虚怀不作声,只怕他担心的事就要发生。炯心若扯进纵横帮内部的纷争,他说什么也要尽快将她送回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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