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节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喜欢那些男孩子会喜欢的东西及兴趣?是国中二年级那年吧!
  记得那时候,班上来了一位转学生,而且是个女的,气质很好,长得更是水当当。班上所有的男生都嚷嚷着要追求她,唯独他一人对她什么感觉也没有。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当时他了心认为,自己只是想用功把书念好,所以对于追求女生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不对。
  一直到高一那年,他眼见和自己最要好,做什么都在一起的死党,竟然交了一位女朋友,和她的感情更是胜过了他……
  当时,一阵锥心的嫉妒,也或许是忿怒……他不确定是哪一种,迎面朝他袭来,他瞬间感到全然的无助。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管是嫉妒或是忿怒,这种种的情绪都是针对着一个人他的死党好友。
  他抗拒过,甚至也曾逃学,不愿去面对那令他心头乱糟糟的好友;到最后,他还交过对他存有好感的女同学,一个交一个,从此校园王子的名声跟定了他。但这丝毫填补不了他心中的空虚。他只想爱一个人,真正去爱一个人,也更正享受被人爱的感觉。
  只是在封闭保守的农村里,他始终不敢将自己的情感倾向表露,一再隐忍的结果,终于迫使他决定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一人只身北上重新寻找自己的一片天空。
  三年了,来到台北已经三年了,终于又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他凝望着公寓最后一眼,提着行李依依不舍地走出这个他住了三年的地方。
  趁着亚晴和靖出门的这段空档,他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裤,正准备前去和吴凯伦会合。
  姜子超随手关上门,才走到电梯门前想搭电梯下去。一会电梯门开启,电梯里却迎面走出他以为这辈子再也无缘见着的人——他的母亲,郭彩金。
  “妈!”他骇然惊叫,行李从手中掉落。
  郭彩金从电梯走出来。
  当她看见已经整整三年没见面的儿子,浑身上下一身中性打扮,还有那太过明显白皙的肌肤时,她心里已有了谱。
  这回她真的没来错,儿子真的是阿山伯儿子口中的同性恋!
  儿子养这么大了,她不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她在电话中告诉他,要是他还当他们是生他养他的父母,就要抛下他同性恋的身份,不然他就永远别回家。而她的重话果然迫使儿子在两者间作出了选择,只是她不知道他的选择究竟是什么,是要抛下同性恋的身份回家去呢?还是带着行李跟他的爱人跑了?
  “你带着行李是要上哪去?”郭彩金受不住儿子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遂径自开口问道。
  姜子超看看地上的行李,又看看他母亲,一时不知如何启口。
  从母亲的表情看来,他知道他母亲已经明了他的身份了。
  他缓缓闭了闭眼,一阵心酸涌上。他从不想伤害他的家人,他真的不想看见他们眼中的失望。
  如果情况可以不要这样,他愿意重新来过;但如今的情况已无法回头,已不是他能作主的。
  “不请我这个妈进去坐坐?”郭彩金睨向儿子一眼。
  对于自己能这么沉得住气,没有大发一场脾气,郭彩金自己也很讶异。
  她这次来不只是为了要来带女儿回家,最重要的是,儿子在电话中明显的迟疑、吞吞吐吐都教她起疑,这才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走上一遭。
  本来她心里还在打算,这次来倘若发现儿子真是个同性恋,她这做母亲的肯定要将他打个半死。如今明白儿子果真是个同性恋,她却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是失望透顶了,也是儿子那一脸看来比她这做母亲的还难过的模样,打消了她责骂儿子的所有念头。
  阿超这孩子心里所受的压力与自责,恐怕强过她这个做妈的吧,毕竟他才是那个备受外人批评侧目的当事人。想到这儿,郭彩金真的什么气也没了,只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可怜。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阿超呢!让他身为男人,却只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面对众人异样的眼光,阿超的心里很苦吧!
  “妈!”姜子超只是站在原地,挣扎地看着母亲眼中谅解的神色,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刺痛,差点就要掉下眼泪。
  母亲的谅解一直是他心中的奢想,他却不敢盼望有一天真能实现。
  “开门!让妈站在这里和你大眼瞪小眼的,像话吗?!”郭彩金佯怒斥道,撇过头不愿见他一脸凄然。
  心疼儿子哪!再这样她也要难过了。
  姜子超小小声地吸吸鼻子,快步走到前头,为母亲打开公寓大门。
  一走进这不到二十坪的公寓,看到四周收拾得既干净又整齐,郭彩金满意地直点头。
  看来这三年阿超过得很好,他的爱人肯定是对他好得没话说。
  “妈,你坐!我去倒杯茶。”说着,姜子超走开去为母亲倒茶水。
  待他走回来,将手中白开水交给母亲,他又听见他母亲开口道:
  “他对你很好,是吧?”
  “妈——”他僵住。
  “明讲了吧!妈虽是个农村妇人,也不是不明事理。你忘了我在嫁给你爸之前也是受过高等教育?我不像你爸真是个粗人,有什么话咱们母子不能明讲?还是你真把妈当作是外人?”郭彩金语重心长地说。
  “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和爸,只是我知道,你们不可能接受我这么一个让你们失望透顶的不火斗子,妈,对不起!”姜子超双手抓紧大腿,低着头始终不敢正视他母亲的脸。
  “所以这次你是打算和你的爱人远走高飞,真的不再回来了?连我和你爸你都要一并舍下?”郭彩金说道,眼睛一红,眼泪就跟着掉下来。“你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良心?!真的要连最后一面也不见了,我算是白生你了!”
  “妈,不是这样的!只是我别无选择。就算你能谅解,爸那一关我也过不了啊!”姜子超见母亲哭了,连忙抽出纸巾为她拭泪。
  “就因为这样你就要走得远远的,连妈你也不要了?”
  眼见儿子细心地替自己擦拭眼泪,动作之细腻体贴,是连女儿亚晴也比不上。
  唉!该怪的不是别人,是她这做妈的将儿子生错性别了。
  “妈,我不是不要你;如果你不要我走,我就不走,是好是坏我都愿意为妈留下。”
  “然后等着气死你爸,你才来怨我吗?!”郭彩金没好气指出。
  丈夫是个粗人,脾气又暴躁,真要让他知道儿子做出这等事,不是活活被气死,就是儿子被他打死,这两者是一样也不能发生。
  “妈!”
  他就是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才决定要一走了之啊!
  “你还是跟你的爱人一起走吧!去过你们想过的生活,妈不会阻止你们。”怕是连她也阻止不了了。
  “妈,谢谢你!”
  “不过,不管你人到哪里,你都要记得经常写信回来报平安,不要一走就音信全无,让大家为你一个人担心。”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她还是舍不得儿子啊!
  “妈,对不起!对不起!”姜子超垂着头,母亲的话让他禁不住痛哭出声。
  “傻孩子!妈相信这不是你愿意的,但既然改变不了就勇敢面对吧!”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郭彩金何尝不难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活受这种罪,她如何不心疼?但心疼又如何?唯有成全儿子、谅解儿子,才是解决之道吧!
  “伯母,你尽管放心!我会好好对待子超,你可以相信我!”
  门口走进一人,正是在楼下等候姜子超,却迟迟不见他来,于是决定上来看个究竟的吴凯伦。
  “Karen?”姜子超一看见是他,不免有点手忙脚乱。
  虽然母亲已得知他是个gay,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爱的真是个男人,又是另一回事。
  他根本不敢想像母亲在见到Karen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Karen?”郭彩金抬头打量着儿子的爱人。
  身材高姚,五官端正,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正直的年轻人,看来是会好好对待阿超才是。
  “伯母,我叫吴凯伦,你叫我Karen就好。请你相信我对子超绝对是真心的!为了表示我对子超的一片真心,我已经在令暧的帐户里汇入了五百万。你和伯父就可以不必再辛苦耕田了。”
  吴凯伦是名门之后,这些钱他还看不在眼里,但他想要让子超的母亲明白,他对子超是绝无贰心。
  “Karen,我并不是在卖女……儿子。”
  对方是个男的,郭彩金差点就把儿子说成女儿。没办法,这种情况她也是第一次碰到。
  “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伯母知道,我对子超的真心。我宁愿让子超无后顾之忧才跟我一起走,也不愿他因时时挂念着你们而不开心。”吴凯伦的目光诚恳,语气更是认真。
  郭彩金深深打量着吴凯伦,相信了这个人的诚意。
  儿子的眼光的确不赖!只可惜是个男的,唉!
  “妈。”姜子超的语气显得有点担心。
  “阿超,你的眼光不错!妈相信他会好好待你。”只要儿子过得幸福,对象是谁都是其次。
  “妈。”姜子超脸色绯红,连忙撇开头去。
  “伯母,谢谢你成全我们!”吴凯伦是衷心地感谢她。
  “既然这样,是不是不必这么急着走了?可以再多留几天,陪陪我了?”她看向儿子,见儿子脸上红潮未完全褪去,心中又是一叹。
  果真是生错了性别!才会将儿子生得这么娇媚可人,活脱脱像个女人一样。
  “这是当然了!Karen,对不对?”姜子超笑了,笑中有泪。
  吴凯伦想也没想地直点头。当子超以这么楚楚动人的模样看着他时,他是怎么也无法开口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望见这一幕,郭彩金真不知她是该为儿子感到骄傲呢,还是感叹老天爷竟是如此捉弄人……
   
         ☆        ☆        ☆
   
  “哈……不要追我!我认输了,我认输了!”姜亚晴一路嘻嘻哈哈地跑进门,笑靥如花。
  待她一跑进门,看见坐在客厅的竟是那只有刮大风、下大雨才肯休息的母亲时,骇然张大了嘴,硬是打住了身子不再前进。
  从后头追进屋的上官靖也因此差点撞倒了她,若不是他及时伸手稳住了她身子,她肯定往前仆倒。
  只是她母亲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前天不是才打过电话而已?
  “妈!”她惊叫,连忙拉开上官靖扶住她的手,急急走上前。
  只见大哥在一旁直对她挤眉弄眼的,她知道大哥是在使眼色暗示她,只是他做得不清又不楚的,教她怎么也看不懂。实在看不明白,她只有日给他一道“莫宰羊”的表情,接着在她母亲旁边坐下。
  “妈,你怎么会来?不是说好这里有我搞定吗?”她腻在她母亲身旁撒娇。
  “有你搞定?!依妈看,你是玩疯了!”郭彩金冷眼瞥她,又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男子。
  “妈,我来为你介绍。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好友,这间公寓也是他为我找的,他一直很照顾我。”姜子超为他们两人引介。
  “伯母,初次见面,您好。”上官靖简单地点头问好。
  “你就是子超的好友?”郭彩金仔细打量着上官靖,眼中不免露出惊讶神色。
  怎么她儿子净是和一些俊俏小子在一块啊!比起先前那个吴凯伦,眼前这位更是人中之龙,一脸相貌端正,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显示此人家世不凡。
  “我是上官靖,伯母,这次上来台北,您是来观光还是来看望子超?”上官靖客套问道。
  “主要是来看儿子,再来是要带女儿回家。听我儿子说,你正在追我女儿?”郭彩金直截了当地明白道出。
  “妈,你怎么……”姜亚晴大吃一惊,瞪向自己的大哥,不知道大哥究竟跟妈胡说八道了什么。
  姜子超则回给她一记无奈的表情。
  “是的—伯母。我是在追求亚晴。在这里慎重地请伯母放心地将亚晴交给我!”上官靖的态度不卑不亢。
  趁着亚晴的母亲在此,他就藉此表明心迹吧!也好让对方将女儿留下来,不要强行带回去。
  “他说的话可是真的?亚晴。”
  不问当事人,郭彩金反倒问起被追求的人。
  姜亚晴怔伸了下,看了姜子超和上官靖一眼,然后才点点头。
  这当然不是真的!人家靖喜欢的人不是她,是大哥哪!追求她的事自然也是假的。不过就是为了替两人掩饰罢了,说来说去,她就只是颗被人利用的小棋子。
  不过,为了大哥和靖着想,她所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所以她心甘情愿替他们两人掩饰。就让她母亲以为靖的确是在追求她,这样大哥和靖的事就不会被拆穿了。
  “这就是你迟迟不肯回家的原因?小女生长大了,想谈恋爱了?”郭彩金取笑着女儿,一脸宠溺。
  “妈,你笑人家!讨厌,讨厌!”她捂着脸故作害羞。
  “是谁说一辈子不嫁人,要陪在我身边的?现在一有人追求,就说讨厌我这个做妈的。”
  “妈!”她叫得更大声了。
  郭彩金看着女儿娇嗔的模样,心里明白女儿是真的长大了,怕是要留不住了。再望及一旁的儿子阿超,几天后也要跟着爱人一起离开,唉!就当她是有两个女儿要同时出嫁好了。
  “妈,你这次来打算要住多久?”不想母亲再拿她当话题,姜亚晴赶紧岔开话题。
  “怎么?急着赶我回去了?你在电话中跟我撒谎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郭彩金睨着女儿。
  “什么撒谎的事?”她眨眨眼,心中大惊。
  妈指的该不是大哥是个同性恋的事吧?这么说,妈是发现了?!
  “还想瞒我?!你大哥都跟我坦白了,你还要替你大哥隐瞒到什么时候?!”郭彩金轻斥道。
  “我……”她连忙看向姜子超,果真见他很无奈地对她点点头,表示事情已经被拆穿了,没有隐瞒的必要。
  “还在我呀你的!你这孩子,一上台北就学会撒谎,连妈你都敢骗!”郭彩金生气地说。
  “妈,不是啦!我是怕你担心嘛!”说着,她很自然地跑向上官靖身后。
  “伯母,请不要责怪亚晴。她的确是不想教你们老人家担心,才会瞒着你们。”上官靖果然挺身为她说话。
  看到眼前这年轻人明显为女儿护航的举动,郭彩金嘴上没说,但心里却很是满意。有这么个男人在照顾女儿,她是可以放宽心了。
  “是啊!妈,这不是亚晴的错!是我拜托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要怪就怪我!”姜子超在一旁解释。
  望着儿子又是一脸自责的表情,郭彩金什么气也提不上来;她从不知道原来她儿子有教人一下子就消气的本事,真是太教人意外了。
  “你们三个是把我当洪水猛兽了吗?!一个个轮番上阵的,担心我会吃了自己的女儿吗?!”她没好气指出,气氛霎时又缓和下来。
  “妈,你才不是呢!”姜亚晴笑着又走回母亲身旁。
  “你啊!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妈了,妈是白疼你了!”
  “才没有!妈,既然你知道大哥的身份,那我就老实说,大哥的恋人其实是上官靖啦!他才不是我男朋友,也没在追我,这都是为了……”她一五一十地将情形说了遍。
  “上官靖才是阿超的恋人?!”郭彩金诧然地看向儿子。“那个Karen又是——”
  “妈,你来这么久了,一定口渴了,我叫亚晴去帮你买饮料。亚晴,妈渴了,你下去超商买凉的上来!”姜子超赶紧截断母亲的话。
  “为什么是我下去买?!”她抗议地努努嘴。
  “因为你年纪最小,快去!少嗦!”
  姜亚晴冷哼一声,认分地走出公寓。
  待她一走开,郭彩金随即敛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阿超,你在搞什么鬼!”
  姜子超瞟了上官靖一眼,这才把他和上官靖的所有计划全盘托出。
  在听完所有计划后,郭彩金终于了解这个叫上官靖的男人,在她女儿身上所设下的圈套。
  “伯母,我会这么做,全是由于亚晴完全把我当作子超的恋人看待,所以只好将计就计。但这是因为我不想错过亚晴这样天真善良的女孩。”
  “你这样戏耍她,你不怕她知道以后,你的日子会很难过?”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设计,郭彩金可是大大不悦。只是看到这叫上官靖的男人,对女儿是一片真心,她又不得不成全他。
  “我只希望伯母可以暂时替我隐瞒,亚晴那边我自有办法安抚她。”上官靖冲她一笑,希望能得到她同意。
  “看来你对我女儿很有心嘛!”
  “不,我只是不愿放弃她,所以我必须要有信心。”他回道。
  “希望如此!”郭彩金淡淡一笑。
  总有一天,这小子会发现亚晴一旦生起气来,是很难搞定的,希望到时候他还笑得出来。也好,就让他这个自信十足的大男人吃吃亏,让他知道她女儿亚晴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人。
  若不是田里正缺人手,她还真想留下来看个究竟呢!
   
         ☆        ☆        ☆
   
  “你很喜欢他,是不是?”夜里,趁着和女儿睡一张床,郭彩金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妈,你说什么?”姜亚晴原先快要睡着了,母亲的话令她霎时睁大了眼,心跳更是加速跳动起来。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亚晴,你老实告诉妈,你很喜欢上官靖,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去了,她希望能知道女儿的心事。
  “妈,你不要胡说,靖是大哥的爱人耶,我怎么会喜欢他!这话要是教大哥听了,大哥会很伤心的。”说着,她起身双脚放在地板上,背对着她母亲。
  喜欢上官靖?,是吧!可是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就算是她的母亲,她也承认不得。
  “那如果……他不是阿超的爱人呢?”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这个傻女儿,会傻到连对方对她一往情深,她都察觉不到。也只有她这个傻女儿,才会相信那连平时说话都要相离一臂之远的两个男人,会是一对亲密恋人。
  傻啊!但也傻得可爱。她全心全意地就是在替她大哥设想,完全没想到她自己,她这个女儿就是太善良了。
  如果靖不是大哥的爱人,她会如何?想必会毫不考虑去喜欢靖吧!
  “亚晴?”
  “妈,你不要再提起这种话,不可能的啦!而且靖是真的很喜欢大哥!”她肯定道。
  “你又知道了?”白了女儿一眼,郭彩金眼里始终带着一抹暗示;偏偏她女儿是单纯得可以——明示、暗示,她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妈,我当然知道!这些天我看得很清楚啊!大哥爱着靖,靖也爱着大哥,他们两人彼此相爱,是任何人也不能介入的!”她刻意加强语气,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似的。
  “既然这样,你明天就跟我回去吧!不要再留下来了。”她非要逼出女儿的心意不可。
  “不行啦!妈,我答应要帮大哥和靖的忙,我不能走!”她急急道。
  明天她就要去见上官靖的双亲了,她不能走。
  “难道你要留下来看着他们恩恩爱爱,自己却难过得要死吗?”郭彩金故意说重话。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就说我没有了嘛!”姜亚晴急得都快哭出来。
  “傻孩子,感情这种事不是说没有就没有。好,妈不逼你,只是你要好好想一想,记得,要放聪明点!”
  她话只能说到这里,答应上官靖要保守秘密,就不能说得太明白,只是委屈女儿要多受点苦了。但上官靖的深情对待,绝对值得女儿这番牺牲的,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把事情真相告诉女儿的主要原因。
  上官靖的用心与真诚,打动了她这做母亲的心,将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他,她相信不会有错!
   
         ☆        ☆        ☆
   
  “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当真要留下来?”
  和儿子、女儿相处了几天,郭彩金决定要回南部去了。她不赶紧回去不行,否则家里的丈夫肯定会忍不住跑上来看个究竟。若因此教他发现了儿子的事,那才真要闹出人命了!
  只是她心里好不舍哪!儿子这一走,她要几时才能再见着他呢,儿子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妈,我过一阵子会回去,你再让我多留几天好不好?”扯着母亲的手臂,姜亚晴耍赖道。
  “伯母,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改明儿我一定会安全地将亚晴带回去。”上官靖给予保证,双手搭在姜亚晴肩上。
  郭彩金点点头,面带微笑。
  经过这几天相处,她可以了解上官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从他为女儿所做的一些小细节,就可以清楚看出他是真心在对待女儿。
  儿子和女儿都碰上这么好的两个男人,是他们的福气,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曾强硬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原因。
  就算舍不得儿子、女儿,但缘分一到是任谁也闪躲不了;她不能阻止,更不能加以破坏,真心疼爱他们就要为他们设想。身为他们的母亲,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
  “是啊!妈,你放心,还有大哥在,我不会有事的;只要再过两三天,我就会回去了。”姜亚晴提醒道。
  她话才说完,上官靖和姜子超便彼此交换了眼神,两人心里都非常明白恐怕不能让她如愿了。
  “好,我就多等你几天。”郭彩金自然也很明白儿子和上官靖之间所打的暗语。被蒙在鼓里的恐怕只有她那个傻女儿吧!
  “妈,你要多照顾自己,还有教爸不要太辛苦了,田里的事可以多请几个人手,不要为了省钱,反而累坏了自己。”姜子超一再叮咛。
  这次他和吴凯伦远走他乡,最挂念的就是他们了。
  “你才是,要好好照顾自己。阿超,千万别忘了要写信回来。”她伸手摸摸儿子的脸,心疼地鼻酸了起来。
  “妈。”姜子超唤着。
  他多想用自己的双手好好拥抱母亲一下,尽管是一下下也好。
  他心里才这么想,意外的是,他母亲竟张开双手,狠狠地将他搂进她怀里。
  他大吃一惊,再也顾不了人潮汹涌、面子挂不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两手一伸便紧紧回抱着他母亲。
  一旁和上官靖站一起的姜亚晴始终噙着微笑,笑望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俩。
  车站四周聚集了许多游客,有人眼露诧异,有人不以为然,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许多人眼中甚至流露着一丝欣羡。在这生活忙碌,脚步极快的大都市里,要见到如此温馨的一幕,实属难得,也难怪这些人忍不住要多瞧几眼。
  “我妈的谅解对大哥来说,一定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姜亚晴站在一旁的角落,笑容灿烂地说。
  她本以为这件事要教母亲接受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没想到她母亲却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真是太好了!她页的好为大哥感到高兴。
  “是啊!子超这下就可以真正过他想过的生活,不必再时时担心教家中的双亲发现。”上官靖眼里有着笑意。
  “对啊!这下子你和大哥也可以更正在一起了。”而她的任务也终将结束了。届时,她就要返回南部去,回复她单纯的乡村生活。她会忘了靖,忘了她曾经为他动过心。
  “你忘了吗?,这句话要等你真正通过我爸妈那关才行。”他提醒道。
  “我知道!我一定会教你父母相信我和你真的是一对男女朋友。”
  为了大哥和他,她会做到最完美的地步。
  上官靖只是笑着,却未发一言。他相信,她很快就会知道事情并不是她想像得这么简单。
  “真的要走了?”趁着姜亚晴和她母亲话别,上官靖问道。
  “是,等你带着亚晴去你家,我就要去和Karen会合。靖,这些日子谢谢你!”姜子超真心道谢。
  “朋友间何必言谢。子超,祝你一路顺风!”说着他伸出了右手。
  看着他伸出厚实手掌,姜子超也同样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笑笑地说:“说实在的,我宁愿你的祝福方式是一个吻,或者是一个拥抱。”
  “你这家伙!”上官靖干脆一掌打在他肩上。
  “你还真下得了手!你不怕我出卖你?”他故意恐吓道。
  “你没这个胆!”他哈哈笑道。
  “你……靖,我妹就交给你了。”他脸色一整,马上换了一个认真的表情。
  “这不用你多说。有空我会常带她回去探望你父母,这点你不必挂心。”
  “靖,谢谢你!”
  “走吧!你妹在朝我们挥手了。”说完,他大步走上前。再和子超说下去,只怕他会谢个没完没了。
  姜子超笑着追上去,和他最亲爱的家人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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