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殷离带着一脸的倦意走进简陋的卧房内,她将覆在脸上的白纱取下,露出完美清艳的芙蓉娇颜,瞅着坐在床头的妇人,蛾眉下的冰眸泛出朦胧的泪雾。
  那妇人偏着头,表情呆滞、茫然,手上抱着一只枕头,身子左右摇晃着,嘴里咕咕哝哝不知在念些什么,任谁都看得出她病得很重。
  “娘,你吃过饭了吗?”她嗓音微哽的问,纤指轻抚过母亲憔悴的脸庞,心中有说不出的痛。
  只是妇人恍若未闻,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娘,您的头发怎么乱了,离儿帮你梳头好不好?”明知道她不会回答,殷离还是问了一声,取来木梳子便细心的解开发髻,一面梳着掺着银丝的头发,一面和她说起话来,“对不起,是女儿没用,这几年让娘受苦了,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总有一天我们会逃出这里。”
  “宝宝睡……娘的乖女儿……”妇人摇晃着怀中的枕头,仿佛在哄孩子睡觉似的,口中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听得殷离鼻酸眼热,只能紧咬下唇,强忍着眼眶中翻涌的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她拥住了失了心、迷了魂的娘,哑声的轻唤,“娘,我在这儿,离儿已经长大了,娘——”
  “呀!”的一声,房门应声被推了开来,见到进来的中年男子,殷离瞠大美眸,用充满恨意的眼光斜睨着他。
  “你进来干什么?”她厉声的娇斥,“出去!”在日光岛上,也只有她知道这老狐狸的真面目,却又苦于拿他没辙。
  南宫斯文面对她仇恨的眼光并不引以为忤,“圣女何必这么生气呢?”
  “我娘这个月的药呢?”要不是中了他特制的迷心散,娘也不会变得痴痴呆呆,自己也不会被他所制,假扮圣女愚弄岛民。
  “我这不是给你送来了。”南宫斯文八字胡下的唇角勾起狡猾的弧度,“只要你好好为我办事,保证你娘绝不会有事。”
  殷离抢过药包,倒了杯水哄着娘将它服下,“娘,快把药吃了,乖——”虽然这药只能确保娘身上迷心散的毒素不至于扩散,可是体内的毒素积久了,就怕中毒过深,即使将来服了解药也没用。“到底还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把解药给我?”
  她太了解南宫斯文的卑劣了,尽管每个月服下的药能让娘暂时恢复神志,可是清醒的时间却随着中毒的时间而缩短,从原先的二十五天、二十天,渐渐变成十天左右,如今只能维持三天了,她真的好怕会永远失去娘。
  “哼!如果我把解药给了你,你还会心甘情愿继续当圣女吗?”南宫斯文斜下嘴角,大咧咧的在凳子上坐下,“要怪就要怪你太不合作了,想当初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们母女,你们老早就饿死在路边了,你不但不感恩,还想向岛民揭穿我的身份和阴谋,你娘会变成这样,都是被你的愚蠢害的。”
  “住口!你这个卑鄙的小人!说什么好心收留,要不是发现我身上有可供你利用的异能,你早就弃我们母女俩不顾了,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她的眼底没有温度,只有满满的憎恨。
  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要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如果没有它,她和娘或许真的早已不在人世,可是总比现在生不如死的好。
  殷离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异能,是在遇到南宫斯文之后不久,当时,她在无意间碰触到他的手,一股不知名的意念藉由手指传达到脑中,让才八岁大的她,对他产生莫名的敌意。
  记得当时她拼命的想告诉娘,这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娘不信她的话,偏偏老狐狸起了疑心,才挖掘出她异于常人的奇特力量。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别人不同,居然光用触摸就能“读取”对方的思想,为什么老天爷要跟她开这种玩笑?她只想当个平凡人啊!
  南宫斯文大言不惭的哈哈大笑,“这就叫做各取所需,况且你的异能要是放着不用,岂不是浪费老天爷的赏赐了,我只是懂得善加利用罢了,还有,不要想从我身上找出解药藏放的地点,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能让你‘读’出来的。”
  南宫斯文的心机之深,在要利用她之前,早就对她的异能有所防备,不让她有机会碰触到他的身子,所以几次想“读”出他藏匿解药的地方都失败了,殷离恨得牙痒痒的忖道。
  “我不会永远受你控制的。”她冷冷的说。
  他不以为然的咧笑,“你会的,除非你不想要你娘的命。”
  殷离全身因怒气而颤抖着,只能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对付像他这样的阴险小人必须要格外谨慎,才能攻其不备。
  “你派去京城的人回来了!看你的表情似乎还是失败了。”她幸灾乐祸的说。
  “是失败了没错,派出十几个人去抓一个武威亲王,居然还是让他逃了,真是一群没用的饭桶!”南宫斯文啐道。
  她总算逮到机会嘲笑他,冷冽的笑说:“你这几年明里扮演至高无上的神殿祭司,暗地里则是抢遍东南海域的‘鬼鲨’,那些财宝让你一辈子都花不完了,还妄想得到无涯岛上的宝藏,小心!太贪心的人会得到报应的。”
  据殷离自己拼凑得知,在一百多年前,东南海域出现了一批凶残的海贼,海贼的首领名叫伊无涯,只要行经此一海域的大小官、商船、均难逃被洗劫的命运。后来,伊无涯在临死之前,将掠夺得来的金银珠宝埋在一座无人荒岛上,并以“无涯”两字为该岛命名。不过,那荒岛的四周布满漩涡和暗礁,附近的海面更是常起大雾,若非由经验老到的船长领队,一般的船不是迷失在海上,就是撞击到暗礁而沉没,所以后人又叫无涯岛为“一去无回岛”。经过这么多年,除了流落到先帝手中的地图,已经鲜少有人知道无涯岛真正的所在位置。
  “报应?如果真有报应,我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大海里了。这世上没有人会嫌自己钱多,那些宝藏正等着我去挖呢!”他不怒反笑的说。
  想想他为伊家出生入死近二十年,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况且那批宝藏这一百多年来都一直埋在岛上,没人去动它,未免暴殄天物,所以他非得把它们找出来不可。
  殷离不必“读”,也看得出他眼中的贪念,她的娇容布满冰霜,“不属于你的东西,就算你费尽心思,一辈子也得不到——”
  “贱丫头!”南宫斯文厉喝的掴她一巴掌,“想要你娘活命,就好好跟我配合,不要只会逞口舌之快,那成不了大事。”
  她捂住肿起的秀颊,咬着嫣红的下唇,“你会不得好死!”
  南宫斯文面露邪气的仰头大笑,“怎么?你除了会读心之外,难不成还会未卜先知?哈……”
  “你敢打我女儿!我要打死你——”原本还有些痴呆的女人突然扑了上去,药效让她的神志似乎清晰不少,对着他又扯又打,“我要打死你这畜生——”
  他粗鲁的将她甩开,“给我滚到一边去!”
  “娘!”殷离白着脸上前扶起脸,“娘,您有没有撞痛哪里?”
  妇人的额头因为撞到桌沿而肿了个包,不过她还是摇着头安抚女儿,“娘没事。离儿,娘真的没事!”
  “想要你娘的命,就乖乖的照我的话做,不然——嗯哼!”
  南宫斯文临走之前的恫吓言语让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离儿,你不要管娘了,”妇人从他的话中得知,女儿为了她又受了不少委屈,不禁悲从中来。“有机会的话,你一个人逃走吧!不要管娘了。”
  “娘,我怎么可以抛下您不管呢?”她梨花带雨的扑进娘亲怀中,“我们一定可以逃出这里的。”
  “离儿,是娘对不起你——”妇人和女儿相拥而泣,“娘太天真了,才会相信那魔鬼的话,是娘害苦了你——”
  殷离在她怀中摇着螓首,除了呜咽,说不出半个字来。
  “娘要是能早点察觉他的野心,你就不必做一些你不喜欢做的事了,是娘太傻了——”那年她刚丧夫,母女俩无依无靠,遇到了南宫斯文那伪善者,被他天花乱坠的甜美谎言所骗,跟着他来到日光岛,以为母女俩将来可以不用再餐风露宿,没想到却是一切厄运的开端。
  殷离仰起泪颜,脸上闪过坚毅的神采,似乎立下了某种决心。
  “娘,您也是为了照顾年幼的我,才会相信南宫斯文那畜生的话,以前是您保护我,以后就让女儿来保护您。只要能让他交出解药来救娘,要我干什么都愿意。”
   
         ☆        ☆        ☆
   
  东南海域鬼神岛
  放肆的乌云霸占了整片天空,怒吼的海浪不断地拍打上岸,形成一幅诡谲的画面,不过却吓不走此时矗立在岩石上的男子。
  他叉开修长笔直的双腿,双臂环胸的睥睨来自大海的挑衅,凌乱的黑发随兴的束在脑后,一身古铜的健康肤色,及敞开的衣襟内展现出的结实胸肌,在动静之间,不经意的流露出力与美的阳刚之气,和无法捉摸的神秘感。数尺高的海浪朝那男子拍打过去,溅起的水花几乎将他全身都淋湿了,可他仍然一动也不动的挺直腰杆,仿若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有人说他们伊家的男人天生就是属于大海,可是对于大海,伊雷明却是抱着又爱又恨的心态。
  在这片东南海域上,有超过百座的大小岛屿,一百多年前,伊家的祖先便定居在这座默默无闻的小岛上,可是自从出了伊雷明的曾曾祖父——也就是人称“鬼神”的伊无涯,这名令朝廷头痛到极点的海贼首领之后,鬼神岛便成了官府极力围剿的目标,幸而岛上地势险恶、易守难攻,而伊家人及其手下原就善于海战,经过朝廷多番率兵围剿,最后仍旧无功而返。
  伊无涯在东南海域上横行多年,却在四十岁那年无端得了怪病,临终之前,他将掠夺来的财宝埋在一座无名的荒岛上,当时许多人对此甚为不解,后来伊家子孙一个个死于非命,他们这才恍然大悟,毕竟那批宝藏上沾满了血腥,必定受到了亡魂的诅咒,直到伊雷明的父亲——伊乘风为止,全都不得善终。所以,伊雷明从来没有动过去挖宝的念头,甚至痛恨自己的祖先曾是杀人不眨眼的残暴海贼,加上父母也因那批宝藏而不幸遇害,从此,他便甘于当个渔夫,绝口不提过去的事,也不准别人谈起它。
  怒号的海风加上弥漫在天空的妖异气流,看来即将有一场暴风雨到来了,身为现任鬼神岛岛主,保障岛民的安全和生活永远是第一优先,伊雷明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渔船的聚集地,就见到十几个年轻人正合力将船绑在木桩上,以免被风浪卷走,他立刻加入他们的行列。
  “大家动作要快,暴风雨要来了。”他话才说完,海面上的风浪更大,也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十几个年轻人互相吆喝,在汗水和雨水中将手边的工作完成,渔船可是他们吃饭的家伙,要是少了它,往后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等到确定每艘渔船均安全无虑,众人才有时间吁一口气,有几个人也忍不住发起牢骚。
  “这天气说变就变,还好我们还没出海,不然可就危险了。”
  “这场暴风雨也不知道会来多久?要是一天不出海,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老天爷也太不给面子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今天——”
  伊雷明出声安抚众人,“大家放心,这种暴风雨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明天一早大家又可以出海捕鱼了。”
  “老大,我看今天是没办法工作了,要不要跟我们去喝两杯?”
  “是啊!老大,这种天气喝两杯暖暖身子正好——”
  “说走就走!”
  “那有什么问题?走吧!”在众人的鼓吹下,伊雷明欣然接受这个提议。
  这时一名年轻人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他的身后,然后用调侃的口吻说道:“我看老大是没办法跟我们去了,你们看谁来了!”
  他的话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往同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名年方十六、七岁的姑娘,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正不畏风雨的走过来,一袭碎花衫裤将她成熟女人的身段衬得更是迷人。
  有人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我们痴情的岚妹妹又来接老大了。”
  “老大,我们真羡慕你。”
  “何止是羡慕,我都快嫉妒死了——”
  “啐!把口水都收一收,该走人了。”大家都很识相的放伊雷明一马,因为他们可惹不起涂忆岚,她只有在心上人面前才会柔声细气的说话,对其他人来说,她可是头凶悍的母老虎呢!
  “老大,我们下次再找你喝酒。”
  “大家快走,不然母老虎要发威了。”在年轻人挤眉弄眼的暗示下,所有的人一哄而散。
  涂忆岚一见到伊雷明的身影,眼底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小碎步的跑了过来,也不管雨水溅湿了绣花鞋。
  “原来你在这里,雷明哥,我到处在找你。”
  “找我有事?”他拂开黏在脸上的湿发,淡淡的问。
  她体贴的将伞撑在他头上,一边忙着掏出手绢,“还不是马伯伯他们有事要找你——哎呀!你看你全身都湿透了。”
  伊雷明退出伞外,也婉拒了她的好意,“反正都已经湿了,这种天气你不待在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我……我也是担心雷明哥,所以才自愿出来找你。”涂忆岚呐呐的说,见他板着脸朝住处
  的方向而去,她连忙追上去。“雷明哥,你生气了?”
  她无法克制自己的盯着他的侧脸发怔,几乎连呼吸都忘了。据岛上老一辈的人说,雷明哥遗传了伊家人的长相,有着黝黑分明的五官,以及可以迷倒天下女子的男性脸庞,下巴刚硬傲慢的曲线,让整张脸孔充满了吸引人的魅力,一双剑眉斜斜的飞入额角,黑幽的眼眸宛如午夜的星空,深沉而神秘,却又让人不禁怦然心动。可是尽管相识多年,涂忆岚却始终抓不到他的心。
  “以后这种天气别跑出来,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没办法向苹姨交代。”伊雷明的父母在他十一岁那年双双被杀身亡,他可以说是苹姨带大的,而涂忆岚是苹姨唯一的女儿,所以他对她有道义上的责任。
  涂忆岚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切,芳心窃喜,“我知道了,雷明哥,下次我不会再犯了,我们走吧!马伯伯他们还在等你回去呢!”
  男人都喜欢百依百顺的女人,只要她听话,总有一天他会了解她的心意的。
   
         ☆        ☆        ☆
   
  回到住处,伊雷明先去换了件干爽的衣裳,才走出房门,谁知,就听见大厅里面传出争吵声,越往下听脸色就越显得阴郁。
  “马癐,你倒是说句话,现在大家的生活是一年不如一年,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喝西北风。”
  “没错,我们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孙们着想。”
  “这两年生意难做,沿海城镇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贩子,老把价钱压得低低的,根本嫌不了几两银子,再说我们制的咸鱼干,人家都吃腻了,能够卖得出一半就很不错了,还要养岛上两千多个人,总有一天,大家都会饿死的!”他还有可爱的宝贝金孙,总要为他们的将来着想啊!
  “火旺说得对,我们也不贪心,只要你说服雷明把宝藏挖出一部分来用,就够大家过几年的好日子。”其他中年汉子也开始鼓噪。
  “对、对,我赞成——”
  一个沉稳的声音出言制止,“大家先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你们说够了没有?!”伊雷明阴沉着脸跨进大厅,原本还闹哄哄的场面登时鸦雀无声。
  要不是敬重他们都是自己的长辈,他早就轰这些人出去了。
  马癐是众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他赶紧出声打圆场。“雷明,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担心了才会这么说——”
  “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谁也休想动用那些宝藏。”这些人活了一大把岁数了还是想不开,
  也不想想他的祖父就是动了贪念,结果挖宝不成,整船的人全都沉入海底,难道要重蹈覆辙不成吗?
  性子最急的蔡火旺抢得发言权,质问道:“大家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不靠它们靠什么?雷明,我知道你怕会有危险,可是,我们这些人和大海争斗了大半辈子,还会怕它不成?”
  “火旺说得对——”人的贪念一起,就很难平息。
  “雷明,你就不要再坚持了。”
  “我们年纪都大了,死不足惜,大家都愿意再冒一次险——”
  其他不敢正面和伊雷明硬碰硬的,只能小声的附和。
  蔡火旺得到所有人的支持,音量也变大了,“你看大家都同意了,再说那批宝藏也不全是你伊家的,你不能霸着不放。”
  跟着伊雷明回来的涂忆岚实在气不过,连忙帮心上人说话。
  “火旺叔,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雷明哥?”
  “忆岚,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在场唯一的女性——涂秀苹轻斥女儿,然后才又接着道:“火旺,雷明这么做也是为岛上的人着想,你以为他是为了自己吗?”本想自己只是个妇道人家不便开口,最后还是忍不住了。
  马癐也皱起灰眉,“没错,火旺,你不要冤枉雷明了。”
  “好、好,算我说错话了行不行?”他抓了抓头发,悻悻然地闭上嘴。
  伊雷明冷冷的扫视众人一圈,“我再郑重的宣布一次,不准任何人再提起有关宝藏的事,就算再穷再苦,我也绝不会动它们!”
  他想到爹娘的惨死,而且还是死在自己最信任的拜把兄弟手上,就只为了那批该死的宝藏!所以,他对人性始终抱持着悲观的态度,因为当一个人面对权势财富时,可以让原本善良无害的人瞬间化身为魔鬼。他坚决反对挖宝的建议,因为一旦让它们重见天日,恐怕鬼神岛所有的居民也将不得安宁了。
  “生意的事我会另外想办法解决。”话虽是这么说,伊雷明仍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可是这是他的责任,不容许他逃避。
  涂秀苹心疼的斜睇着他,打从这孩子十五岁起,就被迫找起岛上两千多人的生计,要是他爹娘没死就好了。
  “你们就别再逼他了,难道你们一点责任也没有吗?办法不是光靠一个人想出来的,不要只会埋怨。”雷明就像她亲生的孩子,她可不许这些人为难他。
  众人被她数落一番,只得摸摸鼻子不再出声。
  “雷明,今天我们会聚集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马癐沉吟了片刻,“我看‘鬼鲨’的事不能不尽快解决了,我们在京城里的人刚刚传来消息,朝廷已经开始留意,而且似乎误以为是我们干的。”
  “什么?”蔡火旺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粗话,“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这根本就是嫁祸嘛!如果再继续沉默,大家一定都以为真的是我们干的。”
  其他人也忿忿不平的说话——
  “你们说朝廷会不会派官兵来围剿?”
  “那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岛上的年轻人跟我们以前不一样,他们可从来没跟人打过仗、杀过人,要是朝廷派人来围剿,吃亏的可是我们。”
  几个老一辈的人都面露忧色,毕竟现在住在岛上的人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从没见过血腥的场面,而他们又已经老得拿不起刀剑,若是朝廷真的派兵前来,那将会是一场空前的大浩劫,他们不敢想像到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伊雷明敛眉沉思,“我明白大家的意思,问题是‘鬼鲨’神出鬼没,我怀疑他和日光岛有关,不过,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
  “我也认为这件事和日光岛有关。”马癐颔首,“根据整个地形研判,日光岛是最适合藏匿的地点。”
  蔡火旺热血沸腾的大叫,“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能再坐以待毙,现在就杀到日光岛去,不怕找不到证据。”
  “火旺,你这冲动的个性怎么就改不了?要上日光岛谈何容易,我听说他们跟我们一样不欢迎外人,又怕有人惊扰到他们的神,所以擅自入岛者,一旦被抓到,便马上就地处决。”涂秀苹提供听来的讯息。
  “什么神?还不就是一块石头。”他冷哼道。
  涂秀苹对他轻蔑的态度很不以为然,“你别小看日光大神的力量,住在岛上的人可是相信得很,还说他们神殿里的圣女是天女下凡,能和天上的神明沟通。”
  “人家这么说你也信?”祭火旺忍不住要讥笑她,女人就是这么迷信。
  涂秀苹正色的说:“不然你去问问那些年轻人,虽然我们和日光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出海时也常常会碰到日光岛的渔民,他们每次都把圣女形容得好像活神仙似的,听说她还可以看穿别人的心思,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不以为然的嗤哼,“这也太扯了吧!世界上哪有这种人?”
  马癐清了清喉咙,把扯远的话题拉回来。“雷明,你的意思呢?”
  “我打算派几个人潜伏在日光岛附近的小岛上,如果‘鬼鲨’真和它有关,早晚会露出马脚。”伊雷明心中早有计划。
  “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做了。
  待所有的人一一离去,大厅就只剩下伊雷明和涂氏母女。
  涂忆岚为心上人打抱不平,“火旺叔刚才真是太过分了,他怎么能那样说雷明哥,雷明哥要管的事已经够多了,还要在这里挨骂,真是吃力不讨好。”
  “忆岚,你别再说了。”涂透苹出声制止涂忆岚,都是她把女儿惯坏了。
  涂忆岚噘着唇小声的顶嘴,“娘,我说的都是真的嘛!雷明哥一个人要照顾岛上两千多个人的生计,每天已经有忙不完的事了,他们就只会要雷明哥做这、做那的,光会动一张嘴,什么也不会做。”
  涂秀苹为女儿的骄蛮而汗颜,“你还说,娘几时教过你在背后说长辈的坏话了?真是不像话,给我回房间去!”
  “娘——”她气娘居然在伊雷明面前教训自己,也不给她留点面子。
  “还不给我进去?”涂秀苹不想再纵容女儿。
  涂忆岚跺了跺小脚,才不甘愿的离开。
  “雷明,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个岛是大家的,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不要太勉强了。”涂秀苹如慈母般的安慰他。
  伊雷明紧抿的唇角轻扯一下,“我知道,苹姨。”
  “这些年来真是难为你了,我相信你爹娘在天有灵,也会为你感到骄傲。”她凝睇着他那狂野不羁的五官,眼神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感情,仿佛想透过伊雷明的脸孔怀念某个人。
  “苹姨?”
  她回过神来,急忙掩饰一时的失态,“我在厨房里煮了些姜汤,你刚刚淋了雨,我去端一碗来给你,免得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说完便匆匆的走了。
  “爹,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伊雷明一脸徨的握紧胸前的贝壳坠饰,那是他父亲生前配挂在身上的饰物,戴着它,就好像父亲还在他身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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