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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有“才女俏佳人”美称的女作家林燕妮,特立独行于香港文坛。 金庸评价她是“现代最好的散文女作家”。而与她在文学上的才情并立的,是她名门淑女的大家风范和机智过人的广告及商业才能。她的令人为之目眩的多面性格,多面才干,和她多方面的成功,使得我们隔水观瞧林燕妮时,虽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她的不同凡响。 不久前,林燕妮手持她的粉红色的小伞,微笑着从她的书中走出来,欣然接受了本刊记者对她的采访。在北京国际饭店柔曼的背景音乐里,林燕妮轻言细语身为作家的林燕妮和身为女人的林燕妮。 问:林小姐,你好。你的《懒洋洋的下午》、《粉红色的枕头》、《痴》等作品一纸风行,令你稳坐畅销书作家的位置。并继金庸之后荣获第二届“香港艺术家 联盟最佳作家奖”。但系名门淑女,后又留学美国知名学府加州大学读遗传学的你如何与文学结缘? 答:在香港,虽说是双语(汉语和英语)并行,但中文好的还是不多。我的中文基础尤其是古典文学的功底得力于家庭的教养。我母亲出生在江南的一户书香大家,到香港旅游时遇上了只会说英文的我的父亲。我是家中的长女,父亲就把我送到一所很好的中文学校里,要我一定学好中文。我十七岁赴美读大学时已能用中文写很好的文章了。汉语的声韵之美、节奏之美让我着迷,而古诗词里的情景之美是其它语言无可比拟的。 以后,我又到香港大学读中国文学,获硕士学位,并接着攻读古典文学的博士课程。 其间,有位朋友是《明报》的专栏作家,他要出去游玩,约我替他补缺。不料,金庸在我的文章刊出了几天之后,写信给我,约我另辟专栏,继续写下去。于是,就有了我自己的栏目“懒洋洋的下午”,后结集出版。我也因此有了一个作家的身份。 问:中国古代的许许多多闺秀作家比如李清照、朱淑真,留下来的诗篇有的十分深刻,十分动人。而作为现代女作家,你觉得与她们相比,有何不同? 答:我写了很多的大都市中成熟的美丽而有钱的女性,她们无可奈何的烦恼和排遣不了的愁苦,始终是“闺怨”。但现代女作家以小说的形式写“闺怨”,可以千变万化,气象万千地写尽各色人生。 我很小地时候,随母亲周游世界。国内不久前上演的歌剧《朵兰多》,我在意大利和美国听过多次。我会在凡高的绘画前感动不语,我会一个晚上听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反反复复地听。贝多芬就这么一首小提琴协奏曲。我还从小到大跳了十几年的芭蕾舞。这些艺术上的交汇都会化成文字流注我的笔端。因此,现代女作家的丰富、生动和多样也会在文学上有所表现。 问:据说,香港名作家倪匡曾更正金庸的话,认为你不仅仅是最好的散文女作家,而是所有散文作家中写得最好的。不过,他对你的小说似乎没有评价。你更喜欢自己的小说还是散文呢? 答:我的散文好象是我的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朋友,我与她无话不谈。这些散文几乎都是我在一天工作后的午夜完成的,是每天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感受的真实记录,所以比较主观,是“我手写我心”。 但小说就不同了。我的小说是我虚构的一个七彩世界。是我兴致所至,率性而为的“卡通”境界。我可以躲在文字的背后做鬼脸说鬼话,而不必担心有人会因此指责我不够“淑女”。《盟》中的女鬼,《十小时》里的海伦,《痴悼》中在水上放烛盏的女郎,金庸说他很喜欢这些人物,我也喜欢。 所以,写散文时我很用心,而写小说时我很放松,也很开心。两种手法我都能把握得不错。但散文的写作在前,写小说是后来的事。 问:你好象特别喜欢旅游?古人所说的“行万里路”,你一定深有感悟吧。 答:每年我都会化几个月的时间到世界各地走走看看。除了南极和北极,还有西藏,我几乎走遍了全世界。我发现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会对同一个问题的看法有很大的不同。 我在非洲的肯尼亚待过一段时间,当地的土人悠然自得,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穷,有人打猎,有人农耕,有人捕鱼,各得其所。我住的旅馆有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看我要走了,对我依依不舍。我就想送他一件礼物,看他手腕上没有表,我就把戴着的手表送他。他却不要,说他们从来不看表,他只希望我 回去后能写一封简单的信给他。我当时特感动这份自然观和平常心,在他的眼里,一个朋友是比一件东西更有意思的。 我们经常说非洲落后,不开化,而其实我们自己已经开化得糊涂涂了,整天忙着追求生活中也许并不真正需要的东西。 欧洲的文明也给我很大的启示。我所认识的法国人,意大利人,他们并不在乎你富不富,贵不贵,当我说我是一个作家时,他们马上对我肃然起敬。这说明文化和艺术在他们的眼里还是比钱要贵一点的。 到名牌时装店买东西时也是如此,他们不在乎你是不是能掏得起足够的钱买。当他们看到你能很在行地欣赏他们的名牌的种种好处时,他们就会特高兴特热情。这与香港很不同,香港是谁付钱,就侍候谁。 所以,我们不要被地域限制了,世界其实很大很大。每一种文化里都有更符合人性的东西。 问:听说你曾从事广告行业多年,曾任跨国广告公司行政总裁,这在香港历史上成为独一无二的翘楚。你如何协调作家心态和工作状态? 答:写作是我的理想世界,办公是我的现实世界。我很喜欢不停地做事。很多人说在大机构中工作,人事之复杂让人难以忍受。我的看法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直相信,在智者的眼中,一切都是简单的,因为他快捷明敏,不像我们一般庸碌之人,思路有如饶毛线球。 我和我的搭档各拿二万五千元起步,组织了一家广告公司。在我做公司的十一年的岁月里,我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因为我必须同时兼顾写作。我不能没有写作。但是,很累很累。后来有一家英资大财团想收购我们的公司,我们就把自己的公司卖了。我和我的搭档被他们考核了半年,结果我被选中出 任行政总裁。现在这家公司在国内的分公司也发展得不错,可能很多人都知道“盛世广告公司”。这“盛世”二个字还是我给起的。 问:很多人都称赞你是“女人中的女人”。你初踏入社会,就在无线电视台得到了“最佳司仪及天气女郎奖”,又连任香港小姐、亚洲小姐的选举评判和亚洲小姐名媛顾问团,以及首届香港先生的选举评判。还有全美华埠小姐的选举评判,和最佳衣着女性奖、十大魅力男女奖等等,简直让人为之目眩。 答:(笑)是的。我还是香港艺术家联盟的创办人及副主席。是香港芭蕾舞筹款委员,美国大都会Cosmopolitan月刊和美国Bazaar月刊中文版顾问等,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我的出生决定了我可以鲜衣华服美食以及香车宝马,无所事事地过一生。不过,那岂不是闷死了。我所受的教育和我的个性使我很想认认真真地做点事。写作,生意,和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使我的人生丰富而充实,我想,我是活了普通人几辈子的人生。这是很有意思的。 同时,我的社会工作也确实给了我很多东西,有荣誉,也有很多荣誉以外的收获。比如,香港人都是要做“义工”。我是香港聋哑协会的副主席。(我并不聋呵。)跟这些身有残疾的人在一起,我真正明白了什么是生命的勇气。开晚会的时候,听不见任何音符的他们却能用心去感受着节拍跳舞,把地板跺得震天响。当时的我特别感动。 问:目前,你致力于写作本身。那么,在香港做一个作家是不是很有意思很轻松,精神上的和经济上的压力如何? 答:可能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我在《明报》、《明报周刊》和《新报》做了几十年的专栏作家。我自小至大,唯一矢志不渝的事情便是写作.我没有比写作更大的寄托。但香港是个高频率的社会,时间上的压力对我始终是个最头痛的问题。所以,我最近把一些俗事尽可能放一放,专心于写作本身。 香港作家一般同时又是专栏作家,文章也是先在报刊上发表,然后由出版社结集出版。我的书先后由“博益”和“明窗”出版,有的已经是第十几次印刷。 香港作家的版税一般都能到15%。报刊的稿费就千差万别了。有几十港币一千字的,也有几千港币一千字的。因作家而论。但仅靠稿费就能养车养房过家家的作家没有几个。 但香港作家不用担心盗版,在这方面,香港作家的权益要比国内作家受到更多一些尊重。我的书在国内已经印刷发行了很多,很遗憾其中有不少是盗版书。最近,中国青年出版社和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会推出我的作品。 很可惜,香港的报业光芒万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主要原因是金庸一代的有眼光有新闻良心的报人大都离职退休了。 问:金庸说你是一个“用香水写作”的女作家,有什么出处或特殊的含义吗? 答:(笑)有人说我是全香港最罗曼蒂克的女作家,因为我喜欢枕着粉红色的枕头,就着粉红色的稿纸,还要喷香水于稿纸之上。其实,我在生活中很少使用头,就着粉红色的稿纸,还要喷洒香水于稿纸之上。其实,我在生活中很少用香水,但写作大都是在深夜进行,温馨的香水会给我营造一个很好的氛围。 问:你以后有什么创作计划,你会离开香港到别的国家定居吗? 答:我想,我老了以后心态会渐渐平和,奔放的激情也会趋于平静。但是,爱心还在。我一直想给孩子们写一些童话,那多有意思啊。对我一生影响最大最深的书,可能还是很小的时候,我的一位耳聋的小九姨给我看的《格林童话》、《木偶奇遇记》等等。童话的世界黑白分明,爱憎分明,会对人一生的是非观打下一个基础。 我走到哪里,我都说我是一个中国香港人。我热爱香港,因为是香港成就了我的一切。香港奋发图强的时期,正好也是我奋发上进的时候,我对香港有着很深的感情。我不会离开香港。 问:最后,请你对《女友》的女友们说几句心里话,好吗? 答:心里的感触有很多,最想说的是希望你们能把握住青春的美丽。美容和时装也都是需要的。内在的质量是需要外在的美丽去表现的。但青春是不长久的,不要以为青春就是你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供你挥洒,其实青春最大的优势是你可以有很多次成功的机会,而且,青春还会允许你失败,失败了之后你还是有可能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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