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后来池净终于确定了,裴海的深情温存确实只为她而展现。
  过去三个月彷佛一场华丽的梦,两人的进展快得超乎她预期。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让一个认识才三个月的人,如此亲昵的拥抱,亲吻,爱抚。有时候,她也会考虑到是否该缓上一缓,但他紧封而来的吻马上打消所有的疑虑。
  除了她以外的全世界人口,都对他又爱又恨。既爱他令人惊诧咋舌的才华,又恨他恶质及难以预测的性情。
  假若裴海是一头野兽,她可能是唯一能让他顺服的驯兽师。
  然而这位“驯兽师”的存在还没有太多人听闻,目前也只有两个当事人和裴家老管家知道而已。
  出于她强烈的要求,他们同意暂时不公开两人的恋情。于池净,她是不愿意让同业以为她利用职务之便,与艺术家们纠缠不清;于裴海,他则是出于私心,不愿意让外人涉入两人的新恋世界里。
  他是一个完美的情人,却不是一个有耐性的情人。思及他最近越来越明显的索求,她又无法克制的嫣红了娇颜。
  目前为止她还能仅守最后一道防线,而这纯粹是因为他会尊重她叫停的决定。倘若有朝一日他决定发动全部火力,她不敢保证自己的意志力不会被瓦解。
  “笑!”简明丽用手肘戳戳她体侧。“我已经够愁眉苦脸了,你别加进来唱哭调。”
  “最近艺廊连办两场雕塑展,我的工作都做不完了,您还拖着我来。”她心虚的轻声说。
  “谁教他这么难缠,动辄拿起话筒来个避不接听。我干脆直接踩在他家土地上,见面三分情,他总非应付我不可了吧?”简明丽抢在她开口之前,举起一只玉手阻止。“我硬拉着你过来,是想让他瞧在还有第三者的情况下,态度收敛一点。不然我每次一和他通上电话,他都先臭骂几句‘干扰我创作思路’、‘去死吧!’。我老了,禁不起这么酸刺热辣的开场白。”
  池净吁出一串无声的喟息。简明丽名义上是她的老板,其实两人的私交很好,她没有把握瞒得过这位精明干练的学姊。过去三个月他们的恋情之所以隐藏得住,是因为他们鲜少在熟人面前活动。
  希望裴海待会儿守点分寸,别在老板面前露了相,否则她就头痛了。
  脚步声从走廊上响起,伴随着亲昵的呼唤。
  “小……”恰恰踩出廊道口,裴海一眼瞄到在场的第三者,后面的“净”字登时吞进肚子里。
  正想着她怎会在上班时间跷头来找他,原来!原来是拉着那老虔婆谈公事来着。他的好眉好眼马上阴了下来。
  “裴先生,我亲自上门打扰了。”简明丽看他黑了一半的雷公脸,只能自叹倒霉。
  “你又来做什么?”不太爽的他向来是直接开炮的。“你每天三通电话骚扰我还不够,还要跑来家里烦我?”
  “裴先生,合约上记载得清清楚楚,你答应在个展中展售七件全新的作品,四天前就该把其中两项交给艺廊了,结果我至今连个剑柄的影子都没见到。”饶是简明丽气度宽宏,这会儿也不禁暗暗有气。
  “距离展览会还有半个多月,你紧张个什么劲?”他不耐的挥挥手。
  池净转了转眼珠子。他就不能温和可亲一点吗?
  简明丽气得两眼发昏。“只剩下十四天而已,我能不急吗?您不会连一项作品都没完成吧?”
  “你每隔两个小时打一通电话来烦我,我再有多大的灵感也被你浇熄了。别说剑柄,连工作室我都没时间进去,整天光是在客厅等你电话就好了!”裴海恶声恶气的吼回去。
  “去去去!不要来烦我,没工夫理你!”
  他居然转身就走回工作室。两个女人被晾在客厅里,一楞一楞的。
  她们还来不及反应,裴海的脑袋又从甬道口探出来。
  “喂,你!”他大剌剌的向池净勾勾手指。“你跟我进来。”
  “我?”池净迟疑的指着自己。
  “对,就是你!叫你旁边那个人回去。”脑袋又缩回去。“我一见她就头痛,再见她更伤心。贵艺廊如果想派人留守在这里,由你来就好。”
  步伐声又往工作室里消失。
  她尴尬的杵在原地。
  “好吧!总得留个人下来盯他。池凈,委屈你了。”简明丽叹了口气。
  “可是……”她迟疑了一下。
  “别担心,裴海只是工作期间的脾气比较大一点,其余时候还满好相处的。如果你有机会和他聊天,甚至会喜欢上他。”简明丽误解了她的不情愿。
  “是。”她当然知道!她已经太喜欢他了。
  “我先回公司,任何时候需要支持,只要拨通电话回艺廊来。”
  “是。”她有点心虚的点点头。
  简明丽以对待罹难者的心情,给她一个庄严肃穆的拥抱后,离开裴宅。
  老板大人前脚方跨出大门,她后脚立刻迈进工作室里。
  “裴海,你真是……”她的发难尚来不及吐完,他的动作比她更快了一步。
  打横里一双强健的手臂搂过她的腰,随着天旋地转的圆弧形曲线,她已经被放坐在及腰高的工作台上,身形与他等高。
  一道黑压压的阴影欺下来,紧紧封住她的唇,诸般责怪全呼进了他的口内。他贪婪的齿舌索求着她唇内的甜美,彷佛欲持续到一生一世。
  粗犷阳刚的男性体味窜入她的鼻端,冲上大脑,摧毁她的理智。她无法抑止全身兴奋的轻颤,双手环拥住他的颈项,樱唇呼应着他的渴求。一双带着厚茧的手掌溜到腰间,将丝衫从裙腰间扯出来,再灵巧的钻入其下。掌心的粗茧磨擦在柔嫩的肌肤上,引发又酥又痒的醉人感受。
  他呻吟起来,更紧实的将她拥抵在胸前,亢奋的反应也无所遁形。
  咚的一声,工作台上的雕刻刀被挤落到地面。池净倏然张开水眸,回复了神智。
  “不可以!”她娇红了双颊,将一双攻城掠地的手拉出衣衫外。
  每每与他同处一室时,她的世界就会立刻失速,犹如脱了轨的云霄飞车,教人完全抓不准下一秒钟会冲进哪个领域里*。
  裴海重重叹了口气。好戏唱完了!
  “那个老虔婆走了吧?”他低问,前额抵着她的前额,暂时还舍不得退开来。
  “不准叫人家‘老虔婆’,她可是我的老板兼学姊。”她嗔道。
  “这就是我起码还愿意和她说几句话的原因。”他耍赖的搂着她的腰不放。“若不是看在她偶尔会叫你来找我,还算有一点利用价值,我才懒得理她。”
  “总之,你下次对我学姊讲话客气一点。”她很努力的板起脸来教训他,虽然两脚悬空的架势实在不怎么有吓阻力。“应该说,对所有人的讲话态度都要客气一点。若不是我们经营艺廊的人做牛做马,你们坏脾气的艺术家如何被发掘?”
  他退开一步,不以为然的嘟哝了几句。隐隐约约听到几句谁希罕、臭美的评语。
  “你说什么?”她把双手盘在胸前,瞪他。
  “没有!”他立刻否认。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她面前,他向来很安分。
  她板起脸点了点他额头。“作品没有及时交出来是你理亏,我可不会偏袒你。”
  “你哪一次偏袒过我?”他又嘀嘀咕咕的抱怨起来,然后赶紧在她翻脸之前改口:“先让我把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带你下山吃饭。”
  “嗯。”她的眼神终于放柔了,抬手替他拭掉额角的薄汗。
  炽热已经是他工作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尽管今天的作业内容并不需要使用到锅炉,工房内的温度依然高达二十八度左右。
  裴海重新坐回高台前。通常他工作的途中绝对不允许外人接近,遑论在身旁注目观看,那只会干扰他的凝注力。然而,她的存在却丝毫没有任何影响。她就是能让自己自然而然的溶入环境里,成为一种贴心的陪伴,而非突兀的存在。
  趁他伏案工作,专心的隽雕一柄七星剑的剑柄部分,她退开来,坐在右后方的一张矮桌上,静静端详他。
  这样坐着等他,已经是两人之间的常态。而,也在这种等待与观望的过程中,她更加领受到他惊人的才华。
  古刀剑艺术并不仅仅于铸造打磨而已,它更包含了设计、造型、雕刻、绘画、化学调配、古学知识、历史考据……等等诸多的学问,每一门学问几乎皆可独立成一项专有的艺术,而他竟然能专精于每一项知识,并且发展成特有的裴氏艺术。
  风格独特的不仅只是他的作品而已,也包含了他的人。正经的时候,他可以和她谈文论画,知识之渊博让她又惭愧又敬佩;但脾气拗起来的时候,他又像个满不讲理的大男孩,需要人拿糖果来诱哄。
  “你饿了吗?”他忽然头也不抬的发话。
  “还没。”她对着宽伟的背影浅笑。“你专心做你的事,别担心我。”
  “嗯。”他漫声应道,专注的潜回创作的世界里。
  对他的感情忽尔刷上心头,汹涌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份爱情发展得太快太强烈,她反而觉得不安。虽然这份不安全感来得毫无原因,却真切的长驻于心田深隅,彷佛一头异兽,隐隐在等待窜出的机会──
         ※        ※         ※
  捺不住食不下厌的感觉!
  池净撩拨着瓷盘内的绿椰菜。
  裴海实在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从踏进餐厅的那一刻起,欣羡窥探的眼光不断从四面八方投过来,间或夹杂着窃窃私语。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习惯生活在受人注目的环境中,她只觉得浑身不对劲,真真符合了“万夫所指”这句成语,他却煞是悠然自得,对于过往投射而来的眼光视而不见。
  距离他的台湾首展已经近了,简明丽不惜投下大量经费,平面和影像广告密集在媒体上曝光,印有他相片的海报及布面旗帜也出现在几条主要干道。再加上他长得好,个人魅力和外型也是宣传重点。因此,向来对艺术活动冷感的台湾,少见的刮起了一阵“裴海旋风”,让他的脸孔成为目前曝光率最高的媒体宠儿。
  “你很少向我谈起你自己。”她放弃了进食。
  “什么?”裴海手中的叉子顿了一顿。
  “你知道关于我的一切,我的身世,我的背景,我的工作,我的家人,我的生活细节几乎都被你问遍了,我也照实回答了,但你却很少向我谈起你自己。我甚至不了解你的家庭。”她好奇的说。
  “我的家庭没什么好谈的,连我自己都很少和他们联络了。”他淡淡的道。
  “为什么?”池净更进一步追问。
  “我和父亲处不来,为了减少大家的痛苦,我很早便出来自立门户。”他的口气摆明了不想多谈。
  “你的家里还有哪些人?”
  “一双已经离异的父母,人口简单。”裴海避重就轻的回答。
  “你是独生子?”她蹙起娥眉。“独生子通常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令尊怎么肯让你脱离家族的羽翼?”
  “合不来便是合不来,需要原因吗?有人天生就是八宇相克!”裴海懊恼的放下餐具。“如果我能选择,我当然希望自己拥有一个和谐温馨的家庭,然而这种事是由不得人的,OK?”
  池净歉然看他一眼。“对不起,我不该在用餐时间挑起你不愉快的回忆。”
  她的明理大度反而激起了裴海的罪恶感。
  他沉默了片刻,望向别处。
  “我父亲做过一件事情,让我非常愤怒。当时我正在英国学画,一气之下跑出来半工半读,自立更生,直到现在为止都很少联络。”他终于又开口。
  “如果你不想谈就不用再说了,我并不是非知道不可。”她温柔的告诉他。
  他深深的看进她眼底。“反正,你总得知道的。”
  她俏脸发热,知道他在暗示他们俩会有更进一步的情感牵扯。
  “令尊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气愤?”她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白酒,掩饰自己的晕臊。
  “我有个好朋友进过感化院,那一年刚好关满出来。”他靠回椅背上,神情很飘忽。
  “我父亲为了防止那位朋友和我联络上,提出……不适当的要求,于是对他和他的家人做了一些‘有失礼仪’的举动。”
  “原来如此。”她恍然点了点头。“令尊也是为你好,担心你被骚扰。”
  他冷冷的持起酒杯,啜饮了一口。“我的朋友本性很善良,当年是受了冤屈才入狱,因此我父亲的行为让人完全无法原谅。”
  “后来那位朋友呢?”
  “我和他一直保持密切的联系,截至目前为止,他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放下酒杯,终于展露淡淡的微笑。
  她轻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吃刨了吗?”他又拋下餐具,拿起餐巾揩了揩手指。“如果吃饱了,我们离开吧!这里的空气有点闷。”
  池净柔顺的颌点了螓首,默默跟着停下餐叉。心里忽然很懊悔,好好一个温馨浪漫的晚餐约会,就这样搞砸了气氛,早知道方才便不该贸贸然提起敏感的话题。
  看着她郁郁寡欢的神情,裴海的罪恶感更深了。
  “要不要回我那里去?!”他半带着试探性的询问。
  “不了,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明艳动人的娇红色火速拢上嫩白的耳朵。
  他叹了口气。“扫兴!”
  她羞臊的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买几本‘杂志’回家看,不就不扫兴了?”
  “杂志又不能带给我温暖。”他的眼神很无辜。“别告诉我你希望我晚上抱着那两口锅炉睡觉。”
  “你不会养只小狗小猫作伴?”话才说出口,她立时明白他绝对不会放过如此明显的语病。果然,裴海的眼神越变越邪恶,她的俏脸霎时火辣辣的赤红,连忙抢在他之前做进一步的更正。“我是指,‘真正’的作伴!”
  “我没说不是啊!”他的表情益发纯洁无邪。“小猫小狗当然只能‘真正’的作伴,不然你想到哪儿去了?”
  “你……你……”她又羞又急又恼,恨恨的瞪他一眼。“算了!不跟你说了!”
  这男人,满脑子不装刀枪剑戟的时候,就装满了色情思想。
         ※        ※         ※
  车子悠然打停在巷口,一眼望去,张宅的夜灯薄薄闪亮。家人向来早眠,虽然才晚上十点半,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影。
  他松开方向盘,侧眸看着她,并没有立刻按开中控锁。她的水眸带着疑问的投望向他。
  “今天别回家了,和我回去嘛!”他的嗓音低沉诱哄,半含着撒赖的意味,勾引人动心。
  她低下头,不语的把玩着手指头,容易害羞的天性轻易就让俏脸掩上火辣辣的烧红。
  “如果这么说可以让你放心的话,我答应今晚不会让任何事发生──除非你同意。”最后一句但书换来她又羞又恼的薄嗔,裴海举起双手投降。“我不想一个人回去那间空荡荡的大房子。”
  寂寥的语气触动了她的心。的确!从晚餐时分,他的言行举止就显得有些烦躁。
  事实上,这份烦躁已经潜藏在他的体内好一阵子了,独独在今晚展露得特别明显而已。她隐约了然自己近来为何会觉得不安了──因为他犹如笼中鸟般,烦躁不定,徘徊转辗,多少影响了她,让她的心思也跟着杂沓起来。
  “好啦!小净,走嘛!”他拉着她的衣袖晃啊晃的,像个小男生般撒娇。
  她忍不住笑出来。赖皮鬼!
  “好吧!”教她如何能拒绝这样一个狡黠又温柔的大男生?
  福斯吉普车驶出巷弄,钻往暗夜的方向。
  回去他家的途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很自然而然的浸淫在沉谧中,并不会尴尬的必须找个话题聊。
  吉普车驶入车库里停妥,望着他离开驾驶座,绕到车头的这一方来为她开门,她的心头终于开始觉得怪怪的。
  直到这一刻她真正意识到,她真的和他独处了。没有管家,没有第三人,只有满山的虫鸣唧卿,以及天上一抹月。
  月光如水水如天。
  她头低低的被他牵下车。
  进了室内,他捻亮客厅主灯。啪的一响,她刺目的眨了眨眼睛,满厅的刀鎗利斧,在静凝沉暮的气氛中更显得肃杀。
  忽然很能了解他为何不想在夜深中回到这个居处。
  这间宅子是大了点,冷了点。白日里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的艺术殿堂,在夜里却煞似一间冰冷无情的仓库。他的作品再有才华、艺术价值再高,也提供不了货真价实的温暖。
  “我们上楼好不好?客厅有点冷。”她下意识的提议,然后脸红了。
  裴宅的隔局相当简单,一楼的空间全规划成客、餐厅,摆放他的成本或半成品;二楼则规划成他和管家一人一间的套房,除此之外,别无其它隔局。她的提议,岂不是明言邀请他进房?
  “这么容易脸红?”他戏谑的撩了撩她的秀发。“我去煮咖啡,浴室让你先用。房门后头挂着一件干净的T恤,你可以拿来当睡衣。”
  他没有拿她的语病调侃她,让池净心里放心不少。
  趁着他在厨房里磨咖啡豆、泡咖啡,她快步上楼,进入他的卧室里,想赶在他蘑菇好之前把基本的清洁动作完成。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寝居,感觉却和前几回迥然相异。以前是她白天来访时,替他跑个腿、回房拿东西到工作室去,匆匆一来一返,不会在他房内逗留太久,但今天──今天却是名正言顺的登堂入室。
  稍后的睡觉时间不知道他会如何安排床位?既然他言明在先不想独处,难道……和她同一房睡?
  “你先前不考虑清楚,事到临头才来局手促脚,来得及吗?”她低声向自己呢喃。
  虽然没有必要,进入他纯男性的起居殿堂里,池净仍然不自觉的蹑手蹑脚起来。
  挂在门后的运动T恤对他而言只是长度适中,她就着穿衣镜往身上比了比,却发现下襬直直盖到膝盖,两侧袖口也从短袖变成长袖了。很保守安全!她点了点红扑扑的脸蛋,赶紧钻进浴室里。
  用最快的速度冲完澡、洗好头,她依循多年来的女性卫生习惯,顺手把胸衣和底裤也洗涤妥当。
  然后,问题来了。
  “老天!”池净瞧着手上湿答答的棉质小裤,手足无措起来。她又没有带替换的贴身衣物,这会儿杷底裤洗湿了,待会儿T恤底下穿什么?
  她不能在他面前光着身子走来走去啊!虽然,虽然外头还有一件大T恤遮掩,可是,可是她从来没有不穿内衣裤睡觉过。
  镇定!裴海已经答应不会对她乱来,只要她把小裤裤藏好,明天早上再把小裤裤换上,他又不会知道她T恤底下有没有穿。
  “里面的,你洗好了吗?”裴海在外头轻轻扣响门屝,低沉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分外的动人心魄。
  “好……好了。”她心慌意乱的把小裤裤用一块干净的毛巾包妥,塞进脏衣服的篮子里,再用他先前换下来的衣物盖住,然后匆匆忙忙的套上T恤,一股脑儿从他身旁挤出去,头也不敢抬一下。“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你可以使用浴室了。”
  她又做了什么亏心事?裴海好笑的瞪着小鸵鸟的背影。他事先都已经言明不会对她色心大发,她到临时担心起自己的贞操来着?
  “我留了半壶咖啡给你,放在床头柜上。”他倚着门框,懒洋洋的提醒。
  “谢谢。”她立刻坐在床沿,双手捧起咖啡杯开始机械式的啜饮,眼观鼻、鼻观心,活像个安分听话的小学生。
  他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反身钻进浴室里。
  浴室里很快的响起冲水声。在他洗沐的几分钟里,她的一颗心怦怦狂跳,彷佛要冲出喉头一般。讨厌,老是觉得臀部凉飕飕的,虽然情知是心理因素在作遂,仍然抹不去“一丝不挂”的诡异念头。
  冲洗声停了。过了几分钟他走出来,腰间围着一条毛巾,两手拿着另一条正在揉擦发上的水湿,此外,全身别无其它衣物。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裸裎的胸膛,却是她首次见到他穿得这么少──同时她自己的衣物也挺“凉快”。
  池净近乎窒息的憋住一口气,又开始猛灌咖啡。
  “别喝这么多咖啡,等一下你会睡不着。”瓷杯从她的手上被取走。“头发也不吹干,当心到老来染上偏头痛。”他发上的半湿毛巾移转到她头上,不算温柔的替她擦拭起来。
  头脸有了浴中的遮掩,池净莫名的觉得自在了一些。
  “你晚上睡哪里?”她吞吞吐吐的问。
  “你这么问,表示床铺不分我一半?”他的语音带笑。
  她嘟哝起来,听不真切在说些什么。床沿被他的体重一压,害她不断的侧滑向他。
  “看你衣领和下襬都被头发上的水滴湿了。”他忽然扯了扯她大腿上的衣缘。
  “啊!”她连忙按住,烧狂的红潮一阵一阵狂涌过颊侧耳畔。
  “怎么了?”他无辜的挑了挑眉。
  “没……没……没有。”池净讷讷的。镇静啊!他不晓得你底下什么都没穿。“不……不然床分你一半,可是你得盖另一床被子才行。”
  “天气又不冷,我睡觉很少盖被子的。”他忽然越身探过她,拿起床头的咖啡壶替自己倒了一杯。
  她连忙用两手紧紧抱住胸口。方才双峰被他的手肘隐隐扫过,一阵热流无可抑止的穿透整副娇躯。
  “我已经承诺今晚会当个君子,拜托你别表现得像即将受辱的小处女好不好?”他翻身躺靠到床榻上,似笑非笑的朝她举了举杯子。
  “我……我才没有。”她眼巴巴的凶回去,满脸红潮却完全破坏了应有的气势。
  “没有?”他的眼神深邃无尽。“没有就好。”
  尴尬的沉默再度笼罩于两人之间。起码她是尴尬啦,他倒是很自得其乐的品啃着巴西咖啡豆的香醇。
  “看到这个签名没有?这可是麦可乔登的签笔之作。”他忽然探过身子触碰着她T恤的下襬,然后,大手便顺势栖放在她玉腿上,没有立刻收回去。
  这次池净强迫自己不准再毛毛躁躁,反正他又不晓得她底下什么都没穿。
  “我不晓得你也是乔登的球迷。”她强自镇定的说。“他从球场上退休,你一定很失望。”
  “还好。”他耸了耸肩。“我和他只是泛泛之交而已,个人对于NBA倒是没有太大的喜好。”
  “噢!”那你特地指给我看做什么?她心头暗恼。
  流连不去的手指开始在她腿上画圈圈。
  他的手,距离她的……隐密地带如此接近,而且两者之间只隔着一件薄薄的运动衫而已。她剎时窜起一阵轻颤,暖暖的热流随着绵密的颤动,传扬到全身每一个细胞。
  “还有这片胸徽,”懒洋洋的手指移向她胸口,隔着薄布,轻捻慢捻她粉嫩的蓓蕾。“这片胸徽也具有特殊意义的。”
  “什……什么意义?”她被他拉平在床上,随即承受了他压覆下来的体温。
  鼻端、四周全盈满了他的气味,馥冽又好闻,满头满脑都昏沉沉的,几乎无法听明白他的字句。
  “这个……意思……就是……”他的唇贴附在她的唇上,随着每次开合低语,都触引了她的唇随之张合。“我想要你。”
  语毕,他吻住她,完整的覆压在她身上。他的吻时而轻柔,时而深狂,重重吻进她的唇舌齿牙里。她感觉到顽皮的舌尖探入口中,与自己的舌尖交缠。和他相拥相吻,竟然成了如此发乎自然的事。
  他的手在她胸前钻动,解开一颗颗碍人的钮扣,解开那层层障碍后的美丽风光。当她酥胸完全坦露时,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要吸进她无穷无尽的芬芳。
  随着一声似赞叹、似膜拜的低喃,他的唇下移,覆住一只红润娇艳的蓓蕾,全身的欲望奔腾高涨,已经克制不住。
  她的全身感官被烈火焚烧,失去了定向,只能在枕上无依的辗转。当他的手下移到腰际时,她终于找回一丝理智,强张开眼睛。
  “你……你答应要当君子的。”她的眼波羞嗔流转,湿润的菱唇散发无尽的诱引。
  裴海扬首,所见的景致再度夺去他的呼吸。他的小净竟不明白,没有任何人可以对着这样绝美的人儿还发乎情、止乎礼。
  “你没听过‘君子和而不流’吗?”他慢条斯理的道,池净睁圆了眼眸,望进他情欲氲氤的深瞳里。“一位真君子该当顺应情势而为之,切忌举棋不定,我只是决定当个顺应时势的君子而已。”
  她羞赧的喘息声,再度被情热欲狂的漩涡掳获……
         ※        ※         ※
  隔天早上,她浑身酸痛的起床,包里在和他欢爱了整夜的气息中进入浴室,接着就发现一项惊人的事实──
  她的小底裤和胸衣摊得整整齐齐的,挂在毛巾架上晾干。
  那个杀千刀的裴海!他昨天晚上就知道她T恤底下一丝不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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