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从一群不相干的人挤进吴氏公寓后,里面的电话剧网路经常热烈占线。此刻,四A和四B的房客就正讲得不亦乐乎。
  “她不肯亲近我,”吴泗桥掩不住心头的挫败。“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融入她的生活,她就是不肯亲近我。”
  “不会呀!我觉得她满正常的,看不出来特别排斥你。”沈楚天隔着话筒安慰住在对面的教练。
  “这就是重点,她连装出排斥我的样子也不肯。”吴泗桥自怜道。
  这轾行,他开始怀疑,语凝娃娃当初
  能和公寓里的怪人相处得如此融洽,不是没有原因的,基本上,他们父女体内已经存有一些怪异的遗传。
  “教练,你大多心了。”
  “不是我多心。”吴泗桥对自己的论点相当坚持。“你想想看,当初她为了举办活动必须联络上你,宁愿自个儿在经纪人和领队那里吃尽闭门羹,也不肯亮出她与我的关系当后盾,或跑来找我帮忙,你说,这不叫排斥我又叫什么?”
  有道理!
  沈楚天揉了揉下巴。事后他也想过,戚振观派娃娃来找他,可能便起源于想利用她特殊的背景走后门,没想到娃娃不肯。他了解餐会对娃娃的重要性,既然她已决绝到不愿请教练爸爸出面的地步,由此可见,她确实满排斥他的。
  “好吧!那你要我如何……”
  电话突然中断。
  “喂喂喂?”吴泗桥迭声喊着,对方却一点回应也没有。事实上,话筒里连讯号不通的嘟嘟声也听不见。一定是线路被切断了,他等了两分钟,声音还是没回来,只好出门检查看看。
  一踏入楼梯间,立刻听见三楼传来沈楚天和女人谈话的声音。
  这小子动作恁地快!
  “繁红,”沈楚天耸立在繁红和小路前面,严肃的目光打量美女手中的剪刀和电话线。“你剪断了我的电话线。”
  “我知道。”繁红的回答同样严肃。
  “为什么?”他蹲下来和他们一起研究。
  “小路想知道电话线里是不是有声音走来走去,否则为什么相隔两地的人听得见彼此的声音?”她的美眸转回断成两截的电话线上。
  小路用力点头。
  吴泗桥开始怀疑这群房客可能是不小心从清朝误闯了某个时空而来到二十一世纪,否则他们怎么会连如此浅显易懂的问题也搞不懂?
  “电话的原理和电视相同。”他觉得自己负有教育他们的义务。“它们都是利用电波把声音……”
  “我想承治应该把这种基本常识教给繁红了。”沈楚天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既然她知道,还剪断我们的电话线做什么?”他大惑不解。
  三个人互望一眼,一致认为他很莫名其妙,怎么会连这种简单的问题也看不出来?
  “因为不懂的人是小路,不是繁红呀!”他们异口同声回答。
  吴泗桥搔搔脑袋。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因为小路不懂,所以尽管繁红懂,还是得剪掉电话线……
  不对!这算哪门子“有道理”?
  “唉呀!”繁红突然想起来。“热水烧开了,可是方糖还没买。”
  沈楚天同情的眼光瞟向她。
  “你的红茶时间又到了?要不要我载你出去买?”转头间吴泗桥:“教练,一起出去走走吧!”
  红茶?
  “呃,我……好啊!”红茶和方糖和电话和电视有什么关系?
  他搔着困惑的脑袋随着他们加起走下楼。这栋栋公寓裹的住户们向来用“密码”交谈吗?
  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伸过来拉住他粗糙的手掌,他低头一看,小路正仰头探望他。
  “你的手和沈大哥一样,粗粗的。”小孩子好奇地多捏几下。
  他的眼则闪过一阵蒙胧。时光彷佛溜回从前,身边的小男孩换成一个小女生,她咧着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对他说:“爸爸,妈妈的手比较软也!”
  笑容中盈溢的崇拜,曾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骄傲。
  曾几何时,小女孩成长为大女生,再也不愿意和他亲近丁。曾几何时,父女之间的距离变成一道海洋,令他无力跨越?这般疏离,究竟是谁造成的结果?
  他低头对小路微微一笑,和蔼中藏着泪光和喟叹,心里却被某种情感紧紧牵动了……
         ※         ※            ※
  她到底算不算恋爱了?
  如果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审视她和沈某人的关系,他们的恋情无论在办公室里或是公寓里已经完全公开化,而她也不打算再与自己的情感抗争。
  既然如此……好吧!马马虎虎就算自己陷入爱河好了。
  不过,这并不表示她原谅那个用电话耍得她团团转的臭家伙。
  总有一天,她会逮着他||或沈楚天||的小辫子。
  “吴专员,”会计小姐偷偷溜进来。“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你说说看。”近来她明显地和颜悦色许多。
  “可不可以请你帮我要一颗『森尧豹』全体球员的签名棒球?”会计小姐的眼睛亮晶晶的。
  一颗棒球也能高兴成这样?她真的很怀疑棒球迷们的脑袋瓜子裹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我尽量。”她的回答不太起劲。“那颗球能干么?当聚宝盆?”
  “你怎么知道?”
  语凝吓了一跳,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真的说中了?
  会计小姐叽哩咕噜说下来:“目前棒球收藏家们对『森尧豹』的签名球已经叫价到一颗十万元了。如果他们今年再度蝉联职棒盟主的宝座,预计届时还会跳到一颗十五万的高价哩!”
  哇!这么好赚?早知道就叫她老爸和沈楚天去弄个十颗八颗来拍卖,也不必费事举办什么餐会了。
  “还有哦!”会计小姐继续报告行情。“『森尧豹』的球员一年顶多发出两个签名球,所以平常人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弄到手的。”
  原来如此。这就有点棘手了!
  可是,她不算“平常人”吧?她是森尧队当家投手的女朋友,王牌教练的独生女,请他们回去叫球员们破个例多签几次名应该无所谓!
  “吴小姐,二线电话。”
  “好。”她的思绪仍然停留在如何挣钱上,心不在焉地拿起话筒。“喂?我是吴语凝。”
  “嗨!是我。”
  眶琅!话筒跌出她的掌握。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知道她办公室的电话?不行不行,她还没计划好如何对付他呢!
  “吴专员?”会计小姐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没事。”她勉强挤出敷衍的笑容,把电话挂回去。“如果没其他的事,请你回去工作吧!”
  “那……棒球的事……”
  “呃,我不敢保证,只能想办法。”一颗十几万的东西,比钻石还值钱,哪能说给她就给她?
  二线的红光又闪闪亮了起来。
  她用送客的眼神逼走会计小姐后,才敢再拿起话筒。
  “你挂了我的电话。”他伤心地倾诉着。
  “我有男朋友了,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她的口气听不出一丝转圈。
  “你想抛开我?”他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语凝,别忘了,穹穹白免,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诗经……她最喜欢的诗集……强烈的冲突又在她心头激烈交战,她差一点点心软||不行!无论他是谁,既然她已经有了固定对象,也认定了沈楚天在她心中的地位,似乎不应该再节外生枝。他是沈楚天也好,不是沈楚天也罢,反正“神秘男子”的电话此后一律列为拒绝往来户。
  “总之,以后别再打来了。”话筒被她坚定地挂回话座上。
  不到两秒钟,二线的红光又闪了起来。
  这个人不到黄河心不死呢!
  “我明明告诉你别再打来了,你听不懂国语哪?”她拿起话筒,劈头就是一阵好骂。
  “吴语凝小姐?”彼端的声音听进她耳里十分陌生。
  糟糕!又糗到了!她吐吐舌头。
  “我就是。”幸好不是戚先生打来的。
  “您好,这里是中山分局。”
  嘎?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陌生男声继续问她:“请问,吴泗桥先生是您的什么人?”
  她的心脏提到半天高。“他是我父亲。”
  “沈楚天先生又是您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未婚夫。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跳快停止了。
  “有一位受害者控告他们两位恶意伤害,请你立刻前来分局办理保释手续。”
         ※         ※            ※
  她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
  语凝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踱步,依然无法接受她的父亲和情人在一日之间变成了前科犯的事实,登记有案也!如果不是她花钱消灾,对方原本还不肯息事宁人!
  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也将近一百岁了,居然跑去找一群最大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小混混打架,如果传出去,他们不怕丢脸,她还不敢见人呢!
  “拜你们所赐,我第一次看见警察局内部的装潢!”她的脸色铁青。
  繁红和小路缩在沙发角落,不敢作声。
  “里面很乏善可陈,对吧?”沈楚天还想讨好她。
  “闭嘴!”她继续开炮。“我长这么大从没保释过任何人。”
  “你不应该为我们破例。”吴泗桥低声咕哝。
  她几乎想哭出来,不过并非为了悲伤,而是忿怒。她老爸居然选在这种时候跟她耍脾气。
  “能不能请你们行行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睛溜向旁边飘飘然有出尘之姿的美女身上。“繁红,你先说。”
  繁红从冥思中回过神来,睁大惊讶的美眸。“可是刚才警察先生问过这个问题了。“
  她气得险些晕过去。“我就不能再问一次?算了,沈楚天,由你来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比警察还像警察也!”他原本打算先拍个马屁让她息息怒,不过他的马屁显然并未收到预期的效果,一记白眼杀过来,他忙不迭吐出一串实情,就连刚才应付警察时都比不上现在的老实。“今天我和他们出去买方糖,途中遇到几个毛头小子挑衅,两方人马就打起来啦!我和教练技巧高超,再加上风师叔教了我几招掌法,三两下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住口!”他现在还有心情炫耀新学的掌法。不过她总算听出一些端倪来了。
  “你们两个大男人耐不住性子,合力欺负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孩?”难怪人家会告他们!
  沈楚天立刻抗议。“他们有六、七个人,每个人都比我们高……”
  “你们两个将近一九○,还有谁能高得过你们?”
  一句话堵死他。他摸摸鼻子,讪讪地坐回沙发里。
  稚嫩的童音突然中断她的侦讯工作。
  “都是我啦!”小路的眼眶里珠泪乱转。
  语凝从没见过小家伙哭泣,当下呆了一呆。又干小路什么事了?
  “小路!”其他三个大人同时朝他冲过去,吴泗桥率先抵达,将他抱进怀里。
  看见这幕景象,她再度怔了一下。记忆中,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喜爱扑进父亲怀里,对他倾诉自己的悲伤喜乐,感受他粗糙的手掌抚着自己的头发,让一切心事随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慢慢消失。
  那是何时的事?十一岁?十二岁?为何仅仅十馀年的区隔竟让他们父女俩变成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她勉强将视线移开。“你们打架的原因和小路有关?”
  小路从大人怀中抬起泪涟涟的脸蛋。“那些人是坏人,他们抢我的东西,又欺负繁红姊姊,摸她的手……我跑过去打他们,他们就打我,大哥和伯伯就去打他们。”
  总归一句话,小路和繁红被一群不良少年骚扰,大家才会打成一团。
  “当时你们两个在哪里?怎么会等到他们被人欺负了才出面?”她的焦点回到两个大男人身上。
  吴泗桥和沈楚天交换了一个畏缩的视线,他就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在……隔壁……”
  “在隔壁干什么?”看他心虚的模样,分明做了亏心事。
  “在隔壁……”他转头向教练求助,吴泗桥别过脸,根本不敢看他。“呃,打……打电动玩具……”
  “什么!”她又炸开来。
  沈楚天连忙在她吼得更大声之前,把注意力从敏感问题移开。“教练一发现有人找小路和繁红麻烦,立刻冲出去和他们打起来,你总不能叫我袖手旁观吧!那个抢小路东西的混混被吓得不成人样,多亏我把教练拉开的!否则就出人命了。”是教练对他不仁在先,可别怪他不义。
  “爸!”她强憋着满肚子火气。“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莽撞。”
  “难道你要我一声不吭看着小孩子受委屈?”吴泗桥放大嗓门冲她。“如果今天换成你是小路,你会不希望有人替你出气吗?”
  “出气也不是这种出法。”
  他胀红了脸。“从小到大,我没能为你做些什么,难道现在你不希望我替别人的小孩做些什么吗?”
  语凝蓦地愣住了。这算什么?赎罪?
  “住在这里的人全是你的朋友,也就等于我的晚辈和朋友。”他的声音哑了下来。“在我心里,他们和你一样重要,你知道吗?”
  重要。很久以前,她满心企求的便是听见这一句“重要”,以便说服自己她还是父亲心目中的宝贝女儿。然而,她的希冀却在父亲不断为棒球而忙碌、而食言中渐渐消磨殆尽。
  而今,他告诉她,她很“重要”?
  她不晓得自己的眼眶开始泛红。
  “娃娃,”沈楚天轻轻拭去她面容上的湿气。“今天的事情或许是我们太冲动了,但你应该看得出来,教练真心诚意想藉着某些方式补偿以前对你的失责,你为什么不肯敞开心房给他一个机会呢?”
  她的视线模糊得益发厉害,回身背对着他们。
  “走开!”她低吼。“大家都走开。”
  繁红怕扫到台风尾,带着小路悄悄出去,吴泗桥迎上他示意的眼光,只能强挤出一丝苦笑尾随他们而去。
  他静静上前抱住她,轻吻她、抚触她。
  泪水终于滚滚流下来。
  她并非不肯给父亲机会,只是无法相信失落多时的父女之情可以再寻找回来。
  她也不是没看见父亲最近的努力,他确实很想融入她的生活圈。但那又如何?
  光凭一句“后悔”,一句“努力”就可以挽回她失色的童年吗?
  “你真的很固执。”奇异地,他总是猜得出她在想些什么。“有一件事让我颇感好奇。那天小路毁了你精心筹划的餐会,为何你不但不生气,还要求大家不可以引咎搬走?”
  她抬起泪眼,弄不懂他旧事重提的原因。“因为……因为这件事并非不能补救!”
  “这就对了,教练也没做出任何十恶不赦或不能弥补的错事,不是吗?”他紧紧盯住她。“为何人们总是对自己的至亲之人要求特别严苛?”
  她答不出来。
  为何人们总是对自己的至亲之人要求特别严苛?
  倘若今天是她的朋友忙于事业而无法常常陪她出来逛街、压马路,无法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她会如此介意吗?似乎不会。
  那么,为何独独对父亲要求特别多、特别高?只因为他背负了一个“父亲”的名头?她忽然想起“神秘男子”引述过的两句浅词: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
  回思过往,从前的岁月并非找不出一丝欢乐,往后的日子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令她更介意挂怀的恨事,那么,为何人们总是对自己的至亲之人要求特别严苛?
  “我不知道,”她终于开口。“我什么都不知道。”
  “无所谓。”他的唇触上她的嘴角。“起码现在你肯开始质疑自己,并且多想想他的立场,这就够了。”
  “够了吗?”她浅浅叹了一声,再度靠回他的怀中。似乎大家对她的要求总是这么的少,而她对他们的要求却是那么那么的高。
  “谢谢你。”她抬头轻啄他的下颚。
  沈某人暗暗呻吟一声,脑袋开始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尽管此刻时机不太对,然而他自认前世不是柳下惠,今生又非和尚僧侣,怎堪忍受这等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诱惑?于是唇瓣理直气壮地溜上她的头顶心,再顺着发翘短发滑下她的颈项,吸吮着她柔嫩的肌肤。
  “沈楚天?”尽管两人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她还是习惯叫他全名。
  “嗯?”他的唇移上她的耳际,沿途碰到她湿湿的娃娃脸,令他好心疼。
  她的俏脸埋回他颈窝,低柔的声音模糊传出来。“谢谢你倾听我的心事。”
  “不客气。”趁着她目前特别柔顺,他最好把握机会。
  他的手更大胆地探进她的上衣裹爱抚她,拥紧她,让她密切感受自己逐渐升高的热度……
  “但是今天的好事我还没原谅你们。”
  她的但书令他的一切动作戛然而止。
  “那……你还想怎么样?”问得有点心惊肉跳的。
  微微湿润的脸蛋依然埋在他的颈项间。
  “我决定大大惩罚你一次。”她顿了一顿,加强戏剧效果。“如果你想逃过一劫的话,帮我弄到五个『森尧豹』所有球员的签名棒球,否则你永远别想碰我!”
  说完,立刻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开。
  他的下巴垂到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踩着军人操迈进房裹的娇俏身影。
  五个?不可能的!
  不能碰她?更残忍!
  他不是才刚帮助她排遣掉心中的郁闷吗?她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对他施加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
  “娃娃!”他追进去。“咱们从长计议一下。你可不可以一、三、五行刑,二、四、六放假?”
         ※         ※            ※
  重阳高叠,天气清奇,“香风里”的里民运动大会选在八月的第一个星期日隆重举行。
  本年度的运动大会包含各种竞赛项目,由于活动宗旨以联络里民感情为主,所以比赛的规则和人数并不要求一定要比照正规赛程。
  于是,由“吴氏公寓”加上沈楚天、吴泗桥一行人所组成的八人棒球队正式上场比赛。
  此刻,他们和对手激烈地进行着冠亚军之争||因为参赛的球队只有两组。
  “太好了,目前的比数相当接近。”语凝兴冲冲揪住他的手臂。
  “现在是零比零!”沈楚天把她的手指从自己臂肌扳下来。
  “所以我才说『接近』嘛!有什么不对?”她白他一眼。“你最近的脾气很大哦!“
  “欲求不满的结果。”他低声咕哝。
  他不忍心告诉她,打从他接触棒球开始,还没参加过任何一场比赛是打到第九局依然挂零蛋的。但是没办法,他不太敢过度使用手腕,只好仅仅担任投手,却不下场打击。而吴泗桥一开始就没有报名,所以只能当观众。
  虽然他的球路把对手克得死死的,但是底下几个打击手不太灵光的技术也没替“吴氏公寓队”得到任何分数。
  目前,第九局下半,由“吴氏公寓队”主攻。第一棒,风师叔上场。
  坐在场边的两人发现他握球棒的姿势后,立刻叫暂停。
  “风师叔,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沈楚天不厌其烦地再讲一遍,还示范给他看。“球棒是这样握,不是那样握。”
  “可是我喜欢这样握。”风师叔不肯屈服。
  “你不觉得用三根手指头捻住一根球棒很辛苦吗?”她在旁边插嘴。“我们是在打棒球,不是表演剑法。”
  “大家别吵!”沈楚天快失去耐性了。“总之听我的准没错。”
  他错了!风师叔挥棒时,球棒飞出去打到裁判,被火大的受害人判定出局。
  “别难过。”语凝安慰趴在她膝盖上呻吟的“教练”。
  第二棒,轮到繁红。
  她不见了。
  “繁红呢?”沈楚天跳起来,现场陷入一片混乱。“有没有人看见繁红?”
  众队员一致摇头。
  她赶紧把他按下来,担心他会就此抓狂。看来他不只爱困的时候不太好伺候,在球场上也是个火爆浪子。
  “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一个陌生人朝他们走过来,大家连忙点头如捣蒜。“我来这裹的路上遇见她,她要我转告你们,太阳太大了,她回去喝杯红茶补充水分。”
  “啊||”沈楚天仰天大叫。
  而那厢,存心报复的裁判已经做出判决。
  “吴氏队第二棒自动弃权,出局。第三棒上场。”
  语凝乐观地安慰他。“往好的方面想,今天最差的情况也不过零比零平手,我们还是可以和他们并列冠军!”
  他冷哼一声,拒绝接受她的安抚。“好,小路,你上去。”
  今天他特地交代风师叔画符的时候多加点“料”,让小鬼头能发挥所有潜能,所以全队的荣誉就靠他了。
  小路四平八稳的步伐站上本垒板,姿势还算有模有样,场边的队友先自放心一半;再打量他握棒的姿势。一丝不苟,嗯!更安心了。
  结果他连续两次挥棒落空。
  沈楚天再度叫暂停。
  “小路,”他用充满祈求的眼神盯住小孩。“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求求你不要乱来。看准球,打出去,然后跑,可以吗?”
  “看准球,打出去,然后跑。”小路默念一遍。
  “没问题吧?”
  “没问题!”
  他提着心吊着胆离开球场,回到亲爱的娃娃身边。
  小路重新在本垒板上摆出架势,眯着凶悍的眼睛盯准投手,随时等待击出他最致命的一球。
  “你的打击秘诀有没有效?”语凝低声问他。
  “我不知道,”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又不是打击强棒。”
  他的秘诀有效!
  锵!一记打击出去的清脆声响从小路的球棒发出去,小小棒球飞向右外野方向。安打!“吴氏”的球员纷纷跳起大吼大叫。
  “跑!小路!跑!”语凝紧紧掐住他的手臂,他紧张得忘记疼痛。
  “小路,绕一圈,跑回本垒,快!”他拚了命大吼。
  小路不负众望,看准了前进方向,不管敌队的选手如何怒目相向,拔腿就跑。
  只见球场上一个穿着牛仔裤的矮小身影在垒板之间飞快穿梭,还不时躲避各垒手的橄榄球式擒抱,最后以光荣的姿势回到本垒。
  “我赢了!我赢了!”小路跑到队友面前,举高双臂等他们将他抬起来。“我得分了!我得分了!”
  “小路好厉害唷!”众房客围在他四周用力拍手。
  “啊!”沈楚天突然发出当天的第二声大叫,抱住语凝痛哭流涕。
  “沈大哥,我打到球了。”看见大哥喜极而位,小路好感动。
  “乖乖,别叫,会吓到小孩。”她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可怜的未婚夫,只好先提醒小路。“小路,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怎么了?”小孩依然沈醉在胜利的喜悦里。
  “你跑错方向了。”
  兴奋的祝贺声在两秒钟之内安静下来。
  “什么意思?”大多儿面面相觑。
  “你应该从一垒的方向开始跑,不是三垒。”沈楚天呜咽地回答。
  啊?每一张脸立即垮下来。
  “那……我就不能得分了?”小路的嘴角开始抖动。
  语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呃,应该不能。看裁判怎么说吧!”
  球场另一端,裁判桌上陷入激烈的讨论。
  五分钟后,比赛结果出来了。
  被风师叔K中头的裁判悻悻然走过来宣布:“此次比赛,吴氏公寓队以O。五分获得冠军!”
  冠军?O。五分?
  “我们嬴了?”沈楚天彷佛还不太敢相信。其他人也学乖了,不敢抢在他之前欢呼,免得又叫错一次。一时之间大家都很不确定。
  “对!”吴泗桥抢先喊出来。“我们是冠军,小凝,我们赢了。”他冲过去抱住她,转了三大圈,语凝笑得喘不过气来。
  气氛再度爆发成一片乱局,大家互相拥抱、拍背,将小路抛得半天高,姗姗来迟的繁红正好赶上这一幕,及时接住险些被摔在地上的小英雄。
  “娃娃,”沈楚天冲过去,把她从准岳父手中抢回来。“我们赢了咆!你要如何犒赏我?”
  她捧着他的脸重重吻了两下。
  “不够不够,”他睁大明亮清澈的眼睛耍赖。“今晚你可不可以取消『禁令』?”
  “不行!”她再度吻住他。
  噢!这个讨人喜欢的讨厌鬼!
  她怎会爱上他呢?当初明明对他深痛恶绝的。或许是爱神射错箭吧!
  与他分享的快乐胜过独自拥有,这份感动将永远铭记心中。
  但,取消“禁令”?噢,不行不行。
  爽朗清越的笑声回汤在天地之间,欣悦的意恋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呵,她的“棒球情人”!
  她的宽阔楚天!
——结局——

  吴语凝的闺房里正陷入一场攻防战,他们已经僵持了半个小时。
  “我不要!”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也!”沈楚天采取低姿态,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感动他的老婆大人。
  “不管,谁叫你只弄到两个签名球。”她穿着西瓜图案的睡衣坐在床中央,拒绝让他靠近方圆两公尺内。
  “我已经尽力了,你总不能叫我结了婚反而当和尚吧?”他哀怨地望着她。
  滴滴答答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别吵,我先接电话。”她拿起话筒。“喂?”
  “嗨!是我。”
  电话筒掉到床垫上。
  怎么可能?沈楚天正站在她面前,而“他”却同时打电话进来……
  “是谁?”他挑起好奇的眉毛。
  丢死人了!原来他和“他”当真不是同一个人。
  “呃,没事,打错了。”她强挤出一丝笑容,砰地把话筒摔上。
  亏她还曾迷恋过“他”呢!
  “是不是那个电话情人?”他眯起狐疑的眼睛,随时打算兴师问罪。
  “没事没事。”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男人的肚量最小,届时他又有吃不完的醋了!“你不是想过新婚夜吗?快上来啊!”
  “真的?”他的眼睛又发亮。
  好棒?得到缓刑了!
  “唷呵!”
  他飞快除去所有衣服,扑到她身上。
  一定得在今晚想办法让她“迷恋”上他的身体,否则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         ※            ※
  翌日清晨,另一串电话铃声吵醒了辛苦大半夜的新郎倌。
  “小沈,”王鑫劈头对他吼。“你在玩什么把戏?我才出国几个月,一回国就听说你结婚了?”
  “唔……谁?王鑫?”他的神智依然不清醒。“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回来找你算帐!我的行动电话你是怎么用的?居然每个月的电话费直逼一万块,还申请一大堆奇怪的服务,电话转接、插播、录音……”
  “噢,那个呀……那笔电话费替我追到一个老婆,很值得啦!”他低头亲吻睡得正香甜的娇妻。“今天是我新婚第一天,请不要骚扰我。”他不理会老板的喂喂大吼,挂上话筒,躺回老婆身畔,脑袋又开始打起算盘。
  王鑫回来了!比他意料中回来得早,有一些事情他尚未做好准备工作。不过没关系,现在开始也来得及。
  即知即行,他快速拨了一通电话,愉快地讲了五分钟就把一切搞定。再度挂上话筒时,语凝正好醒过来。
  “你在和谁说话?”她揉揉困倦的眼眸。
  “没有呀!你听错了。”他拉起棉被盖住两人,决定先让她过完一段甜美的蜜月期,再让她知道一个肯定会令她暴跳如雷的消息——繁红要出去工作了!
————全书完————
尾声

  不晓得大家是否看过一部电影“阿达一族”?那可是栽最喜欢的黑色喜剧哦!
  本书几位配角人物的塑造灵感便是取材于这部电影。
  有些读者提出几个问题:贺寰宇和狄谙霓有什么发展?
  冷恺群和玲恺梅有什么故亭?
  贺芯昙和婉儿会不会有绩集?
  凌淑芬可不可以写一木以古代为背景的故事?
  答案是:“不知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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