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柯漠把楚爱送出国后,回到阳明山的别墅。
  车子才刚停妥,年迈的刘管家便打开大门匆匆地跑上前来。“先生,你带回来的小姐在你走后就没醒来过。我们送她到医院检查后,下午刚回来。”
  “三天?!”
  “对。”
  “到现在都没醒?”
  “对。”
  柯漠第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拔腿冲上二楼。
  刘管家跟着到达二楼时,气都快喘不过来了。他为柯漠工作了十余年,从没见主人这么激动过。
  柯漠冲到床边,激动地抚摸楚若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轻拍她的脸颊要她醒来。“楚若,醒来。”
  “柯漠,镇定点。”医生抓住他的手。
  “何明,她怎么样了?”
  何明医生是柯漠等人在美国留学时结交的朋友,后来成为一名享誉欧、美的妇科医师,三年前回到台湾,先后曾为连浚、冷风的妻子接生过孩子。
  “我仔细冯她检查过了,脑波、心跳和堕胎的护理一切都很正常。”
  “那为什么一直昏迷?”
  何明莫可奈何地摇头,“现在只能猜测是她的求生意志太薄弱。从前我接触过类似的病例,病人为了某种伤痛而昏迷,当然,这种伤痛并非肉体造成的,而是心理,但这种杀伤力比肉体上的伤害远大,有些人甚至昏迷了好几个月。”
  柯漠变了脸色,厌恶地瞪着楚若紧闭眼睛的脸。“你的意思是说,她没病,却装病故意不醒来?”
  “我可没这么说。”何明板起了脸孔。虽然重点相同,可是他完全不认同柯漠的论调,这不可一世的男人分明对楚小姐有偏见。“或许你可以找出跟她最亲近的人,了解她的心结究竟是什么,这样也许能够唤回她的意识。”
  柯漠根本没听何明说什么,大掌扳住楚若的双肩摇晃她的身躯,叫唤她:“楚若,你给我醒来!”
  楚若的眼睛张开了一条几乎看不见任何事物的缝,但她看见了狂怒的柯漠。不……她不要醒来……柯漠好可怕……谁来救她……
  她的思绪在摆脱柯漠时飘离了人间,另一种痛苦却直扯着她的心沉下地狱……好痛苦。
  突然,她看见一个好可爱的小孩一直朝她喊叫,却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她费尽力气只能接近一小步,仿佛过了几世纪,她才抱住他。是个小男孩,好可爱、好可爱,可是很不高兴。
  她听见他喊她妈妈。
  她问他为什么不高兴?
  他告诉她,他不要叫楚恨,也不要做男生,他要做女生,叫柯羽柔,长大后要嫁给乔其。
  柯羽柔……她赞美这个名字很好听。
  羽柔高兴地说:“妈妈,明年你一定要把我生出来喔!我要嫁给乔其,他上辈子欠我一份爱,我要他还我……”
  羽柔要姓柯……不行啊!她想告诉羽柔,但羽柔消失了。
  楚若再度听见柯漠的声音,虽然怕他,但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给她安定、安心的感觉。
  “柯漠,住手!”何明冲上前去制止柯漠。“虽然她一切正常,但她刚动过手术,人很虚弱。”
  随侍的刘管家真庆幸有医生在场,否则谁也不敢阻止柯先生。奇怪,柯先生平时为人很好,很少看他发脾气,为什么独独对躺在床上的楚小姐这么恶劣?她是这么的美啊,即使在病中,依然美丽如仙女。
  柯漠的音量提高了,“她醒着,你没看见她的眼睛张开了吗?”
  “没有。”何明说。
  刘管家也在他们身后兀自摇头,美丽的楚小姐一直苍白、脆弱地躺在那里,哪里有醒来过?
  “她需要静养,而不是像你这样,好象要杀了她!”何明又说。
  刘管家又在他们身后直点头,默默为楚若抱不平。
  “我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柯漠面露愧色,但也有一丝生气,他真的看见她睁开眼睛,可是其它人不相信,宁愿相信楚若的美丽。
  “我知道。”何明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太紧张,心情放轻松点,我相信她很快就会醒来。”
  柯漠矢口否认,“我才没有为她紧张。”
  何明和刘管家都会心微笑。柯漠虽然言行举止不体贴了些,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平日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他,对楚若所表现的紧张可不只有一点点。
  “我得走了。”何明收拾医药箱,向柯漠告辞。“好好照顾她。”
  “我会日夜守护在她身边。”柯漠爬上床抱住楚若,她柔软的身子立刻紧偎着他,他的欲望反射性地勃起。他苦笑着摇头,内心充满矛盾。
  楚若拿掉他的孩子时,他很恨她。但见到楚爱后,所有的恨都消失了。
  他或许不再恨她了,但永远无法原谅她愚昧地拿掉他的孩子,和隐瞒楚爱十二年之久的狠心。
  一抹冷笑爬上他的脸庞,使他的英俊变成致命的危险。他不会宽待、轻饶她,她必须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价,用她的一生来陪葬。
  楚若感觉到室内再度恢复平静,一股强大的力量攫住她,是一个男人温暖的胸膛,和一双有力的大手。
  渐渐地,她的呼吸平稳,安逸地沉入梦乡。
  柯漠轻轻放开沉睡中的楚若,悄悄离开了房间。
   
         ★        ★        ★
   
  稍晚,楚若在睡梦中惊醒,她梦见楚爱不见了。
  “楚小姐,你终于醒来了!”两位佣人立刻驱前,中年的佣人帮楚若擦掉额上的冷汗,年轻的帮她盖被。
  “请问你们是……”楚若纳闷地看着她们,又看看四周,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置身何处。
  年轻、活泼的佣人自我介绍,“我叫陈小兰,今年十七岁,高中夜间部三年级,你可以叫我小兰。她是我妈妈,你可以叫她陈妈。”
  陈妈微笑地解释:“刘管家吩咐我,你坐月子的这段期间由我负责照顾。”
  “这里是……”
  刘妈笑瞇了眼,“这里是柯家啊!”
  “柯家……”楚若觉得全身酸疼无比,她动了一下,小腹间传来的微痛令她清醒。“你们说的是柯漠?!”
  “嗯,柯先生才刚离开,听说公司有急事。”
  楚若急着下床,她不要待在他家。
  “不行啊,你刚小产就昏迷了三天,身体这么虚弱怎么可以下床呢?”陈妈按住她,不让她下床。
  “我昏迷三天?!”楚若吓了一大跳,她三天没回家了,楚爱一定急疯了。
  “对。”陈妈为她盖上被子,坚持地说:“小产就像十月怀胎一样,需要好好坐月子、休养身子。”
  “不行,我要回家。”楚若虚弱地要求。
  小兰突然看见站在房门口的柯漠,立刻用着崇敬的话气大声说:“柯先生,你回来了。”
  “小兰,你跟我到厨房把鸡汤热一热。”陈妈和小兰有礼地向主人告退后,走出房间。
  待佣人一走,柯漠关上房门,噙着讽刺的微笑走向她。“很高兴你肯醒了,怎么,昏迷的游戏玩腻了?”
  楚若忆起他的粗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假装没听见他的讽刺,强作勇敢地迎视他无情、冷漠的深眸。“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明天我就走。”
  “没有我的准许,不准离开这里半步。”
  “我有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自由?”他嗤笑一声,重重地坐上床沿,粗鲁地抬起她的下巴。“如果我有杀人的自由,我真想把你掐死,为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楚若因他的提醒而脸色刷白,被单下的手紧紧抚着小腹。
  柯漠假装没看见她空洞的双眼,继续绝情地说:“念在楚爱的份上,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知道楚爱了?”她全身虚软了下来,若不是他扣住她的下巴,她一定会再度昏迷。
  “对。”柯漠甩开她的下巴,别开痛心的脸。“在十二年后,我竟然还要向自己的儿子自我介绍。”
  楚若的手紧抓着被单,拒绝为他的话内疚。他们之间有太多恩怨,如果生命可以重来,她仍会选择躲他,而且是一辈子。
  他已经知道楚爱,那……她望进他冷酷的双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强自镇定后保证似地说道:〞我会带着楚爱立刻走出你的生命。”
  “恐怕你得等一阵子才能见到你的宝贝儿子了。”
  “什么?!”
  “我把他送出国了。”
  楚若震惊地瞠大眼,“你把楚爱送出国?!”
  “对。”
  她虚弱地半倒在床上。“你怎么可以……”
  柯漠攫住她纤细的肩膀,生气地用力摇晃。“除了把他送出国,我还有什么办法?难道你宁愿他看见你残酷地杀死他的弟弟或妹妹吗?”
  楚若双手捂住耳朵,整个人颤抖不已。最后,她把脸埋在手掌中哭泣,“你永远不了解,我有多么后悔把孩子拿掉。”
  “对,我永远不能了解,也永远不能原谅你。”柯漠放开她站起来,两手插在口袋里,克制自己拥抱她的冲动。
  她很努力地让自己恢复平静,一双被泪水刷得清澈的眸哀愁地望进他酷绝的黑眸,“把楚爱还给我,我会立刻走出你的生命。”
  他冷笑一声,缓缓地告诉她:“我说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脆弱的泪直滴落床单,她忍住大哭的冲动,哽咽地问:“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楚爱,请不要狠心地拆散我和儿子。”
  “我无意拆散你和楚爱。”
  她惊奇地从掌中抬起头,“你到底想怎样?”
  “老实说,我还没想好。”柯漠无奈地用手爬梳头发。“刘妈说你还要休养三个星期,在这段时间内,我会想好怎么处置你,到时候再把楚爱接回来。”
  “不!”她惊喘,“无论如何,我的生命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那就滚出去啊!我绝对可以保证,只要你离开我的房子一步,你将永远见不到楚爱。”柯漠吼完,转身走出房间。
  过没多久,陈妈端了一碗热呼呼的烧酒鸡进来。“楚小姐,这是刚做的烧酒鸡,你刚小产,一定要补。”
  “我不吃。”楚若担忧着楚爱,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
  “这怎么行?我把它放在床头柜上,你等它凉点再吃。我去帮你烧洗澡水。”陈妈看她一脸茫然,便解释给她听,“坐月子用到的水都一定要煮开,放心,陈妈会照顾你的。”
  说完,陈妈小跑步地出去。当她再度回到楚若的房间时,带了另外两个佣人进来,他们把滚烫的热水搬进浴室,陈妈这才发现原封不动的鸡汤都冷了。
  她耐心地微笑,“没关系,我再去把它热一热。”
  “不用了。”楚若阻止她。
  陈妈关心地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楚小姐,我看你满怀心事的样子,这样是不行的。像你这么瘦弱,需要好好补一补的。”
  楚若勉强露出笑容,“抱歉,我真的吃不下。”
  “唉!那你先洗澡吧,洗个澡会舒服点。”
  “嗯。”楚若柔顺地应声。
  “楚小姐,我知道你因为小产而不愉快,但坐月子的女人心情要尽量放轻松呀!”陈妈看了眼她仍然深锁的眉,担忧地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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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若听从陈妈的话洗完澡后,感觉舒服多了。就在她重新躺回床上没多久,房门被推开,柯漠怒气冲冲地端着鸡汤走进来。“听说你耍脾气,不喝补品?”
  他来得正好,楚若坐起来,倔强地说:“我要见到楚爱,否则我就不吃东西。”她决定要以绝食来抗议。
  他坐到床沿,舀起一汤匙的鸡汤,亲自喂她。“喝。”
  “不要。”
  在她开口时,他把鸡汤强行灌进她小嘴里。
  “我要见楚爱。”她别开脸,坚决不喝第二口。
  “我不是说过,三个礼拜后一定把楚爱带回来吗?”他捺着性子哄她,“而且我也急着想多亲近儿子。”
  “楚爱从没有离家那么远过,没有人照顾他,我担心他——”
  “我妈妈会照顾他。”
  “可是——”
  柯漠无情地打断她的话,“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要听从我的话。”
  “如果你真想折磨、惩罚我,你成功了。因为我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担心楚爱的安全。”
  “住口!我才不相信你真的关心儿子。”
  “我真的关心他!”
  “你给我乖乖躺在床上休养身体,什么都别想。”柯漠再舀起一匙鸡汤命令她喝下。
  她别开脸,“我要回关西。”
  “老天,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他没耐心再娇宠她了,斩钉截铁地警告道:“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听清楚了,从今天起,你没权利发言,一切都要听从我的话,否则你真的别想再见到楚爱了。”
  “不!”
  “我说到做到。”他强硬地提醒她,“你没权利说不。”
  这一回,楚若顺从地张开小口,吞下浓稠的鸡汤。同时两行清泪滑下她细致的脸庞。
  柯漠冷漠地喂她喝完鸡汤,撕了一块鸡腿肉拿到她嘴边,抱怨道:“快吃,我堂堂柯漠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喂你吃饭。”
  她拒绝从他手中咬过食物。“我自己来。”
  “别惹我。”他瞪眼警告她快吃。
  楚若原本就很怕柯漠,现在为了楚爱,更不敢惹恼他。她垂下眼睑,顺从地张开小口,开始专注于避免碰到他的手。可是他似乎是故意的,手指停留在她嘴边的时间愈来愈长,很慢才收回去。
  她太留意、专注了,反而没发觉最后一回他空手伸到她嘴边。她咬了下去。咬住他的手指,立刻又松开牙齿,但他并不想抽回手指。她抬起头,用疑惑的大眼望着他,双唇不自觉地轻轻吮住他的手指。
  柯漠邪笑的唇角暗示了他的动机,手指在她的口中逐渐有了规律的动作。放肆的眼睛告诉她,他很满意于她强烈的反应。
  当楚若终于明白他的暗示有多邪恶时,她抓住他的手,无言地和他较劲。她的手劲敌不过他,只好用牙齿用力咬了下去。
  他痛得抽出了手,不过并没有生气,轻扣住她的下巴,以拇指抚触她性感的双唇,轻笑地赞美,“你太棒了,这么微小的性暗示,就能激得我欲火焚身。”
  她紧抿着唇,痛恨地瞪着。
  “别说你不喜欢。”柯漠大笑地把手伸进被单里,捏住她被单下为他挺立坚硬的蓓蕾。“这是证据。”
  楚若羞愧得哭了出来,柯漠还边开玩笑边走出去。
  “这是得不到我、沮丧的眼泪吗?克制点,别被欲火冲昏了头,我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休养身体。不,你已经躺了一个星期,还剩二十三天,在这期间内我都不会和你做爱的。”
  楚若在他走后,用力抹去他在她唇上留下的邪恶印记。但没有用的,她颓丧地倒在床上啜泣,双臂紧紧搂住自己,并在心中痛斥,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克制自己的情欲?
  唉!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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