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驶往东大街的马车里,塞满了宝儿咭咭呱呱的抱怨。雍华始终不发一语,凝视小窗外的午后街景。 “所以,人的嘴巴真是不可信!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根本两样,这样捉弄人,很好玩吗?!”噼哩啪啦骂了一大串后,她慨然长叹。“难道就因为我血统不纯,就活该这样被人耍著玩?” 她凝望雍华冷艳的侧颜。 “好奇怪啊,雍华。血统不纯又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老是我们在承受指责?” 他森然撇过视线,发簪在暖暖春阳下闪出冷光。 “你也有过这种感觉吧。” 瞥见她抓在手里的那只小鞋,他愤然掉头。 “嗯,我可以理解那种愤怒。”刚才觉华那堆胡说八道,真的快把她气炸。“不过我也不是故意要跟你五哥吵架,只是我一时控制不了。他实在说得太过分了,他也曾经那样对你吗?” “不要再跟我提到他!” 他突然的暴喝吓了她一跳,他彷佛也被自己的怒火吓到,厌恶地转向车窗外。 宝儿顿悟地捂住小嘴,瞠著大眼不敢作声。她猜对了,她居然不小心抓到雍华心底的秘密了。他果然跟她一样,很容易被这种羞辱伤害。 她现在该怎么办?安慰他是吧。可是她好兴奋,快乐得快冲上天去了,哪装得出感同身受的悲伤语调。 雍华跟她一样!他们是一国的! “其实……你也不要太介意啦,说不定你五哥只是言者无心,别为这种小事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喔,她突然觉得自己好高贵、好牺牲,能够英勇地放下自己受创的情绪来安抚另一颗易感的心。 雍华像跟窗外蓝天有仇似地凶狠瞪著,根本不甩她。 “可是,你却很不喜欢破人当个杂种看待对吧?”她也是耶。“说实在的,比起你五哥骂的那些浑话,我以前在主子府里听到的更毒辣。我生气的不是他看扁我,而是他心里明明看扁我却还故作友善地亲近我。” “有多亲近?”他森冷一笑。“亲近到可以抱你?” “喔,我是不可能会再让他抱我了。”哼,她可也是很有骨气的。“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他斤斤计较。” “你对他,还真宽宏大量啊。” “好说。”谁教他是雍华的家人嘛。 雍华闭眸缓缓调息,不必跟一个与他无关的丫头动气。 “看开点吧,雍华,别跟他一般见识。学学我,尽情发顿脾气,舒坦一下,以后大家仍是好兄弟。”她找死地拍拍他肩头。 “你开始替他说话了,嗯?”感情还真好,好到令他想一掌巴死她。 “我能不替他说话吗?”雍华若和自己的五哥闹翻了,日子难过的铁定是雍华。“根据我这些天和他的相处来看,他那个人哪,讲话不用大脑,八成就是那种无心之下会犯口舌之祸的笨家伙。他讲话虽然刺耳,本意却不一定坏。”不过把人惹毛了依旧很想痛扁他一顿。 “这样啊。”雍华获益匪浅地挑眉颔首。 “换一个角度来看,你五哥也满关心你的。瞧,不管你在做什么,他总会来问一声──只是问话的态度有点欠揍。我叫他探听点你的消息,他随口就能倒出一大堆。这绝不是临时探听得到的,而是他平日就很注意你。” “五哥人真好。” “是啊。”呵呵,兄弟间的纠葛算什么,她两三下就化解了。“我呀,刚才也对他太过分了,把他骂得脸红脖子粗。待会儿回府,我会去向他道个歉。”顺便开导他兄友弟恭的道理。 “你开口五哥、闭口五哥,是不是忘记你是送来跟谁搭档的?” 他怎么讲话这么温柔,害她脊背都发凉了。 “我没忘啊。”倒是他一直傲慢地不认帐。 “真的?我都快以为你是五哥的搭档了。和那样英挺俊伟的男人在一起,很快乐吧?” “还好啦。”五哥是好看,不过和雍华一比,就好看得很平凡。雍华实在……哎,怎么说呢,俊美到有股魔性的地步。看著看著,常让她看到傻了。 “那种纯种血统的少爷,和我这种杂种的感觉很不一样吧?” “有吗?” “身著男装的男人,也比阴阳倒错的男人来得正常吧?” “正常?” “那种饱受父母呵护、完全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儿,比我这种干尽脏事的创子手来得爽朗活泼吧?” “这倒是。” “那种不必接受血腥训练、不必看清父亲丑陋面、不必昧著良心赶尽杀绝、不必面对府里龌龊勾当、不必背负上一代恩怨过节的男人,比较有魅力、比较吸引人吧?” “雍华?” “那种成天闲闲没事干、吃饭喝茶下棋遛马、玩玩骨董、写字作画、无聊时到处找碴的牛皮糖,比我这种人有趣多了吧?” “我从没──” “你乾脆去跟他搭档!去让他替你拣鞋拣袜拣衣棠,去跟他搂搂抱抱甚至上床,你还来跟我学什么呢?我还有什么好教的?”他冷笑。 “你怎么了,雍华?” 他说话轻柔慵懒,如吟诗一般,听起来却满是荆棘,扎得人好不舒服。 雍华漫不经心地又掉头观赏窗外景致,搞得她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生病了?”生病的人常会说奇奇怪怪的话。“你脸色很不好,好像──” “拿开你的手!” 他猛然冲出的愤吼震得宝儿缩回右手,不敢探向他额头。但顺著他震怒的视线往下瞧,才发觉她撑在椅面的左手,正一掌压在他的书上头。 雍华愤然抽回书册的势子,狠狠扫了她一记,继而望回窗外,拒看她的蠢相。 他下意识地绞紧手中书卷。 笨,真是笨。跟这白痴罗唆一堆废话很笨,跟这臭丫头计较实在笨,跟这蹩脚货色动怒更是笨。他的冷静到哪去了?他的镇定到哪去了? 随著车内漫长的死寂,他躁动的思绪逐渐平静。 是烧毁四法王经的压力在作祟吧。他拧揉鼻梁叹息。他必须严密计画,才能顺利地一夜连闯四府,盗取经书,予以烧毁,消灭一切。可是防备森严的四府,他应付得了吗?而且其中…… 雍华愕然睁眼,发觉自己的头被紧紧圈抱在小小的怀中。 “没关系,雍华,我了解。”她像母亲怀抱婴儿般地轻抚他。 她这是干嘛? “原来你五哥的话对你伤害这么大。”她温柔抱著胸口前的俊容。“其实他那些恶毒的嘲讽是针对我,不是在暗骂你杂种,别想太多。” 这小混蛋在搞什么? “在我面前不必装做坚强,我不会嘲笑你的。” 她也真是的,居然一直没察觉到他自尊上受到的创痛。 “我现在才明了,你外表精干冷漠,其实内心易感而脆弱。你可以直说,何必硬要瞒著,让自己难受?” 他受不了如此谬论,闷声咕哝。“宝儿,放开你的──” “不,我不会再让那种恶意的攻击刺伤你。”害他一再承受血统上的羞辱。他是多么高傲的人,哪能忍受这般嘲讽?“天啊,我真不敢想像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雍华无力地吊起白眼。“宝儿,放手。” “别担心,以后这些可恶的讽刺,我会替你挡著。”她将他的头颅抱得更紧,压入自己柔软的双乳。 这白痴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坦白讲,我刚才虽然对你五哥骂得威风八面,其实心里还是很难过。没想到被我看做好朋友的人,对我的了解只有这么多。” 雍华放弃无谓的挣扎,任她胡搞。 “我早习惯这种事,也没你那么好面子,难过一阵子也就算了。”可雍华并非如此。 她应该可以更早些看出这点的,她对雍华的感受实在太粗心大意。 “尤其你受到的嘲讽是来自你哥哥,一定比我更不好受。你很不希望这种无心的伤害,是来自你的家人吧。” 方才看见他手中绞烂的书卷时,她就肯定这点了。 “雍华,我会保护你,就像我以前保护所有我养的小动物。” “我不是小动物。” “可是你有同等脆弱的灵魂。”所以刚才才会像受了伤的野兽,以愤怒来取代痛苦。 ……真想一掌掐死她。“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我们是一国的,我能体会你的感受。” 再这样被迫埋在她丰乳间,他真的会变成野兽。 “宝儿。” “你心里有什么苦,尽管对我说吧。我向来都是一个人,完全没有可以泄密的对象,你可以放心地向我倾吐。” 他沉寂良久,久得让宝儿怀疑他是不是睡著了。“五哥什么时候抱你的?” “啊?”她脑袋顿了一下。“那个啊,就是我被你在书房倒抓著的那一次。” 他又沉默不语,可是浑身肌肉愤然绷紧。“那天我离开后,你们就搞在一块儿了?” “是啊,不然我没办法回冷泉苑去。” “什么?” “就是这只鞋啊。”她转转手里的祸源。“那时它不知掉到哪去了,只好叫你五哥抱我回去。” “就这样?” “不然怎样?那天我脚底有伤,赤脚走回去不疼死我才怪。”她攒眉瞪著胸前微颤的脑袋。“雍华,你是不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咳嗽。” “你该不会吹风吹过头,著凉了吧?”她赶紧伸手拉下窗边小帘。 “只是喉咙不舒服。” “你等等,我叫马夫买茶水来。” “不用,你嘴巴借我一下。” “啊?” 呆愕的小口刚好承接他热烈的唇舌,他微微扳下她的下颚,好让他的深吮可以更加深入。 是这个味道没错,他满意地尝吮著。微微的甜美,淡淡的青涩,稍有退却,稍有颤抖,稍有试探,稍有激动。不知名的热潮翻上她胸口,她想伸手,又不知伸手做什么,只能软软地蜷在他肩头。 “这里,好好抱著。”他拉过宝儿小手圈住自己颈项,继而接续唇舌的探索。 宝儿憋得快窒息,双臂不自觉地愈匝愈紧。 在他的舌狂妄撩拨之际,他的下唇也正重重摩挲著她的。箝在她颈后的大掌不住滑抚易惑的脉络,令她缩紧肩头。 这种陌生的感觉实在很诡异,但她又不想叫停。可是…… “干什么一脸要服毒自杀的德行?”他咬扯著她红嫩的下唇。 她急遽地喘气,吸进的却全是他浓郁的男性气息,脑袋更加糊烂。“你的手……别这样勒著……” “哪样?”他更加收紧捆在她腰上的铁臂,今她快断气似地抽息。“真奇怪,喉咙不舒服的好像变成你了。” 他哼声吮没她正要出口的抗议,吻得更悍更激切,宛若要将她一口吃了。 宝儿颤抖而迷眩地试图回应,才稍稍勾动他的舌,就遭到他强烈的反击。他极力地咬她、吻她,舔弄她的粉颊,大掌粗野地揉著她的臀部,将她压近他硬挺的亢奋。 “等……”她惊恐地再度被他吞没气息,被炽热的阳刚体温紧密围困。 她承受不住,太快了! 她头昏眼花地瘫在他唇中,背上巨大的手掌不断迫使她压入他胸膛,使得她更加缺乏喘息空间。 雍华渐渐脱离她双唇时,她本能性地急急迎上去,喉间发出娇弱的抗议,今他发噱。 “急什么,你刚才不是还要我等一等?” “现在不要了。”他这一停,她才讶异地察觉到。“雍华,我还要。” 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差点喷笑出声。“你自己不会吻上来吗?” 她顿悟的眸光立刻闪动冒险的神采,像只发现新鲜猎物的好奇小猫。她尝试性地以唇轻轻碰了他一下,退缩,犹豫,又忍不住再上前试一次,发觉没有危险性之后,便开始尝试更大胆的冒险,模仿性地伸舌探入他唇里,立刻被他纠缠咬住。 他不顾宝儿吓到的惊喘与退缩,强悍吞噬著小小的入侵者,让她再度神智迷离,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被层层剥开的前襟。 “宝儿,坐上来。”他贴在她唇上柔声命令。 她不明所以,却仍毫不犹豫地跨坐在他身前,红唇始终不离他的。 “雍华,我觉得这个好奇怪。”她像跑了几十里路般地,在他的舔吮间急喘。“每次你这样靠近我,我就犯伤寒。” “什么?”他狐疑地吮扯她柔嫩的耳垂。 “就是会发热啊,人也昏昏的,都没力气了。”她迷迷糊糊地任他解著她裤腰。“我是不是病了,还是你在施什么会让人失劲儿的武术秘招?” “宝儿,先放开我的颈子。” “喔。”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紧密的怀抱,立刻被他自双肩扯下衣棠,上身的赤裸顿时令她惊醒。 他赞叹地低声吐息,如此妖丽的娇娃,竟然对男女之事天真到这等地步。难道“四灵”不曾为这小魔物心动? “雍华,我是很热,但还没热到得脱衣服──”他揉上她宏伟双乳时,她差点尖叫。 “这么希望别人来看你好戏吗?”他急促滚弄著她柔嫩的顶峰,好擒住挺立的蓓蕾。“那你可得再叫大声一点。” 他张口含咬整团玉乳,大掌推揉著,迫使它迎向粗暴的吮尝。 宝儿眼前一片星花乱转,气都喘不过来,觉得整辆马车都失火了。还来不及适应头晕目眩的醺然感受,他的另一只大掌已然滑入她下身的秘密,令她猛然瞠大眼睛。“雍华,你在干什么?” “宣示主权。” “什……什么?”她直觉地抬高身子,意欲逃避奇怪的碰触,却被自己遭他吮啮的乳头牵制住,抽不了身。 “让你搞懂到底谁才是你的搭档。” 她正想开口,就被逮捕到她欲望核心的手指吓得抽息。“雍华,从来没……没没有人这样碰我。” “以后也不会有。”他的左臂环住她娇躯,让柔软的身子热实地陷入他胸膛,方便他放浪的探索。 “我不喜欢你这……干什么啦?!”低诉突然变调为拔尖的哀号。 他恣意地揉转著小小的花蕊,逐渐加重劲道与速度,让宝儿承受不住地埋首在他怀中,哆嗦地几乎蜷成一小球,痛苦地闷声娇吟著。 “雍华!”随著他恶意的轻扯,她哭叫著,无法自制地咬上他衣襟,无力抗拒一再贯穿全身的电流。 “敏感的小家伙。”他贪得无厌地一面揉弄,一面搜寻更深处的娇柔。“你主子是女人还是怎么著,居然放著你这性感的小魔物,不曾沾染过。” 他悍然探进她之中的长指,差点让她紧绷地咬烂他的衣领。纷乱的陌生感官猛烈纠结,她不知该如何反抗,只能把动著企图摆脱掉怪异的入侵者,却引发他胸膛深处的叹息。 “快……放开我,我不要了……”她泣吟著。 “我也没问过你要不要。”他强行加入另一只手指,深陷她的脆弱柔嫩里,享受指上传来的紧密悸动,令他益发硬挺。 他的侵袭渐趋沉重,急促的节奏让她更加无助地圈紧他的颈项。颠篱的路面猛然加深他的进犯,她崩溃地抽泣,整个人濒临粉碎。 “快点停下来……”她的哀求全颤抖为破碎的字句,环绕他颈间。“我不要了!我会死掉……” “那就死吧。”他轻笑地弹向宝儿极其敏感的瓣蕊,她失控地挺身抽挡,让他闷声叹息,倾身埋首她丰乳中,在她雪嫩的酥胸上留下粉艳的吻痕。 宝儿晕眩地极力和陌生的冲击对抗,却兵败如山倒。她的身体似有自己的意志,在他的挑逗下一一觉醒,完全不听她的控制。她认不得自己娇弱的阵阵呻吟,认不得自己身体的灼热反应。 他的手指几近凌虐地冲刺起来,似要彻底摧毁她的纤弱世界,令她崩溃地向后甩头,仰躺在他纠结的臂膀中急遽颤抖,无助地任他吞没她的呻吟,她甜蜜的娇泣,任他的唇舌霸道地自她雪滑颈项一路洒下他的烙印。 他沉醉地观赏著陷入烈焰中的宝儿,妖烧妩媚,娇美柔弱,融合了小女孩的无邪与成熟女人的冶艳。平日清澈的蓝眸,被欲火锻链为深遂的紫瞳,衬著晕红的娇颜,构成令人屏息的妖魅画面。 这是他的宝儿,只有他能见到的绝色容颜。意识到他是唯一释放她到此境界的男人,嘴角不禁勾出了浓浓独占欲。 他放任半裸的宝儿瘫软在他怀里,分享她高潮过后的阵阵余波,卷玩著她几许凌乱的发丝;纤细柔软,才稍稍往后一拨,就全都任性地缠上他的手,不肯松脱,跟她的脾气一样拗。 “雍华在笑什么?” 他轻吻虚软小人儿的额头,一路啄至她晶润的红唇,呢呢哝哝。 她醺然娇叹,迷眩在他俊艳双瞳中。“雍华,我觉得好奇怪。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有种‘啊,就是这个人’的感觉,好像我一直在找的就是你。为什么?” 他百无聊赖地扬起一侧嘴角。“大概因为我们是同一国的。” “你现在有好点了吗?” “什么?” “你刚刚不是咳嗽、不舒服?现在好像好多了。”她的小手软软地敷上他额头。“这个不舒服似乎跑到我这儿来了,换成我在感冒。” 他笑著咬向她耳垂,抚揉著她丝缎般的雪肤。 “我喜欢你这样……”彷佛她是他掌中的珍宝。 “倘若别人也对你这样呢?”他贴在她颊边虎视眈眈。“例如,五哥?” 她认真地思索许久,皱起困惑的小脸。“不知道,我想不出来,因为我根本不会让别人这样碰我。” 他满意地覆上她甜美的红艳双唇,吮尝她无助的战栗与喘息。 “格格,怡贵楼到了。” 车外仆役正要拉开车门迎接,被他长脚一伸,登时卡住。下人们立刻会意地恭候著,无有动静。 最后宝儿像患重病似地披著带帽大氅,娇软地被雍华搀进茶楼里。 预定的座位上,已有位姑娘候著,一脸愕然。 “您怎么带人来?”雍华不是向来单枪匹马的吗? “我的新搭档。” “她怎么了?”低垂的帽檐让人看不清宝儿容颜,瘫倚在他身侧的模样却极为反常。 “别理她。事情办得如何?” “一切照您吩咐,‘四府’里的侍从们已重金买通,探到了四法王经的可能收藏地点,也有人试著盗出可能的经卷,但……” “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书,是吗?” 姑娘微愕。“是的。年代太久,几经战乱,加上前朝似乎曾遭人蓄意破坏,无法确认这是哪一卷。”她递上厚软的一捆蓝布包。 雍华极其谨慎地展开布卷。角落这桌的沉寂肃杀,与其他桌的明朗喧哗隔为两个世界。他对各处投来的惊艳视线,也视而不见。 陈旧的书页气息令他神情灿亮,看得周遭客倌如痴如醉,跑堂的甚至失神将热水斟到客棺身上,掀起小小混乱。 “敬礼妙身皇父阿罗诃、应身皇子弥施诃、证身卢诃宁俱沙──”雍华蹙眉轻喃。“由内文来看,似乎无法辨识是哪一部法王经。” “都不是,它是‘尊经’。”瘫在他身侧的小身子懒懒咕哝。 “你见过?” “没有,可是我听过。” “从哪听来的?” “主子以前有念给我听。”她急切抬头。“雍华我──” 她被猛然往下扯的额前帽檐拉得低头,粗暴得令她哎哎叫。继而才忽然醒悟,自己的眼睛见不得人。 回府之后,果不其然,雍华立刻以藤条伺候,只因冷泉苑忽有贵客来访,得雍华亲自迎接,才暂缓行刑。 “天哪,贞德郡主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要,上回好不容易才把她请走,这回咱们该怎么办?” “而且她之前已经暗示,这回会来彻底地清理门户,不正表示她打算对付咱们?” 宝儿窝在角落边上呆看一屋女人的慌乱。她搞不懂怎么回事,可是托了那个什么郡主来访的福,不必挨打了,呵呵。 “你笑什么笑!”侍婢们一看宝儿就讨厌。“别以为你逃过一劫了,贞德郡主来访,才是真正的大劫难!” “是啊,吓死我了。”她扯下眼角扮鬼脸,恶。 看到雍华偕同贞德郡主一块踏入冷泉苑时,宝儿才感到真正的震惊。 据这群侍婢的耳语,贞德郡主为功臣遗孤,按皇上旨意,交由云南平郡王府安养,却因太皇太后的偏宠而经常返京,皆由多罗郡王府接待。 宝儿第一次见到长于富裕南方的姑娘,而且是从小尊宠娇贵,绝绝对对的金枝玉叶。柳叶眉、单凤眼、鹅蛋脸、身子纤薄而柔媚,犹如古画中走出的天仙。 然而真正令宝儿傻眼的,不是这些。 “听说‘四灵’将手里最疼的小宝贝送来你这儿受训,就是这个洋娃娃吗?”贞德弯著亲切迷人的笑眼,柔弱地攀住雍华臂边。“叫什么名字?” “回话。”雍华低声命令。 “宝……宝儿。” “好娇小喔,一点也看不出和我同年。” “你还是回房休息去吧,贞德。”雍华流露无限温柔。“长途舟车劳顿,别一到了这儿就忙著玩,而且我还有事要办。” “不要,我就是要待在这儿。人家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你忙你的,我会乖乖杵在一旁,绝不碍事。” “贞德。” 她撒娇地抱紧他手臂,委屈地吊著眼睛。 两人僵持一会儿,雍华轻叹。“就依你吧。” 她兴高采烈地由他扶入上座,一道道精美小点立刻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 “坐下嘛,陪我聊天。”她甜甜地扯著雍华衣袖。 “我有事要处置。”他冷瞟宝儿一眼,吓得她火速把双掌藏到背后。 贞德一瞧,婉转娇笑。“是要和宝儿商量任务是吗?那宝儿你也过来嘛,咱们一起边吃边聊。” 宝儿怔怔望著贞德朝她伸来的友善之手,看看雍华,呆呆眨眼。 “还不谢过郡主。” 宝儿立刻照雍华指令郑重行礼,却被贞德半途接了起来,带入座位里。 “别这么见外。以后我就叫你宝儿,你直接叫我贞德,如何?”不等宝儿回应,贞德立即对屋里侍婢们细声细气地下令。“你们统统听好了,以后伺候宝儿就如同伺候我一般,不得怠慢。” 宝儿被突来的礼遇吓住了,雍华则纵容地轻轻一叹。 “别欺负我的丫头们。” “会欺负人的是她们。”贞德皱皱可爱的小鼻子。“你别以为她们真有表面那么温顺,其实个个带爪带牙的,我不多护著你的小宝儿怎么成。” 雍华不予置评,淡淡品茗,宝儿却乐翻天。雍华的小宝儿……说得好极了,她喜欢贞德这个人!正想对雍华分享这感觉时,赫然被他斜睨的鬼眼煞到。 宝儿在桌下焦虑地搓著小手。他怎么还没忘记要打手心的事? 他冷笑。“我怎么会忘。” “什么?”贞德好奇她笑看他俩。“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关于处罚的事。”雍华转望贞德的神情,满含宠溺。“这小混球本事不大,失误倒不少,三天两头就被打──” “我也有很厉害的时候!”宝儿急吼。 “例如?” “我很……我很用功,也很有毅力,很勇敢,很很……” “很会耍嘴皮子、很会桶楼子、很会死缠烂打、混水摸鱼,是吗?” “你干嘛要讲这些?!”她正想在贞德面前留个好印象,他就扯她后腿。“刚才在茶楼里的闪失虽然是我太大意,可是我们并没有露任何马脚,也已经成功地掩饰过去了,不是吗?” “不管有没有露出马脚,失误就是失误。” 宝儿不服地扁起小嘴。“好嘛,算我错。下次我小心点就是──” “已经没有下次了。” “啊?” “你已经在这次任务中产生失误。恭喜,你可以滚回你主子那儿当小宝贝了。” “那哪算失误?我甚至连任务都还没真正接触到,你这样实在太──” “太仁慈了吧,竟然没照咱们原来协定的,要你以命来抵。” 她愕然瞪眼,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必这么感动。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他亲切一笑。 雍华?他这是在开玩笑吗?之前他们还那么亲密地在一起,为何这一刻态度就全变了? “这是怎么著?”贞德关切地急问。“你要赶宝儿走吗?” “她这么努力地让自己待不下来,我怎好强人所难?只得放她走了。” 为什么雍华突然要撵她离开这里?她真的错得那么严重吗? “不要啦,这样宝儿好可怜……”贞德同情地望著她。 “再让她留下来,可怜的就变成我了。” “可是雍华──” “炸角子酥得趁热吃。”他夹了一块塞入贞德口中。“味道如何?这可是由南方来的厨子做的。” 贞德一个喷笑,呛咳出声,瘫在雍华臂弯里边笑边任他拍抚。“你……说个什么浑话,那厨子不正是我上回带来北京送给你的?” “那也是你送的?” “怎么,我东西送太多,你就开始犯胡涂了?” “只要你别不小心也把自己送进来就行。” “我已经把自己送进来了。”贞德娇美一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知太皇太后咱们的婚事,你可以放手去准备了。” 婚事?宝儿突然觉得喉头塞入一团刺猬似的。 “这婚约已定了这么多年,没必要再拖下去,而且你身旁这些不三不四的婆娘们也该清一清了。”她慵懒撑起包金带链的牙筷,温婉闲谈。“成亲之后,我会亲自为你挑选合适的女人,让你收房。” 雍华静默许久,垂眼浅啜清茗。“我最近有任务要性,不便筹办婚事。” “那就让宝儿帮你嘛。人多好办事,你早点忙完,不就有时间准备当新郎倌了?”她调皮地朝宝儿使了个颇有默契的眼色。 宝儿知道贞德在帮她,可是……感觉像吃坏肚子似的,不太舒服。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啊,你也真是死脑筋,还在计较前几次被搭档抢功的事呀?”她柔声笑著。“宝儿不会这样的。瞧,她纯得像白纸一样──” “的确,蠢得像白痴一样。” “我哪有!”宝儿愤然辩驳。“你凭什么不骂别人,成天光骂我?!”对别人那么温柔,对她却净是羞辱和嘲讽。 “我不必留你这种没用的家伙。” “是吗?你试试看我有没有用!老实告诉你,没有我的协助,你绝对偷不到确实的四法王经!” 雍华终于调过视线望向她,可是眸光冷得令她心寒。 “你从没见过四法王经的内文吧?”宝儿挑衅地扬起嘴角。“可是我听过。我不但听过,更可以一字不漏地全部背给你听!” “你背啊。” “休想我会再上钩!”宝儿怒吼。“你要我背出来,好让你循线找书,却把我丢回主子那儿去?没那么容易的事!除非你带我一起行动,否则你永远也无法确认你偷到的是什么书!” 面对她的愤恨,雍华不怒反笑,笑得无奈又无力。 “你为什么硬要找死?” 宝儿不解,雍华如此复杂的神情,还是头一次看见。 “这世上好像除我之外,每个人都是英雄好汉,每个人都不怕死,我却老自作多情地去替人家珍惜那条命。何苦呢?又有谁领过我的情?” 宝儿被他苍茫的绝俊笑容慑住,强大的情绪波涛涌向她心头。那是什么? “雍华?”贞德不安地扯扯他衣袖,他却仰头闭目,彷佛进入一个人的世界中。 “好,我带你一起执行任务。” 当他缓缓抬眼瞪视宝儿时,电殛一般的冷颤猛地窜过她全身。 “我让你见识什么叫执行任务,让你当个切切实实的搭档。咱们一切全照规矩来,公事公办。三昧!” 他凶暴的叫唤震动整座屋宇,人人吓得不敢有丝毫声响。 “把她带出去,照以往规矩,从头训练!” “属下遵命!” 从这一刻起,宝儿再也踏不进冷泉苑一步。 ------------------ 转自百草园,晓霜扫校 |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