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牙儿微笑望着眼前静静坐在床沿的女人,她垂着螓首,双手安安分分地平放膝上,正襟危坐。
  她不记得何时曾见过她这位姐姐如此文雅安静,通常她都是意气风发的,不是与一群男子飙马比赛马球,便是男装打扮出门四处游览,一刻也静不下来。
  碓,这位英气丝毫不逊男子的巾帼女子,原来也有嫁为人妇的一天。
  原来当她戴上凤冠,裹上嫁裳,一样有新嫁娘的娇羞文雅、一样会紧张不安,内心满是期待。
  月牙儿想起一个月前乔翎终于允婚那天,她曾忍不住调侃,“翎姐,不是说过绝不嫁的吗?怎么态度忽然转变了?”
  “我何时说绝不嫁的?”乔翎面颊泛红,星眸烁着梦幻般辉芒,“只说绝不糊涂地嫁。”
  “那现在就不糊涂啦?”
  “当然喽,因为那人可是我亲自审核过的。”
  乔翎微微颔首,一面轻声叙述当日与夏停云之巧遇,说到英雄救美处,那总是璀亮的美眸竟还闪过一丝平常难以得见的羞涩。
  更有一回,月牙儿进到乔翎阔朗的书房内,无意间瞥见她题在扇上劲拔却又不失柔媚的墨迹。
  雪罢枝即青,冰开水便绿。复闻黄鸟呜,全做相思曲。
  王僧儒的“春恩”——这女人在想些什么,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写出这首诗,明眼人不思便知。
  月牙儿禁不住浅浅微笑。
  看样子翎姐是沦陷了,一颗芳心就此系在未婚夫婿身上。
  她忍不住为她高兴,女人——即便是像翎姐这般英气勃勃的女人——总归一天是要嫁的,要能嫁得一个真心所爱的男子,才是真正幸福。
  而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多少女子只能为了父母之命而嫁,为了这个社会的礼仪规范而嫁,为了图个不愁吃穿的生活而嫁。
  能真正嫁给自己喜欢男人的女子,古今算来大概没有几个。
  翎姐是幸福的,而她也诚心为她祝福。
  她只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如她一般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那是不可能的。
  月牙儿悄然叹息,月牙儿只能是月牙儿……
  “月牙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乔翎略带焦躁的嗓音拉回她恍惚的心神,她怔了怔,起身轻轻推窗,确认着月儿的方位。
  “该是子时了吧。”
  “子时?”乔翎微微提高音量,“他为什么还不回房?”
  月牙儿重新闭紧窗户,微微一笑,“大概被道贺的宾客们绊住了吧。”
  “唉,月牙儿,我实在坐不住了。”乔翎轻声叹息,纤纤素手自行掀起红绡,清秀的容颜写着淡淡无奈,“这辈子我还不曾乖乖坐在同一个地方那第久,活像个初上学堂的小孩。”她一面抱怨,一面就想起身。
  月牙儿连忙走过去按住她的身子,双手温柔地替她把红绡重新覆上,“不能起来,这样不吉利。何况喜帕也得等新郎官亲自来揭啊。”
  “你饶了我吧。谁知还要等多久?说不定他就这么在外头喝到天明,我就一直这么傻傻坐着不成?”
  “不会的,洞房花烛夜,他们总会放他回来的。”
  “月牙儿,我腿麻了。”乔翎撒着娇。
  “不行。”
  “那夏停云,究竟还要我等他多久?”
  “怎么,等不及洞房花烛了?”月牙儿忍不住轻轻一笑,“放心吧,过不多久你相公就会来跟你喝交杯酒了。”
  “唉,你就别捉弄我了。”乔翎不依地嗔道,可终究还是听她的话,继续耐心等候。
  但月牙儿的预言却没有实现,两人等过了子时、丑时,直等到冬季晚出的日轮都露了半边脸,夏停云依然没有出现。
  直到新房附近响起了阵阵急促匆忙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隔着窗子,月牙儿问着一名裹着青绿衣裳的丫鬟。
  丫鬟停下焦急的步伐,“是——少奶奶吗?”
  “嗯。外头出了什么事?”
  “这个……”她犹豫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宛如竟怎么回事?”
  “少爷他……少爷他……”
  “少爷怎么了?”
  “他留书出走了。”
  “什么!?”
  房内两人同时惊呼,乔翎蓦地站起,却差点软倒在地,她连忙扶住床柱,怔然半晌,好不容易吐出一句,“为什么?”
  “婢女……婢女不知。”丫鬟有些心慌,语音也发颤了。
  “你走吧。”月牙儿急急抛下一句,回身走向乔翎,担忧地注视着她,“翎姐,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他竟然逃婚?!”乔翎一声悲喊,蓦地自行捧起压了一晚上沉重异常的凤冠。用力甩落在地,“好个夏停云!”
  “翎姐,你冷静一点……”
  “还说为了报恩一定会娶我,原来早就打算陷我于如此侮辱!”她忿忿地喊,气得浑身发抖,“可恶!让我像个傻瓜在这里整整等了一晚上!”
  “翎姐——”
  “不成!我饶不了他。”乔翎愈想愈愤怒,冲动地解起大红嫁裳的衣扣,不一会儿便卸下了质料绣工皆一流的喜裳,用力掷落在地。
  “你打算怎么做!”月牙儿瞧着她气得惨白的容颜,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六神无主。
  “我——”乔翎一室,燃着怒焰的美眸瞪着地上那片刺眼的鲜红,不一会儿,绣罗喜服竟幻化成无数张夏停云的英挺俊颜,静定嘲讽着她……她再难稍抑怒气。“我要去找他。他休想这样抛下我,一个人逍遥自在!”她咬着牙,语音从微微发颤至完全坚定,“我要让他知道,我乔翎不是好惹的。”
  “翎姐,你不能这样做。”月牙儿极力劝阻陷入狂怒状态的乔翎,“一个女人独身出门太危险了,何况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从何找起?”
  “不论他去了哪里,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那夏老爷呢?要是他发现新媳妇不见了,肯定会把夏、乔两府弄得鸡飞狗跳的。”
  “这——”乔翎一顿,忽然惊觉自己这样的举动确实会弄得满城风雨。她咬唇沉吟,不过半盏茶时分,心中已有了计较。“月牙儿,你能帮我。”
  “我?”月牙儿一愣,“我如何帮你?”
  乔翎深深地望着她,“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一定十分为难,但求你看在我们多年姐妹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吧。”她叹息着,一面把心中拟定的计策全盘托出。
  而月牙儿只能怔怔听着,茫然不知所措。

  折花逢驿使,寄予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落款完毕,夏停云掷下笔,一阵沉吟后,为信柬封缄。
  两封信柬,一封是家书,一封寄予好友李琛。
  家书解释自己离家的理由,给李琛的书信则要求他代为安抚老父必然狂暴焦躁的情绪。
  难为他了……夏停云几乎可以听见李琛对他所音乐会任务的抱怨,却只能无奈地勾勾嘴角。
  没办法,谁让他俩是立誓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呢,当然只好多捏造一些了。
  对那个风流自赏的好友,夏停云可不会有些些愧疚。
  反倒是对他那个刚刚过门,便被他弃于这中不顾的新婚妻子,感到淡淡歉意。
  虽说下扬州办事早在两个月前便已经决定了,但至少可以不必选择如此敏感的时机出发。
  他承认自己是有意的,有意趁着新婚之夜留书出走,不仅是因为当时全府上下混乱一片,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也是对这门亲事表达酝积许久的抗议。
  私心里,他甚至希望那个新娘因此不满,怒而离去。
  如果她真有一点点骨气的话就会哪些做,只可惜——不可能的。
  根据他对长安城那些大家闺秀的了解,她们虽然满腹诗书,才貌兼情,却一向认命。
  她们从来不曾脖自己的意见,唯父母之命是从,包括关系自己幸福的终身大事。
  只要父母决定了,管对方人品才貌如何,管自己有没有见过、喜不喜欢,总之是嫁定了。
  成亲之后,便一心一意为丈夫打理家务,一心一意爱他、听他的话,宛若警丝附女萝一般。
  这根本不是爱,只是一个女人认命地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一个父母为她择定的男人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又哪里会有真情至爱呢?一对男女之所以相守终生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不是父母之命,就是媒妁之言。
  他之所以排斥婚姻,倒也不是因为他相信什么男女情爱,纯粹觉得麻烦而已。
  不管爱不爱,女人总归是麻烦的东西。
  稍微说几句重话便哭哭啼啼,态度冷淡些就又哀又怨,专爱无理取闹,经常还会说谎。
  想到成亲后,得费心去哄一个任性撒娇的女人,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不如逃之夭夭。
  夏停云想着,不觉叹了口气,将两封信柬交给在一旁侍立许久的少年,加上一锭银两。
  “这两封信你替我带回长安,一定要亲自交到赵王府的小王爷手上。”
  “爷儿放心吧,我一定替您把信平安送到。”
  “多谢你了。去吧。”夏停云轻轻颔首,朝他淡淡一笑,目送少年瘦弱的身影俐落灵巧地离去。
  接着,他举起案上酒杯一仰而尽,一面吃着酒菜,一面欣赏着窗外桃红柳绿的明媚春光。
  喝到痛快处,不觉逸兴大发,吟起诗来。
  酒楼里的客人对他这番奇异行径都是侧目以对,他却一概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吟诗、喝酒、夹菜、赏景。
  直到一阵嘲讽的嗓音清清扬起,“好风流,好兴致!”
  他蓦地转头,眸光与一个青年公子一双灿然黑玉相接。
  青年公子一身白色长衫,头上一顶素雅羽冠,衣襟编著金丝绣边,腰间坠饰一块碧绿玉佩,风度翩翩,温文儒雅。
  而那张如白玉般俊秀的面容上镶嵌的五官既秀丽明朗却又英气勃勃,似曾相识。
  “是你!”夏停云想起来了,不觉一阵欣喜,“乔兄弟,好久不见。”他站起身,热情地打着招呼,“自从上日一别,为凶一直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没想到竟在此处相逢。”
  青年公子稍稍侧过身子,躲避他热烈的肢体碰触,凝向他的眸光寒冽,语气亦十分冰冷,“谁是你乔兄弟?我不识昨你。”
  夏停云一愣,“你不识得我?”他俊挺的浓眉一聚,“兄弟忘了我吗?我是夏停云啊,在长安城你我曾有一面之缘。”
  “是吗?”他依旧冷淡,“不好意思,在下记性不好。”
  “小兄弟,你——”夏停云不解他冷淡的态度,思索起来。
  他得罪了他吗?他不记得啊,自那回别后便不曾再见过他,哪来的机会得罪他?
  可若不是自己在无意间得罪了他,为何这小兄弟态度丕变,既陌生又冷淡?
  “小兄弟,如果你不记得我,又为何跟我搭讪呢?”
  “谁跟你搭讪了?”他语音尖锐,“我自说自话,干你什么事了?是你先拉拉扯扯的。”
  “你——”夏停云一窒,“难道你不姓乔?”
  “我是姓乔。”
  “乔令羽?”
  “不错。”
  没错啊,他是乔令羽,是一个多月前他在长安认识的小兄弟。记得他们俩当时还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肯承认两人认识呢?
  “小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离长安也有十天路吧。”
  “我不能在这里吗?我打算下江南去,当然会经过这里。”
  “小兄弟也上江南去吗?”他喜出望外,“太好了,咱们正好结伴一块儿去,为兄正缺一个喝酒的伴呢。”
  “谁要和你一道走?我们素不相识,自然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小兄弟……”
  “我说了不是你兄弟!”

  谁是他小兄弟啊!
  乔翎坐在客店另一角恨恨地瞪着她百里追寻,寻到了却又宁愿永不相见的男人
  该死的他竟然一点也没变,依旧如同她初见他时那般卓然不群,英气逼人。
  而那双湛缨黑眸也依旧令她心猿意马,慌乱不安。
  该死的!他看起来不但不对逃婚之事感到一丝丝愧疚,还饮酒赏春,一副自得其乐的潇洒模样。
  他究竟把他新娶过门的妻子当作什么了?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
  她乔翎可不是他随随便便娶进门,便能够任意抛弃在家里的女人!
  如果他以为她会和一般女人一样认命地在家里乖乖等他,期盼他有一天回心转意,傻傻地等他垂怜宠爱,那可就大大错了。
  他如此任意折唇她,她非得想个方法好好报复不可。
  她瞪着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思绪百折千回,无奈平日的灵敏机智此刻一点也发挥不了。
  她竟想不出该如何报复那个男人。
  该死的!
  她莫名地狂躁,一翻手腕,一杯烈酒顿时一仰而尽。
  辛辣酒精灼烧她的喉头,更加速她心底一簇火苗迅速滋长,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她愈想愈气,不仅气他,还气自己。
  气他寡情薄幸,气自己心软肠弱,一见到他便神思迷惘,连怎么报复他、捉型他的方法也计较不出。
  枉费她平日还以才智敏捷自负呢。
  简直莫名其妙!
  乔翎想着,不觉一杯接一杯,试图以酒精镇定烦躁的心神,无奈心神不仅没有如她预期的稍稍镇定,反而更加紧绷了。
  她咬着牙,翠眉紧颦,扬声喊道:“小二,再拿酒来!”
  店小二应声前来,似乎有些犹豫,“客倌,酒喝多了不好,伤身体啊。”
  她一扬眉,“怎么,贵店不许客人多喝酒的?”
  “这倒不是,只是那边的客倌说,希望你少喝点。”
  “是谁如此多管闲事。”
  “就是那位公子。”小二随手一指。
  乔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巧与夏停云眸光相接,但见他微微朝她颔首,嘴角淡淡一笑。
  她撇头皱眉,“我的事轮不到他管,你只管上酒就是。”
  “这——”店小二犹豫着,而另一边的夏停云仿佛也感受到这边气氛不对,主动走了过来,小二如见救兵,立道:“爷儿,这位公子不肯听你的劝。”
  “让我来吧。”夏停云颔首表示了解,一面挥手要他退下,一面在乔翎对面落坐。
  “谁许你坐下的?”乔翎语气不善,“这是我的桌子。”
  “是吗?我可没见桌上刻了你名字。”夏停云嘴角轻扬。
  “我先来的。”乔翎瞪他。
  “这座位可不是你家的,人人有权坐它。”他依然气定神闲。
  “你——”她面容忽地刷白,唇瓣气得发颤,却无话辩驳。
  “我说小兄弟,你究竟有多大心事呢?何苦借酒浇愁?”
  她撇撇嘴,“谁说我代理酒浇愁的?”
  “一个人自斟自饮,不要命地狂喝,不是代理酒浇愁是什么?”
  她冷哼一声,“是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伤了自己身体。”他静静说着,“你面色苍白,沾染风霜。想必赶了一阵子路,再不好好照管身子,我怕你受兴住。”
  他温柔的语声激得她脊背一阵发颤,蓦地扬起羽睫,冷洌的眸光射向他,“我们素不相识,你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小兄弟,你——”夏停云凝望乔翎许久,不觉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总要作装不认识我呢?我不信你真能忘了那日在长安城我救了你的事。”
  “怎么?”她斜眼睨他,“你是来跟我讨恩情来着?”
  “你明知不是——”夏停云语音一顿,蓦地住口。
  他究竟在做什么啊?这般对一个人低声下气。又不是他做错了事,为什么还得向这莫名其妙的小兄弟解释?
  就连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李琛他都不曾如此好言好语、和颜悦色,干嘛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如此忍气吞声?
  他劝他少喝酒是关心他,他究竟拿他一片好心当什么?
  “算了,由得你吧。”想着,夏停云不觉也怒上心头,拂补贴起身,“你醉死也不干我事。”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一个请朗的嗓音却追了上来,“好啊,你走啊,我早知你是薄情寡义之人。”
  乔翎话中的嘲讽激怒了他,他蓦地旋过身,“我薄情寡义?”
  “难道不是?”
  “我夏停云自认对朋友一向义气。”
  “哈,”乔翎颇不以为然。
  他瞪视她许久,半晌,终于自齿间迸出数字,“我不必向你解释。”
  “我也不想听。”
  “好。”他咬牙切齿,“算我认错人,咱们后会无期。”
  冷冷抛下最后一句,他再不留情,坚定转身离去。
  乔翎瞪着他挺直的背影,忽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眼前随之一黑。

  待她恢复祖籍,却是在一个极端陌生的地方。
  她眨眨眼,拼命想认清眼前朦胧的一切,好一会儿,方认也这是一间整洁的厢房。
  她自床榻直起上半身,茫然望着四周。
  这是哪里?是方才那家客店的客房吗?她记得自己明明正喝酒解闷的,怎么会来到这里?
  仿佛要回答她满腔疑问,厢房木门一阵咿呀,随着门扇转进身的,是一个端着托盘的人影。
  “客倌醒啦?”店小二微笑对她招呼,一面将托盘安稳地放在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乔翎怔怔地问,忽地头部一阵剧痛,她不觉呻吟一声,伸手按住太阳穴。
  “客倌酒醉了,是夏公子跟我扶你进房休息的。”
  夏公子?夏停云?他扶她进房的?
  乔翎心儿蓦地漏跳一拍,莫名心慌意乱起来。
  “这是小店特制解酒的茶,客倌先喝一点吧。”小二说着,一面将一碗热茶捧到她面前。
  她怔怔接过,缓缓啜饮。
  小二站在一旁,等她将热茶全喝完后,伸手俐落地接过茶碗。“好一点了吗?”
  乔翎下意识地抚过额前,头痛仿佛真的减轻许多了;虽然太阳穴仍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疼,但经起方才的判痛已好上不少。
  “好多了,谢谢你。”
  “别客气。”小二微微一笑,接着端起桌上另一个陶碗,在她面前揭开盖子。
  一阵香气袭向乔翎。
  “人参鸡汤,客倌喝点吧。”
  “人参鸡汤?”她愣然接过,热汤温暖的气味霎时裹围她全身,她闻了闻鸡汤的香味,心底不觉也流过一阵温暖。“你们还费心为我炖这个?”
  “是夏公子吩咐厨房做的。他说你身子清减不少,得好好补补。”
  “是——夏停云说的?”她茫然地问。
  他为何如此关心她?
  “是啊,他临走时留下不少银丽,一再叮咛我们要好好照顾乔公子呢。”
  “什么?”乔翎闻言一惊,捧在手中的汤碗一阵歪斜,洒落几滴热汤。
  小二惊呼一声,“小心点啊,乔公子,有没有烫伤手?”
  乔翎摇摇头,虽然热汤确实溅上她细嫩的手腕,甚至迅速浮现一片红肿,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烫,脑海里只不停回落店小二方才的话,“你说他走了?”
  “是啊。”
  “走去哪里?走了多久?”她焦急地问。
  “这——我们也不晓得啊。”店小二颇感为难,“客人来来往往的,我们怎能过问人家去哪里?”
  他——走了?智育心神蓦地一阵激荡,不知如何是好。
  他竟然走了!
  他怎么能走?怎么能再度不声不响就消失了?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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