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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银白色的宾士稳健的驶进车库,耿觉毅熟练地熄火、拉手煞车,接着拎起椅背的西装外套,步下轿车。 每当他有超过十二点的应酬时,他总会让司机先行离开,毕竟司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家庭,要人家耗在那里等他应酬完,实在说不过去。 “亿丰集团”总裁对员工体恤是出了名的,因此他的公司极少有人跳槽,这股时下极为流行的恶风没在他公司里蔚成风潮。 耿觉毅没惊动任何人,夜归的他从车库走向正厅,准备回他自己的房间,一整晚在俱乐部里应酬那些从南非来的大买家,他此刻该好好养精蓄锐才是,明天还有好几个会议要开呢…… 蓦地,一阵细碎的啜泣声让他停驻了步伐,他循向声音来源处,在优雅壁灯的晕黄映照下,一个小小人儿正缩在楼梯上。 “蝶儿!”他很惊讶会在将近午夜两点的时间看见她,她怎么还没睡?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 泪眼婆娑的蝶儿抬眼看了耿觉毅一眼,迷濛的大眼睛是重重的落寞与无奈。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他向她走近,看她哭得泪眼迷濛,竟有股说不出的美态。 他真的很自责,蝶儿都到耿家一个多月了,他却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关心她,只一迳的以物质的丰富来满足她,他真的太不应该了,也违背了当初立誓要好好照顾她的诺言。 他是一个差劲的监护人,非常差劲。 “没有人欺负我。”蝶儿凄楚地摇摇头,一双美丽的泪眼瞅着俯视她的耿觉毅。“我只是难过。” “为什么难过?”他坐上她旁边的空位,柔声轻问。 她实在太美了,美得令人无法逼视,那份清纯的艳光会吸敛人的精魂,叫人不由自主爱上她。 “耿叔——”她看着他,颤声吐道。“今天是我满十六岁的生日。” 耿觉毅霎时惊觉事态严重,老天!他实在太疏忽了,竟连她的生日也没记住! 蝶儿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每年生日,想必都由双亲为她精心策划庆祝,过得热闹非凡。 而今年她的父母不在她身边了,又被那些没有人性的亲戚给遗弃,那份心碎的痛楚已可想而知,偏偏又遇上她自己的生日,连半个知晓的人都没有,她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不好主动提起,自然也不会有人帮她庆祝,如此天坏之别怎不叫她心怆呢? 耿觉毅连忙执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包在掌心中。 “蝶儿,耿叔对你真的很抱歉!都是我的疏忽,你肯原谅我吗?” 小手被耿觉毅握在大手里,她蓦地一阵心跳难休。“耿叔……您肯收养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您千万别说要我原谅您的话,蝶儿承受不起,只要您不将蝶儿遗弃,让蝶儿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蝶儿就心满意足了,我哭,只是一时感伤罢了,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呵。” 说着说着,她又掉泪了。 耿觉毅蓦然不舍得她哭,他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搓揉着她的背,安抚她起伏不已的情绪。 她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紧紧抓住他腰际上的衬衫不放。 太舒适了,舒适得令她想一辈子赖定不起来。 自从她父母乍然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安全感了,直到耿觉毅如天神般的出现在她生命之中,她才又重燃对生命的渴望。 虽然她天生有着千金小姐的倔强脾气,但其实她也有软弱的一面。 当她双亲撒手人寰,而她那些至亲的亲人又如此对待她时,她走投无路,曾想一死了之,到天堂与她父母相会去。 她要在她父母怀里好好撒娇,向他们告状,那些人如何欺负她,逼得她无路可退。 幸而当时她没软弱的自杀,否则她就不可能遇上耿觉毅,觅得她此生的真爱。 是的,她已认定了耿觉毅就是她今生的真爱,无论过程会有什么波折,她都要他们彼此相属。 没错,她才十六岁,而且是刚刚才满十六岁两个小时而已,但她也懂爱,乍见耿觉毅那时的天雷勾动地火,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会忘怀。 爱情就这么悄然来临了,对她小小的心灵来说,这是无法抗拒的诱惑,耿觉毅的存在,已深植她心。 “别哭了。”耿觉毅擦去她的泪,将她从阶梯上牵起。“走,耿叔陪你庆祝生日,虽然晚了几小时,就当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蝶儿?” 他的声音有种魔力,她无法说不,也不想说不,能与她恋着的人一起过生日,比什么礼物都令她开心。 ☆ ☆ ☆ 飞驰在公路上的白色宾士以极快的速度前进,最后拉风的车身停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复合式大型咖啡花坊前。 “我们来咖啡店做什么?”蝶儿不解,虽然已经午夜了,但咖啡坊里依然有许多夜不归营的男男女女在谈天,又加上兼营花卉生意,气氛很是热络。 “买生日蛋糕。”耿觉毅笑了笑。 他走进咖啡坊里,不一会儿,手里已提着一个蛋糕出来。 “喜欢香草口味的吗?”他微微一笑,将蛋糕交到她手里。 蝶儿立即点头。“喜欢!” 只要是她的耿叔买的,她都喜欢。 耿觉毅再度发动车子,掉头往郊外而去。 他按了CD键,流泻出萨克斯风的悠扬旋律,蝶儿闭上眼聆听,她父亲生前也是最爱听萨克斯风的演奏乐。 “这套萨克斯风演奏共有六片,是前年你父亲送给我的圣诞礼物。”耿觉毅缓声道。 蝶儿一怔,难怪音乐如此熟悉,原来跟她父亲常听的是同一套音乐作品呵。 感伤再度涌上心头,从前,她最喜欢黏着她父亲,做个小跟屁虫,而现在不可能了,那备受宠爱的温馨时光已然不会再回来。 冥想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车身再度停止。 耿觉毅率先从驾驶座下车,他绕到另一边,绅土地为她打开车门。“蝶儿,下车吧。” 蝶儿步出车厢,她抬头看了眼,他们正在一间名为“名家休闲俱乐部”的豪华大门前。 “我们进去。”耿觉毅牵起她的手往大门走进去,夜风徐徐吹来,透着几许舒爽。 “耿先生。”不需出示会员卡,守卫人员立即诚惶诚恐的按下电子自动门,让他们通行。 蝶儿看着他。“这是您的俱乐部?” 他微笑点头。“这间俱乐部不属于‘亿丰集团’名下,是我私人的,你喜欢的话,随时可以来。” 她早知道“亿丰集团”的资产雄厚,因此见到耿觉毅拥有自己私人的俱乐部,这一点都不让她感觉惊讶。 “名家休闲俱乐部”里拥有许多现代化精进的豪华设施,例如三温暖、健身房、按摩沙龙、舒适的休息套房、二十四小时为会员开放的酒吧与中西餐厅…… 但是耿觉毅没带她到那些地方去,他出人意表的将她带到俱乐部的海滩。 夜晚,银白色的沙滩虽是人造的,但依然美得迷人,海水闪耀着月色般的光芒,分外令人沉醉。 “好美!”蝶儿松开耿觉毅的手,她像小孩子一样,兴奋无比的往沙滩上跑去戏水。 看她玩得开心,他也露出笑容。 他们在沙滩上并肩坐下,掀开蛋糕的盒子,他在蛋糕上插了十六根小小的彩色蜡烛。 “蝶儿,祝你生日快乐。”他微笑注视她。“许个愿吧,无论什么愿望,耿叔都会尽力为你完成的。” “真的?”她眼中闪过一抹不假掩饰的喜悦,立即合起双手祈祷。“说话要算话,我要耿叔您永远都爱蝶儿!” “傻丫头,我当然会爱你。”从他把她带回台湾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打算舍弃她了,只要有能力他绝对会对她善加照顾。 “不是那种爱。”她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看着他。“不要把我当成晚辈,把我当成一个女人那样来爱我。” “蝶儿……”他一怔,她只是在开玩笑吧?或许,是他听错了,她才十六岁,不可能会讲那种话。 “耿叔,吻我,今天我是寿星,你全要听我的!” 说着,她不给他思考迟疑的余地,立即凑上唇去,她火般的将红唇堵住了他的,热情地吸吮他的唇。 她的唇像火苗,一发不可收拾,她吮吻得起劲,他竟然也舍不得将她推开。 她少女的体香令他意乱情迷,这一切来得太快,他根本无从招架,但,她是他好友的女儿呀,他怎么可以任由着她亲吻自己,而不阻止呢…… 就在他的感情与理智挣扎之时,倏然的,蝶儿的唇离开了他的。 “我们切蛋糕吧,耿叔。”她若无其事,冲着他嫣然一笑道。 那份火热的温暖离开得太突然,一时之间他还不太能习惯。 “好,切蛋糕。”他回神道。 他摇摇头,或许是他想多了,蝶儿只是一时好玩罢了,她那样吻他,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代表了什么样的意义吧。 对的,她只是无心的,他安慰着自己。 然而,为什么有股不寻常的感觉袭上他心头?那份感觉很特别,说不上来该怎么形容,但却让他岑寂三十五年的心,起了微妙的化学变化…… ☆ ☆ ☆ 早晨游泳是耿觉毅近十年来每天不断的习惯,这有助于他清醒沉睡了一夜的脑袋并健身,他那身结实劲瘦的男性身躯就是这么来的,这是他维持体力的好方法,如此才能应付一天下来的庞大工作量。 清晨的耿宅照例是安静的,佣人在屋里各忙各的,大家都很识趣,没人会来打扰男主人的私人晨间活动,因此泳池里只有他一个人。泳池畔除了白色休闲桌上的一杯矿泉水外,陪伴他的就只有他制造出的“啪啪”划泳声,一切都显得很宁静。 就在他在长长的泳池里来回游了将近二十圈之后,他正想上去喝口水休息一下,蓦地,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娇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耿觉毅心下一惊,抵住他健硕背脊的分明是一副发育成熟的女性胴体,他能感觉到对方柔软的胸脯正亲密地接触着他的背部,她的手臂圈着他的臂膀,从身后蒙住他的双眼。 “别胡闹,蝶儿!”他推开她的双手,转身严厉的斥责她。 看见她身上那套三点式泳装,他差点没昏倒,太离谱了、太暴露了,简直跟内衣裤没两样嘛。 她不以为意,又笑着扑上去。“真没意思,人家要你猜嘛,你就偏偏转过身来,唉,游戏玩不成啦!” “我叫你别胡闹!”他拿掉她搁在他肩上的双手,她那黄金比例的迷人胴体,令他一阵迷惑。 “耿叔……”蝶儿委屈地看着他,她只不过跟他玩个游戏罢了,他有必要这么凶吗? “谁让你这么早来泳池的?你不必上学了吗?”他板着面孔,端出长辈的架子来教训她,这是自从她住进耿宅以来,他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责备她。 “我放暑假了嘛!”她更委屈了。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段日子以来,每当早晨在阳台看到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在晨泳时,她就想来陪他一起游,可是碍于要上学的关系,她只好按捺住蠢动的心。 现在好不容易放暑假了,所以她才一看见他进泳池,就迫不及待的飞奔下来陪他一块游,她只是想令他开心嘛,她错了吗? 他的面孔更铁青了。“听着,以后不许这么早到这里来,就算要游泳,等我出了门你再来游,听到了没有?” 她咬着下唇,面孔苍白,她好想哭,但她不许自己掉一滴眼泪。 “听到了。”她颤抖着回答。 “你最好上楼换掉这身泳衣,它并不适合你。”他毫不留情地说。 其实这套泳衣何止适合她,简单像为她姣好的身材量身订造似的完美,穿在她身上,任何有眼睛的男人都会想将她占为己有。 说完违心之论,他转身上了池岸,拿起毛巾披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走进屋内,将蝶儿孤独地留在泳池里。 他竟然这么对她?她的耿叔竟然这么对她?她最眷爱的耿叔…… 她的自尊心在这个早晨,受挫了,真的受挫了。 ☆ ☆ ☆ “这个月的业绩成长了百分之二十,尤以加拿大的渥太华区订单成长量最为显著,台湾方面,南部伟升贸易一直是我们合作的大盘,估计明年依旧会维持同样的成长率……” 气氛肃静的亿丰晨间主管会议室,业务经理正洋洋洒洒地报告着他手下傲人的成绩。 这个早上的会议,耿觉毅开得心不在焉。 他向来极为重视每天晨间会议的,更要求他的一级下属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开会,但今天他却破例了。 早上蝶儿受伤的表情犹在他脑海,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对她的牵挂竟越来越深。 她会觉得委屈吧,他竟对她如此严厉,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明明不是那个意思,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对她极度厌恶,她的好意全被他狠心的拒绝了,他实在有点过分。 然而,为什么他害怕她的接近?如果他对她没有异样的情愫,他何必惧怕她无与伦比的魅力? “今天的会议暂时到这里结束,散会。”他挥挥手,下达命令。 老天,蝶儿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不去,他实在无法继续将这个会议主持结束。走回办公室,拉开落地百叶窗,他轻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心烦袭来。 蓝娟随即跟了进来,她关切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最近天气有点不稳定,虽然已是夏天,但偶尔又有阵雨,他该不会着凉了吧? “没事。”他摇摇头,将桌上一叠整齐待批阅的卷宗打开。 蓝娟体贴地将一杯刚煮好的热咖啡搁在他桌上,她温柔地道:“先喝杯咖啡提神吧,下午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呢!” “我知道,你先出去吧。”这个时候,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的打扰。 蓝娟知趣的退下了。遣走蓝娟,耿觉毅拿起电话,本能地拨了家中的号码。 “程伯吗?蝶儿呢?”电话一接通,他立即询问耿宅的管家。 “少爷,不好了,您快回来,蝶儿小姐吵着收拾东西要走。”程伯似乎一点儿办法部没有的样子。 “什么?”他脸色大变。“不许让她走,我立刻赶回去!” 摔下电话,他飞也似的走出总裁办公室。 “总裁!”坐在秘书室的蓝娟愕然地看这一幕,她连忙起身追出去。“下午要开会,您——” “会议取消!”进入电梯前,耿觉毅头也不回地说。 ☆ ☆ ☆ “蝶儿!” 一进家门,耿觉毅立即大喊她的名字,他直接上楼走到她房间,当他看见一地混乱的衣物时,他叹了口气,深觉她真是生来克他的。 “少爷。”程伯如见救星,年过半百的他,实在对小女孩一点办法部没有。 蝶儿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沿,模样伤心欲绝。 耿觉毅示意程伯先出去,他带上门,坐到床沿上,伸手为蝶儿拭干眼泪。 “别哭了。”他柔声道。 “我不要你理我!”她倔强地撇开头,闪躲他温柔的指掌。 “耿叔向你道歉,早上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好不好呢?”他采哀兵姿态,只是一个小女孩,却将他吃得死死的,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别当我是小孩子。”她抬起眼直视着他,美丽清亮的眸中有股叛逆之气。“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你根本不喜欢我住在你家。” 耿觉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用大手捧住她的脸庞,不准她再撇头。“谁说你不受欢迎了?你不知道吗,你是我最重视的人,也是耿家上下最受宠的小天使,你敢说你不知道?” “如果我是那么受欢迎的小天使,那么早上你就不会对我那么残忍了。”她轻哼着,依旧记恨着早上的事。 他又叹了口气。“蝶儿,别冤枉好人,那得怪你自己。” “怎么会要怪我哩?”她挑挑眉毛,觉得他分明在为他自己脱罪。 “怎么会不怪你?”他一本正经的道。“你穿成那样出现在泳池里,别忘了家里还有其他男人,司机、花匠、厨子……我不希望你让他们犯罪。” “你——”她娇嗔的睁大眼睛,虽是责怪,但他这样说,摆明了是在赞美她,害她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难道你要否认我的话?”他微微一笑,从她脸上看到娇昵之气,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唉,耿觉毅呀耿觉毅,你的喜怒哀乐竟会被一个小你一辈的小女孩牵着走,这真是始料未及。 “可是你早上好凶。”她还不想那么快原谅他,谁叫他早上那么伤她的心,害她掉了好多眼泪。 “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对你这样了。”他发誓。 “为了补偿我,带我出去吃饭。”她乘机提出要求。 他笑了笑。“没问题,你想吃什么呢?麦当劳?肯德基?” “我才没那么幼稚呢。”她眼眸闪着光亮。“我要吃意大利料理,带我到气氛最好的意大利餐厅吧。” “好,我们就去意大利餐厅。”耿觉毅一口答应,看见她娇美的笑颜,他比成交一笔订单更开心。 蓦地,耿觉毅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 “总裁,下午的会议不能取消——”彼方传来蓝娟急促的声音,耿觉毅临时这么一走开,令她感到十分为难。 “我会赶回去。”他平静地回答,解决了蝶儿的事令他神清气爽,现在的他,可比早上有精神多喽。 挂掉电话之后,蝶儿的唇又紧抿了起来。 “你说要带我出去吃饭的。”她指控。 “傻丫头,到意大利餐厅当然是要晚上才有气氛呀。”他笑着揉揉她的发。“乖乖打扮好在家里等我,晚上我回来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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