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否请你说明,凭什么自作主张地把我的东西带到这里?”紫莺待儿子睡着后,不高兴地在宣家客厅质问着宣靖涛。
  一出院她就不知所以地被载到这个地方,因为儿子在场,她只是表达了不同意,并不想在儿子面前和他吵架,但她深不以为然。
  “九点半,半小时够你吵吗?”宣靖涛当然知道她不会这么容易摆平,早有心理准备。
  “少在那边言不及义,请你弄清楚,我一忍再让,是顾及孩子的感受,并不是接受你的无理,你真的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你大部分的时间看起来都人摸人样的,怎么尽做些飞禽走兽都不屑的事?”睨视他一眼,那眼光说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
  宣家二老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纤弱的女子,从一进门都是温和有礼,本以为是个水做的人儿,没想到一翻脸悍成这样子?
  “骂人不带脏字,而且注重修辞。这些话用法语一定得用最高修饰语。”夏洁安小声地对老公说,并立刻拿出手记抄了下来。
  “靖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什么事都该先商量的。”宣亮东开口安抚道。
  “我没商量征询过吗?从你住院第一天就告诉你了,你住院多久,我就商量多久。”他笃定地看着紫莺反问,态度仍是温文儒雅。
  “没我的应允,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紫莺以锐利的眼光审视着他。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是你让孩子担心害怕,是你不愿配合看护的照顾,你想我身为孩子的父亲,有没有资格不让孩子担心受怕?何况我也答应你的求婚了,为了不当个鳏夫,当然不能再让你任性而为。”他说得情理兼顾。
  “真的?你们要结婚?太好了,亮东,你听到了没有?我们明天就回巴黎订作婚纱。”夏洁安一听儿子这么说,马上兴奋地要打电话订机位。
  “伯母,别听他胡说,这绝对不是事实,我只是一时用辞不当被他曲解了。”
  紫莺连忙开口阻止。
  夏洁安放下话筒回身答道:“不会啊!我觉得你说话条理清晰,遣词用句都很精准,同样一句话被你说起来,意义都突显了不少,你是处女座的对不对……”说着就走到紫莺身边,挽起她的手,到沙发上坐下大谈星座与个性。
  一谈起星座,夏洁安就成了占星专家了,全然地把紫莺的注意力拖过来。
  宣靖涛和宣亮东交换了一个“安啦!”的眼神,任谁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让夏洁安从星象话题中轻易转开,只见夏洁安兴致高昂,滔滔不绝地说着。
  “伯母,我和朋友约定的睡眠时间到了,我们以后再聊。”听到了壁上的钟声,紫莺立刻声明道。
  “你真是很典型的处女,我知道原则对你们此生命重要,明天再聊,晚安。”
  夏洁安慈祥地拍着她。
  紫莺上楼前朝宣靖涛给个你给我记住的一记白眼。
  ※※※
  紫莺一睁开眼睛,一时还没习惯眼前的环境,想了一下,才知道身在何处,半撑起身,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
  “还一个半小时才六点。”宣靖涛迷人的声音从床下传来。
  她吓得全身一颤。失声叫了出来。
  “别怕。”宣靖涛很自然地爬起来拍拍她的背。
  怎料她叫得更大声了,宣靖涛差点被她吓到,幸好他们的房子都有隔音设备,不然全家都会被她吵醒的。
  “你做什么在这里?”紫莺抱着棉被,挡开他的手。
  “你半夜可能不舒服,我当然要看护你。”他神情自然地说。
  “你神经病,我跟你非亲非故、男女有别,你怎么可以在我房里睡?”紫莺气得不住地喘气,这人根本是疯了。
  “什么非亲非故?我们有一个儿子是不争的事实。”宣靖涛轻松地说着。
  “你出去!”紫莺不高兴地吼着。
  “火气这么大,马上你会胃痛,快深呼吸让情绪缓和下来。”宣靖涛打开灯在柜子上拿出胃乳,倒给她喝。
  紫莺来不及反驳,胃就痛起来。虽不情愿,也只好喝了。
  “瘟神!”她皱着眉骂着,每次出现都害她犯病。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孩子都生了,就算同床共枕又怎么样?何况我们就要结婚了。”宣靖涛总是强调这些,不外就是希望激她主动说明帆帆的身世。
  “你!我现在没力气和你多说,但是你给我听好,我苏紫莺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你等着瞧好了,这些帐我会一笔一笔算。”她卷起被把自己从头盖到脚,不再多说。
  真不明白语兰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为这种人生下孩子?男人难道都这样吗?有了关系后就会把对方视为所有物吗?她实在不了解,然而最可恨的是她不能否认,真是气死她了。
  倨强!宣靖涛看着床上的那个“蛹”,无奈地摇头,她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
  是不是该直接逼问她呢?从静娟那儿知道她律己甚严,每当言不由衷时,都会为难自己许久,所以他不想造成她的心理负担,只希望能自然地套出来。
  他也再度躺回地铺,说什么他也不会离开,因为以她好强又任性的脾气,不时时看着,只怕有状况她也不会求助的,而他舍不得她再有什么意外。
  对于那种心情,他感到很奇妙,认识她不是多久,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可是很自然地就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
  六点整,宣靖涛的腕表轻轻一震,他就轻手轻脚地卷起铺盖离开,当紫莺再度醒来,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房间里面还是很暗,她起身拉起窗帘,窗外一片青绿。窗帘的质料很好,隔光的效果佳,看得出是刚换上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前去开了门。
  “早!吃点东西该散步了。”宣靖涛身着米色休闲服,优雅地站在门口,更显得文质彬彬。
  紫莺没做回答。关起门来,很快地换下睡衣,梳洗完毕准备下楼。
  当她再打开门,宣靖涛仍站靠在门边,见地出来就给她迷人的一个微笑。
  一到饭厅,蒂娜已煮好了稀饭。装一碗在桌子上,宣靖涛给她减了小半碗,外加小半杯鲜奶,和一半的荷包蛋。
  紫莺一动汤匙,即确定稀饭没有用文火熬,稠度不够,剪一小块蛋,光凭触感就知道油放了太多,煎得过老了一点,鲜奶的温度也高了些。不过她仍是很认真地吃完,毕竟这些都是蒂娜辛苦做的。
  宣靖涛见她三两口就把东西解决了,不以为然地说:“吃来西要细嚼慢咽,食物必须和唾液充分混合,才能让消化鋂发生作用,减轻肠胃负担,增加吸收能力,下次起你每吃一口东西,至少都要咬三十六下才可以吞下去。”
  他优雅地以另外一半荷包蛋示范着,紫莺只当他神经病地看一眼,但不可否认的。这瘟神的举止还真是从容闲雅,让她想起古人盛赞温其如玉的彬彬君子,但他是小人。
  “我跟你说真的,这是医生的专业建议。”他用毕后擦完嘴,认真地说。
  “你要我一天吃六餐,每一口嚼三十六下,我整天都耗在吃东西上就好了。当我是什么?饲养神猪啊!你为什么不干脆在我房间装个监视器,在你房里放个萤幕,好半夜看看我有没有翻身?”他们乡下养神猪就是这么慎重其事的,她不屑地白他一眼。
  “这个建议可行,这样就不会吓到你了,如果你踢被子了我再过去。”宣靖涛以手支颐慎重地考虑着。“不过你不是讨厌房里面有太多高科技的电器品?”他想到了不妥处。
  怪胎,她无奈地摇头,心想人真的不能只是看外表,这个人表面上正常,脑袋却很诡异,不是存心不良,却让人不敢领教。
  ※※※
  吃过了东西后,宣靖涛就陪紫莺到外面散步,从宣家后院走去,可以上大屯山。清晨山径上有许多运动人在活动。
  散步回来,打理好儿子,送去幼儿园后,宣靖涛又让蒂娜准备好了第二餐,半碗饭和五项菜各一小碟,分含醣类、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脂肪五大类营养素。
  当她要咽下第一口食物时,宣靖涛不赞同地摇头阻止,“十!你才咬了十下,不可以这样就吞下去。”
  “你不知道吃饭的气氛很重要吗?”顺口气,差点被他突发的声音吓得呛到。
  “当然,不然我何必陪你少量多餐?”他说得温柔体贴。
  “监控才对,我如果像这样盯着你,你还吃得下吗?”居然连嚼了几下也算得清清楚楚,真是败给他。
  “你就是这样不合作,难怪身体这么差,儿子都知道你浑身是病,这样生活品质怎么会好?”他不疾不徐地数落着。
  “少拿帆帆来压我,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含着宝玉出世,有钱有闲地成天讲究生活品质吗?我不事事争取时效,你今天可以捡现成地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吗?”他优雅舒闲的贵族气质虽然让人觉得愉快,却也让她同感气恼,恼他不解人间疾苦。
  “所以我这样用心回馈你的付出,为何你全不接受?我把事业暂时放下,只为全心全意照顾你,难道你不能体会我的用心?”他说得恩重如山高、情似海深的。
  “我不需要你多事。”讵料,她不领情地正视着他。断然地拒绝。
  “我偏要。”望着她固执的眼中,他不接受她的拒绝。
  “你这算什么回馈?仗着家里有钱,让别人忙进忙出的,还大言不惭地在这里管我这个管我那个,这是全心全意吗?”她冷笑,不以为然地说。
  “你要怎么样才肯配合?”他不想和她吵下去了,省得害她又气得不舒服。
  “你有本事就自己打理我的事,要我吃六餐你就煮六餐给我吃,这样我才心服口服,就会每口饭都咬三十六下。”她刁难地说,算准了他做不来。
  怎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不过这一餐来不及了,你先别饿着了,你饿了的时候脾气很大,待会别又犯胃疼了。”
  ※※※
  下一餐,紫莺对宣靖涛照着食谱做的每一道菜都有意见。
  “鱼蒸得过老让养分流失,肉太腥破坏胃口,青菜拣得太嫩暴轸天物,豆莱折得长短不一不够美观,连米都洗得不好煮起来不够香,汤在熄火以后放盐才有碱味。”她不客气地说得一无是处。
  宣靖涛才一坐下,就得到了她给的成绩单,莞尔一笑,虽然不好受,但还真的打心眼里佩服她可以挑剔得这么周全而具体。
  “那就委屈一次,下次改进。”他从容地说并递筷子给她。知道惜福的她再怎么不满意也不会浪费食物任性地要他重做。
  紫莺接过筷子,谢了一声,夹一粒饭放在口中,咬了三十六下,朝他看一眼,吞下去才又夹第二粒。
  宣靖涛现在庆幸自己国中毕业就到法国,习惯法国人自由浪漫的温吞调子,这下才有耐性和她周旋。
  “台湾的女孩都像你这么刁钻吗?”他微笑着问道。
  紫莺慢条斯理地嚼着一颗米,咽下去后才答道:“我不过是顺应‘医生’的专业建议罢了,省得被指控为不配合,去法院告我疏于母职,给孩子不好的生活。”
  然后她还是饭一颗颗地吃着,存心跟他耗下去。
  “算我说错话,我道歉好不好?你这么吃法会饿过头的,为什么要拿自己赌气?”过了十几分钟,他不高兴了,夹一块鱼肉送到她嘴前。
  “你的风度翩翩、从容自得呢?没有耐性、不讲民主要当暴君啪?”她眼一抬眉一挑,言讥语讽地说着。
  “我只是个凡人,你再任性我要生气了。”他正色地说着。
  这样就受不了了?都还没开始算帐呢!紫莺在心里冷笑了一会,用碗接了那块鱼肉,认真地算几片文理后才放进口中,然后再把她盘子上的鱼肉按他夹的文理数分了几份,最后多出了几片文理。
  “这些不完整的你吃。”她说完认真地扒了一口饭。
  “遵命!”他没辙地看她一眼,发现她对完整的执着全在一些小事上。
  “看到没有,这就是。型处女座的奇妙组合,不计较的时候可以全然地大而化之。一认真起来就分毫不差地要求完整、平均、合理,所以下次你看见一个处女座的人表面邋遢不修边幅的时候,千万则轻信她的外表,骨子里她还是典型的处女。”夏洁安在门边对着蒂娜传授着她的独门心法,显然看了一幕完整的戏。
  宣靖涛看见蒂娜松了一口气,那表示帆帆回来了,在儿子面前她就不会那么难缠。
  “妈妈!爸爸!我回来了。”果然马上见儿子由楼上放完书包。就和小表妹拉着手一起下来。
  “舅舅!舅妈我也回来了,”夏晴跟表哥同时和两人打招呼。
  “晴晴,叫阿姨,不是叫舅妈。”紫莺柔声地更正道,并为所有人盛饭着。
  “紫莺,不是要你先吃吗?你的胃不能饿过头的,为什么还等我们呢?靖涛你可真是失职。”夏洁安坐下来就数落儿子。
  宣靖涛委屈、无辜又怨叹地看妈妈一眼,难道看不出自己的身子备受刁难吗?
  “妈妈,我们老师今天说你写的故事哦!”映帆吃了一口饭说。
  “我们老师也是。”夏晴也高兴地说。
  “真的?她们说哪个故事呢?”紫莺兴趣盎然地看着两个孩子。
  “山谷里的野百合。”映帆答道。
  “小贝壳与寄居蟹。”夏晴也接着回答。
  “哦,小朋友们喜欢听吗?”她面带慈容地问着两人。
  “喜欢!我跟他们说这是我舅妈写的,他们都希望来我们家听故事哦!”夏晴得意地说,她怎么也不肯改口叫阿姨,因为当初妈妈说表哥的妈妈叫舅妈,而她叫舅舅叫惯了,叫舅妈只需改一个字很方便。
  “谢谢你们告诉我,我很高兴。先吃饭吧。”接着紫莺要两个孩子认真吃饭。
  当大家都专心吃饭的时候,紫莺呆了一下,想不起这口饭咬了几次,她对数字是最头痛的,但是也不能含混过去。
  “二十七。”宣靖涛了然于胸地提醒道。
  “说话时动了几下有没有扣掉?”她认真地问。
  “有!”宣靖涛宠溺地看着她,不自觉地笑出来。
  这么认真的小性子、可爱的小心眼、迷糊的小脑袋,真是让人爱恨不得。
  ※※※
  在宣靖涛的日夜照顾下,紫莺的病情控制得很好,但是一忙还是会发作,不是胃疼就是晕眩,而她执拗的个性却又劝不住,实在让宣靖涛伤透脑筋,眼下她就非得和蒂娜上菜市场买包粽子的材料回去她的公寓包不可。
  “要吃粽子用买的就好了,不要这么麻烦啦。”夏洁安也帮着儿子劝着。
  “过节要有过节的气氛,我要让帆帆感受到节庆的非常意义,而不只是一个月历上的红字,再说帆帆喜欢吃我做的客家板粽,外面卖的不是用糯米和在来水互糁的米浆做成的,韧度不适中,咬劲不道地。”紫莺详尽地解释着。
  宣靖涛光是听见这些话,虽然不知道客家板粽怎么做,就可以确定绝对是很麻烦的做法。
  “我开车载你回苗栗家乡买,总可以买到道地的吧?不许你做这些麻烦的东西。”他坚决地说。
  “满好的建议!那就可以买到很好的萝卜干,台北卖的都不够香,走吧,要去就要快,先回我的公寓把米处理好。”紫莺满意地说着。
  宣靖涛暗恨失算,本想要她打消念头,哪知她一心只想着要包出完美的客家粽。
  夏洁安无奈地看儿子一眼,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但是她好喜欢紫莺做什么事都干净俐落、剑及履及的作风,她就没有那种魄力。
  “要我载你去可以,但是有条件,那个既要两种米互糁,又得磨成米浆的东西用买的,米粽才让你自己包。”宣靖涛退一步道。
  “我包一升米就好,大概包个二十分钟就可以好了,一个小时就可以把三种粽子包好。”紫莺努力地说服着。
  “真的一个小时可以包好?”宣靖涛不太相信地问着。
  “伯母应该知道那不会很难。”紫莺转向夏洁安说。
  “我不知道,我从小在法国,没见人包粽子过。”其实夏洁安满想玩玩的,但是她知道紫莺不堪劳累,不能跟着紫莺起哄。
  “那就更应该包了,蒂娜你第一次过端午节对不对?”紫莺又转向蒂娜问。
  见蒂娜也点点头,得到这个答案,紫莺本来只想包给儿子吃的小心愿,顿时扩大开来,她决心宣扬中华文化,不然她中文系教假的吗?油然地升起了延续优良传统文化命脉的责任感跟使命感,文化建设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你帮不帮忙一句话。明天也是帆帆的生日,他喜欢吃粽子。”她正气凛然地转头对宣靖涛说,一副他不答应就成了文化罪人的样子。
  看她那坚决笃定的眼神,宣靖涛非常明白不管他答不答应,她是非做不可了。
  “你把地点告诉我,我自己开车下去,你留在家里休息,记得九点半要吃东西。”宣靖涛只得全然地举白旗。
  ※※※
  拿着紫莺开出那密密麻麻的采购单,宣靖涛一路由淡水循着地图开车到苗栗就不停地责骂自己,到了回程更是骂双份。
  包一个粽子,从粽叶到小虾米,都有指定的地方买,米粽叶得指定阿来叔家院子内第三丛竹子上的,第四丛上的宽度不够只能包板粽,而碱粽叶就得换到杏姑家河边采的,山上采的不优,蒸起来颜色不够饱满。
  绑粽子的绳要清水伯搓的麻绳,他儿子搓的不好,粗细不均匀,而阿福婶自种的红葱头才是上等的佐料,至于萝卜干得来旺家前年晒的。去年的还不行,韧劲不足,真怀疑她是不是存心刁难。
  但是想到她吃面必定得看见面汤上浮着青菜,但不能用切,必须以手折,参差不齐的菜才和面条的形状相配,还要衬着蛋花的嫩黄,最好切上五片斜切的红椒薄片,当然如果能加上一朵直径三公分的鲜香茹切成二等分,则汤鲜味美色佳,才符合她的吃面美学,这时他不敢轻易断定这回她是龟毛而是找碴了。
  终于买齐了这些东西后,他感慨良深地得到一个结论:当初梦渝她们给紫莺取龟毛莺这个绰号,真是英明睿智!
  回到淡水紫莺的公寓,夏洁安和蒂娜都在。两人像守护神般地站在紫莺的两旁,看着她炒着糯米,夏洁安手上还拿着笔和纸。
  “我回来了!”宣靖涛把东西都放在餐桌上。
  “辛苦了。”紫莺头也没抬地说着。
  “第二餐有没有按时吃?午餐吃什么?”这是他最关心的事。
  “有!都照你的菜单吃了。”夏洁安答道。
  “现在要做什么?”他主动地问道。
  “伯母和蒂娜想洗粽叶,麻烦你和花生粉和糖粉好吗?照着上面的比例和,搅三百圈就好,不可以太用力,不然花生粉太细,口感不好。”她明确地交代着。
  当紫莺把半熟的米装了起来,宣靖涛也把她派的工作做好了,她又让宣靖涛切红葱头、香茹和肉丝,厚薄长度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见他被葱辛刺得泪都快流出来了,紫莺拿了面纸帮他擦了一下。并拿一副平光眼镜给他戴上,当下令他觉得受宠若惊,认识到现在三个多月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关怀。
  然后他又帮她搓面团。刚开始他不懂怎么搓,就由紫莺示范,两人四手在圆盘上偶尔的碰触也让他觉得温馨不已。
  “同心协力做着一件事的感觉真的很好,有家庭的温情和节庆的兴奋感。”夏洁安忙得不亦乐乎地说。
  紫莺抬头给夏洁安一个同意的笑,低下头后却触景伤情,以前家里的粽子都是她和妈妈忙了一整天才包好的,现在呢?谁帮妈妈呢?妈妈好多年没有帮手了,她停下了手伤感地静立着。
  宣靖涛察觉了她的异状,很自然地覆上了她的手。“怎么了?”
  两只沾满白色面泥的手在面团上交叠了一会儿。紫莺并没有说什么,在她难过的时候只会一个人默默地等情绪过了。
  “谢谢!照着这样揉。待会我再看看软硬度,”她只说这么一句话,就把手上的面泥揩干净,去炒粽馅了。
  馅妙好了之后,她由板粽开始包,先包甜的再包碱的,其他的人在她均匀地分好每一颗面团的大小后,由蒂娜和夏洁安入馅,宣靖涛过油,再传给她包。见她纤巧的手折着粽叶把材料放进去。来回折了几下,就成了形状美观的粽子了。
  “这样好像很容易。”夏洁安兴奋地说。
  “嗯!诀窍在于绑的松紧度,因为加热时会胀大,不能绑太紧。里面的米浆遇热会流出来,太松的话,就成不了棱角分明的粽子了。”紫莺边绑边说。“要不要包看看?”她抬头看着三人说。
  “好啊!可是我可能包得很丑!”夏洁安一个下午以来,已经领教紫莺对于完美的要求有多用心。
  “没关系,第一次包纯粹是好玩,别在乎美不美。我们会有八串粽子,两串给你们实验放手玩吧,不过我会调一调,介意吗?”她看了三人,虽然她龟毛,但那仅限于对事,对人她是非常尊重的。
  见三人均兴奋地点头后,她立刻示范了两次:“谁先来。”
  夏洁安立刻抢先,看起来没什么的动作,真的做起来就有点走样,光是折粽叶就是学问,不是留太长就是留太短。紫莺坐在她身后,两手环过她的双臂,带着她的手折几次,夏洁安才抓到诀窍,真的包出了个像样粽子后,开心得不得了,而蒂娜比夏洁安灵巧,所以紫莺只教一次就包得有模有样了,对于宣靖涛她打算放牛吃草,高大的他要那么教不等于抱着了?
  “孔子不是说有教无类吗?紫莺你教教他嘛!”夏洁安倒替儿子制造机会了。
  “因材施教也是孔子说的啊!他没问题,男儿当自强。”紫莺在一旁先包着碱粽。
  宣靖涛无奈地摇摇头,这些天她精神好多了后,益加的伶牙俐齿,不是很用心的话是说不过她的,然而她有要求完美的心态就好办,只要他不进入情况,她会看不下去的,因为让三个人都学会了,事情才完整。
  果然他要把第三个没形没状的粽子绑上去时她就过来了,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由他身侧伸过手臂,右手穿过他的双臂,抓着他的手折了一次,没抱着他就是了。
  宣靖涛把长手绕过她的肩,将她环在两臂之中,才将手放在她手下。“这样手臂比较不会挡到。”
  有差吗?她怀疑,不过看他专心的样子,也不像存心吃她豆腐,只是他的下巴不时碰触到她敏感的肩若即若离,温温的气息吹在她耳边时远时近,原本就怕人碰触的她,觉得酥痒不已,手不自觉地抖着,脸也红了起来,而他丰润的唇刷过她脆弱的耳垂时更让她觉得有些瘫软。
  夏洁安在旁边低头睨着儿子偷笑着,早该知道儿子在法国女友一大串,不会是白交的,调情调得一本正经又不露痕迹还不忘优雅,看来追回紫莺是迟早的事了。
  等把粽子都包好,蒸好已经是晚上了。
  “你不是说包好一小时就够了?”宣靖涛见她疲惫的神态,心疼不已。
  “我们是只‘包’一个小时啊,是准备工作和后续工作花时间嘛。”她从容地锁起大门。
  “强辞夺理。”宣靖涛手上提着四串粽子,先前夏洁安她们已提了四串先回去了。
  “你总爱啰唆,大家开心不就好了。”她不予理会地先下楼。
  宣靖涛看着她纤弱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她开心吗?有一些,但她也伤感,他可以感觉得到。
  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吧,他很想带她回家,只是知道在她脸色不好又瘦成这样的情况,她不会回家的,这些日子以来宣靖涛抽空把紫莺写的童书都看完了,在那些作品里面,领会了她许多不肯讲出来的心事,她爱家顾家恋家想家却不能回家。
  快把她养得健康亮丽,不久,最慢到中元节,一定要她回家,他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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