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宣靖涛一进浴室就看见苏映帆很熟练地脱着衣服。“帆帆,为什么不让蒂娜阿姨帮你洗澡呢?”
  “帆帆自己会洗呀!我昨天才洗头,今天不用洗头,所以不必阿姨帮忙。”
  “你今天在医院这么久,还是洗头好了,叔叔帮你好吗?”宣靖涛卷起袖子。
  “是不是这样比较不会生病?”映帆偏着头考虑着。
  “嗯!”宣靖涛肯定地点头。
  “好!”得到了这个答案,映帆也毫不考虑地点头。
  “蒂娜!我来就好,你去忙别的。”宣靖涛转身对蒂娜说。
  蒂娜闻言即点头离开。
  看见蒂娜离开,映帆连忙脱下裤子,坐上马桶解放他的小水库。“阿姨都不肯走,害我忍了好久,好难过,”宣靖涛觉得奇怪,这小男孩小解怎么这么上法?“帆帆想上厕所不可以忍着,会生病哦!”
  “我知道啊,可是阿姨一直站在那里,我不能上啊。”映帆委屈地说着。
  “为什么?”宣靖涛蹲下身,困惑地看着他问。
  “妈妈说‘小弟弟’不可以给女生看到,那样不礼貌。”他认真地说着。
  “那妈妈有没有教你尿尿站着上就好了?”他和声问道。
  映帆不好意思地摇头。“妈妈本来不知道,最近老师跟她说她才教的,可是我会把马桶弄脏,妈妈说等她研究好了,再教我改进。没改进前我觉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了。”
  “怎么弄脏呢?”宣靖涛俊眉微蹙,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需要研究什么。
  “射不准啊!妈妈说可能要比较大以后,技术才比较好。”他挫折地低下头。
  “没关系,现在你试试看,叔叔帮你看看。”宣靖涛搭着他的肩安慰道。
  “我已经不想上了。”映帆为难地说着。
  “只是假装想上而已。”宣靖涛鼓励道。
  “哦!”于是映帆转身站在马桶前前后后挪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呢?”宣靖涛困惑地摸着他的头问。
  “算距离啊,距离测对了才不会弄脏马桶。”他偏过头来认真地说。
  宣靖涛愣了一下,那一张认真的小脸蛋不像在顽皮捣蛋,这个苏紫莺难道是这样教孩子上厕所吗?
  “你妈妈这样教你吗?”他不可思议地问。
  “不是这样吗?”他偏着可爱的脑袋瓜子反问。
  “当然不必这么麻烦。你只要站在前面,用手扶着”小弟弟“就可以啦。”宣靖涛蹲在他身边示范着。
  “可是妈妈说不可以玩‘小弟弟’。”只听那小可爱又宣告了他妈妈的懿旨。
  “这不是玩,所以不必担心。”宣靖涛真是被这对母子打败了。
  “好!我下次试试。”映帆充满信赖地看他一眼。
  宣靖涛和悦地对他一笑,温柔地带他到浴池中,开始替他洗头。
  ※※※
  在餐桌上只见映帆的碗堆满了菜肴,他显得有些为难。
  “外公、外婆,你们不要一直夹给帆帆菜菜,他都吃不到饭了。”夏晴深知那种苦,立刻仗义执言。
  宣靖涛把他碗上的一些菜夹在小碟子上。“喜欢吃什么说一声,叔叔夹给你。”
  “好!”他点头后专心地扒着饭。
  夏洁安一双眼总是往这一大一小瞄,愈看这孩子就愈投缘,那举手投足都和儿子小时候神似极了,难得这孩子懂事乖巧却又天真可爱,没有不自然的小大人样。
  “宣奶奶,我妈妈说吃饭的时候想事情发呆,对头脑不好,长大会不聪明。”
  他好心地提醒道,因为宣奶奶不是猛给他加菜,就一直对着他发呆。
  “连讲话都像我们做过医生的儿子呢!”夏洁安轻声地对老公说。
  “好啦!别一副要把人吞下的样子。孩子会吓坏的。”宣亮东也低声提醒。
  ※※※
  饭后夏晴很快就拉着好友到她的玩具间和房间看她的宝贝,两个孩子玩得开心得很,其间映帆跑下来两次,都在宣靖涛耳边说几句悄悄话,宣靖涛则宠爱地摸摸他的头,给他赞许的微笑,夏洁安好奇地问起,他们就给她一式的属于男人的神秘微笑。
  “靖涛,帆帆的妈妈是什么样的女人?”夏洁安边看电视边问。
  “没心眼的时候贤良淑德。戒备起来牙尖嘴利。”宣靖涛不假思索地回答。
  “帆帆的爸爸呢?”
  “妈,别想像力过度,那孩子真的和我没关系。”宣靖涛立刻声明阻止他编剧母亲的想像力继续发挥。
  夏洁安看儿子一眼,怂恿道:“现在没关系,以后可以有关系啊,你不是喜欢那孩子?要是娶了他妈妈就马上有个可爱的儿子了。”
  “你如果没事,可以写写剧本,不然该关心的也是让郁淇和夏晴有个家的问题。”宣靖涛困扰地按按太阳穴。
  夏洁安一手覆上儿子的肩。“郁淇虽然任性,可是妈反倒放心,她总会替自己争取她想要的,你成天只知道用工作麻醉自己,这让妈看了好心疼。”
  “别操心那么多,过多的焦虑伤害肌肤。”他拍拍母亲的手臂后即起身上楼。
  宣靖涛走到夏晴的房门口,听见了两个孩子和妹妹的欢笑声,不自主地停了下脚步,他轻轻地打开门愉快地看着他们玩闹着。
  “舅舅,你来帮我们,我和帆帆都抓不住妈妈。”夏晴跑到他跟前拉着他。
  “看你玩得这么疯,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呢!”他替外甥女擦擦汗。
  “再玩一下啦,妈妈明天又没空陪我玩了。”夏晴涎着小脸要求道。
  “再五分钟,五分钟后就要准备睡觉了。”宣靖涛伸出五指比着。
  “坏舅舅!不陪人家玩就算了,还要赶人家睡觉。”夏晴翘起小嘴甚是不悦。
  “晴晴,明天再玩好了,明天妈妈早点把工作做完了,就可以陪你玩好不好?”郁淇把女儿拢到身边哄着。
  “帆帆明天也可以来吗?”夏晴望向她的小玩伴。
  “我不知道,也许明天妈妈就可以回家了,我要在家陪妈妈。”
  夏晴的小嘴噘得更高了。“那我还要玩,明天就没人陪我玩了。”
  夏晴又硬是赖箸拉着一伙人陪她玩了半小时才肯就寝,睡前还缠着要映帆念故事书。
  映帆阖起故事书,神情带着落寞,每晚都是妈妈念这些故事给他听的,现在妈妈却生病不能回家了。
  “帆帆怎么了?想妈妈吗?”郁淇见他如此,关心地拢着他问。
  “嗯!只能看妈妈写的故事书,不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好奇怪。”他抱着故事书低着头说,想到妈妈泪就不禁在眼眶中打转。
  “你说这些故事书是你妈妈写的?”郁淇这才知道紫莺还是个颇有名气的儿童文学作家。
  “是啊,妈妈想让我看看除了王子和公主、狐狸与大野狼以外的故事书,所以就自己写给我看。”映帆是妈妈的忠实读者,而让他最开心的是学校的小朋友,也都喜欢妈妈写的故事书,但想到妈妈的好,他的泪却再也忍不住地掉下来了。
  “帆帆别难过,你妈妈只是做检查,让医生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就可以让她更健康了。”宣靖涛轻抬起他的小脸,拭去他的泪并柔声地安慰道。
  “真的吗?妈妈以后就不会经常生病难过了吗?”映帆听到这些话马上仰着小脸问,眼中满是希望。
  “当然,所以你也要早点睡,不要让你妈妈担心,叔叔陪你睡好吗?”他细心地想到小孩在陌生的环境缺乏安全感。
  “谢谢叔叔,帆帆很勇敢,可以自己睡。”映帆自信地说。
  宣靖涛摸摸他的头,抱起他往自己房间去,他当然知道这小男孩平时一定被教得坚强独立,但是毕竟是个孩子,特别又是在担心妈妈病况的心情下,他不想让这孩子承受太多心理负担。
  映帆自小就在程志新及三个干妈家留宿惯了,所以适应能力很强,不过他却也喜欢宣叔叔念故事书给他听,在宣叔叔的臂弯下安安静静地听着入睡。
  看着映帆熟睡的小脸,宣靖涛心中感到异常宁静,阖上紫莺为儿子写的故事书,珍爱地放在书桌上,对于这个看似不解人事的妈妈,他更加钦佩了,她对孩子的关爱和用心程度自然地流露在她的作品中,这样好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此幸运地得到她?为何又那么狠心让她孤独地带着孩子面对未来?
  那么好的一对母子,是谁忍心抛弃他们不顾呢?宣靖涛就这么心疼地拥着映帆入眠。
  ※※※
  听着车窗外劈哩啪啦的雨声,程志新探看了一下,忘了带伞了,自己淋湿了是没关系,但是干儿子可不能有半点差错,在后座上找到了一个塑胶袋,顶着头就冲进幼儿园,谁知他一到教室,留在教室中的几个小朋友中就是没他干儿子的身影。
  “程先生来接帆帆吗?”映帆的老师有礼地招呼他,询问的神态中掩藏着对他的饮慕。
  “嗯!戚老师很适合穿紫色的衣服。”夸赞女人几乎是他和女生说话的开场白,当然少不了顺带抛出他那魅惑力十足的勾魂眼神。
  “帆帆跟着夏晴的舅舅先走了,这里有他留下的名片,我们征询过苏小姐才让宣先生带走的。”戚老师柔声地说明着,那黑白分明的大眼暗传着少女的纯情。
  “我知道了,谢谢!再见。”程志新暗怪宣靖涛,真不明白他凑什么热闹,每天抢着把孩子带到他家也就算了,连接孩子也抢,抢生意也不用这么积极。
  “程先生,伞借你!”戚老师递了一把伞给他,然而真对上他那会带电的眼睛却又羞怯地低下头。
  程志新淡然一笑,他从不怀疑自己对女人的魅力,到目前为止见识过他的温柔体贴,却全然免疫毫不动心的只有他那无缘的老婆苏紫莺,就连心婷那情场女强人有时还会被他逗得真情流露,偏偏他在意的紫莺心是铁打的,近六年来他嘘寒问暖、百折不挠、菇苦含辛的痴心对待,始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谢谢!那你呢?”害佳人淋个落汤鸡可不是他程志新的作风。
  “没关系的,我可以和王老师一起撑。”
  “这样吧!戚老师送程先生到校门口,小朋友我看着就好。”王老师当然知道同事的心事,顺水推舟给她制造机会。
  “那就有劳你了。”程志新大方地先谢了,当作成全少女雨中散步的梦,成全女人的事是他人生守则第三条。
  程志新上了车,给戚老师一个动人的微笑,摇下车窗前还丢了个迷人的飞吻出去,才潇洒地开着他的积架离开,让戚老师望着他消失的车影神驰不已。
  戚老师沉醉的神情,让停在一边的郁淇看得感慨万千,他还是耶么的迷人,他的魅力在于大方的温柔,有些男人非常吝于表现温柔,不肯付出真心,但是程志新不会,他从不吝于让人获得温情,对一个陌生人他也可以全然的付出真心,她见识过他的款款柔情,她以为那足以回味一生了,再见他一面,那深藏的记忆全然地被勾起,眷上他的温柔会上瘾。
  ※※※
  宣靖涛一到医院病房,意外地看见程志新坐在紫莺的床边,以爱怜的眼光看着沉睡的她。
  “志新爸爸!”映帆和夏晴同时开口叫他,并扑向他。
  “嘘!”他以食指比着唇,并将两个小娃儿兜拢到身边“小声点,妈妈刚打完针,还没醒。”紫莺晕针的情况很严重,所以打点滴对她而言是很辛苦的。
  “志新爸爸!我们把妈妈接回家好吗?她不喜欢医院。”映帆拉着程志新的手,仰着头要求道,他不要每次来医院总是看见妈妈在昏睡。
  “帆帆乖!等下午妈妈都检查好了,志新爸爸就会接你们回去,把护士阿姨请回家照顾妈妈好不好?”程志新摸着干儿子的头,轻声地安抚着。
  “好!”映帆立刻点头。
  “那你要跟妈妈说。你想住志新爸爸家,要妈妈一起去知道吗?”他抚着映帆的脸,郑重地交代着。
  映帆又乖巧地点头。
  “志新爸爸,我也去可以吗?”夏晴也偏着头天真地看着他问。
  “当然可以喽!志新爸爸家很大,可以让很多客人住,只要你妈妈答应,欢迎你们一起来。”程志新慈爱地回答。
  夏晴得到这个答覆,非常开心地对着他笑,很自然地依偎在他怀中。
  宣靖涛觉得这是父女天性使然,夏晴平时是很怕生,也很排斥生人的,但是她那么快就接受程志新,亲匿到把他这个舅舅撇在一边,让他有些不是味道。
  “靖涛,谢谢你帮我接帆帆,我明天会早点到,顺便接晴晴,你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你的事业这么大,一定很多事要忙,这些天真的太打扰你了。”程志新不着痕迹地把态度挑明了。他不希望宣靖涛再多事。
  “哪里,先前郁淇和晴晴麻烦苏小姐的地方才多呢。”宣靖涛没来由地对程志新的态度反感,他想可能是因为妹妹的关系,他私心希望他们能够一起给晴晴完整的家。
  “下午我会在这陪紫莺,孩子让我带,你去忙吧!”程志新接下来老实不客气地赶起人来了。
  “孩子在医院不好,不如你带他们出去玩,苏小姐的主治大夫是我的朋友,我正好和他约了时间谈事情。可以顺便留在这里看顾苏小姐。”宣靖涛说得平顺自然,一点也不像刻意和程志新较劲,但程志新心里可是百般不是滋味。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怎么看都像是存心找碴似的,难道对紫莺有什么企图?
  继而想想应该是自己多心,他和紫莺不过见几次面。紫莺外貌平凡,若不是和她相处根本就不懂她的好,而宣靖涛这种外在条件出色的人,身边绕的都是美人,是不会注意到紫莺的,但他为什么每天都来凑热闹?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晴晴我会直接送回你们家,回头见。”程志新决定先不要疑神疑鬼的。看看情形再说,他让两个孩子和宣靖涛道别,即一手牵着一个往外面走。
  宣靖涛走到窗口,看看外面雨停了。露出了灿烂的阳光,庭院中有些出去透透气的病人在散步,他转头看一下病床上的苏紫莺,而她正好睁开眼。
  “醒啦?”他柔声地问,很快地走到她身边。
  “什么时候了?”这些天她每天被繁复的检验整得七荤八素的,没病都也弄出病来了。
  “午后两点。”他看了一下表后回答。
  她一坐起身,听到这个答案,不禁皱眉头,因为马上又要做检查了。
  “待会儿是最后一项检验,忍耐一点。”宣靖涛也从医护人员那儿知道她非常排斥检验。
  “帆帆呢?”她只能想想愉快的事,自知不做完检查,梦渝她们是不会放她回去的。
  “程先生带出去玩了,他刚刚来过,他希望你出院后到他家去。”他倒一杯水给她。
  她喝一口,随即搁下。“他知道晴晴的事了吗?”
  “郁淇还在犹豫。要不要吃点水果?”他从水果盒中拿起水梨问着。
  她轻轻地摇着头,只想赶快离开医院回家。
  宣靖涛很明显地看出她的忧郁,不知她担心的是什么,自从她住院以来,就没见她放开心怀过。
  “什么事都不要想太多,检查只是为了彻底了解你的身体状况,不代表会有什么不好的事。”看着她不展的眉头,他体贴地劝着。
  她淡然一笑。“我看起来一副很怕死的样子吗?”
  不料她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这种话,他愣了一下,用安抚的态度问:“你怕吗?”
  她低下头,手指揉捏着床单。“很怕!如果我死了,我父母怎么办?帆帆怎么办?虽然我有高额的保险分别让他们受益,但是我父母最需要的是子女的照顾和关心,虽然为了帆帆,我爸还生我的气,可是如果我死了,他会受不了的,我妈就更不用说了。帆帆还这么小没爸爸妈妈已经够可怜了,再……”她干涩的红着眼,怎么也掉不出泪来,只是无助地揉捏着床单。
  “不会的!就目前所知的检验结果看,你只是伤了胃、肝功能不好、贫血、营养不良、血压过低、身体虚弱而已,你的免疫系统还很好,只要调理得当,会很健康的。”他坐到床边,不自主地拥着她,轻声地安慰着。
  “我也相信我不是红颜,应该不会薄命。我是好人。从来都没有害人,爱惜所有的事物,是个惜福的人,平常都要求自己待人处世要温柔敦厚、做事认真、对人真诚,什么事都会考虑别人的处境,但是俗话说好人不长命。”她说到这儿,整个人觉得冷了起来,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好冷!大概快死了。”她沮丧地说着。眼前一片茫然,泪却落不下来。
  宣靖涛手劲一带,将她拥得更紧。“傻丫头,你只是情绪低落、胡思乱想、心理作祟。”
  他有力的拥抱,让紫莺从莫名的恐惧中逃脱,渐渐觉得暖和。这才恍然发现自已被个称不上熟悉的男子抱着,她几乎是碰了刺似地反射动作,挣开宣靖涛的怀抱,毫不迟疑地以双手分别由左右肩开始刷向手臂,无意识地刷掉什么似的。
  宣靖涛见她如此反应,先是一愣而后是满心的不自在,她的举动好像他弄脏她做的,而后看见她颈项明显的鸡皮疙瘩,心里更不是味道了,怎么说他也是出于好意的安慰她,她那是什么反应?难道他的手脏吗?
  “对不起!我无意冒犯。只是……”他尴尬地解释,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抱歉!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不习惯和人有身体的接触,我神经质。”她连忙抬起头对着他解释,他的善意她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没有怀疑只是不解,一个孩子都生过的人,怎会不习惯和人有身体的接触?
  “紫莺,要做检查了。”静娟的声音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一进紫莺的房间。见宣靖涛坐在床上时,静娟呆立了一下,紫莺怎么可能让男子坐她的床?
  “紫莺?你还好吧?又昏倒了吗?”她单纯的脑袋想出这个理由后,担心马上写在美丽的脸上。
  “没有。”紫莺立刻穿上鞋子站起来。
  静娟扶了她一下,见她站得稳随即放开手,只是伸着手在她身边护着,准备随机应变。
  待见紫莺进检验室后,静娟忧心地对着宣靖涛问:“刚刚紫莺又昏倒了吗?”
  “没有。”宣靖涛简洁地回答。
  “那她怎么可能让你坐在床上?”静娟困惑地看着他,那神情好像等着老师给答案的小学生。
  宣靖涛被她问得不知如何回答。“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在别人很平常,但是紫莺之所以叫龟毛莺就因为她的怪癖,她不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她的衣服不借人,也不穿别人的衣服,不坐他人刚坐过的椅子,别人的突然碰触,会吓得她失声惊叫的。逛街如果被人碰撞了,她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拍拍被碰的地方,完全就像在拍灰尘似的,她在某些方面是很麻烦的。”静娟随口一说,就都是紫莺日常生活的禁忌。
  “这样吗?但是她让人觉得很随和亲切、慷慨仁慈。”宣靖涛虽然和她相处得不多,却可以确信她不是挑剔难缠的人。
  “没错,她的麻烦只限于有关她个人的事,关系到别人的事,她很能配合的。”静娟的眼中带着佩服与欣赏。
  “你和苏小姐认识多久?”宣靖涛随便地找话题聊。
  “十年左右,她大一时搬进我们寝室,虽然后来她转学,不过我们毕业后读研究所时,租她的公寓三年,有了帆帆后。又和她住了三年。”
  “那你一定很了解苏小姐了。”
  “算吧!不过严格说也不能算。紫莺心中有些地方是别人进不去的,我们和她这么好,她最难过的时候却只会一个人去看海,等情绪过了才会让我们知道,她坚强得让人心疼。”静娟顿时感到心酸,觉得紫莺的坚强无形中伤了她自己。
  宣靖沟沉默了许久,不知不觉地陷入怜惜紫莺的情境中。
  “她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吗?”他心中泛起一丝疼痛。
  “很多,紫莺不是不和人交心,她只是灵魂孤独。她是个精神智商很高、才情四溢的人,所以她的心别人不易懂,我这样说你懂吗?”静娟认真地看着他说。
  宣靖涛淡然一笑,虽然汪静娟尽她最大努力地说得很清楚,但是他真的听得很模糊,因为先前的苏紫莺一点武装也没有,她的害怕与恐惧毫无隐藏地让他知道,他不觉得这样坦白的心不易懂。
  看见他淡笑时颊边浅浅的酒窝,静娟愣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帆帆像极了。“帆帆长大一定像你这么好看,说帆帆是你儿子别人一定相信。”静娟不经大脑地说着。“你有儿子吗?和你长得像不像?是不是也像帆帆?”她偏着头就这么一迳地问了一些教人不知从何答起的问题。
  “我没有孩子。”宣靖涛简单地回答。
  “那不要再拖了,年纪愈大生孩子的风险就愈大。”静娟以专业的口吻说着。
  宣靖涛沉默了一会儿,神情有些黯然。
  “你见过帆帆的父亲吗?”一会儿他转个话题问。
  静娟摇摇头。“你有没有兄弟?说不定帆帆和你真的有血缘关系。”她突然异想天开地说。
  他的颊边又浮现了一个醉人的窝,觉得这位护理长真有趣。“我是独子。”
  “那会不会你爸爸有外遇?”她很自然地脱口而出,纯然认真地看着宣靖涛。
  宣靖涛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为何晴晴说程志新给汪静娟取个萝丝的外号了。
  “不会,我父母感情很好,最重要的是我妹出生后,我父亲就结扎避孕了。”
  静娟放心地说:“那就好了,若你和帆帆有血缘关系才让人担心呢!”
  宣靖涛不解地问道:“怎么说?”
  “紫莺为了帆帆不但牺牲了青春岁月,也和家人疏离了,这些年她惟一剩下的只有帆帆了,如果突然冒出个和帆帆有血缘关系的人二话不说地要带走他,教她情何以堪?”静娟忧心地说完,并轻叹口气。
  “台湾的法律虽然没有特别保护母亲的监护权,但是以苏小姐的情况和条件而言,即使帆帆的亲生父亲要打官司,也未必会赢,毕竟是他抛弃苏小姐的。”
  “这样?以紫莺的条件真的可以保住孩子?”静娟高兴地问。
  “当然!她有固定而良好的工作,又把孩子照顾得那么好,谁会把孩子从尽责的亲生妈妈那儿判给不曾负过养育之责的爸爸呢?”
  静娟得到这个答案觉得很放心,一个外人都看得出紫莺把孩子照顾得好,就真的不怕什么人来抢了,继而她摇摇头取笑自己说:“我一定是受连续剧的影响,帆帆的爸爸一定不知道他的存在,更不用说会找上紫莺了。”
  这时紫莺脸色苍白地出检验室出来,静娟立刻上前扶她。“又晕了?”
  “还好。”她微笑着,虽然不舒服,但心情却是轻松的。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
  “靖涛!你来一下。”紫莺的主治大夫利思晟把好友叫进去。
  宣靖涛随着好友进他的诊疗室后,利思晟才将手上的报告交给他。“记得我请你帮忙输血的事吧!”
  “怎么了?我的血有问题吗?”宣靖涛莫名所以地看一下报告,见利思晟郑重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大事。
  “郁淇前几天带了苏小姐的儿子来抽血,要我比对你们的DNA,所以我才要你输血,第一次报告出来,我觉得奇怪,所以又做了一次,现在结果出来了,可以确定无误,你自己看。”他指着报告说。
  宣靖涛仔细地看那份报告,同样拥有医生执照的他。看着那一张报告上的所有项目,浓眉愈锁愈深,百分之九十九的符合程度,那表示映帆毫无疑问地是他的儿子。
  “不可能!我没见过苏小姐。”他摇着头难以置信地说。
  “当然!两个。型的人怎会生出A型的孩子。”利思晟从他的抽屉中拿出另一份紫莺和她儿子的比对检验报告给宣靖涛。
  宣靖涛一看,那张报告显示映帆和紫莺毫无血缘关系。
  “这怎么回事?”他不解地问。
  利思晟耸耸肩,拍了老友一把,“只怕你得问苏小姐了。不过你该高兴,这表示你在法国的检查错误,你可以生孩子。而且生下的孩子绝对健康聪明。”
  “不可能,我也亲自做过检查,结果和伊莲的结论相同,我的染色体有问题,即使筛选培育试管婴儿也会是个不健全的胚胎。”宣靖涛说得怅然。
  多年前他有一个失败的婚姻,孩子就是症结所在,他喜欢孩子想要孩子,可是他的妻子不愿生孩子,起初他不知原因何在,后来他那同是医生的妻子才拿出了他的检验报告,报告上的资料显示他不孕。
  “靖涛,有件事我也是听人说的,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据我留学英国的同事所知,你的前妻念医学院时就是个同性恋,所以很可能她动了手脚,当时你们在同一家医院,她既是妇产科,当然方便伪造检验书,更有可能暗中动你的检验。”
  宣靖涛想了一会儿,脸色愈来愈沉。的确,当初他怎么没想到一向不要小孩的伊莲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地给他做检验?而最初她总是拒绝亲热,他以为是他们还没建立深厚的感情,他是那么用心地想和她培养感情,谁知后来她则是以那个检验结果毫不留情地讪笑他、打击他,公然地在他面前和别人调情,目的不外是要离婚。
  “好过分!她跟我讲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伤人?”宣靖涛现在想到那些伤人自尊的话。仍觉得难以承受,后来他知道她和同性之间的恋情,她还说是因为他让她害怕男人让她生下畸型儿,才把感情转向女人。
  “她甚至让我背负造成她同性恋行为的责任。”宣靖涛气忿难平地说。
  “过去就算了。好人是不会平白受苦的,上天不是送给了你一个好儿子吗?”
  利思晟安慰道。
  苏紫莺这些天住院,苏映帆每天总会在医院待个几小时,接触过他的医护人员,没有不夸赞他的。
  “我错失了看着他长大的点点滴滴的机会。我甚至连他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我的孩子让一个弱质的女学生吃尽苦头,而我一点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一掌击向桌面,对这件事实难以接受。他哪里会想到那个不顾他们母子,让他百般不以为然的不义之人,竟然是他自己。
  利思晟无言地拢一拢好友的臂膀,知道向来责任心强烈的他此刻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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