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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皎洁明亮地挂在漆黑的夜空。 金谷园笙歌仙乐,洋洋盈耳,石崇高坐上席,在花苑中宴请朝中重臣,太子司马昭也依约前来,被延请上座。 石崇不惜斥资,在园中立灯树,每树有八十尺高,结灯杆百余枝,照耀得金谷园有如白昼,与星月争辉。 府里丫环个个长得清秀可人,穿梭在席宴上,为宾客斟酒递菜,真是看了也赏心悦目。 众宾客心情特佳,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石崇借机向太子荐进几名官员,举杯敬酒。 紫荆夫人长袖善舞,以她郡主的身份,和几位朝廷命妇寒喧。 酒足饭饱之际,太子司马昭打趣地问: “怎么不见你那位新娶的侍妾?” “是啊!据闻绿珠夫人是广西第一美人,石兄不能私心藏娇喔!”有人附和道。 紫荆脸色微变,这种交际场合,她非常不愿让绿珠出来夺走她的光彩。 石崇也不喜绿珠抛头露面,但是经不起众人起哄,他只好命下人去唤绿珠夫人。 远远地,飘来一阵香风,绿珠冉冉的从花间行来,走上白石台阶。月光照在她的绝世容颜,真是挂脂摘粉,好一个闭月羞花的美人。 众人都看得痴傻,天底下竟有此等美女,简直像天仙下凡一样。 “绿珠见过太子殿下,各位大人。”她莺声出谷,盈盈参拜。 太子司马昭高兴地道:“绿珠夫人艳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太子殿下谬赏。”绿珠浅笑低颦,百媚横生。 这狐媚的女人!紫荆暗气在心里。 石崇恨不得催她回凤凰阁,不想再教人瞧见她的娇颜。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却不能表现太小家子气,强忍着心中的醋意。 绿珠一天到晚闷在凤凰阁,好不容易有家宴贵客,石崇竟不准她参加,却让紫荆当起女主人,周旋在宾客间,未免太厚此薄彼。 她有意气气石崇,于是巧笑兮倩地躬身道: “难得佳节,绿珠在此献舞助兴,跳得若不好,还请海涵。” 满堂宾客鼓掌称好,拭目以待。 石崇拧起浓眉,不甚畅快。她是他的女人,他没有准许,她怎么可以向人大献殷勤? 他眯起鹰眸,握住酒杯的力道不觉加重,似乎再一掐,就会捏碎。 可恶的是,他无法阻止她的烟媚行为。 顿时杂丝和竹,管弦齐奏,像是配合好的,她腰枝袅娜,凌波微步,长袖轻快,彩带飘飞,一双皓腕伸出水袖,变幻手势,莲指撩心,像拴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动着宾客的目光。 她身形灵巧,好似轻云出岫,后面也翩翩舞出两名姬人,正是绣儿和喜鹊,手执孔雀云扇,衬托出绿珠的清妍美丽。 绿珠晶瞳流盼,每一个眼神都极富挑逗人心,浓姿百出,宛如翔风回雪、飞燕游凤,独擅千秋!把所有的人的神魂儿全迷住了,个个看得目不转睛!连连赞叹! “石君侯,你能得此美人,真是三生有幸啊!”有人羡慕地对他道。 石崇不苟言笑,正襟危坐,他料想不到,绿珠还是个色艺双全的女人,面对众人的赞美,他其实是有几分骄傲的,毕竟绿珠是他的侍妾,只容他私心独揽。 一曲舞毕,绿珠娇喘吁吁,石崇忍不住亲自下座,伸手扶她入席。 绿珠受宠若惊,和紫荆一样分坐在他的两侧,石崇左拥右抱,展现风流快活,羡煞众人。 大家轮流行酒令,太子司马昭带头作诗,他看见秋风飘零的落叶,临时诌了一句:“一片两片三四片。” 有人接句:“五片六片七八片。” “怎么像是小孩学数数儿?”石崇不禁取笑道。 绿珠才思敏捷地想出一句下文,脱口道: “九片十片片片飞,飞入芦花都不见。” “绿珠夫人好才情,接的妙啊!”太子司马昭点头称赞。 “我来出个题考考绿珠夫人。”有人凑趣提议:“我们来说首两物相仿的诗,仔细听着:“两物相仿茶和酒,吕字分开两个口,不知哪口喝茶,不知哪口喝酒。” 众人抓耳挠腮,思索着谜令。 绿珠拔得头筹,说道:“两物相仿云和雾,昌字分开两个日,不知哪日出云,不知哪日出雾。” “好句!”众人哗然。 连石崇也不禁投以佩服的眼光,对乡野出身的绿珠另眼相看。 在一旁的紫荆夫人绞尽脑汁,却迸不出一句,所有的风采全被绿珠抢光,大家都把焦点转向她,几乎忽略紫荆的存在。 紫荆好不甘心,这绿珠居然能歌善舞,还会诗词,才貌双全,真是不能小觑,她得好好防范。 一场宾主尽欢的家宴,在绿珠夫人的加入下,更加趣味横生,笑声满堂。 ☆ ☆ ☆ 纵乐之后,石崇陪绿珠回凤凰阁,遣去了绣儿和喜鹊,关上房门,石崇马上露出阴鸷的神情,像是要审判她。 “今晚你可出尽了风头。”这话像是明褒暗讽。 绿珠背脊一凉,转身不理会他。 “我在和你说话,你聋了吗?”他猛然抓起她的手腕。 肢体传达痛感,她拧眉道:“放手,你弄痛我了。” 石崇怜惜地松手,目光仍凛冽地问她: “你的舞和谁学的?又几时饱读诗书了?” 他以为她只是个平凡的村姑,尽管她的才华,令他喜出望外,更视她为珍宝,但他始终不动声色,不像别的男人会吹捧她。 绿珠淡淡地回答:“我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我爹只有我一个独生爱女,自幼他不惜花尽家产,聘请最好的师傅,来教我声乐、文章,学习各项才艺。” 她虽是轻描淡写,但神情有股高傲。 不置可否地,她的确是个才女。 “你爹这么做是值得的。”因为梁父栽培绿珠,最后拥有三斛珍珠的聘礼,比他付出的钱财多出百倍。 “我就是为了报答我爹的养育之恩,才向你索取三斛珍珠的聘礼。”绿珠明白告诉他。 石崇心中一凛,这么说来她并非爱慕虚荣的女子了?是他曲解她了吗?他不由得改观,对她又重新燃起兴趣。 “可是你还没有回报我!”他肆眉微挑,欺身近她,迅速贴住她的芳唇,吞没她的惊呼。 她的手慌乱地推抵他结实的胸膛,心跳如擂鼓,不过他这次的吻十分轻柔,不像上次那么粗野,她感觉他的唇好温暖,渐渐不再抗拒,任他尽情地舔吮。 她也从被动化主动,情不自禁地回吻他,毕竟他是她的夫君啊! 石崇的一双大掌包覆住她的两团柔软,他想不到她纤细的身段,竟出奇的丰盈。 她生平第一次被男人碰触,那异样的情愫,悄悄在心底蔓延,竟觉得被他抚摸,十分舒服,不想反抗。 他贪婪地继续舔吻她,往下移至白皙、滑嫩的粉颈,随手褪去她丝质的衣裳,露出红色的绣花肚兜,凝脂诱人的香肩。 无限春光,一览无遗,他的眼瞳发出掠夺的光彩。 绿珠反射性地两手护胸,娇羞不已。 他忍耐到极限,分开她并拢的双腿,几乎想一举贯穿她,和她翻云覆雨。 当他想除去她最后的障碍亵裤时,脑海里却闪过她与人合欢的情景,该死的,她亲口告诉过他,她已经不是处子了。看她如此装模作样,一副忘我的神情,他差点忘了这个事实。 她不是圣洁的处子,她的身体也曾被别的男人抚摸过……这令他倒足了胃口,停止了所有的举动。 她惊觉他的骤变,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长至臀部的如瀑黑发,形成一层屏障,遮住了雪白的双峰。 “为什么?为什么?”他烈眸转沉,徐徐低喃。 “君侯……”她顿时明白他的转变,想要开口解释。 他却森冷地回她一句:“我到积珍院去。”穿上衣衫,头也不回地跨出去。 绿珠震愣在床榻,满腹热情被他浇息,他居然在戏谑她,挑逗她之后,又无情地将她抛下,到另一个女人的住处。 这算什么? 她的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在脸庞,下一回她再也不上当受骗了。 ☆ ☆ ☆ 石崇来到紫荆居住的积珍院,却又犹豫了,裹足不前。 虽然他想一解性欲,但是对象不是绿珠,他又索然无味,提不起兴趣。 紫荆的绣阁灯还亮着,大概人还没睡。 他叹了一口气。“唉,罢了。” 没有爱的肉体关系,只会令他憎恶自己。 石崇走到一口五色十澜的古井前,水光映月,芳藻吐秀,他打起一桶冷水,往身上泼浇,企图冷却周身的热温。 绿珠的倩影却在脑海挥之不去,他从来就没有对一个女人这么渴望过,难道他真的爱上她了? 石崇想踅回去找她,但他又拉不下这个脸,男人的尊严迫使他放弃这个念头。 他努力隐忍下来,逼自己回到降阳轩就寝。 躺在床榻上,绿珠的音容依然萦萦绕绕,扰他入眠。 漫漫长夜,他辗转难眠,空洞的眼眸漫无焦距地想着心上人。 烛泪滴尽,第一道曙光射进窗棂,他居然还没睡着,一心希望天赶快亮,他好上凤凰阁找她。 ☆ ☆ ☆ 石崇一夜不合眼,一大早便兴冲冲地上凤凰阁。 “君侯……这么早?”绣儿和喜鹊惊讶,其实她们还以为君侯昨晚会睡在凤凤阁。 “绿珠呢?”他一看床榻竟是空的。 “表姐说她要到园子里散心。”绣儿回答。 石崇连忙赶到花苑,可是遍寻不获她的芳踪,此时他恨不得将金谷园缩小。 无奈金谷园实在太大了,假山障林,小桥流水,他找得有些心急,几乎怕她负气离府,消失了。 他拐着羊肠小径,寻到后山的一片梅林,枝桠上正吐着新芽,赶在寒冬绽放。 终于,他发现了她,她正坐在一块平滑大石上,背对着他,远观湖光山色,晨曦的朝雾环绕在她的周身,凝聚着宁馨、沉淀的气氛,两三只彩蝶在天地间缤纷地舞着,凉风吹拂她的秀发衣袂,她沉浸在这片安详、优雅的景色。 石崇放轻了脚步,不想惊扰她,慢慢接近,伫足在与她只有一尺之遥的青地上,望着她乌亮的髻发,窕窈的背影,欣赏佳人的娴雅。 绿珠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口里轻念出诗句: “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尊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她的这首多情诗,似乎透露着无限的深情和苍凄,却又包含着惜别的意思。 替人垂泪到天明……昨晚她哭了吗?他不由得泛起心疼,接口朗道: “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 听见他熟悉的声调,她惊觉回头,像是被人洞悉秘密般,发窘不已,结巴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金谷园的每一寸土地都归我所有,我想来便来。”他步向前。 她像受惊的小鹿,嗫嚅地说:“那……你在这慢慢欣赏风景,我先走了。” 两人擦身而过,他出其不意地攫住她的手腕,柔声道:“别走,留下来陪我。” 她讶异地和他四目交接,他的眼神竟如此温和。 他更发现她真的哭过了,美眸明显地浮肿。是他害的吗?他真该死! “对不住,我让你伤心了。”他带着歉意道。 他居然会向她低声下气地道歉。 她睁大美眸,几乎忘了呼吸,这该不会是他的另一个诡计吧!他总是在搅乱她的心湖之后,再无情地反掴她,把她打入痛苦的深渊。 她岂能再轻易地相信他?! 不,他是一只披了羊皮的狼,准没安好心眼。 她还是离他远一点,才不至于受伤害。 “君侯,你毋需道歉,我本来就配不上你。”绿珠排拒着他,慌乱地想逃避他灼人的目光。 “什么配不配?你是我的侍妾。”他有些恼怒,大吼一声。 她怎能对他如此冷淡,视如瘟神般,一看见他就想逃开,他那么令她讨厌吗?那方才那首多情诗又所谓何来? 他霸道的语气同时引起她的反感,她激动地控诉: “对,没错,我是你的侍妾,你花三斛珍珠买来的小妾,你爱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高兴的时候,挥之即来,不高兴的时候,就把我扔到一边,可你忘了我是有生命、有自尊的。” 她连串的指责,震撼着他的内心。 “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在我眼里你是无价之宝。” 他说出惊人之语。 她闪过瞬间的欢喜,但很快地回复冷漠,嗤之以鼻。“什么宝?我看是视如破履吧!把这些甜言蜜语留给另一个上当受骗的女人。” 她不再和他纠缠,径自离去。 石崇脸色铁青,像一尊蜡像杵在原地。 他好不容易吐露肺腑之言,她却毫不领情,仿佛对他死了心。 她未免也太不识好歹,有多少女人向他投怀送抱,她竟然不懂得珍惜。 向来只有他给女人脸色看,而她却高傲得像一株冷梅,不肯向他低头,还敢端清高架子! 她以为她真是无价之宝吗?不是处子的女人长得再美,也只是残花败柳。 石崇气闷地走出金谷园,随同于总管到商铺视巡。 ☆ ☆ ☆ 于总管看得出君侯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跟随左右。 适逢巧遇在生意上有往来的钱大爷,这位爷儿性好渔色,总喜欢上酒楼寻欢,连连邀约石君侯,石君侯却都一直拒绝。 这回他一开口,石崇却答应前往。 钱昆特地带石君侯到最出名的“醉花楼”,石崇身边跟着于总管,钱昆也带着一名帐房先生叫孙秀。 甫一踏进醉花楼,莺呖燕嗔,环肥燕瘦,全围上来。 “唷,钱大爷,贵客临门!”鸨花娘甩着红丝巾,端起职业笑脸,吆喝着姑娘们,好生伺候。 浓妆艳抹的青楼姑娘,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媚手搭上两位爷儿的肩头,饮酒作乐。 “把你们最美的苏苏姑娘叫出来。”钱昆嚷道。 石崇看那位当红的花魁,姿色竟不如绿珠的一半,顿时心凉了半截。 比起绿珠的雪肤花貌,她们真是一群庸脂俗粉,给绿珠提鞋都不配! 他懊恼地杯酒一饮而尽,尽量不要去想她。 这些青楼女子姿色虽不如她,却热情得很。 苏苏见石君侯人俊又多金,心仪不已,认为他是为她赎身的好良人,刻意对他百般温柔,媚波频传。 软玉温香,石崇却始终惦记着绿珠。 钱昆则有意买下苏苏为六姨太,看苏苏一心倒向年轻俊美的石崇,心里颇不是滋味,几乎要翻脸了。 孙秀看在眼里,故意说:“苏苏,人家石君侯最近才纳了个貌美如花的侍妾,恐怕心不在你身上。” “是啊!你还是考虑做我的六姨太吧!”钱昆乐得抱她一把。 苏苏噘起红菱,不买他的帐。“我才不要呢!” “你……”苏苏直言不讳,惹火了钱昆,用力一指桌面。“啪!”好大一声,震得桌上的瓷杯都掉到地上摔破了。 所有的姑娘都吓得花容失色,离椅窜逃。 苏苏则躲到石崇背后,企图寻求庇护。“石君侯……” 石崇面不改色,继续喝他的酒,似乎事不关己,没有英雄救美的意思。 钱昆是有几分顾忌石崇,但看他没有出声,因此便粗莽地把苏苏拉到自己怀中。 “小贱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他咆哮着,想霸王硬上弓,把她的衣裳撕了一大半,在众人面前演出活春宫。 “救命啊!石君侯……救我……”苏苏哭着抵抗挣扎。 钱昆狰狞地说:“大爷我今日就让你尝一尝销魂的滋味。” “不要……救命啊!嬷嬷……”苏苏难敌他的蛮力,神情痛苦地叫喊。 老鸨娘急得在一旁,手足无措,钱大爷她是得罪不起,可是苏苏是她醉花楼的招牌花魁,也不能任人胡来。 “够了!”石崇暴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他不想管,但是实在看不惯钱昆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 钱昆止住动作,把衣不蔽体的苏苏,奋力丢到一旁,啐了一句:“臭娘们!” 苏苏羞愧地夺门而出。 “钱兄,要女人也要懂得怜香惜玉,不能蛮来啊!”石崇有条不紊地说着。 “哼,对妓女讲什么怜香惜玉!”钱昆鄙夷地道。对石崇插手管他嫖女人,心生不满。 “男人可以风流,可不能下流,否则就显得粗俗。”石崇指明了在骂他。 “你——”他一张蛮横的肥脸涨成猪肝色,拳头握紧起来。 两人剑拔弩张,于总管担心君侯安危,捏了把冷汗。 孙秀适时拉住钱昆,对他耳语: “老爷子,石君侯言之有理,那位苏苏姑娘不识好歹,是她没这个福分,凭您的财势,要什么天仙美人没有?苏苏的姿色连五姨太都比不上。” 钱昆听他这么一说,缓息了怒火。“苏苏真的不如五姨太美吗?” “是啊!”孙秀附和地道。其实钱昆在半年前才娶了五姨太,现在若还想纳妾,恐怕众姨太会联手起来排挤。 钱昆不禁打消了主意,而且面有得意地说:“石君侯,我的五姨太你要是见了她,一定会令你神魂颠倒。” “噢,那改天我带我的绿珠夫人,和你的五姨太比美,如何?”石崇撇唇一笑,在他心里没有任何女人能和绿珠相提并论。 于总管打圆场道:“两位爷都艳福不浅,可羡煞我和孙先生了。” “就是,我至今连房妻室也没有,每夜只能抱着孤枕入眠啊!”孙秀讽侃自己,说得三人哈哈大笑。 要不是钱昆这位帐房先生孙秀帮腔,可能就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石崇和于总管都记住了这位舌灿莲花的孙秀。 ☆ ☆ ☆ 紫荆头一次上凤凰阁,而且是气呼呼地直走进来,绿珠放下木篦,惊愕地回头,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姐姐,什么事?”她轻问。 紫荆在梨花椅上坐下,捶着桌面,咬牙切齿地道:“君侯居然上青楼召妓,而且还和钱大爷相争一个叫苏苏的花魁,你说气不气人?他才纳你为妾,一个月不到,就在外面寻花问柳,他以前从来不沾女色,现在却变了一个样!” 人云亦云,讹传有误,紫荆道听涂说,使得绿珠也误以为石崇真的另结新欢。 她强忍着心中排山倒海的愤慨,黯然神伤。 “也许是我魅力不够。”否则为何至今她和君侯仍未圆房,只是一味地戏弄她。 “君侯怎么可以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想不到妹妹比我还可悲,至少君侯也宠了我两年。”紫荆故意刺激她。 绿珠心里酸溜溜地,五味杂陈。她是不是喜欢上石崇了呢?否则她怎会如此难过? 唉,造化弄人啊!她的夫君竟是个薄情郎!绿珠怨叹自己的遇人不淑。 紫荆看出她为情神伤,嘴角不禁扬了起来,她早知道绿珠得宠不了多久。 君侯虽纳她为妾,可一样没在她的凤凰阁过夜,可见对绿珠并没有特别的宠爱。 至于那位醉花楼的苏苏姑娘,只是一名妓女,上不了台面,君侯肯定是玩玩而已,不会真的纳她为妾。 紫荆在凤凰阁发泄完脾气,扭身离开,留下绿珠独自啃蚀这锥心之痛。 受了创伤的她,更加封闭自己的情感。 ☆ ☆ ☆ 绿珠推开精雕的木窗,临眺底下一片随风起舞的蒲公英花絮,由绿交映,别有一番缥缈之美。 这些飞扬的花絮种籽,宛如她飘泊的命运,不安定的心情。 她虽然人嫁入金谷园,可是心中极不踏实,她甚至怀疑金谷园是她长久之地吗? “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冷不防,石崇居然出现了。 他不是该倚在醉花楼,消受美人思吗? 绿珠嘲讽地说:“君侯怎么有空过来?” 此刻的她像一只刺猬,石崇感觉她比前两天更冷傲了。 “俗语说:女人心,海底针。真是一点都没错。”他实在摸不透她,但是总是难以克制自己,三弯两拐,又走到凤凰阁这来,仿佛这里是一个极大的磁场。 “男人的心才难以捉摸,是最善变的动物,朝秦暮楚,三心两意。”绿珠斜睨着他。 “为什么这么说?”他眯起眼睛,察觉她言语中的醋意。 “你心知肚明。”绿珠冷冷地道。 石崇突然从背后环抱她的纤腰,把她箍得紧紧的,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为之战栗,传送极大的电流。 他亲昵地在她耳鬓吁气,逗得她一阵搔痒,很不习惯。 “我们还没有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呢!” 她微微挣扎、抗拒。“你去找你的苏苏姑娘,不要碰我。” 他顿时明白她的冷淡,从胸腔笑出声: “原来你在吃醋,哈……哈……你未免对自己太没信心。” 被他嘲笑,绿珠不禁面颊潮红,出窘的模样,更添三分姿色,他看得痴迷,托起她的下颚,细细绵绵地吻着她,吸吮她兰香馥馥的芳唇。 她嘤咛了一声,瞬间迷失。 但当他的大手往下移,探索她的裙摆时,她惊觉地推开他,玉指抚着自己的珠唇。 她真该死,怎么这么禁不起他的诱惑? 前车之鉴还不够吗?她不能再沉沦下去了,爱愈深,愈难以自拔。 她努力拉回游离的理智,不允许自己意乱情迷。 “放了我吧!求你放我自由,你有紫荆、苏苏,实在不缺我一个,何必要强留我?”她苦苦哀求,像一个被逼迫、非已愿,楚楚可怜的小妾。 他的心霎时变冷,脑子一片混沌,声音低沉地道: “原来我带你回来,是毕生最愚蠢的事,你根本不愿跟我,是吗?” 她讷讷无言,尽管她清楚地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他,她还是不愿亲口向他承认。 “你回答我啊!”他粗暴地摇晃她的肩头,像发了疯、着了魔似地。 绿珠显然是受惊了,睁着清丽无辜的水眸,羸弱的削肩畏缩着,慌乱无措地跌坐在椅。 “我……我不知道……”她完全六神无主。 “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放你走。”石崇目光炯然地凝睬她,饱含悲恨、挣扎。 她身子一僵,面对他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残忍的话来,虽然这是她惟一离开的机会了,但是她真的割舍得下吗?能够忍受永不见他的日子吗? 石崇看出她的猫豫、矛盾,逸出叹息。“唉——想不到我石崇在商场呼风唤雨,却栽在一名女子的石榴裙下。” 他的重话,令她心神一震。他是在暗喻他对她是真心相待,真情付出吗?既然如此又为何上醉花楼召妓?她都被他搅糊涂了。 但是在还没有印证他的爱之前,她绝对不轻易付出感情,免得日后空惆怅。 “我要的是一个专情的丈夫,一份不渝的爱情,可是你没有办法给我。”她告诉他。 “谁说我没有办法?”他的眼睛顿时散发出希望的光彩,带着无比坚定的口吻。“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那我就拭目以待!”她昂起了高傲的下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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