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随着旺嫂忙碌穿梭的身影,揭开一天的序幕。
  门铃啾啾的轻唱起,他们三人对看着,心里不约而同想着:谁这么早啊?井家已许久没有访客了。
  “我正好要上班,你们慢吃,我去开门。”
  忧蓝轻快的拿起背包,走去开门。门前伫立的身影却让她一愣。
  “怎么?几年不见,不认识我这个姐姐了?”
  谁都听得出来“姐姐”两字充满了恶意,女人猫儿似的细长媚眼搽上秋香绿的眼影,更增狐媚,“毒药”香水掠过忧蓝,女人径自走进去。
  “岚心?!”井南仪听到声响,和旺嫂出来查看。
  “你们还是让我找到了,哼!”想躲开她?“我不会再让任何夺走属于我的东西!”
  “你到底还想做什么?”隐忍的质问中掺杂了太多的愤怒与愧疚。
  李岚心揪着阴狠的目光直视井南仪。“太好笑了,你竟然问我想做什么。当初是谁毁了我的家,烧死我妈妈,害我无亲无靠一个人流浪?!你们倒好,安安稳稳享受天伦之乐。”
  “是你自己存心捣乱,凭什么要我们为你的一切负责?”太多的往事纠缠让忧蓝忍不住怒骂。受伤害的并非只有李家而已,她同样也失去了母亲,爸爸半残。
  “就凭你们是父女两人,而我只是孤家寡人,你们想忘掉以前所有的事情,我就偏不让你们如愿。”
  李岚心的自私、娇纵,井南仪最清楚,从同事李孟谨对女儿无怨无悔的疼宠,到后来他选择息事宁人的纵容,养成她娇生惯养的习性。这两年来虽然不晓得她过得如何,但可想而知,这位只图享受,不肯吃苦的千金小姐,肯定未能如意,试想:现今社会有谁愿意毫不在乎的看人家脸色?
  旺嫂是井家搬回来时才到这里帮忙,所以并不认识这位盛气凌人的小姐,不过看情形,此娇客很难让人欢迎。
  “井先生,看是要赶人走,还是给杯水打发?”
  “你是什么东西!”李岚心气得抽筋,鄙视的横睨这肥老太婆。“你们赶赶看,不怕丢脸的话,到时大家走着瞧!”
  “要丢脸早就丢掉了,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大家没这么好兴致盯着不放。”忧蓝气愤她的无理,挺身维护父亲,免得被李岚心威胁。
  “哼!你确定脸都丢光了吗?最好去问问你父亲,我们再来研究研究。”
  “你……”
  “好了!”井南仪晓得岚心是吃定他了,可是可恶之人却有可怜之处,他确定她过得很落魄,方才没看真,她那么讲究享受、爱漂亮的人,虽然穿着打扮仍旧光鲜,但明显已退流行,而且颈项、手腕、手指全无炫耀的珠宝首饰。“你想留下就留下,或者你要笔钱?”
  “爸……”
  他不知道岚心多可恶、多卑劣!忧蓝之前不想惹父亲内疚担心,所以隐瞒没说,如今她又想介入他们的生活,过去的种种不堪恍然重现……
  井南仪无从得知女儿的心情,只想确认岚心的想法,“决定了吗?”毕竟逃避不是办法,他希望能从此化解和岚心间的纠葛。
  “我要住下。”
  忧蓝接收到岚心挑衅的恶意,心中沉淀、挥之不去的噩梦,宛如致命的病毒散布全身,再无一丝希望……
   
         ☆        ☆        ☆
   
  当年火灾造成二死一伤的惨剧后,基于人道,井南仪答应让岚心回家同住。
  母亲的死让忧蓝非常消沉伤心,但即使对父亲不谅解,对李阿姨怀恨,善良的她欲知道罪不及子女的道理,何况人家已成孤女,比起自己尚有慈父,不幸太多。她就在这种又怨又自责的心态下迎接岚心回家。
  没有多久,岚心拔尖的恶行恶状渐露,那时父亲因为严重灼伤,必须定时前往医院治疗、复健长达三年,忧蓝不愿意让父亲担心,只好开始学着保护自己,能躲则躲。
  后来忧蓝才了解岚心简直恨她入骨,至于什么原因。她始终不懂。
  本来原纶是唯一能支持她的人,但有两年时间,碍于必须服兵役,于是请他几位朋友代为照顾她。
  在孤独绝望的境地里,周遭有朋友安慰是很重要的,当时她幸而有他们陪伴。
  可是过段时间后,他们不但一个个对她不谅解,反而认为岚心才是那个受欺侮的可怜女。
  这时忧蓝方恍然大悟,岚心是如何颠倒是非,特别是在别人面前。
  念大学时,学校有位人人视为白马王子的才子,他乍见忧蓝后,当下宣布非她莫娶,并对她展开热烈追求。
  由于父母从恩爱到反目相向,让忧蓝对同学们向往的爱情心存芥蒂,因此孔才子没日没夜的狂热追求也只稍稍让她有些感动,但在夕芬大力鼓吹下,她才答应试着用朋友心态交往。
  没想到英雄难过美人关,欲望更胜过爱情,昔日呼天喊地爱的誓言,敌不过岚心的轻解衣衫。撞见他们的奸情时,忧蓝只觉悲哀,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或愤怒。
  几次下来,忧蓝已经麻痹,只要她带了男同学回家,岚心都会不择手段和对方上床。
  三年下来,除了头一年,忧蓝不信邪,陆续邀请同学回家,在数不清有多少人败在岚心的石榴裙下后,她死心了,再也不意图实验人心、人性,或者谈起男性的道德感及定力。
  其实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旁人也没资格置椽,但忧蓝心中始终不解,岚心因何视她为仇储,千方百计要让她难过、痛苦?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原纶是绝无仅有让岚心踢到铁板的人。
  “岚心很漂亮耶!”忧蓝曾试探他。
  “拜托,你太瞧不起我的品位了,你认为我会喜欢又腥又臭的垃圾吗?”原纶充满不屑。他心里自己有数,喜欢的对象一直都在眼前,但他温柔的眼光,忧蓝从来不会注意到。
  原以为父亲治疗告个段落,他们搬几次家,个了岚心一大笔钱,最后等她离开后又再搬回来,可以换来从此平静安宁的日子。
  现在她又出现了……
  “小蓝!”喊了好几次,夕芬干脆在她耳边大吼。
  “吓我一大跳。”忧蓝拍拍胸,镇定心神。
  “看你一早来就心神不定,现在都午餐休息时间了,你还是这德行。我们可是刚开始实习而已,粗心不得,万一出什么岔怎么办?马上会被踢出医院耶!”
  “我知道,你可别再唠叨了。咦?你脸色也很不好,昨晚没睡好吗?”夕芬有时的“关心”是很吓人的。
  “没什么,作了噩梦。”夕芬局促的大声转移话题,“我们可是正在讨论你的烦恼……”
  匆匆跑来的原纶马上声援:“你吼忧蓝做什么?她惹到你啦?”
  忧蓝只好详加解释,这下换夕芬凶巴巴的插腰气道:“原大医生,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不对了?”
  “呃……你说就好了,何必对小蓝鬼吼鬼叫的。”有些理亏的原纶,转了圈还是维持原意。即使是好意,他也不允许她对小蓝这般强势。以前识人不清,交代那些朋友要照顾小蓝,却一个个照顾到别人身上去了,去!全都是群见色忘友的人,算他看走眼了。
  夕芬可呕死了。“你、你这个人……实在是……”
  “精诚所至?”原纶好意提供形容词,只盼在意的人能领略得。
  心情灰暗的忧蓝,因为两位好友的吵闹,终于雨过天晴。是啊,不管再怎么不快乐,世界还是照常运行,何必自寻烦恼呢!
  “因为被你们两位充当小丑的精神所感,本人决定午餐我请客,想吃什么尽管点。”
  “真的?不准赖皮喔!”
  牧夕芬回头个了原纶一个胜利鬼脸,得意的向他示威。
  看这情形,原纶知道希望落空了,不过看小蓝兴高采烈搭着夕芬的肩,恢复了愉悦心情,他也松了口气。
   
         ☆        ☆        ☆
   
  又是紧张充实的一天过去,没想到早上还看见晴阳,到了下午,已飘起细密的绵雨。
  忧蓝一想到家里等着她的不愉快,以往的归心似箭全化为沉重的叹息。
  踽步跚跚,旁边的行人来去匆匆,她完全没有他们那般的好活力,就连躲雨的兴致也无。
  “忧郁的蓝色,灰暗的阴雨,小蓝,你这根本是自虐。心情不好要发泄出来,换上开朗亮丽的颜色,找个好天气,快快乐乐去疯一场,把那什么鬼岚心带来的乌烟瘴气全丢回垃圾坑。”原纶肯定会不厌其烦的这么劝。
  可是他不懂,悲伤的苦酒有时候需要独自酝酿、沉淀才能挥发。
  长久以来,她为母亲的情伤感怀,也为父母间轻易被毁灭的恩爱伤怀,更为一个幸福美满家庭不再梗怀……
  无常的世事,无常的人心。
  她人生中能追求什么?又有什么能永恒不变?
  雨仍是不停的飘落,浑然不觉一身湿的忧蓝,驻足观看刚一前一后跑过她身边的男女。那应该是吵架的情侣吧!
  男的似乎低声下气在道歉,应该顶着头亮丽发型的时髦女性,此时脸颊上不知是泪是雨,满身的湿让她狼狈不堪,但脸上厉色不肯稍缓。
  许多路人也好奇的慢下步伐,顺便等绿灯。当灯号闪黄转绿,那女郎见车子都停在斑马线前,于是甩开男人的拉扯,疾步狂奔。
  不料一个加速赶黄灯的机车骑士,刹车不及,在男的凄厉喊叫声中,女郎宛如柳絮被撞飞出去。
  “呼!”噩兆的窃笑。
  真是无常啊!
  忧蓝没时间伤春悲球了,医生的本分令她立即趋前查看伤患的情况。女郎身上有多处挫伤,骨头也许断了几根,幸好头部没有承受太大的撞击。
  “请帮忙叫救护车。”
  围成一圈的群众,随绿灯走了又来,仍旧赶着时间,仍旧躲着雨。
  地上的血迹让雨水冲散,一个生命正逐渐流逝,而整个世界却毫不眷念的运行不悖。好渺小的人类,好微不足道的伤欢悲喜。
  “你快过来帮我压住这伤口!”忧蓝对惊吓过度的男人大吼。急救必须抢时间,她实在没多余的同情心去安抚他。
  但好气人,这男人傻愣的迟缓教人耐性全无。
  “我来。”来自天籁的嗓音,感谢上天。
  “谢谢,麻烦你微捧高伤患的脖子,另一只手使力压住她手臂伤口上方的动脉……”
  救护车的鸣笛已经很近了,松了口气,忧蓝方抬头注意见义勇为的人。
  “是你……”
  “这似乎不是再见的好场合。”幽邃的黑瞳写满笑意。
  就因为经历太多,忧蓝比别人更纤细敏感,与这双曾撼动她芳心的眼眸,再度相遇……
  是有意无意?
  是缘或巧?
  “我没想到……”会碰到他,也没料到他此时此刻拢高衣袖,不介意手、衬衫上血迹的模样。
  “你没想到的事还很多……”秋致悦意味深长的揭开追求序曲。
   
         ☆        ☆        ☆
   
  在医院迎新会上初见井忧蓝便怦然心动的秋大总裁,虽然接连几天都为繁忙的公事往返于欧美,但每当空闲下来的几分钟,或夜深人静时,他无时无刻不忆起这倩容。
  素雅高贵的举止,恬静的气质,即使她轻笑的时候,周身仿佛弥漫挥之不去的愁雾,使人忍不住想怜惜呵护。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欣赏的女性,却不曾这般放不下,连午夜梦回,也始终记挂在心底深处。
  所以他确定心里那股莫名的骚动,并不会随时间而消逝减退,那并不仅是异性间的化学磁场作用,而是情动。
  苦思多天,仍不知道如何进行追求,如何让他们有交集。
  他就像情窦初开的青少年守在医院门口,等待机会,等待她回眸。
  下班的人潮几乎使他错失,没想到就看到她从车前经过,救助患者。
  当下他立即吩咐司机停靠路边,顶着雨丝奔向她。
  虽然这么说很不恰当,可是这名伤患确实成了他和她的媒介,为此,他绝对会交代医院予以特别照顾的。
  井忧蓝清澈的大眼已不复初见的陌生、保持距离,此时,他们是一对同心合力帮助伤者的伙伴。
  “呃,你衣服都弄脏了。”她看得出那应该价值不菲。
  秋致悦只是温柔的伸手拂去她发丝上的水珠。“而你湿透了,会着凉的。”然后有些自责的说道:“刚刚我该先想到的,现在没办法脱下外套给你披上了。”
  “没……没关系。”她看向他压在病患身上的两手,“你也一样会受寒……”忧蓝为他语中所代表的含意而羞怯。
  他看了眼她脸上不自主的潮红,满意的笑了。
  随即由救护人员接手,迅速将伤患抬上车,忧蓝了解急救程序,便随行照顾,并顺带将傻愣落泪的男主角拉上车,连声再见也来不及,车子直奔最近的天城医院。
  “小蓝!”在急诊室值班的原纶惊讶道:“发生什么事?”
  “路上碰到车祸。”
  忧蓝将初诊的伤处情况告知,让医师做最快、最适当的处理。
  伤患被送进开刀房,而安慰那男人不该是她的责任。忧蓝看已经没自己的事,揉揉僵硬的肩颈,走出医院方想及,一直背在身侧的背包不见了。
  现在可好了,她要怎么回家?
   
         ☆        ☆        ☆
   
  在湿冷的雨中乍见温暖殷勤的笑容,忧蓝不自禁也扬开嘴角。
  “你忘了在车祸现场。”
  是她的背包,她探手要接过时,秋致悦技巧的连人带物勾向自己。
  人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一副温文儒雅的绅士派头,很难教人生气。
  “这是……”她别脸问。
  “下雨了,我送你回家。”
  “然后呢?”
  秋致悦又笑了出来。“你说呢?”她提防的样子真可爱。
  一般女人,此刻应该是花枝乱颤的媚笑,甚或天马行空的自作多情,以他度过三十二个年头的黄金岁月,有太多的机会可看清,所以他很确定这点。虽然不该,但忧蓝严肃的表情就是让他想笑。
  这时她已坐进豪华房车。少趟计程车钱也没什么不好,一整天工作下来,加上刚才的突发事故,她早已累毙了。
  “你想请我吃饭以资答谢,我当然不会有意见。”他从善如流的顺应她的问题。
  忧蓝先交代司机住址,才转头想要继续他的话题,一发觉两人这么靠近,连忙不动声色的移做窗边。
  “你每天应该都有应酬,什么山珍海味都像家常便饭,所以……”
  “可是吃饭的对象不同,即使很普通的一碗牛肉面,味道尝起来也会不一样。”看她睁大眼,似乎挺怀疑的。“我说真的。”
  “我不会是个有趣的同伴,”事实上,她一直都这么以为,直到碰到他。从头到尾他好象都很开心,真是莫名其妙,“所以……”
  “见仁见智,我喜欢就好。”
  “这是什么愚人节玩笑,或是其他恶作剧吗?”她还是不懂。
  她可没妄自做什么春秋大梦。一个大总裁和初出茅庐的实习医师能有何交集?
  “忧蓝,”她实在越看越可爱。状似数落抱怨的,他轻点下她鼻端。“不过是请顿饭,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秋先生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随地,只要你事先说一声。”
  她脑筋转一圈,打算尽快解决掉欠着的人情,然后全部抛诸脑后。
  “下星期我开始值夜班,不如就周一中午吧,我在医院门口等你,这样可以吗?”她不信他真抽得出空档。
  “不见不散。”他以着磁性嗓音期待的说道。
  她大眼里写着怀疑,怎么可能?
  他仅是浅笑,温柔的抚过她头发。“忧蓝,你家到了。”
  “喔,谢谢。”往窗外一看,的确是她熟悉的家,她颊泛红,匆匆下车,手却被他拉住,“什么?”
  “我可以喊你忧蓝吧?”
  这什么无聊问题,之前没她允许,他还不是直喊不讳。
  “我可以拒绝吗?”
  她话一出口,他又是一阵大笑,就医生立场,真该建议他去做个检查。
  秋致悦在她手背轻吻了下,“下周一,不见不散。”
  望着车影绝尘而去,手背上的余温让她有些怔忡。
  “呦?井大小姐站在大门口思春啊?”岚心尖酸的讽刺声传来。
  这才是她的真实生活。忧蓝很快打起精神,“你多久没做口腔癌检查了?”秋致悦的这段插曲已无暇多想。
   
         ☆        ☆        ☆
   
  “小蓝,吃饭去。”
  原纶热烈的拍她肩,她这才想起来,过一中午,是该用餐了。
  “怎么?饿昏了吗?”
  忧蓝好笑的打开他在眼前挥舞的五指,正经八百道:“医生,我很正常。”这是他们之间常玩的游戏。
  “哪,笑一个多好,”原纶鸡婆的帮她把外套披好,档案归好,皮包取出来。“快点,我们走啦。”
  “拜托,你是饿了几顿,这么急?”
  “有人请客当然急。”
  她心一跳,“你说谁?”
  “当然是你喽!”他皮皮说道:“鄙人在下月底正闹饥荒,不然我干吗如此殷勤?”
  “少来,你钱又投在基金里了?”
  “知道就好,其中也有算你一部分,我们不必分那么清楚吧?”
  自原纶退伍后,就听他将大学打工的钱全拿去投资,手上闲钱不多,刚好够花用,所以三天两头闹穷,月底一到就赖着忧蓝。
  “才怪,”她从来没有将他的戏言放在心上,“你是不是计划以后留学的费用?”
  “除非你也去。”
  “大概不会吧,你也知道我爸的情形。”
  “那就是喽,不过你说对一半,计划是有的。”而且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成家立业嘛,男人总要先准备好,免得未来另外一半吃苦受累。
  “打算以后自己开业?还是讨老婆……”
  原纶手臂横勒她脖子。
  “别谈了,反正你也脱不了关系,先喂饱我再说。”他真想拿锤子敲醒她混沌的脑子,这妮子老是不解风情。
  人被拖到一半,突然想到,“不等夕芬吗?她应该待会儿就来。”
  原纶夸张的大叹口气,想当然耳满心不愿,不过他也知道抗议无效。
  说曹操,曹操到。夕芬急匆匆的从走道那一头小跑步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勾住忧蓝胳臂。
  “刚好刘医师有事交代,所以晚了。”嘴上解释着,并抛给原纶一个神气的白眼,不用猜也晓得他满肚子呕。
  “没关系,只是原纶五脏庙在闹。”他们一行总能引起旁人的注目。忧蓝语带真诚的说道:“恭喜你了,听说你的表现很让主治刘医师赞赏,相信不久会有机会待在他门下。”
  医院里分有派别,尤其几位权威医师各有势力,为了现任院长一职争得头破血流,而刘医师便是属于孙志镐主任那一边。
  “还不晓得呢,要看孙主任是不是会升上院长,否则就算能跟着刘医师也没用。”
  “难不成你窥视的位子是院长夫人?”本来不太想理她的原纶忍不住出口讽刺,看不惯牧夕芬的势力。
  “喂!干卿底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忧蓝不太赞成夕芬的想法,医术、医德应该重于一切,但每人有不同的考量,她相信夕芬的本意应该不象她说的那么现实,也不想为此而起口角。
  “你们休兵吧,精神那么好,不如留到下午上班时再发泄。”
  “哼,看在忧蓝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原纶懒得理她,发觉忧蓝朝医院大门方向走。
  “我们不到地下室餐厅吃吗?”
  “恩……我想换换口味。”忧蓝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也许秋先生根本忘了这回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时苏国恩主任碰巧经过,所以原纶和夕芬都没发现忧蓝的支吾其词。
  “井忧蓝,你们三人要去吃饭?”
  “是啊,苏主任愿不愿意赏光一道去?”夕芬放开忧蓝的胳臂,笑脸迎人。
  “不了,我还有病人要看。”苏国恩婉拒后,目光移至忧蓝,“A-3病房的病人,你照顾得很好。”
  “应该的。”
  “谢谢主任。”
  原纶和忧蓝同时分别说道,而他甚至远比她大声呢。
  “讨厌。”忧蓝不好意思的小声抱怨。
  “这有什么关系?苏主任是上司,又不需要虚伪,所以会夸你一定是货真价实,我当然是与有荣焉。”
  苏国恩挺欣赏原纶的诚实,“你也不错啊,几个医师评语都不错。”
  这下原纶反而口拙了,除了道谢外,就是傻笑。
  “你还说我呢。”忧蓝私下糗他。
  两人打趣笑问的情谊,看在苏国恩眼里,不禁有些羡慕。
  “继续加油,医院可能会选出两位优秀的新进医生,到美国参加世界医学研讨会。”
  “真的吗?那有可能见到翟博士吗?”忧蓝兴奋不已。
  “听说是这样,所以你们要努力。”
  苏国恩给他们一记枪心针后,怡然的走开,三人兴奋的叽叽喳喳讨论著,突然,夕芬掉头去追。
  “你们等我一下。”
  “这家伙,到底要耽误多久?”原纶料想她一定是为了方才的消息又去打听。“你觉不觉得……咦?忧蓝?”
  忧蓝心神不宁的在门边探望,原纶看来,一脸不高兴。
  “干脆我们帮她带回来好了,她这一攀亲带故的,不知道又要扯多久。”
  “再等个五分钟好了。夕芬不回来,我们再走。”
  忧蓝心里七上八下的,最好因为他们晚出去,那个人已经离开,可是这样不确定谁失约的心情,又非她所愿,实在矛盾啊!
  “牧夕芬这么积极,你难道都不会想争取到名额?”
  忧蓝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想也没用,一定有很多人在竞争,我们三个里面只要有一个能参加,我就很高兴了,你要加油喔!”
  “如果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多好。”
  “希望呀……哪,夕芬来了。”
   
         ☆        ☆        ☆
   
  夕芬滔滔不绝的说着向苏主任探听的消息,第一次无心去挑战原纶的嘲弄。
  “想想看,只要获得院方栽培的机会,美国一回来,肯定就能升为正式住院医师。根据苏主任的看法,我们三个希望颇高。好想马上知道有谁负责评选资格。”
  “你不是很崇拜刘医师吗?现在又改变阵营喜欢苏主任啦?”
  为什么忧蓝会交上这种朋友?原纶几年来都想不通,题目性情完全不同;一个温和善良,一个精明善钻营。
  “我可没说自己属哪一派,总之打好人际关系也没有坏处……”夕芬的长篇大论突然停止,“总裁!”
  “你看,她是不是完全一副花痴的德行?”原纶再一次向忧蓝耳提面命。
  “别这样说人家……”忧蓝心不在焉回道。她才是真的惊吓过度,她没想到秋先生真的践约了。
  秋致悦坐在车里,一看到她出来,立即驱步向前。他一身名牌西装穿在一八几的健壮身架上,迷人大眼下的鼻梁俊挺,性感的嘴角擒着似笑不笑的弧度,贵族的气势充分展现他平常指挥若定的强悍,英气自然天生,有若狮王踩踏着势在必得的优雅步伐,每个肌肉都散发出和谐的韵律。
  中午休息时间,人潮涌现,他一下车,无形中大家的眼光就移向他,牧夕芬显得特别热络,她一举步,挡在他和忧蓝之间。
  “秋总裁,我们在这边。”
  “你好。”秋致悦轻快的说道,视线则抛向后面那个女人。
  “对啊,好久不见。总裁到医院谈公事吗?”
  “公私皆有。”
  忧蓝以为装傻就没事了?秋致悦眼中的兴味更浓。找朋友来当电灯泡?他岂会被这种小小障碍给阻退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总裁和忧蓝之间的诡异,就牧夕芬这呆子一厢情愿的哈拉个没完。原纶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忧蓝,在没有其他具威胁性对手的情况下,一向非常有耐性的等待她情窦初开,而现在……
  “忧蓝,我们快去吃饭吧,不要再耽误总裁的时间了。”
  “呃……”
  夕芬的鸡婆解救了忧蓝的无言以对,她将方才邀请苏主任的台词重新演练。
  而秋致悦允诺得也非常爽快,快得让原纶不及打岔。
  “当然好,偶尔犒赏辛苦的员工是老板的责任,想吃什么?就悦华的西餐好了。”
  “哇!”那餐厅是出名的昂贵,平常有钱也不见得有座位。
  牧夕芬简直像兴奋的小狗在主人旁边打转摇尾巴,忧蓝和原纶在后,一个战兢忐忑,一个已经食欲全无,心神全盯着她的略显慌乱。
  餐厅经理亲自招待迎接,安排他们到景观、视野都一级棒的位置,是两人座的高级沙发,牧夕芬做进去其中一张,仰头等秋总裁。
  秋致悦微微一笑,突然手往后拉,将后面呆愕的忧蓝拉进另一张沙发,自己随后坐在她身边。
  牧夕芬的笑脸跨下,又迅速拉回,恍若无事;而被迫只能跟她坐一起的原纶,神情严肃的立在桌旁半晌,乃愤然落座。
  “秋总裁和忧蓝……”精明的夕芬想清楚后,打探道。
  深怕秋先生故意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引人想入非非,忧蓝紧张的回答:“那天路上碰到车祸,是秋先生帮忙,捡到我背包又顺路送我回家。”
  “对,你还欠我一顿饭。”秋致悦明明可以直接说,却故意贴近忧蓝耳畔低沉声明。
  “这一餐不就抵消了?”
  “我已经说过了,现在是我犒赏员工。”桌下,秋致悦腿靠向她,忧蓝明显往里缩,他轻声低语:“所以你还欠我一餐。”
  “你……”
  忧蓝对他耀眼的笑脸实在没有免疫力,张口想抗议又无疾而终,两人对望,一时竟陷入缝卷的心魂交流,浑然忘我……
  从不曾对哪个异性如此令人惊悸的垒惑,相视胜过千言,好象就这么看他一辈子也不会厌烦,幸福的细流涓涓不断泉涌上心头。
  忧蓝不禁有些疑惑了。
  秋致悦肯定自己的感觉不是单向的,深挚的感情绝对是两情方能相悦,忧蓝或许是一时本能的抗拒,但她并不自觉她的排斥中,带有脆弱的犹豫。
  这份令人心疼的脆弱,吸引他更强悍的需索,追讨她的真心,和一生感情依靠的承诺。
   
         ☆        ☆        ☆
   
  “忧蓝!”原纶脸庞呈现不悦,不耐烦的又叫喊了一次。
  “啊……”
  忧蓝羞愧得简直想土遁。她在干什么呀?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和个男人对看着,甚至不知时间飞逝,人家前菜都上了,要不是主餐牛排烫人,她此刻还在发花痴呢。
  平常原纶就最爱数落夕芬耍花痴,那她的举止岂不更加三级,他等会儿可有得叨念了。
  偏秋致悦落落大方,温柔的帮她避开烫盘,说没有暧昧实在很牵强。
  “吃啊,待会儿不是还要赶回医院?”
  对面两人心思各异,秋致悦丝毫不放在心上,尽量让他们打量,一迳把玩还在发愣的忧蓝秀发,以男人强悍的独占作风,他相信那位原纶应该懂得。
  忧蓝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吃饭的时候就该尽情享受,没发生的事烦恼再多也无用。
  “原纶,你喊饿的人怎么也没动刀叉?”
  原纶于是慢斯调理的吃起来。
  “习惯了小吃店,一到高级餐厅,礼节一堆,反而吃不尽兴。”看在忧蓝眼中求饶分上,他打算回去后好好审问,秋总裁分明是下战帖了——对相同对象的竞争。
  诡异的用餐气氛,除了刀盘碰撞,只有秋致悦愉悦的谈话声,以及牧夕芬硬搅局的搭讪。
  餐后咖啡、红茶,午餐就将散会,牧夕芬把握机会询问:“总裁是否也会参与评定这次医院赴美的人选?”
  “医院事务全由未来院及各科系主任评量,我不干预。”
  尽管秋致悦讲得很清楚,牧夕芬表面是相信了,可是心底却十分怀疑,哪有子企业决定事项不用请示总裁的呢?
  他们三人谢过秋致悦,正要离去,秋致悦却唯独将忧蓝拦下。
  “你们先走,我有话跟她说。”
  “可是……”牧夕芬直觉道。
  “呃……这位……”秋致悦连她的姓名都记不起来,“难不成怕我绑架你好朋友吗?放心吧,我保证将忧蓝安稳的送回工作岗位上。”
  牧夕芬认分的没多说话,原纶却没这么好打发,等在几步远的人行砖道,摆明同进同出。
  “你还有什么事?上班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忧蓝不想引人注目,有些不耐烦问道。
  秋致悦笑容满面搭着她肩,硬让她背对他们,很好商量的样子随即变为强势,带点逼迫。
  “下次该你请客了,你可以找电灯泡来,”他看穿她的意图,“不过,我就无限期的像今天这样,当然喽,你就永远都这么欠下去好了。”他随时欢迎。
  “什么鬼道理!”她皱眉嘀咕。堂堂大老板也这么吝啬一顿饭吗?竟然讨人家请客讨得怎么凶?
  “不要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女人要有容乃大量……”点下她鼻子,还不正经扫描她不甚伟大的上围。
  忧蓝面红耳赤的瞪他一眼,“好啦、好啦!”这人实在是……
  “忧蓝,晚餐,而且下次由我来决定。”他再次提醒。
  忧蓝急着和原纶、夕芬会合回医院,才懒得理他发神经,一顿饭不知道要说多少次。
  “忧蓝。”可是秋致悦频频喊她名字,好象玩得不亦乐乎。
  “我听到了啦!”忧蓝火大转头嚷回去,脚步踩得更快。
  秋致悦这才得意的朝她眨眨眼,安分上车,回公司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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