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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柔儿完全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小女人。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邵飞,而邵飞也跟她一样。 他们的情形看在沈至中眼里是不知如何是好!他替他们感到高兴,也为他们担忧。 唱片已经安排好上市的日子,唱片公司也为他们安排了紧锣密鼓的宣传通告。 为了配合宣传期,邵飞和陈柔儿相聚的时间不断地被剥夺,正因如此,陈柔儿开始郁郁寡欢,纵使邵飞一再保证他是爱她的、不会变心的,但李玲的话在她心中蒙上阴影,她开始失魂落魄,补习班的功课也一落千丈。 因为她的反常,使得补习班发出通知。李玲发觉事态严重,不得已将她父母请到台北。 “姊夫,姊,我很抱歉,没能把你们交代的事做好。”李玲满心愧疚。 陈父看过补习班的通知,又听过李玲的叙述,气得脸色已铁青。 “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柔儿这丫头太离谱。” “姊夫,有什么事你千万要好好的说,不要对柔儿生气,以免坏了事。”经上次交谈,李玲很清楚陈柔儿固执的个性。 “是啊,你等会儿见了柔儿可别骂她,她还小,完全是一时昏了头,你用说的就可以了。”陈母对这个女儿是宠爱至极。 “说?!怎么说?如果用说的有用,会落到这种局面吗?”陈父愈说愈激动,爱之深,责之切。 “柔儿年纪还小——” “小?!十七岁还小,有些人十七岁早已嫁作人妇、为人母了!”他咆哮的声音都哑了。 “姊夫,你可不要光发火,我相信柔儿是个懂事的女孩子,也许只是一时迷惑,要怪也得怪至中,如果不是至中的关系,柔儿怎么会去爱上邵飞?” “那个男孩叫邵飞?”光听名字,他便心生抗拒,何况又是个靠唱歌过日子的,他再怎样也不会答应柔儿和他在一起。 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他得好好想想应付的对策,知女莫若父,柔儿倔强的脾气,根本是他的再版,如果采取强硬的手段,恐怕适得其反,也许他可以朝邵飞下手。 “这件事我会有办法解决的。”他胸有成竹地说。 李玲姊妹互望,心中泛起不安的波澜。 解决得了吗? 她们可是一点也没有把握,不由得担起心来…… ☆ ☆ ☆ 邵飞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陈柔儿父亲的陌生男人,打从他进屋子后,就没停过对他的打量,他犀利的眼光令邵飞感到压力重重,仿佛要和他作一场生死决斗似的。 对于邵飞俊挺出众的相貌,陈父已明白陈柔儿为什么会“爱”上他,他的确有令女孩子迷惑的外表。 “伯父——”邵飞从他眼中看出敌意;强烈得教他吃惊。 “我是为了柔儿而来的。”他开门见山。“我希望你离开柔儿。” 邵飞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又坚决的说出来意。 “我不会离开柔儿的!”邵飞并不因他的身分而退缩。 陈父几乎要为他的反抗而喝彩,不过想到柔儿一生的幸福…… “你开个条件吧!” “我不懂伯父的意思。”邵飞故作不解。 “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柔儿?” “我没想到你会以金钱来衡量我们的感情,而且柔儿在我心中的价值不是金钱可以取代的。”和他针锋相对,邵飞没有示弱,只为了柔儿,他爱她! “如果你这么重视柔儿,你就更该‘放开’她。”这次他是用“放开”而非“离开”。 但对邵飞而言,意义是相同。 “我今天来的目的,你应该根清楚。”陈父再重申一次。“柔儿是陈家的宝,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我们夫妻心头上的一块肉,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呵护她长大,深怕她受点委屈、吃一点儿苦。” “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吃苦的。”如果可以,邵飞会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保证。 “但你却是在害她!”陈父阴沉的表情,似乎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我害她?!”邵飞换上迷惑的表情。 “我们当初让她上台北补习。只是希望她可以继续升学,我们从未期望她有多大的成就或成为女强人,完全不曾如此想过,我们只是希望她以后可以嫁个好男人,疼她一辈子,这样我们就满足了。”他决定对邵飞动之以情。“她才十七岁,她的思想、行为都未成熟,对情感一事又是懵懵懂懂,我甚至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相信柔儿不是这种女孩子。” “你不相信?”他扬起一个冷笑,把补习班的通知单给他。“我知道口说无凭,你自己看就会明白。” 看过通知单后,邵飞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尽。 “她现在根本无心在课业上,再这么下去,她会毁了。”陈父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如果柔儿跟了你,我实在无法放心,你的事业才在起步,成败与否也没个数,俗语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是她父亲,我怎么忍心看她受苦?如果你是真的在乎她,你也不会让她受苦的是不是?” “当然是!”邵飞立誓道:“我宁愿苦我自己。” 陈父几乎要为他这句话动容,但是紧要关头,他无论如何是不可以心软的。 “既然如此,我想问你,你拿什么条件让柔儿不受苦?就凭你在PUB唱歌那一点微薄的收入吗?你可否想过,演艺圈是十分现实的,也许你现在灌了唱片,可以当歌星了,可是一旦你没有一炮而红,谁还肯去捧你?” “我会努力的。” “机率仍是只有一半。”很残忍的指出。“生活是现实的,现在柔儿虽跟你在一起,但她仍是我的女儿,她用的、穿的全靠我供给,一旦她跟了你,她就是你的责任,你必须担负起她的一切开销。以你目前的生活,养活自己也许不成问题,但若加上柔儿,我肯定你是没那个能力。”“我可以到处去打工。” “难道你准备唱歌唱一辈子?” “当然不是!”他对自己的未来是有计划、抱负的。“我终极目标是成为制作人,成为一个音乐工作者。” “那还要好些年。”陈父不屑的摇摇头。“而且仍是个未知数,机率仍是很低。” “我诚信有志者事竟成!” “这是最消极的自我安慰,梦想和事实仍是有一大段差距。”他的话字字见血。 “伯父——” “算我求你吧!你若执意和柔儿在一起,只会害了她。” “不!我爱她。” “爱?爱抵不过生活与现实,要爱情也要面包,而且光靠嘴巴说说是无用的,如果你是真心爱柔儿,你应当用行动来表示。” “行动?”邵飞一震。 “两情若长久,何需朝朝暮暮?你要给柔儿幸福,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她才是好的。” “伯父——” “我的话就说到这儿为止,你——好好想想吧!” 陈父一走,邵飞陷入茫然、不知所措的情愫中,有如困兽在挣扎,陈父的每一句话不断在他耳畔里重复…… “叮咚”,门铃声令他的心一惊。 打开门一看,是隔壁的王先生,也是这一区的里长。 “王伯伯。” “邵飞!”王先生面色凝重的拿出一张单子给他。 “这是什么?” “是政府的公告单。” “公告单……”手中的单子像会烫手似的。 “这儿原本就是公园预定地,原本还有一年半才要拆迁,可是目前为了配合都市计划,突然决议把时间挪前,公告单上只给我们三个月的期限搬迁,不过政府有补助一些钱,你利用这几天到我那儿办手续。”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其实要大家搬离这儿,真的有些舍不得,可是没办法,谁教咱们穷呢?唉!” 穷…… 邵飞心头猛地一颤,这个字仿佛一把利刃刺上他的心。 你的事业才起步,成败与否也没个定数…… 贫贱夫妻百事哀…… 梦想和事实仍有差距…… 爱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陈父的话令他几乎要窒息,他需要空气,需要放开这些束缚—— 邵飞冲了出去,漫无目标的走在街头。 可是陈父的话却像恶魔似地紧紧跟着他,甩也甩不开。 “天啊!我该怎么办?”他用力地捶打着路边的矮墙、用力地踹着,不理会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只爱陈柔儿,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他凭什么爱她?如陈父所说,他只会害她、毁了她。 “邵先生!”纪威华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耳边。 他真是紧追不舍。 邵飞转过头,怒视着纪威华。“伊根正夫先生快支持不了了,你难道还执意不去看他?” “滚!”他现在很想找人打上一架。 “邵先生!”纪威华看得出他很痛苦、火气很大,但却不退缩。“你真的要让你父亲死不瞑目?你真的要让他抱憾而终?” “我说——滚!”他双眼几乎要喷出火。 “抛开所有的怨与恨,去看看他,不只他需要你,伊根家族也需要你!” “你别逼我!”邵飞的双手已握成拳。 “我不是逼你,我想帮你,以你目前的情况,你如何能带给陈小姐幸福?”他话一出口,一拳已朝他迎面而来。 像失控似的,邵飞几乎停不住手,纪威华完全只有挨揍的份,面对邵飞的发泄,他没有回手。 “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邵飞揪起他的衣领。 “我想帮你!”他仍是老话一句。 邵飞挫折、沮丧的放开他。 “你帮不了!你帮不了!” “我或许没有太大的能力,但我相信伊根正夫先生可以帮你,他是你的父亲。” “父亲……”他第一次由口中说出这两个字。 ☆ ☆ ☆ 邵飞突然像由这个地球消失似地,不只是陈柔儿不敢相信,就连沈至中、阿俊、叶正宽也大感意外。 看着陈柔儿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三个男孩子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邵飞不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他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叶正宽的话才说完,惹得陈柔儿泪落得更凶。 “我们去报警,我们去报警。” “柔儿,你先别急,我相信邵飞只是一时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过一、两天就会回来。”沈至中拍拍她的肩,陈父找过邵飞的事,他没敢让陈柔儿知道。 “他在这节骨眼上还闹什么情绪?!唱片公司已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们再不好好配合宣传,他们就要告我们违约,违约金可是一笔很大的数目。”阿俊一席话令每个人都揪起眉心。 同时,电话铃声响起;沈至中一个箭步接起电话。 “什么?他在哪里?啊……呃,解决了?!” 每个人把眼光调向他,只见他忧心忡忡的挂上电话。 “表哥,是不是邵飞打回来的电话?” 沈至中摇摇头,她失望之际,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一下,幸而阿俊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柔儿……” “他不会抛弃我的,他说过永永远远都不会离开我的,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为什么?”她伤心欲绝,泪流成河。 “至中,刚才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叶正宽问。 “是唱片公司。”沈至中也是满腹疑云。 “他们是不是准备告我们违约了?” 沈至中摇摇头。 “那他们——” “他们是告诉我们,叫我们不必再配合宣传,因为唱片全部销毁,不会上市。” “为什么?”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是邵飞要求的。” “那唱片公司的损失如何赔偿?” “邵飞已付给他们一笔为数不小的赔偿金,所以他们不会告我们违约,正确的说法是他们已和我们解约。” “邵飞为什么要这么做?” “唱片公司没有说,他们只是说整件事全由一个叫纪威华律师出面解决的,至于详细情形,恐怕得去问他才会明白。”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找他啊!” 一群人来到律师事务所。 纪威华对于他们的问题一概拒绝回答。 “抱歉,恕我无可奉告。” “妈的!”沈至中忿忿地捶了一下桌面。“邵飞究竟在搞什么鬼,这张唱片是他的心血,他为什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纪律师,邵飞他在哪儿?”陈柔儿只关心这个问题。 纪威华凝视着两眼红肿如核桃、泪痕犹在脸上的陈柔儿,有点于心不忍,但是基于他职责所在,也只好咬着牙,把心一横。 “抱歉,我无可奉告!” 陈柔儿先是呆若木鸡,尔后心碎般地哭了出来。 “他竟连我都不肯见,为什么?为什么?”她伤心地掩面哭号,这突如其来的心碎哭声,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吃惊。 沈至中以双臂抱住她,“柔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也许邵飞有他的苦衷。”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泪水成串的滴落,自从邵飞失踪,她的精神一直处在紧绷边缘,如今好不容易才有邵飞的消息,却落个不肯相见,教她情何以堪?! “柔儿,冷静一点。”阿俊和叶正宽也十分难以了解邵飞的转变。 “纪律师,我要见邵飞,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让我见他一面,求求你,我求求你。”她冲过去紧紧的抓住纪威华的手哀求着。 “我不能答应你,除非他肯见你……” “你不能答应我,可是你可以替我传达,纵使他想抛弃我,也该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死也不会甘心的。” “纪律师,你就帮柔儿传达吧!”沈至中看着她如此痛苦,眼眶也泛红。 “好,我会传达的,不过,我不能保证他是不是愿意见你。” “我不相信他这么狠心,我不相信他会弃我不顾,我不相信他以前对我的感情只是欺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希望能够停止哭泣,但是却仍继续地哭着,扑簌簌的泪水,反映出她内心的痛苦。 ☆ ☆ ☆ 邵飞坐在纪威华的休息室内,头栖在膝盖上,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发抖。 他可以听到陈柔儿的哭泣,那是种令人感到锥心之痛的悲戚痛哭,甚至穿越厚厚的水泥墙,似乎在指控着他的无情和狠心。 他从来没有听她这样哭泣过,是他伤她太重,是他把她带入这种深沉的痛苦。 有一刹那的时间,他几乎想夺门而出,想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吻去她的泪水。 可是他办不到,他必须克制自己这个念头,只因多见她一眼,就会增加对她的一份爱意,他怕自己会负荷不了,怕自己会离不开她。 原谅我!柔儿,原谅我! 不觉间,他的眼底渐渐地泛热,脸上也湿了一大片…… ☆ ☆ ☆ 邵飞如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月后,屋子也被铲为平地,在一片废墟中,陈柔儿发疯似地想找回邵飞的东西,无奈,她还是来迟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早已被拾荒的人给捡走。 就连他最喜爱的乐器,也任人搬走。 曾经那是他最心爱的东西,如今他不再眷恋,就如同对她的爱一样,他也不再珍惜。 陈柔儿吞下喉间的苦涩,她从未感到比此刻更想要哭泣,但就是流不出泪来,她被伤害得太深以至于哭不出来。 她开始封闭起自己,行尸走肉般的过日子,迅速的消瘦,令原本就不丰腴的身子,更加如同风一吹就会飘走,看在每个人眼中都忧心忡忡。 李玲经过考虑后,终于请她父母将她接回家。 也许换个环境会减轻她心中的痛楚,但谁也没想到她的情况益发严重,在失眠、营养失调下,她终于病倒了。 却在此时,医生向陈家投下威力巨大的炸弹——她怀孕了。 陈父的反应是暴跳如雷。 陈母却不断以泪洗面。 “哭,出了这种事,哭能解决吗?” “那你教我怎么办?”她呜咽地。 “拿掉,一定要拿掉。”他态度十分坚决。 “我怕柔儿她不会同意的。” “她不同意也得同意,那个浑小子根本是在玩弄她,留着孩子只会害了柔儿,我去跟医生说,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一切由我作主。”他拂袖而去。 “孩子的爸!”陈母追了出去。 躺在病床上一直紧闭着双眼的陈柔儿,眼角正有泪珠缓缓的淌下。 ☆ ☆ ☆ “怡芝,明天起谅谅就交由你照顾好吗?”对陈柔儿的提议,早是林怡芝预料中的事。 “柔儿,逃避不是办法,谅谅可以由我暂时照顾,可是我无法永久照顾她。” “难道你不喜欢谅谅?” “这是什么话!我和德明视她如己生,问题是她是你的女儿,也是邵飞的女儿。” “她只是我的女儿!”一提起这件事,她有满腔、满腹的酸楚。 “你准备不让邵飞知道谅谅她——” “怡芝!”她一副不愿再提的表情。 “柔儿,谅谅会长大,她会需要父亲,你不能剥夺她这个权利。” “她只有一个选择,有我就没有父亲,有父亲就没有我!”她像吃了秤铊铁了心。 “问题是你给过她选择的权利吗?万一她选择了父亲——” “那我也认了!”她的心在泣血,口是心非。 林怡芝看穿了她。 “你在自欺欺人,失去谅谅,你的日子还会有什么意义?我们都心知肚明,谅谅是你的生命,是你活下去的支柱。” “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她以后还是会结婚的。”她低哑地说,忍住眼中打滚的泪水不让它滴落。 “这不一样!你何苦自欺欺人?!”她故意泼她冷水。 “怡芝,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正因为我是,才想要帮你。” “如果你想帮我就好好替我照顾谅谅,而不是一味地‘劝’我。” 林怡芝明白狗急跳墙的道理,有些事还是急不得的。 “那明天我会来接谅谅,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考虑清楚。” “没什么好考虑的。”她面无表情,内心却在这一刻感到有某种东西冲击着她。 直到门“砰”一声的关上后,她伪装出来的坚强全部瓦解。 泪水涌出她的眼眶,不再是无声的泪水,而是深沉、破碎,令人鼻酸的啜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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