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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伦汀娜的车停在外头,车门是开的,她在等智子上车,她瞅着智子眼底的伤痛。 “你终于尝到我当年的苦了,知道我是怎么被他们俩折磨着。”她面无表情地说。 智子睇着她,她不像个坏女人,她只是恨他,她要复仇,她要令他痛苦。 没有爱情的女人的快乐是残缺的,因为可以恣意温柔,姿意娇纵的能力无处发挥。 “那年我十五岁,我们在大溪下游烤肉,还搭了帐篷,”三人一块露营,是多美好的事。夜晚突然下起大雨,原本干枯的河床一瞬间暴涨起来。帐篷虽搭在高处,但半夜也开始进水,水流一直渗透进帐篷中。我和黛芙妮一人倒在他怀中一人枕在他腿上,在那二尺半的空间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幸福。” 她语调平稳地说着,却令智子悲从中来。 谁错了?错的到底是谁? “你恨黛芙妮夺走他的爱?”智子能体会这感受。 她微笑。“这世上所有事都不公平,感情最最是。我姊姊黛芙妮毫无付出,她甚至不爱秀雄,她却得到他的一切,他用青春替她照顾女儿,我再再努力付出所有也得不到他一丝爱意,恨如何不产生?我不甘心。” 智子瞅着她,她语调没变,依旧温柔,一个人能把情绪控制到这种地步。 那恨已渗进骨子里,她怎会不明白,只是性烈的智子怎么也做不到,阴毒在伤别人之前会将她的五脏六腑先毒麻掉,她学不会也不敢学。她已经够堕落了。 “你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他爱你的,是不?”因为她的冷淡,智子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极好,虽然彼此是敌人,她至少有人格,即使坏到底了,她还是个人。 智子不会用对畜牲讲话的方式对她。 范伦汀娜妩媚地眨着眼,点燃了烟斗,一举一动无一处不美。可是她的心像晒的豆荚,里头是空的。 “我得不到就会毁了他,没有其他的路走了。” 她的恨累积太久,像瘀黑的血,污染了她美丽痴恋的心境。 “你原本是美丽的,不论是外貌或内心,但秀雄毁了你。”智子平静地看她。 “你是个可怕的敌人,如果你不爱秀雄那多好,我们至少可以当知己。” “我不可能因为你这么说就放弃秀雄的。” 她眼中闪过一抹杀气,依旧媚丽地微笑。“如果我要杀你呢?” 用这么娇的语调,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智子知道她是认真的。 她不怕死?错错错,死亡太可怕。 她依恋活着的感觉,但如果没有秀雄,她永远都是快乐自在的白鸽,然而秀雄像黑夜,爱上黑夜的白鸽早已迷失了方向。情愿堕落。 是爱情给她的勇气,智子骄傲地仰头瞅着范伦汀娜。 “如果你要杀我,现在就可以下手。” 她讶异智子的反应。“你不怕死?” “我很怕死,但我更怕失去秀雄,你随时都可以下手,我活过今晚之后会写下遗嘱的。” 智子的倔强绝对不下于她,即使外表看起来柔弱,但她决不认输。 “如果不爱他,难道你不能活?”范伦汀娜疑虑万分。 “不是不能,是不想,你呢?没有了他,你活的开心吗?” 范伦汀娜难得失控地大笑起来。 “我已经很久不明白,要如何做才能开心了,也许杀了你之后我会开心一些,至少离我编织的梦想又近了一些。” “也许你的目标是错误的,你改变不了秀雄的。难道和他同归于尽会使你快乐?” 她阴毒地笑着。“我快不快乐是另一回事,至少他也不快乐,只要他陪着我,我就能感受一丝幸福,也许只有一瞬间一刹那,生命还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就让我成为那些朝生暮死的昆虫吧!” 她比智子堕落得深切。 “你不会成功的,祝你早日觉醒。”智子下车,夜幕已黑沉,星光忽明忽暗。 范沦汀娜欣赏地说:“我舍不得杀你,真的,你是另一个令我欣赏的女子,可惜你命不长了。” 智子无所谓地耸肩,牵着自己的脚踏车离去。 谁知还没到家,一个陌生人影闪出,狠狠地捅了她一刀。 那人是阿健,小雪的生父。 他咬牙切齿地说:“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叫你下次别太嚣张,我如果拿不到钱,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智子一手扶着伤口,一边嚷着:“那你最好杀了我,要不,你永远拿不到钱,“永远。” 智子说完就跑,她宁可死在范伦汀娜手里,也不要死在这人渣手上。 巡逻警车正好经过。智子大叫:“救命啊!有人要杀我。”说完她便因紧张且劳累而昏厥过去。 再醒来时秀雄已在智子身边。 他见智子清醒,紧紧地拥着她,智子见他焦虑紧张的模样,轻笑道:“你没哭吗?那我伤的还不够重嘛!” 他既心疼又气恼。 “你还笑得出来,还有心情胡说八道,我真是服了你了。” “见你着急真好,不过好可惜,你没哭,为何不为我掉泪呢?如果你哭了,只要一滴眼泪,我也心满意足啊!” 他眼里的忧郁逐渐加深,越来越浓。 “也许强留你在我身边是个错误,我不该留你的,这根本是害你。” 秀雄爱怜地摩挲智子的脸,把她当成孩子般宠爱。 “你啊!越看越美。”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哪里美?”智子受了伤躺在医院怎么还会美呢?真怪了,她想都想不通。 “灵魂美,早就超越了外在的美。我觉得你对我的重要性,一日胜过一日,你的爱已渗透到我生命里,叫我害怕。” “害怕什么?难道你不想我爱你?”她哀吼着。 “不,恰恰相反,我渴望得到你的一切,却又怕你有一天看清了一切就会扬长而去。” “我不会。”智子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头贴着他的大腿舍不得放开。 “你既倔又烈的,很难说,也许我有一天又惹火你,你难保不会遗弃我。” 她不放开他,人缩成一团,白皙的脸摩挲着他的腿。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绝世容貌、学识、家世、才华,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颗至死不悔的心,一份坚强的毅力……一无所有,有了你之后,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回到之前,是你丰富了我贫乏的生命。” 他握着智子的手微颤着。她知道他也许是深深感动了。 “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经有点爱我了?”智子仰起头来,直视他那一泓如深潭的眼神。 秀雄畅笑着,笑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能不能停下来,有一刻脑中别猜想我的想法?” 智子深情地轻抚着他的脸,想了很久才说:“如果你希望,我会尽量,但恐怕做的很差很差!因为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得到你的心,真正让你爱我,越来越深,不管是吃饭、睡觉、上厕所,或其他时候,我是为你而活的,每一刻钟里……” 他的泪顺着眼眶滴了下来,虽然只有那么一滴,但她心里的震撼大得叫她哑了嗓子。 “你不相信,所以笑得掉泪吗?”她轻咳了两声,想叫自己镇定。 “我这辈子只哭过一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伤心得痛哭,而这次是为你的傻,我有什么好呢?多年没付出过真心的我,早就忘了自己还会感动。” “那是因为你开始融化了,心里的冰山开始解冻,你才听得进去我的声音。” 他把她的上半身抱回枕头上放好,眼中灿光四射。 “我第一次看见你,以为你只是个大孩子,童心未泯,你的外表有一种天真稚气,不是很热情的那种,反而是有点离世孤冷的神韵,以为你该是软弱需要人呵护的,哪知你时时刻刻都在保护我。” “我保护你了吗?”她自己都不知道呢!“为何给你这种感觉?” “你像个天使,我的守护神。现在你受伤了,换我来守护你。” 她玩着他的指头,嘟着小嘴。 “你要守护我,还要把我送走?我没看见你会很想你耶!怎么办?” 她根本不想他离开她,完全不想。 “又没多远,就在东京,我有空就会开车去看你和小雪的,好吗?还有件事我已经做了却没告诉你,不知你会不会生气?” 智子眼瞪得好大,紧张地问:“什么事?” “我……向你父亲提亲了。” “是吗?”她露出笑脸。“我父亲说要多少聘礼?”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他说他的女儿非常顽劣,有人肯要就不错了。”智子掐他的手,他痛得大叫:“拜托,你是病人耶!哪有病人的样子,别乱施力,小心伤口裂开。” 智子一听稍稍紧张,看了一下伤口,忍不住哀哀叫。 “惨了,惨了,肚子破了一个洞,缝的这么难看,以后不能穿比基尼了啦!” “没关系,反正你也没身材可言,穿什么比基尼。”他竟然好意思朗声大笑。 智子不满,伸出五爪准备对他施功。 “喂,中森老头,请你搞清楚状况,我还没嫁给你耶!随时都可以悔婚,你最好多多巴结我,讲多一点甜言蜜语,知道吗?” 他看她真动气了,急着安抚她。 “好好,我想一下。”他眼珠打转着,思考了半天,竟说:“你很凶悍。” 智子眉头皱了起来。 “凶悍算优点?” “当然算,替我赶走女人嘛;还有身材不好——” 他还没讲完,智子火山就爆发了,这混球存心想气死她。 “身材不好算什么优点?”她看他怎么瞎掰。 “算啊,让我禁欲嘛,瞬间就恢复一个漫画家应有的气质了。” “还有呢?”到现在都没讲出半句像样的好听话。 “脸蛋——” “怎么样?”她顺手已准备抽出枕头揍他。 “非常……非常性感。” “是吗?”听到性感两字,她乐得眉开眼笑的。“很性感?你确定?” “确定,眉如峰,眼似琉璃,鼻如弯月,高高翘翘的,嘴尤其性感,像樱花瓣,很有型,柔中带刚,还好你脸圆,要不,就不会这么特别耐看,让我越看越爱,还有你有一颗感性的心,执意痴烈的魂,叫我无时无刻不因你而惊奇。” “真的?”女人一听到甜言蜜语,才不管真假呢!她只是想再多听一些,所以才发出问话。 “百分之百,我从不说假话,你太适合我了,来,先把这戒指戴上。” “戒指?”她笑灿了眼,屏着气伸长了脖子看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红丝绒的盒子。 好兴奋啊!笑眯眯地渴望着他打开。 “这不是订婚戎指,不过它很适合你。” 她脖子伸得像长颈鹿都疫死了,他还不打开。 “不贵,但非常可爱。”他故意吊智子胃口。 “你废话少说。”她等不及了,抢了过来打开它。“哇!真的好可爱,这娃娃头好眼熟,是你的哪本漫画书的女主角?” 他摩挲着她的发。 “是你啊!像不像?” 智子哈哈大笑,真的是她?那是一个漫画造型的娃娃头戎指,黄金制的,好别致哦! “我现在就可以戴上它吗?”好期待哦! “可以,我帮你戴,这只是给你当玩具玩的,等结婚再给你更特别的,钻宝石的那种。”他轻轻帮她套上。 她太开心了!眼中闪着泪光。 “这个够好,真的,我好喜欢,你不要一下子给我太多快乐,留着慢慢给,我怕幸福来得太快,一下子就用光了,那就太惨了!” “你尽说傻说。幸福怎么会用光呢?只会越用越多!”秀雄在这一刻是真心地喜欢智子,这个守护着恶棍的纯洁天使。 ☆ ☆ ☆ 出院后,智子听话地离开伊豆,搬入秀雄二哥的宅第,听说小雪也住二郎那儿,这下可热闹了。 智子和秀雄坐在二郎客厅等他们,总管小泽太太泡了好香的薰衣草茶出来。 智子仔细打量着客厅的装潢。“很中国啊!” 小泽太太笑着答:“太太是中国人,客厅是她最近改装潢才变成这样的,她和先生还到上海搬了不少旧东西回来。” 秀雄打量着这整组的古董沙发及屏风,研究的结果是价值不菲啊! 屏风上镶满玉石玛瑙制成山水风景,花绘彩鸟,实在是漂亮。 他才开玩笑说要搬一些二哥的精品回去,他们三人就穿着浴袍出现了。 智子眼睛猛然一亮。天啊!这简直像在拍广告片嘛! 男的英俊潇洒、气宇非凡,女的美艳动人,身材高挑,小雪站在他俩身边,他们俨然像一家人。 小雪一见智子就奔上前来拥抱,又亲又揉的,弄得她满脸口水。 “你想死我了,对不对?你不说我也知道。”小雪仍是一脸顽皮慧黠的模样。一手搭在智子的肩上,就对她二伯二伯母说:“喂!老公,老婆,我的智子啦,我的哟!不是我爹地的。” 秀雄骂她:“你越来越不三不四了,什么老公老婆,要叫二伯,二伯母。” 小雪翻翻白眼。“哎哟!人家二伯跟伯母都没讲话,你真是的,一点都不幽默!” “二哥,小雪没给你添麻烦吧?” 中森二郎扬声大笑。 “她是我和薇薇生活的调剂品,有了她我们的生活更加有趣。” 小雪鬼里鬼气地说:“我来这里做苦工啰!每天都帮二伯洗澡刷背,帮伯母化妆弄头发,帮小泽奶奶煮饭烧菜,生活多有意义啊!比在家里好玩多了。” 秀雄讪笑。“你是嫌在家里当千金小姐太轻松了是不是?” 他们父女向来唇枪舌剑惯了,见了面不吵会难过啊! “在二伯家做苦工我很乐啊,总比在家里一天到晚跟你的众多女友吵架甚至打架,要有意义多了吧?至少我要写作文的时候不用撒谎。” “你啊!这么不喜欢当我女儿,那把你送给二伯好了,免得一天到晚惹我生气,你以为当你老爸不辛苦吗?” 小雪眼瞪得好大,双手插腰。 “哎哟,我以为你养我是你的乐趣啰!若你不喜欢养我,为何不把我送给美美阿姨算了。” 她可X了,爬到中森二郎怀里,命令他。 “喂!老公,把我买下来;秀雄,你要卖多少钱?” 秀雄气炸了。“你越来越没教养啰!我好歹也是你爸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前帮你包尿布喂奶,你稍微尊重我一下行吗?” 小雪嘟着嘴,拍拍二郎的手。 “你弟弟很古板啰!人家外国人都直接喊爸妈名字的,他都不准我喊,说我不尊重他。” 二郎宠爱她极了,但见秀雄快发飙了,只好说:“好久没见爹地了,你给他点面子吧?上前亲亲他,爹地就不生气了,好不?” 小雪偷瞄秀雄一眼,他脸还沉着,阴森极了。像要吃人似的。 她慢慢地走到秀雄面前,嘴嘟得高高的,身子左右摇摆,拉着衣袖晃个不停。 “好了,你越来越小气,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啦,我知道。”她亲了秀雄的脸颊,挥挥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你不要太爱我啦,我允许你分一点点的爱给智子,只准一点点哦!” 秀雄紧紧地搂住她,爱怜无限。 他和二郎到书房谈了好一会儿话才走,智子也正式地展开没有秀雄的生活。 刚开始的头三天,她努力地适应他们夫妻的作息。 薇薇习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而二郎酷爱运动,早上一早起来会出去晨跑,吃过早餐之后开始写稿,他是侦探小说家。 他的人和秀雄的个性相差颇大,非常的和气,待人斯文有礼。 渐渐地她早晨会跟着二郎作息,二郎写稿去了,她就和小泽太太研究烹饪,下午和薇薇逛花市、打壁球,傍晚去接小雪下课。生活好不惬意。 这天二郎刚脱稿,心情好极了,他酷爱潜水。“你会游泳吗?”二郎问道。 智子兴奋地说:“会,以前在学校还是校队,不过没潜过水。” 两人一搭一唱地说定了,便兴致勃勃地前往。 途中她问他:“秀雄也潜水吗?”她以为他除了画漫画和玩女人没别的嗜好。 二郎表情一怔,眼神闪烁,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以前是高手,不过很久不再碰潜水。” “为什么?”智子见他明明话未说完,犹豫着该不该说。她即刻乱猜。“和黛芙妮有关?” 他有点惊讶,怎么她一猜就中,所有秀雄的过去都和她有关,而智子知道的部分实在太少了。 “他告诉过你多少?” 智子苦笑。“其实等于什么都不知道,我晓得的零星画面拼凑起来,占不了他记忆里的两页。” 他幽幽地叹起气来。 “我家人对于他和黛芙妮姊妹的事也是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清楚,我知道的不多,但都悲惨得叫我难以忘怀,两个画面,我永生难忘,我想你还是别知道的好,我怕你心里有疙瘩。” 智子激动得大叫。“不,我要知道,能不能求求你告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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