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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次进警局了。 短短的一个月中,她进出了两次警局,难怪父亲的脸会变形得那么厉害。周佳燕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这一次想安全过关,可得托天保佑了! “没事了。”杨欣纯拍着女儿的肩膀。“事情过去就算了,别再去想。” 周佳燕从眼尾看了坐在驾驶座上,一路不发一语的父亲一眼,就怕他忘不了。 “有点知识好不好?”周立信藏不住话地训诫:“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还待在公园里干什么?是你给那个变态有可乘的机会。” 这一次是全家到齐。 全是她咎由自取,泪水弥漫着她的眼眶……周立信见妹妹后悔的模样,火气消了些。 “我知道你很苦闷,但不能因此自怨自艾,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里。” “立信说的对!人不怕跌倒,就怕跌倒以后爬不起来。”杨欣纯深感自责。自己放在工作上的时间太多,而忽略了还在成长中的儿女。“一次考试的失败不算什么,你一定能熬过去的。” “对不起!”周佳燕声音细小:“丢了你们的脸……” “我们别再提这事,大家全将它忘了。”杨欣纯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以后好好加油,知道吗?” 她轻轻地点头。“知道。” 可是父亲他—— 车子停在家门口,周振谷第一个走下车,车门用力地关上。 “爸爸很生气。”周佳燕十分不安。“我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 “他很快就没事了,快回房去睡吧!” “我看没那么快。”周立信颇了解父亲的性格。“这股气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 “少胡说八道!”杨欣纯轻斥了声。“你也快去睡觉。” “是的。”周立信走下车。 “好啦!不用担心,你只要专心把书念好。”杨欣纯不想加重女儿的心理负担。“我会和你爸爸谈一谈,不会有事的。” “妈,谢谢你!”周佳燕哽咽地说:“我太不懂事了。” “你能了解就行了,时间已不早,快去歇息。” “嗯!” 但事情没有杨欣纯想像中的好打发,在孩子们进房后,周振谷即放了颗炸弹。 “我要为她安排相亲,找个人看住她。” 相亲?就算听到外星人入侵也没这么惊讶,杨欣纯跳了起来。 “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可是丈夫神色看起来是绝对认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 “你有没有搞错!?”杨欣纯惊喊:“她才十八岁耶!” “十八岁已经是一个能自主的女人。”周振谷简单地说:“我要在她未失去纯真的本质前,给她找一个丈夫。” “难怪女儿会说你是古代的人物。”杨欣纯嗓门因丈夫的不可理喻而尖锐起来。“你要让一个连生活目标都还弄不清楚的女孩走进一个全然陌生的家庭,从此依附男人而活。” 周振谷为自己倒了杯水,加进一些冰块,缓缓地喝完。 “就因为她尚不清楚自己的未来,所以我才要拉她一把。” “你这根本不叫拉,是害她!”杨欣纯失去一贯的冷静,以少有的激动口吻说:“我反对!” “反对无效!”他看着她的眼光,与她同样坚持。“这是最好的方法。” “我绝不同意!”杨欣纯不妥协。“我不会让你在女儿未长成前,即断送她人生该享有的乐趣。”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周振谷脸部抽搐了下。“我是保护她。” “这不叫保护,叫残害!”杨欣纯尖刻地说:“你在残害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的用辞太过严峻,周振谷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你认定我在残害我们的女儿?” “难道不是吗?”这是他们夫妻从未有过的强烈争执。 “当然不是!”他相当生气。“你知道我现在碰到最多上门求助的病患,是哪些人吗?” 他们谈的话题,与他的病患有何关系?杨欣纯眼现疑惑。 “我们谈的是我们的女儿。” “我说的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十七、八岁女孩。”周振谷声音里掺杂着痛心。“我每天得面对好几个顶着一张娃娃脸,要求堕胎的年轻女孩。她们对世事的无知,却勇于尝试的行为,会让你吓一跳!看着她们稚气未脱的脸,我好怕哪一天会换成女儿的脸。身为父母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们下一刻会有何惊人之举。” 杨欣纯呆住!丈夫是一位妇科医师,虽说因职业所致,难免会多虑,但谁能预料未来的事会如何?就她曾接过的案子来说,有不少父母在事情发生后,仍不敢相信乖巧的儿女会犯下滔天大罪。在面对这些不知所措的父母时,她会责怪他们的疏管,而她自己呢?是不是也犯下相同的错误?在她的观念里,是不是还将已长得高出自己的儿女,当作是小儿女?是否她也用偏袒的心,认为尘世间一切龌龊的事与清纯的儿女沾不上边? 可是事实上,女儿接连出了状况,连续进出两次警局,错误虽不大,但很有可能引爆成大悲剧。就今晚的事件来说,若非凑巧有警员经过,女儿的贞洁岂不堪虑?这一想来,她惊惧交加。 “对不起!我话说得太重了。”她对适才的重话道歉。 “我们都希望孩子好,你的看法也没错。”周振谷倦声地说:“也许是我大杞人忧天了。” “我们再观察看看。”她已没有方才的激动。“再给她调适的时间。” “就一次机会。如果她还有下回,我会毫不考虑地将她嫁出去。” 那绝对不是个好方法,但目前也只有同意的分了。从此刻起,得好好看住女儿,别让她再出状况。” ☆ ☆ ☆ 又有人结婚了!林宜蓉将红帖子放下,无精打采地叹气。 “老王的儿子要结婚了。” “结婚是好事情。”张士坚眼睛看着报纸。“你为什么哀声叹气?” “眼看人家儿子一个个地成家,咱们家的孩子却还老僧入定地没消没息。” “婚姻是靠缘分,姻缘到了,就算你要挡也挡不住。”张士坚不操心。“这种事是急不得的。” “以你这种想法,我要想抱孙子,恐怕得等到脖子酸了,也不见得有点头绪。”林宜蓉不满意。“你得给我想想办法。” “儿子的婚姻大事,我如何想办法——” 话未说完,林宜蓉拿走他手中的报纸。 “没办法也要有办法!” “儿孙自有儿孙福。”张士坚皱眉。“你又何必操这个心?” “叫我如何能不急?”林宜蓉扬着红帖子。“老王的儿子比我们家的浩维小了两岁,人家都要当起新郎倌了,浩维却还没点动静。” “你急也没用,要没他看对眼的女孩,你在旁边干着急,只会多急出几根白头发。” 他想拿回报纸,林宜蓉生气地将它丢进垃圾筒。 “你就只知道做自己的事,一点也不关心孩子!” 对她的指责,张士坚感到冤枉地苦笑。 “儿子长大了,他的感情世界又岂容我们做父母的介入?”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亲友的孩子一个个娶妻生子,而浩维却八字还没一撇。前几天隔壁的江太太才乐歪嘴地说她媳妇有了身孕,很快要当奶奶了,我却只有干瞪眼的分。”林宜蓉下定决心。“我要浩维也给我娶个媳妇进来,生几个小娃儿让我抱抱。” 张士坚啼笑皆非。 “这种事又不是上市场买菜,打算可以由你,孩子会有他自己的意见。” “要是任随他去,我这辈子只怕甭想当奶奶了!晓晓都已死了两年,这孩子还那么死心眼。” 儿子对已过世的女友念念不忘,根本没有成家的打算,这才是她最大的隐忧。 “不要逼他,多给他一些时间调理心情,毕竟他们那么相爱。” 张士坚很喜欢林晓晓,她是一个温柔、有礼貌的女孩,可惜天妒红颜,年纪轻轻就走了。 “都两年了,浩维还无法接受事实。”林宜蓉在室内踱步。“一定得想出个办法才行!” “你慢慢想吧!” 张士坚摇摇头,拿起另一份报纸。她这一回没有拿走,因为,此刻她心中正有个念头在转动…… “好,就这么办!” “你有什么好点子?”张士坚随口问。 “暂时保密。”林宜蓉喜孜孜地道:“我要去换套衣服出门。” “你去哪?” “给咱们挑媳妇去!”声音已在房内。 不管她想怎么做,他都不看好。他太了解儿子的个性,绝不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 ☆ ☆ 又冷又硬的男人,不过这样更带劲。 刘真君从办公室的窗户玻璃看出去,那张令她神魂颠倒的脸孔,正专注地看着电脑上的萤幕。如果他凝视的对象是自己的话,该有多好!她手撑着下巴,痴迷地思着。 “看男人看成这个样子!”刘胜旭走进来,见她一副心醉神迷状,眉头拢紧。“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孩,这样盯着男人看,会被笑话的!” “爸爸。”刘真君坐直身子,撒娇地说:“你知道我喜欢那个呆头鹅。” “不止我知道,公司上下近千个员工,谁不知道你喜欢人家!”刘胜旭不悦,“女孩子要含蓄点!堂堂一个大家闺秀,闹得大家议论纷纷,我这张老脸还要!” “他是一个人材,绝对够格成为你的女婿。” “问题在于人家并不要你!”刘胜旭大感面子无光。“你不能换一个男人吗?” “我就独独喜欢他嘛!”刘真君坐到父亲的身边。“我知道你对谋略最在行,给我出个点子好不好?” “女孩子要等人家来追求。”刘胜旭板着脸。“你要我去拜托人家要你,这种主意万万不能做!就好比东西送人,还要打躬作揖地说谢谢,亏大了!” “能,能做。”刘真君翘起嘴。“除非你不想让我嫁出去!” “老爸做生意几十年,什么都做,就是亏本生意还没做过。”刘胜旭摆摆手。“你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一放风声出去,男人可以从这里排到火车站,争先恐后地等着你挑选,何必自贬身价,求那个楞小子?” “我谁也不要。”刘真君眼睛瞟向窗外那个浑然不知自己正被谈论的张浩维。我就要他! “那小子的脾气我领受过了,像毛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刘胜旭不悦地说:“对我这个老板,没有半分尊敬。” 几天前,他才领教过张浩维的脾气,有一笔货单没多少利润,开得票期长,又有传闻对方周转不灵,被打了下来。张浩维与上司据理力争,毫不让步,他正好经过,听到争辩声走了进去,问了原委后,他也赞成不接那笔生意,宁愿不赚,也不能冒被倒帐的风险。岂料,张浩维对他这位老板也一样刚硬,没有半分妥协,义正辞严地责问:道义何在?说什么对方与公司合作了二十年,信用良好,工厂运作正常,现在内部虽出现了点状况,还不至于恶性倒闭。若是这方不供给原料,对方正等着出货的订单,势必开天窗…… “那不是我们的问题。”当时他说。 “这是良心的问题。”张浩维直视着他,大不讳地说:“也是道义问题。” 他们僵持了几分钟,他十分不快,已经许久不曾尝过被拂逆的滋味,而这个后辈小子竟然顶撞他!但不能否认地,在另一方面,他挺欣赏这个莽撞、个性刚阿的年轻人。 “出了问题谁负责?” “我负责。”张浩维一肩扛了下来。“雪中送炭会让对方感激你一辈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被说动。唉,当一次好人吧! “照你的意思去做吧!”出自于一向只谈利益的他口中。 “你升他的职吧!”刘真君打着算盘。“将他调到我的部门来。” “你还是断了要他的念头。”刘胜旭摇头。“他不太好驯服,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温温吞吞的男人,一点味道也没。”刘真君另有一套看法。“我喜欢挑战野马型的男人。” “别忘了你是女人!”刘胜旭提醒。“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害臊。” “好不好嘛?”她讨好地捶着父亲的背。“把他调到我的部门。” “不好!” “好啦!”刘真君不依地缠着他。“我不信朝夕相处,他能不正眼看我。” 刘胜旭觉得不妥。“会有闲话的。”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刘真君娇嗔。“你答应我吧!” 刘胜旭被吵得没办法。“随你去做。” 刘真君高兴地在他脸上亲了下。 “爹地万岁!” ☆ ☆ ☆ 好想再听听他的声音……周佳燕内心几度挣扎后,拿起电话筒,手指颤抖地拨着号码。 “喂!喂!哪位?”他的声音。 是我……她的嘴角无声地煽动着。 “你是谁……出声啊……” 周佳燕将电话挂上,一串晶莹的泪珠潸然而下,怎么这么不争气!他已经表明有了别的女孩,为何还想他?她用手背抹去泪水,无奈泪水却有如松了螺丝的水龙头,无法关紧地直流而下……有人敲门,等着用电话,她用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擦拭了下,走出电话亭。她没有去补习班,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走着。 一滴雨沾在她的睫毛上,天空变得阴暗,开始飘起细雨,渐渐地由细丝变粗,愈下愈大。她没有遮拦地任凭雨点落在头上、身上,全身湿淋淋的。这样也好,就没有人会怀疑她脸上的水珠沾着咸味。 当周佳燕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时已太迟了,在不知不觉中,她竟走了好几公里的路,来至他的家门口。真没用!就不能有点骨气吗?像他一样潇洒地挥挥手,不当一回事。 门前一辆红色机车,攫住她的视线。她曾坐在上头,到过许多地方,夜市小吃、林荫小道……好怀念的日子!她忍不住地走上前,手抚摸着红色的车身,还有坐上去一天吗……突然,门内传来了人声,周佳燕一惊,急忙躲闪到路旁一辆大卡车后。有开门声,有人走了出来。 “真讨厌!下雨了。”女孩埋怨的声音。“没得玩了。” “这样才有情调。” 是他的声音!她的心扭成一团,身子更朝里缩,缩小、缩小,最好能缩小成空气中的一个气泡,随风一吹便消逝不见。 “谁要情调!”女孩大发娇嗔。“好不容易跟爸妈撒了个谎,有个假期,全泡汤了!” “郊游不成,我们换个方式。我拿了爸爸的车钥匙,我们兜风去。” “我不要兜风,我们去跳舞!” “听你的。” “今天的节目由我安排……” 周佳燕从车缝中瞧出去,是一位短发、皮肤微黑健美的女孩,与自己苍白的肌肤、纤瘦的身子完全不同,那种典型才是他所要的吗?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坐上车;车子驶离开后,她走了出来,雨仍然下着,她的心也在下着雨。是冬天忽然来到了吗?为什么她感到寒冷?身上湿答答的衣服贴在肌肤上,使她泛着寒意,好冷喔!她已在雨中待了好几个钟头,冰冷的雨水从肌肤沁入骨髓,寒意由内而起,扩大至全身。 她想坐下来休息,但此刻不能回家,因为,这时候她应该在补习班与书本奋战才对。家不能回,在这种凄冷的雨天里,又能去什么地方?她眼睛扫过红色的摩托车,心像被刀割般的疼痛…… “我们去跳舞。” 女孩的话闪入她的脑中……对!跳舞可以产生热能,让身体暖和起来。周佳燕走了几步,身子摇摇晃晃的,是地震吗?她的手扶着柱子,雨依然打在她的头上……不行!她得让身子暖和起来……但是,她连走出巷子招计程车的力气都没有,她现在只想坐下来,当然能躺下更好,她慢慢地蹲下身…… “你怎么了?”有个声音在她的头上说:“脸色不太好。” 周佳燕勉强地抬起头,是一个亲切、年纪约五十开外的妇人,她手中的伞挡住落下的雨。 “你不舒服吗?” “我头好痛。” 妇人摸了下她的额头,叫起来:“你的头好烫,在发烧!” 发烧吗?为什么她的身子好冷?周佳燕迷糊地想。 “你家住哪里?” 不能让家人知道她没上课,在外头游荡,周佳燕摇摇头。 “我回家了。” 她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妇人扶起她。 “我送你回去。” “谢谢你。”她拒绝。“我能自己回去。” “你这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放心。你告诉我家里的电话,让你的家人带你回去。”妇人很热心。 “家里没有人。”她身体打着哆嗦。“我能自己回去。” “你在发烧,家中又没人照顾你,出了事可怎么办?” 不要管她!周佳燕想走开,脚下却虚浮地绊到石头,身体栽了下去,地上溅起水花。 “啊!” 她听到妇人的尖叫。走开!不要理她!周佳燕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快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妇人想拉起她,却拉不动。 她说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要找妈妈。” “你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该先送你去医院?还是先让你换下湿衣服?” ☆ ☆ ☆ 虽是深夜两点,周家仍灯火大亮。 “连着一个月未去补习班!”周振谷发相当大的脾气。“她究竟想干什么?” 杨欣纯没有出声。她对女儿的行为也感到失望,原以为只是落榜而一时情绪低落,但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她一直不愿给女儿太大的压力,尽可能给予自由的空间,没想到绳子放得太松,反倒出了问题,现在她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的做法是否有误。 “不能再任由她这么胡搞下去!”周振谷宣布:“我要用我的方法!” 杨欣纯知道他是指他们先前谈过的,给她找个对象,用家庭束缚她。 “那是下下策。” “你还有约束她更好的方法吗?” “没有。” 她可以俐落地处理一件难缠的诉讼案件,但却无法走入女儿封闭的内心。 “既然没有,就依我的方法做。” “再给她点时间——” “看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再让她自己处理,只会弄得更糟!”周振谷发怒。“有书不读,有好日子不过,偏偏跑去淋雨,弄得只剩下一口气!” 杨欣纯看向女儿的房间,她的烧尚未退。是不是现在年轻人的心思都变得复杂?所以让人费解的行为,也愈来愈多? “要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成为一个女人,未免太为难她了!” “社会愈进步,道德却愈沦落,所衍生的问题也愈多。”周振谷下定论:“还是先祖的教养方法值得效法。” 无怪乎女儿会控诉他对她思想的箝制,批评他是古式的人物。 杨欣纯挑高眉。“你所谓值得效法之处,恐怕是想延伸男尊女卑吧!” “你是想说我是大男人思想?” “不错。”她点头。“你要女人没有自己思想地依附男人。” “说是依附也行。”他未驳斥。“女人有太多的意见,家庭不会和乐。” 这种要女人委曲求全,屈居于附属地位的想法,她绝无法认同。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周振谷见她准备与他长辩,举起手制止。 “现在的时间、心情皆不宜争执,我是就事论事,在那个孩子制造更大的事端前,得找一个好男人看管她。” ☆ ☆ ☆ 刘真君拉了拉仅遮住屁股的短裙子,满面春风地走下车。今天她特地早起了一个钟头,仔细地装扮一番,身上的香水也多喷了些,因为从今天开始,张浩维就将进入她的掌握中了。一想到得意之处,她嘴角扩大得合拢不住,她就不信成天面对面地互望着,他能不进入她的瓮中。 她喜欢张浩维的事实,早已传得人尽皆晓。这下她公然地将他的办公桌移入自己的办公室,定然又会引起一阵骚动,被喧腾一阵子;不过,她可一点也不会感到局促不安,她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她的,将他与她划上等号,如此一来,再也没有女人敢动他的念头,与她抢夺。刘真君得意地一笑,这是个很棒的主意,不是吗? 当她带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扭动身躯地走进公司时,正在交头接耳的人,全动作一致地停住声音,将眼光投向她,显然已有人风闻,张浩维的职位将一下子三级跳升为副经理,桌位与她相连的事。不管那些人用什么眼光看她,她都不介意,刘真君若无其事地在一路眼光追随下,走进她的办公室。 她的手指爱抚似的抚过与她桌子相连的崭新桌面,今年她就要把自己嫁出去,嫁给张浩维!但她未失的笑容,在瞥见桌上的辞呈后,顿时花容变色。他要辞职!刘真君咬牙切齿地拉开百叶窗,张浩维已在收拾东西,真不识抬举!就这么让他走了,她岂不成了笑柄? 不成!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挽留住他。她将揉成一团的辞职函摊平,用力地深呼吸。笑,要面带微笑,她放松脸上的肌肉,嘴角向下拉了下,又忿然地抿紧。该死的!什么时候行情变得这么低?自动送上门,人家竟然还不要!但生气归生气,她可不会这么轻易被摆平。 刘真君穿上外套,盖住露出大半的背部,收起娇媚的神色。他既然不想与她的距离拉近,就暂且顺了他,先留住他再作打算。 “给我几分钟。”她走至张浩维的桌旁。“我有话说。” 几十人的大办公室里,可以用“鸦雀无声”四字来形容,所有的人似乎在等待着一出好戏似的看着他们。 “有必要吗?”张浩维将抽屉中最后一样东西放入袋子里。“我想你应该已看过我的辞呈,从此刻开始,我们已不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要不是她太中意这个男人,否则以她火爆的性子,早要他滚到地狱去了。 “我尚未批准。”刘真君将辞呈递还给他。“我仍然是你的上司。” “我不支领遣散费。”他淡淡地说:“不需要你的允准。” 不能发作,维持心平气和。刘真君提醒自己别动气,赶走他,将永远输了这一着。 “怎么说你也在公司工作了几年,‘人情’两字总该懂吧!”她居然能笑得出来,为这个男人她实在付出太多。“我这个做上司的一向待你不薄,难道连几分钟的时间也吝于给?” 她说得合情合理,张浩维将袋子放在桌上。 “你说吧!” 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挽留他,即使她能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威仪也得保留些。 “到我的办公室谈。” “这里不能说吗?” “我想与你私下谈。”刘真君压低声音:“请给点面子。” 张浩维也清楚有许多眼睛正看着他们,他点点头,站起身随她进入经理室。她关上门,拉下百叶窗,隔绝外面好事的眼光。 “请坐。”她说。 他没有坐下,似乎不打算深谈。 “有什么话,请说。” “能说出你辞职的理由吗?”刘真君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我想休息一阵子。” 听得出他言不由衷,她当然不会傻得戳破他。 “我给你假期,天数由你说。” 他没接受她的好意。“我不想因私人的关系,影响公司的运作。” 刘真君霍地站起,双手放在桌上,抬高眼地看着他。 “你想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想与我共事,对不对?” “你太多心了。”他仍是淡淡的口吻。 “如果不是,请你留下来,是的话,你更要留下来。”总而言之,她不愿他离开。 “你见过我的辞呈了。”他未被说服。“我的辞意很坚定。” 刘真君发急。 “我一直很倚重你,现在又提升你为副经理,对你可说是前所无例地提拔。你怎能忘恩负义,说离开就离开,没有半点情义?” “常言说得好,无功不受禄。”他婉谢她的好意。“我自认能力未逮。” “你绝对有这个能力。”刘真君拉开一张椅子。“我们坐下谈。” 张浩维看了一下表。“已经过了十分钟。” 意思很明显,已超过他所想给予的几分钟。 从小至大,他是唯一一个不给她半分情面的男人,刘真君咬着牙。 “为什么?”她突然问:“你有喜欢的女人,对不对?” 张浩维身体一下僵住! “我私人的事,与你无关。” 他虽未作正面的回答,刘真君已了然于胸,他绝对有女人。她没问对方是怎样的女人,她会自己弄清楚,不过必须先留住他。 “要是你不喜欢与我在同一个办公室中,就留在原处。”她退让一步。“职位升迁,桌位不变。” “对不起,我不想改变决定。” “一切恢复原状。”她又退让一步。“就当没有升迁这回事。” 在他开口前,刘真君摇摇手指。 “给我保留点尊严,我已经事事顺从你,你总该有点回报,不要让我在人前难堪。” ☆ ☆ ☆ “上天,请赐给我一个佳媳!”林宜蓉边翻着电话簿,边喃喃自语。 还有哪一家的女儿尚未出阁的?她揉了下发酸的眼睛,没想到要挑个中意的媳妇,比中彩券还难上几分。她为儿子挑选老婆,已进行了一个月,看似简单的事,做来却得靠机运。 有门铃声,女佣带了两个人进来。 “太太,有人找你。” 来人是气质高雅的周振谷、杨欣纯夫妇。 “周医师、周太太!”林宜蓉高兴地站起。“两位请坐!阿兰,快去泡茶!” “是的。”女佣应声而去。 杨欣纯将一篮精致的水果放在桌上,朝林宜蓉弯身致谢。 “前几天小女多亏你的帮忙,才能无事,真是太感谢了!” “小事一桩,何须挂齿。”林宜蓉忙回礼。“令媛还好吗?” “多谢关心,她的烧已经退了。” 女佣端上茶。 “两位,请喝。”林宜蓉很开心。“认识周医师十几年,不知道你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说来真巧,她以前住的地方,就在周振谷所开设的诊所对面,每年她都在他那儿附设的健检中心做健康检查,后来虽搬至现址,还是习惯性到他的诊所做定期身体检查。 “让你见笑了!”周振谷有感而发:“也不知现在的年轻人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不愁吃、不愁穿的,偏偏惹出一大堆事。” “儿女大了,为人父母为他们操烦的心,还是未能减少。”林宜蓉也有感触。“我也正在为小儿的婚事大伤脑筋。” 周振谷脑际闪过一线灵光。“令郎尚未成亲?” “是啊!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林宜蓉感到头大地说:“一点也没有成家的打算……” 似在回应她的话,张浩维突然走了进来,见到客厅中有人,礼貌地点了下头。 “有客人?” “这是小犬。”林宜蓉介绍:“他们是周医师、周太太,我每年都在周医师的诊所做健康检查。” “两位好。”张浩维有礼地微笑。“我忘了拿一份资料,还得赶回公司,不多陪了。” 他匆忙地回房,拿了资料后出门。 “他就是我所提伤透脑筋的儿子。”林宜蓉叹气:“什么都好,就是婚事教我操心!” 周振谷对他的印象颇佳。 “能不能讲述一下令郎的事,包括他从小至大的琐事?” 在相见甚欢下,这一讲足足讲了一整个下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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