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香儿,夫人上哪去了?”
  等了许久,仍不见莫念慈出现,于大任心中有不好预感,连忙叫来莫念慈的贴身丫鬓。
  “奴婢不知道。”香儿一脸的茫然。“今早奴婢端洗脸水敲门时,夫人并没有回答,效婢以为夫人不需要奴婢服侍,所以就走开了。”
  “是吗?”于大任皱紧眉头。今早他从内室走出时,莫念慈早已不见踪影。“你再仔细想想,夫人上哪儿去都带着你,你真的没看见夫人?”
  “是啊。”香儿肯定地点头。“奴婢一直在外头等着夫人召唤,可是夫人一直没出房门。”而她们没有夫人的叫唤,从来不敢擅进老爷夫人的房间。
  “怎么会这样?”于大任迷惑了,莫念慈从来不曾这样无故失踪,她要上哪都会先告诉他的啊。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个可能祸害全家的灾难,正想与莫念慈分享这个好消息,谁知她居然不见了!
  莫念慈该不会逃跑了吧?于大任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马上又否决掉。昨晚她是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要与他共患难,不可能一人走掉的。是的,她一向不说谎的。
  “香儿!”于大任突然厉声喝道:“你再仔细想想,当真没有瞧见夫人?”
  他的疾言厉色让小丫鬟吓破了胆。“老……老爷,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下去吧。”于大任揉揉抽痛的额际。“如果看到夫人,马上来向我报告。”
  “是的。”香儿如遭大赦地退下。她从未见过老爷这么凶,一定是夫人做了什么错事吧?只是一向温婉的夫人做了什么事,会让老爷这般生气呢?
  于大任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来莫念慈会去哪里?能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就是看不到她,这究竟怎么回事?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任靖杰那件超大的行李,实在大得不像话,大得像……一个人。该死!该不会就是莫念慈吧?
  可是,任靖杰胆子不会这么大吧?虽然他们是对不起他,他绝对有生气的权利,但……他总不能将人家的妻子给强行绑走啊!即使他贵为候爷,总有该做与不该做、能做与不能做的分际。如果莫念慈真是被他带走,那他也来免太胆大妄为了。
  但……若是莫念慈自己跟他走的呢?于大任马上挥掉这个念头。莫念慈是个遵守传统妇德的女子,她的礼教让她无法做出逾矩之事,所以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不过,如果莫念慈真是被任靖杰给带走,那恐怕是找不回来了。于大任皱眉苦思,他总不能上门向人家讨老婆吧?非但他没有证据,而且即使他有证据,他真能这么做吗?靖安侯权大势大,岂是他所能得罪得起的?
  唉!如果他猜测成真,那这几天的处心积虑,岂不是白忙一场?他不仅没有了梦寐以求的孩子,甚至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将自己贤德无方的妻子也给赔上了。
  背啊!他的运气怎会这么背,偏偏碰上个候爷!?原本他还想,一个普通平民即使对他有所不满,但凭他在县城的地位与财富,又能奈他何?谁知……
  但愿莫念慈不是失踪,也不是被候爷给掳走,只是出外散散心,就像平日一般,日落前一定会回来的。于大任如今也只能如此祈盼了。
  “你说的是真的!?”冷如风惊呼道。
  他稳住差点跌下马车的身子,脸上还是掩不住的惊诧。此刻的他,嘴巴大张,看来这个震撼不小,将他平日的冷静都给打散了。
  “嘴巴合上吧。”任靖杰笑着他的呆样。
  平日的冷如风已被他训练得任何事都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要看冷如风惊慌失色的模样可不容易。
  就冲着这一点,他绑了莫念慈也算有代价了。
  “你搞什么?”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冷如风怒吼出声,也不顾忌他们的主仆身分了。他回转过身,用力掀开马车门口的帘帐,出现在他眼前的果然是睡得香甜的莫念慈。不,该说是于夫人。
  当下,冷如风马上决定掉转车头。不过手才触及缰绳,就被任靖杰阻止了。
  “你要做什么?”他扯住冷如风握住的缰绳,阻止冷如风的意图。
  “还用问吗?”冷如风无视于他的质问,仍是坚持道:“让我送她回去。她不是该出现在这的!”
  该死,他早该知道不对劲的,侯爷出门一向力求简单,怎会自找麻烦的弄来这辆豪华舒适的马车?原来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车中的美人。
  “不行!”任靖杰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决。“她是我千辛万苦弄来的,我可不准你把她送回去。”
  “侯爷!”冷如风喝道:“你清醒点,她可是别人的妻子啊。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必为我操心。”
  “如果你真的知道,就该让我送她回去。”冷如风的眼神告诉了任靖杰,他认为任靖杰是昏了头了。“即使你再怎么喜欢人家,也不能使出这种下流手段,将人家强掳来啊!”
  刚才匆匆一瞥,冷如风还是看出她是被点了穴道,这一路才会悄然无声。
  “你认为我是喜欢她,才将她掳来吗?”任靖杰语中带着寒意。
  “难道不是吗?”冷如风丝毫不给他留情面。“我知道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喜欢上人家,不必否认。”他制止任靖杰欲辩驳的唇。“否则,你何必急匆匆地演出一场英雄救美,甚至还到人家的专属绣楼去。”
  “当时四下无人,我当然只好出手相救,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她淹死?”任靖杰辩称道。
  “即使是这样,我可以救她啊!”冷如风扫他一眼。“以往有这种事发生,你少爷不都是动口救人,而动手救人的一向是我,何以这次却例外!”
  “这……”任靖杰词穷了。
  是啊!每次出门游玩,总会碰上这类事情,虽不能袖手旁观,但他可没兴趣扮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所以每次遇上这些事,都是让冷如风出马。
  但当时,他第一个反射动作,就是要救人,哪想到要让他来救呢?
  “我离她比较近。”任靖杰讪讪道。“所以我才会救她,这之中没有任何情愫在内。”
  “当时也许没有。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何把人家掳来?照这情形看来,人家并不是自愿跟你来的。”冷如风质问道,对于任靖杰的话,他是不太相信的。
  “她当然不可能跟我来。”任靖杰嘲讽地笑了。她怎么可能呢?如果知道他的意图,只怕她逃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跟她走?
  “既然如此,你还捉人家?”冷如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侯爷,你一向不缺女人,何必……何必定要一个有夫之妇?放人家回去吧!”
  “不可能!”任靖杰一口拒绝。
  “你考虑清楚好吗?”冷如风怒吼道。此刻的他跟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符。“别忘了自己的身分,你可是堂堂的候爷,是圣年公主的儿子,是老将军引以为傲的儿啊!你怎能如此率性而为?”
  “正是如此,我才咽不下这口气啊。”任靖杰低低地说道。若不是冷如风全神贯注地倾听,恐怕就错失这句话了。
  “什么意思?”他迷惑道。
  “反正……我行事自有我的道理。”即使亲如兄弟冷如风,任靖杰也有说不出口的话。
  “如果你今天不说出一番道理,我就要将她送回于家去。我绝不能让你干下糊涂事。”冷如风抛下这段话,冷眼看着任靖杰如何应付。
  “何时起,轮到你来插手我的事了?”任靖杰有丝恼怒。“就如你说的,我是个侯爷,这个身分给了我特权,我爱怎样就怎样,谁能奈我?”
  “侯爷。”冷如风按捺下自己的怒气,试图理性的发言。“即使您贵为‘侯爷’,还是有很多事不能做的,例如强抢民女。如果她还未成亲,那一切都还好谈,但今天莫念慈已经名花有主,什么都没得商量了。姑且不论她的相公愿不愿意放人,单是老夫人那关就过不了。你想想看,老夫人有可能答应一个曾是别人的妻的人入主侯府吗?这根本想都别想!”
  “我说过我喜欢上莫念慈,或者说过要她入主候府这类的话吗?你也未免想得太多了吧!”任靖杰被他一阵抢白,心中极不是滋味。
  “难道这不是你的打算吗?“”
  “我的确是要带她回候府。”任靖杰不否认。“但我可没打算娶她进门。”
  “你……”冷如风气结。“很高兴你还有理智,那么,我可以送她回家了?”他试探地问道。
  “我说了我要带她回府的。”
  “侯爷!”冷如风这回真的生气了。“你为何执意如此?这样一来,非但侯府的名誉有损,莫念慈的名节也毁了,你存心置她于死地吗?”
  任靖杰心一颤。不。他没想过要置她于死地,否则他何必大费周章地带走她?但一股气梗在心头,不带走她好好折磨一番,又怎消他心头之愤?
  “你说话啊!”冷如风见他不语,只当他理智回复了。“女人的名节是多重要的事,你不可以这样破坏人家闺誉。还是让找送她回家吧。”
  “不!”任靖杰挥去心头的不安。他没有做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谁教她要听她那相公的话。“她反正没什么闺誉可言,不需要你为她操心。”
  冷如风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由他尊敬的侯爷口中说出。“你这么说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喽?”
  “我曾经做过无理取闹或仗势欺人的事吗?”
  “以前是没有。”冷如风加上一句。“除了这一次例外。这个女人让你失常。”
  这莫念慈的确是美得出奇,虽已为人妇,却仍保有一股少女特有的娇羞和柔媚,一种我见犹怜的神韵让她更具魅力,侯爷会沦陷也不令他意外。但因此而不顾一切,甚至轻忽她本人的意愿而将人强行掳来,就远远超过冷如风的意料了。
  “我说过我有很好的理由。”任靖来重申道。
  “到底什么理由,你说呀!”
  “如果我说了,你保证不再反对,而且从今以后,你必须替我守着她,如何?”
  “我先听听理由再说。”冷如风小心警戒着。跟在侯爷身边多年,他学到了不能随便答应他任何事。
  “你知道我这失踪的三天在哪儿吗?”
  “我怎会知道?”冷如风没好气道。“大概是躲在哪间酒楼茶坊,或者是哪个美人窝里吧。”
  “猜对了一半。”任清杰回想那三天,仍有种身在梦中的不实际感。“我的确是在美人窝中,不过并不是我自愿去,而是有人设计我。”
  “有这种事?”冷如风怀疑地看着他。“有人设计你,还送了个美女陪你三天?”见他点头,冷如风有点不是滋味。“难怪你乐不思蜀,害我一直找你,怎么就没人来设计我呢?这种飞来艳福我也想要。”
  任靖杰想像这种情形,心中莫名的不快,他赶快挥走这种不受欢迎的情绪。
  “如果你被人家关了三天,这种艳福你还要吗?”他讥悄地反问……
  “谁这么大胆敢关你?”冷如风震惊地问道。听到这儿,冷如风才想到其中的危险性。万一候爷出了什么意外,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谁帮你找到我的?”
  “是于员外……是他?”冷如风后知后觉地察知。“我早就怀疑他了,没想到他居然真有胆……”
  “现在才说这些太晚了吧?”任靖杰白他一眼。
  “那老头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冷如风不解地问道。“照情形看来,他应该没有恶意才是,否则又何必放了你?”
  “他是没什么恶意,只是要帮点小忙而已。”任靖杰轻描淡写说道。
  “什么忙?”冷如风好奇道。“一定不是小忙,否则他何必大费周章地设计你?”
  “相信我,那只是个小忙,连你也可以帮,只是他偏偏挑中我。”
  “究竟是什么忙?”
  “生孩子。”
  “什么!?”冷如风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你……生孩子,”见他点头,冷如风更是如坠五里雾中。“可你是个男人,要怎么生孩子?”
  “不是我生。”任靖杰猛皱眉头,挥去脑中浮现的不愉快想像。“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蹦出个孩子来。”
  “那……”
  “是莫念慈要生的。”
  “这么说来,这三天陪伴你的美女就是她?”冷如风总算有些头绪。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带走她了吧?”
  “你舍不得她只陪你三天,所以才想将她抓回府,永远陪着你?”
  “胡说什么?”任靖杰恼怒不已。“你该知道惹恼我的人有何下场,我带莫念慈走也只有这个目的。”
  “可是……”冷如风试图为她说情。“也许她也是个受害者啊,你不能……报复在她头上啊!”
  “我能,而且我也打算这么做。”任靖杰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你为何不找于员外算帐,却偏偏放过他,而把帐全记在莫念慈头上?”冷如风疑惑道。
  “你要我弄得人尽皆知?”任靖杰没好气。“这件事是我的奇耻大辱,我该怎么算这笔帐?既然于老头这么爱当王八乌龟,那我就让他当一辈子的王八。”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冷如风总觉得他的理由不仅如此,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不是当事者,不懂侯爷的心情。但他知道候爷那种心高气傲的个性,受到这种侮辱,要他原谅实在很难。”
  不过仔细想想,此事实在荒谬,也十分有趣。不过如果他此刻笑出声来,侯爷大概会马上翻脸。
  转念一想,冷如风想到个更重要的问题。
  “于员外得逞了吗?”
  “什么?”任靖杰一时搞不懂他的意思。
  “帮他生孩子的事啊。”冷如风急道。“你做了吗?那档事……”
  任靖杰古铜色的脸庞浮起尴尬的红云,答案不言而喻。
  “这可糟了,万一莫念慈真有孩子该怎么办?”冷如风想到就着急。“你的孩子就是候府的继承人,可是孩儿的母亲却是别人的妻子,这……该怎么向将军、公主交代?他们也许不会承认孩子的。”
  “你太杞人忧天了。”任靖杰可没这些顾虑,眼下他只想着带回莫念慈,换她成为他的禁脔,尝尝被人桎梏的滋味如何。“也不一定有孩子啊!如果这么容易就有孩子,那我的小孩早就满府跑,娘也不必一天到晚逼我成亲了。”
  “但愿如你所言。”
  如果真有了孩子,那这孩子的命运是注定悲惨。因为照目前候爷对孩子母亲的报复心态,是不可能疼惜孩儿的,而老将军和公主不可能承认来路不明的孙儿,那没有孩子是最好的了。
  “我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以后看守莫念慈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任清杰慎重交代。“你可不能把她看丢了。”
  “你打算将她关起来?”冷如风讶然反问。
  “我也会为她准备一座属于她的念慈楼,你不必担心我会亏待她,”对于冷如风一再为她求情,任靖杰有些怀疑。“你今天的保护欲很强,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这个猜测让任靖杰十分不痛快。
  “我如果想保护人,那个人只可能是你。”冷如风没好气道。“谁教你如此不知轻重,说要让人操心,真不知道你战场上冷静聪明的脑袋上哪去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句话堵住冷如风还想滔滔不绝的舌头。“回府吧,马车夫。”
  不待冷如风回话,任靖杰已驱马往前方奔驰,留下冷如风在飞扬的尘土间诅咒,驾着速度奇慢的马车跟了上去。

  “靖安侯府”是当今圣上在任靖杰自战场上战胜归来时,除了加官晋爵外,而赏赐他的一座宅邪,就坐落在北京近郊。
  而任靖杰的双亲,为了表示以子为荣的决心,舍弃了在城内的将军府,而宁愿搬到城外的“靖安侯府”。
  当然,任靖杰梦想的自由生活是不存在了,而他也认清一点,除非他成亲,否则要有安宁日子过是不可能的。
  “侯爷,你打算将莫念慈安置在哪儿?”将马车停在门口,冷如风解脱似的活动活动筋骨。
  转过身,冷如风进入马车内抱出莫念慈。突兀地,马车内的人儿转而出现在任靖杰的手臂里。
  “侯爷,还是由我来吧。”虽感意外,冷如风还是立即反应过来追上他。“你这样大摇大摆抱她进去,会引人非议的。”
  “那又如何?”头也不回地,任靖杰就这样抱着莫念慈进门去。
  靖安俱府占地甚广,所有建筑皆依附自然景观而建,浑然天成,毫无突兀之感。而每一幢楼阁又各行特色,依山傍水,景色十分秀丽。
  为了让两位老人家“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任靖杰斥资在前院为他们建了座富丽堂皇的小将军府,而他自己则住在后院。为避免日晒雨淋,每幢楼阁的走廊上都有遮盖的棚子,好方便两位老人家不时地探视。人建在其劳,专门招待外客的慕云楼。
  “你要把她安置在慕云楼?”冷如风掩不住一脑震惊。“这不好吧?”
  慕云楼虽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留宿之处,离将军、公主住的主屋也有一段距离,的确是很理想的地方。但慕云楼是专让那些留香院的姑娘们住的,好让她们招待留宿的贵客。
  平日侯府并不常举办宴会招待宾客,但在一些重要节庆,还是不能免俗。尤其侯爷一家,满门尊贵,贺客也多半非王公即贵族,请些姑娘招待就成了惯例。在冷如风的印象中,这慕云楼实在不是什么圣洁之地。非但侯爷自己平日不曾去过,连冷如风自己也不想进去。
  如今,侯爷居然要把莫念慈安置在慕云楼,这岂不是明示众人她的身分低贱吗?如此一来,她在府中的日子一定不好受。
  “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吧。”任靖杰已经十分不耐冷如风的处处作对。他毫不迟疑地走进慕云楼。“帮我调个丫鬟过来服侍她。”
  “难得你没有要她自己打点一切。”冷如风嘲讽道。他也知道侯爷不高兴了,不过想到莫念慈的遭遇,他又忍不住不说。“这就是你要送她的念慈楼吗?跟人家丈夫送的阁楼可有天壤之别呢!”
  “我可不是接她来享福的。”任靖杰恼羞成怒。“而你,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可以,我可不是要你当军师,你的金玉良言可以省省了。”
  “你……随你吧。”劝不醒他,冷如风只得拂袖而去。哼!何时叫丫鬟的事也轮到他了?他的分内之事可不包括这些,安分守己?他会的!

  让他自己去照顾莫念慈吧!
  平日慕云楼并无人居,所以只有派人固定清理。此刻任靖杰抱着莫念慈长驱直入,竟碰不见一名佣人,所幸平日即勤于打扫,房间倒也干净舒适。只是屋内太过艳丽的陈设,让任靖杰猛蹩剑眉。
  这么俗丽的房间,居然是他们招待客人之处,任靖杰忍不住汗颜。只因此处通常给那些留香院的姑娘们住,所以也就随她们喜好去摆设,到此的贵客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管屋内的环境如何,只要美人伺候得令他们满意即可。
  天哪!床头大红的帷帐,加入大红的床单枕套,梳妆镜前散落的胭脂水粉,柜子上还有几件折叠好的女性服饰,质料轻盈而透明,一眼即知是留香院的姑娘们未带走的衣裳。
  让莫念慈住这地方吗?任靖杰的心揣惴然。罢了、这地方正适合她!他硬着心在心道。
  轻轻地,他将她放下来。算算时间,她也该醒来才是,都快到晚膳时刻了。
  才这样想着,便看到莫念慈微微眨了贬眼睛,慢慢睁开。过了一会儿,茫然的视线才寻到他,凝住在他身上。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香甜,只是,为何一觉醒来,任公子还在眼前?不,不是任公子,该说是侯爷,他怎会还在她的房间呢?听老爷说他一早就要走了啊。
  难道她在作梦吗?会是梦吗?她怎么会梦见他呢?莫非她真是舍不得他,不可能的。
  看见她猛烈地摇头,在靖杰伸出手攫住她的下巴,定住她的视线。
  “你在干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道。
  她的幻想未免过于真实,梦中人居然会说话,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她将视线自他身上移开,转而打量起现在所处的房间。
  这绝对不是她的房间,也不是两人之前共处的秘室。
  “我不是在作梦?”她有丝惊骇。
  见他摇头,似乎颇微欣赏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莫念慈强自镇定下来。“我们在哪儿?”
  莫念慈第一个窜入脑海的想法,便是于大任又后悔了,所以又设计了他们,只是这一次似乎又换了囚禁地点。她皱眉看着这俗丽的房间,心中颇不苟同于大任的审美观。
  瞧楼外的风景多美啊,一轮夕阳正淹没山后,余晕由任公子身后散发光芒,看来仿佛是他正闪闪发亮一般,灿烂得让人不敢逼视。只可惜房间摆设稍差了些。
  “老爷又把我们关住了吗?”
  她口中冒出的话让任靖杰愣了愣。
  “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哪儿?”
  “知道我还需要问吗?”他何时这么不干脆了?莫念慈不以为然地盯着他。
  “那你听好,我们在北京城。”他强调道。“没有人能一而再地设计我,而不付出代价,不管是你,还是你那垂垂老矣的相公都一样。”
  他的警告是白费了,莫念慈只听到前面一句话。
  “我们怎么会在北京城?”莫念慈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老爷呢?他在哪里?”
  对于她提起于大任的关心口吻,任靖杰心中莫名不快。“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他不是滋味道。“你的老爷不在这儿。”
  “只有我?”莫念慈开始惴惴不安。“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你付出代价。”他突然逼近她面前,眼中闪闪发亮。“你以为我会吃了亏,还闷声不响地任你们逍遥吗?”
  “可……可是不是我设计你的啊!”她开始害怕,不住地往床里头缩。“你为何只找我?”
  “是你执行任务的吧?”他嘴角动了动,扯出一抹邪笑。“不必再缩了,空出这么多床位是要让我睡的吗?”
  “您……这儿究竟是哪儿?”
  “靖安侯府。”
  莫念慈再次惊喘。她进了侯府?抬头看着他,由他脸上的表情,她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你带我回侯府?”她再确定地问一次。
  “是的。
  “我是你的客人吗?”她不抱希望地问。
  任靖杰笑了。“你是我的——娼妓。”他意犹未竟地加了一句:“不过你放心,目前为止,你还是专属于我一人的娼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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