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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纯洁的灵魂


  潘林跟着赵青走到正院北房西间屋,只见窗明几净,炕上白毡花毯,十分讲究。炕桌上已经摆了香气扑鼻的四碗鸡丝馄饨,一碟咸鸡蛋,一碟泡杏仁,一瓶酒。潘林看了一眼,不愉快地板着面孔。对于这样的陈设和招待,他觉得有点格格不入。赵青微笑着说:“这是我的屋子,潘书记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就睡在这儿好啦。”
  潘林见许凤没有来,又着急又生气,冷冰冰地板着脸立起身来说:“我不吃,还要跟许凤同志谈话去。”说了冷冷地走了出去。赵青冲潘林的背影嘲笑地一撇嘴,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珠一转,追上潘林说:“潘书记,我去找许凤同志,在这东间屋谈话还清静点。”
  不多时,潘林和许凤走进东间屋来,对面坐下,两个人都板着面孔,好久没言语。”
  赵青从北屋里出来,李铁在院里叫住他说:“给我找个清静地方,我要给地委写个报告。”
  “好,其实我的意见,不过是……”赵青一面向李铁解释着,领他走到小鸾的屋子里来。屋里还点着灯,赵青打扫一下炕桌,说:“你来了,咱们区小队就好了。我早就盼着跟我在一起工作。好,你先写。”赵青说完退了出去。
  李铁心情沉重地坐下,一抬头见墙上贴着一张半裸体的美人春睡图,厌恶地摇摇头。又看见炕上是花被子,花枕头,满屋红漆橱柜,迎门桌上穿衣镜,明光崭亮,桌上摆着香粉、香皂,地下墙边上放着一双绣花女鞋,李铁越发感到别扭。不知怎的,赵青的影子又在脑子里活动起来。他不能确定对赵青的看法。赵青是地主家庭出身,可是,他的工作还是积极的。不是有不少好同志的家庭是地主富农吗?他出神地想了一会,忙把思路拉回来,拿出纸埋头写起来。写了一会儿,赌气撕了,焦躁地拍着头说:“嘿!连个报告也写不好,废物!”
  他放下笔,立起来吸着烟。正看着灯光凝神想着,听见外屋有人轻轻咳嗽一声。一掀门帘,小鸾走进来。她换了一件短袖紫花方格褂,墨青单裤,梳着一根短辫子,前额整齐的披髦,白圆脸透着粉盈盈的红色,大大方方地微笑着,将一个条盘放在桌子上,明眸一闪说道:“李铁同志,给你做了两碗馄饨。别客气,吃了吧。你不是还要工作吗?”
  “噢!噢!”李铁漫不经心地答应着,端起碗来就吃。狼吞虎咽,一刹那,两碗馄饨吃了进去。放下碗,拿起笔来又写。一面心不在焉地对小鸾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小鸾凑近他说:“别客气,到俺家啦,我这村级干部总得尽一份心哪。”说着伸手去李铁的肩膀上轻轻一捏,李铁机灵地一躲,反感地望着她,脸上的肌肉一动。
  小鸾连连送过几个多情的眼波说:“呀!你这衣裳也该洗啦,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她的眼睛毫不避忌地瞟着李铁。
  李铁看在眼里,恼在心里,急忙说:“对不起!请你回去休息吧,我要工作一会儿。”李铁立起来往外让她。
  小鸾满面绯红,故作稳重地挨近他说:“不,李铁同志,我有个要紧事要跟你说一下。”
  一股香皂味扑面而来,李铁连着喷了两下鼻子,往后躲着说道:“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
  小鸾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出去工作。我希望能跟你在一起工作。”
  李铁说:“这个,以后跟许政委谈谈。你去歇了吧!”李铁伸手让小鸾出去。
  小鸾又凑近了一步说:“不,李铁同志,你答应我。我实在不愿在村里了。”小鸾说着一下贴在李铁身上,紧紧搂住他。李铁急忙推开她,往外就走。她拚命地拉住他,颤抖地小声说:“好哥哥!没有人知道!”
  李铁又羞又恼,切齿地说:“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真不知羞耻!”李铁气恼地搡开她,往外就走。
  小鸾突然两手抱着肚子,咬着牙连声叫:“疼死啦!疼死啦……”在李铁身边倒下去。李铁一时慌了手脚,一下抱起她,连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他刚要喊人,只听小鸾尖声尖气地叫了一声,哭起来了。正在这时,赵青领着潘林、许凤走了进来。赵青伸手打了小鸾一个耳光。小鸾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几个人面对李铁看着,都哑口无言。潘林气得指着李铁的脸说:“李铁同志,你在干什么?!”
  李铁着急地说:“潘林同志,不要误会!”
  潘林说:“哼!误会,我不是瞎子。我要提到县委会讨论你的问题。”
  许凤难过地莫名其妙地望着李铁。赵青摇摇头唉了一声。李铁有口难分,张口结舌,脸红筋胀,气冲冲地抓起文件,往外就走。
  这时院子里干部们都唧唧喳喳地小声耳语着。许凤心里怀疑,要问问李铁究竟是怎么回事。刚追上李铁,就见胡文玉从北屋里出来,走过来狠狠地用鼻子冲李铁哼了一声,走过去了。许凤和李铁走到月亮门边,就听墙外边曹福祥跟萧金说:“真想不到,李铁会是这么个人!”
  听着萧金气呼呼地说:“打死我也不相信,他绝对不是那样人!”
  远处近处响起了一片鸡啼声,李铁烦躁地叫道:“萧金,我们出发!”
  许凤见这样,也只好留待以后再谈,留下一个队员跟着保卫潘林。便隔着窗户向潘林说了一声,带着秀芬、小曼、江丽跟李铁一起向外走去,张俊臣也跟了出来。
  屋外天色正黑,十分寂静。赵青见李铁他们一行人默默无语地走出大门去,别的干部们也都趁黑夜分散走了,便上了大门回到屋里。见潘林正烦闷地吸着烟斗坐在椅子上。小鸾在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小声哭诉着,说李铁拦住她,抱住她,非要强奸她不可。潘林听着气得拧着眉头。小鸾擦了眼泪,一本正经地向潘林恳求地说:“潘林同志,千万别再提这回事了,传说出去同志们还怎么见面啊。这事也怨我不该和他谈我的心事。”
  “什么心事?”潘林一怔。
  “还不是老问题。”赵青似乎生气地对潘林说,“这一二年了,她就不安心在村里工作,见了同志们,就要求脱离生产参加工作。她怎么够条件!”
  小鸾气呼呼地争辩起来:“我怎么不够条件?我也是村干部哩,即使区里不缺人,我刻刻蜡纸什么的总是行的。大前年,军区宣传队在咱家住的时候,我就帮他们刻过,他们还说刻得挺好呢。我要求潘书记给我解决这个问题。环境再艰苦我也不怕,我要革命到底!……”
  “好吧,这件事以后再说。”潘林点点头吸起烟斗来。
  小鸾见赵青用下巴颏往外一指,意思是叫她走,便起身出去了。
  赵青叫小鸾走了,在旁边坐下唉了一声说:“我相信李铁同志是个好同志,真想不到会出这样事。人家还说他……算啦,不说啦!”
  “说嘛!”潘林不满地盯了赵青一眼。
  赵青摇摇手说:“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说它干什么。”
  潘林说:“不用你负责,说吧!”
  赵青小声说:“人家说李铁同志不像以前了,生活腐化起来,据说搞着四五个女人。”
  潘林听了立起来,仰首沉思了片刻,又回头望望赵青,坐下掏出笔记本子和钢笔,说:“来,你详细谈谈。”说着气的手直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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