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初试神功


  “我想”两字方出,一声清宏无比的“阿弥陀佛”,以及一阵银铃般的娇脆笑声,突然响遍全场,东北面山峰离地三四十丈之上,现出一位灰袍僧人,手挽一位白衣女子,宛若绝世飞仙般,自那样高处斜往场中飘飘飞降。
  这种罕世难睹的惊人身法,镇压得所有在场豪客鸦雀无声,连“白骨仙子”也停口暂不出题,双目凝光,打量来者是何人物。
  仲孙飞琼秀眉微扬,高兴得向仲孙圣说道:“爹爹,花如雪师姊与一钵神僧来了,她施展的是爹爹昔年为她精心设计的‘天仙飘带’身法!”
  说话之间,手托紫色玉钵的一钵神僧与容光绝世、身后拖着两条长达一丈七八的宽飘带的“巫山仙子”花如雪,业已飞坠当场,群豪方自恍然,知道他们二人之所以能自三四十丈高空飞降之故,就是由于花如雪身后两条长而宽的飘带,可以阻风借力。
  花如雪不理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却向“白骨仙子”春风满面地深施一礼。
  “白骨仙子”看出来人不俗,讶然问道:“尊驾何人?你我素不相识,如此谦礼则甚?”
  花如雪笑道:“我叫花如雪,因长居巫山,被人称作‘巫山仙子’!但我这‘巫山仙子’,不但没有你‘白骨仙子’的名头高大,武功辈份,也远有不逮!故而适才施礼之故,一来是对前辈恭敬,二来有事相求!”
  仲孙飞琼听得向夏天翔低声笑道:“我花如雪姊姊好端端的大捧对方,不知有甚花样?‘白骨仙子’可能要上恶当!”
  “白骨仙子”不知花如雪是仲孙圣爱徒,觉得对方容貌风神既极可爱,礼节语气又颇谦恭,遂含笑说道:“你有何事相求?少时再说,如今我正要与武当掌教互较功力!”
  花如雪看了弘法真人一眼,又向“白骨仙子”含笑说道:“我所求之事,便是想请你让我与武当掌教先斗一场!”
  “白骨仙子”讶然问道:“你们之间,莫非有甚深仇宿怨?”
  花如雪点头说道:“‘武当七子’中的离尘子,曾在巫山朝云峰下被我逼得投江自剔而死!”
  一钵神僧静听至此,单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弘法真人也想不到花如雪会在此时出面搅闹,不禁长眉深蹙,也自念了一声“无量佛”,目中神光湛湛,朗然说道:“花仙子,当年旧事,武当派原谅你是无心之失,一笔勾销,从此不必再提,你且暂时请开,让我与‘白骨仙子’较量较量玄功强弱!”
  花如雪闻言,向弘法真人敛衽施礼,含笑说道:“花如雪当年无心之恶,既承真人海量相宽,我这里先行谢过!”
  弘法真人默然不言,单掌当胸,稽首还礼。
  花如雪退到“白骨仙子”身边,嫣然笑道:“老前辈,你既愿与武当掌教互较玄功,怎的还不开始?也好让我瞻仰你震惊宇宙的神奇绝学!”
  人生得漂亮一些总占便宜,花如雪这巧笑情兮的一声“老前辈”,叫得“白骨仙子”周身舒泰,含笑说道:“我正在设想彼此之间的比斗题目!”
  花如雪又复盈盈笑道:“老前辈何必苦苦思索?我来代你们出个题目,并就便评判胜负好么?”
  “白骨仙子”一来未曾料到花如雪藏有极深心机,二来因知玄功强弱,有目共睹,不论用何方式比斗,或由谁评判,均无法从中弄鬼,遂点头笑道:“使得,使得!”
  花如雪又向弘法真人含笑问道:“武当掌教真人是否同意?”
  弘法真人夷然无惧地应声答道:“这一阵的决定之权本在‘白骨仙子’,不论以何种方式比较,贫道均如命奉陪!”
  花如雪闻言,遂向左边看棚中的震天群邪,含笑扬声叫道,“请戚掌门人派人送两巨觥美酒来此备用!”
  仲孙飞琼听得向夏天翔低声说道:“我花如雪婶婶不知要出什么花样?”
  夏天翔微笑道:“不论花姊姊出什么花样,这一阵既由花姊姊出题,又由她评判,弘法真人必胜无疑,三阵之中,连胜两阵,第三阵最为凶险的内力相拼,根本无须再比,不仅弘法真人英名得保,更可把‘白骨仙子’那老魔头气得半死,故而据我所料,花妨婶此举,定系为了离尘子之事,对于武当掌教负咎良深,才特意尽力暗助,以为赎罪!”
  夏天翔这一番话儿,分析得合情合理,群侠听得均自暗暗点头,弘光道长更替掌教师弟大放宽心,满脸含笑,神情极慰!
  只有仲孙圣眉峰微聚说道:“夏贤侄分析得虽有道理,但花如雪若有丝毫偏袒,对方必然不服,甚至可能因此引起下场血雨腥风的恶斗群殴!”
  仲孙飞琼凛然接口道:“爹爹说得不错,那戚大招大概为防花姊姊从中弄巧,居然亲自斟酒下场,在旁监视呢!”
  原来“白骨天君”及“白骨羽士”心机亦颇凶狡,既听花如雪索取两觥美酒,使命戚大招亲自持酒上场,从旁监视。
  花如雪虽见戚大招亲来监视,仍毫不在意地接过两巨觥美酒,向“白骨仙子”及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含笑说道:“两位前辈,请相距两丈,盘膝坐地!”
  “白骨仙子”与弘法真人既已答应由花如雪出题,遂只好由她摆布,如言坐好。
  花如雪笑道:“我这场的题目,便是要两位前辈各运玄功,把这两觥美酒,凌空饮尽!并因你们两位,一位是名惊寰宇的‘白骨仙子’,一位是誉满武林的武当掌教,故想把这凝气吸酒的距离,定为一丈,俾使与会群雄,瞻仰瞻仰这罕世难睹的绝艺神功,但不知两位前辈是否认为这一丈距离太远一点?”
  弘法真人与“白骨仙子”双双默然不语地微一点头,对这一丈距离,表示非常同意。
  花如雪走到两人中央,把那两巨觥美酒并排摆好,又向“白骨仙子”与弘法真人含笑说道:“两位前辈请各吸右边一觥……”
  话犹末了,戚大招忽然灵机一动,对花如雪插口说道:“这两觥美酒的位置能不能相换二下?”
  花如雪嫣然一笑,点头说道:“酒是戚掌门人携来,应该毫无二致,自然可以相换,两位前辈请各吸靠左一触便了!”
  戚大招又复问道:“是两人同时吸取?还是一先一后?”
  花如雪想了一想说道:“同时吸取,高下难评,还是一先一后为妥,不过先吸之人,似乎略觉吃亏一点。”
  “白骨仙子”固是盖世魔头,弘法真人也极心高气傲,闻言之下,两人竟均不怕吃亏,要来先吸!
  花如雪含笑问道:“第一阵比较剑法之上,哪位获胜?”
  弘法真人长眉微挑,应声答道:“贫道侥幸!”
  花如雪笑道:“我既身为评判,便须作到绝对公平,武当掌教已在第一阵占先,这第二阵自应略为吃亏,由你先吸!”
  弘法真人点头微笑,暗凝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神功,准备从一丈以外,凌空吸酒。
  戚大招与“白骨仙子”也均觉得花如雪果甚公平,毫无偏袒。
  弘法真人神功聚好,目光凝注左面那只巨觥,蓦然提气一吸,觥内美酒,果然化成一缕浓例酒泉,凌空飞起,直投弘法真人口内,片刻之间,触中便即点滴不剩。
  这种罕世神功,看得左有两棚的正邪群雄,忍不住一齐鼓掌叫好。
  花如雪钦佩无已地微笑说道:“武当掌教的神功,果足令人惊佩,如今应由‘白骨仙子’老前辈施为了!”
  “白骨仙子”在玄功内力方面成就极高,因欲挽回第一阵失手之辱,存心卖弄,早就暗聚功力,等花如雪语音一了,立即施为,只见她轻轻张口一吸,左边那只巨觥,居然连同觥中美酒,一齐凌空飞起。
  飞到五尺左右,觥中美酒,才化为酒泉,与酒觥脱离,酒泉飞投“白骨仙子”口中,酒觥则神奇无比地退回原处。
  左有两棚,爆起一个震天大好,仲孙圣失声一叹,目注仲孙玉琼说道:“琼儿,我道如何?在这种情形之下,你花师姊怎能对弘法真人加以偏袒?”
  弘光道长也愁眉不展地长叹道:“想不到‘白骨仙子’的玄功修为,竟到如此高明的地步,我掌教师弟纵然后吸,也决难照样施为,势所必败!”
  雪山派掌门申屠亥说道:“弘法真人第一阵已胜,第二阵虽败,不过彼此扯平,但‘白骨仙子’的玄功既然如此高明,内力必极雄厚,第三阵确实凶险,诸位赶快想桩妙法,保全武当掌教的一世英名才好!”
  群侠正在愁眉无策,花如雪业已发话评判第二阵双方的胜负。
  她果如仲孙圣所料,毫不偏袒地宣布“白骨仙子”获胜,并向“白骨仙子”与弘法真人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含笑说道:“两位前辈各胜一阵,恰好秋色平分,请在第三阵上一较强弱,花如雪所愿己了,暂且告退!”
  “白骨仙子”对花如雪颇有好感,含笑点头,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则向这位赶来出题,使自己败了一阵的“巫山仙子”投过一瞥奇异的眼色。
  第三阵是互拼内力,弘法真人与“白骨仙子”起身走近,各在足下划了一个径尺圆圈,站在田中,互伸右掌,默然无语地凝功相贴。
  “九首飞鹏”戚大招看出“白骨仙子”胜算已定,遂欣然色喜地回转左边看棚;花如雪与一钵神僧也走到右边看棚之中,参谒仲孙圣,并与群侠礼见!
  仲孙飞琼见花如雪满脸得意笑容,忍不住蹙眉问道,“花师姊,你弄巧成拙,已经使武当掌教弘法真人老前辈因此败了一阵,为何还这般得意?”
  花如雪把仲孙飞琼揽在怀内,偎着她的香肩笑道:“琼妹,我昔时因离尘道长及骆九祥之死,对武当、少林两派负疚殊深,如今方在弘法真人老前辈身上设法略有答报,怎不高兴?”
  夏天翔讶然问道:“花姊姊,你这使弘法真人老前辈败了一阵之举,算是什么莫明其妙的报答方法?”
  花如雪笑道:“翔弟既然也是这般怪我,我便把其中妙处,公布出来便了!”
  群侠闻言,不禁一齐蹙眉深思,猜度花如雪这使得弘法真人败阵之举,含有什么妙计在内。
  弘光道长因事关掌教师弟的一世英名暨武当威望,首先忍耐不住地向花如雪问道:“花仙子快请说明其中玄妙之处,贫道正为我掌教师弟悬忧不已?”
  花如雪恭身笑道:“道长既然垂询,花如雪却有一问,欲先请道长赐答,并须见恕晚辈冒昧无礼之罪!”
  弘光道长点头说道:“花仙子无须过谦,有话尽管请问!”
  花如雪仍然礼貌周到地恭身笑道:“请问道长,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前辈虽在第一阵上以精妙剑术胜过‘白骨仙子’,但在第二三两阵的玄功、内力比赛之中,有无占先的把握?并可能获得什么结果?”
  弘光道长毫不犹疑地应声答道:“根据适才‘白骨仙子’所表现的功力看来,我掌教师弟毫无取胜机会,第二阵玄功必败,第三阵的内力相拼,因欲竭力保全我武当的成名,很可能还有性命的危险!”
  花如雪点头赞道:“道长据实直言,毫无所隐,真是名门前辈的典范,令花如雪钦服无已!”
  弘光道长焦急的心情形于神色,蹙眉说道:“花仙子休对贫道谬赞,快请说出你的巧妙安排,武当一派当感激不尽!!”
  花如雪笑道:“晚辈也因看出弘法真人前辈第二阵必败,遂索性故示公平,并有点偏袒对方地令‘白骨仙子’得胜,但却煞费心机,在这第二阵之中,为弘法真人前辈种下第三阵不败之因,果然侥幸得手,使那狡猾如狐的一干震天群邪毫无所觉!”
  群侠闻言,仍均诧然不解,花如雪是施展什么绝妙手段,能在第二阵内,替武当掌教弘法真人种下第三阵的不败之因?
  但仲孙圣目光偶然瞥及一钵神僧手中所托的紫色玉钵,及钵中所植的千年芝草,忽地灵机一动,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你大概是在弘法真人凌空吸饮的那觥美酒之中,加上了一滴千年芝液!”
  花如雪恭身笑道:“恩师毕竟高明,雪儿虽已用尽心机,仍难瞒得过恩师法眼!”
  仲孙圣也含笑赞道:“你这桩举措颇见巧思,我若非从一钵神僧手托玉钵内所植千年芝草之上触物生情,也未必猜得出其中究竟,尤其先请‘白骨仙子’吸取这内中含有千年芝液的美酒,激使‘九首飞鹏’戚大招生疑插口之后,再复换觥,更是天衣无缝!”
  群侠得知究竟,不禁个个大放宽心,并对花如雪的巧妙心思,交相赞誉!
  花如雪却略整衣衫,向少林护法净觉禅师,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微启朱唇,欲待发话。
  少林护法净觉禅师已知花如雪心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摇手笑道:“花仙子千万莫把‘铁掌银梭’骆九祥之事挂在心头,往事如泡似幻,如露如电,根本不必再提,尤其你今日这场功德,对于扶正锄邪、降魔卫道的大业攸关至巨,真如一悟,夙孽齐消,老衲在此敬祝你与一钵神僧互相策励,早参正觉!”
  听了净觉禅师这番话后,花如雪两桩心头咎事一齐消除,不禁笑颜遂开,与仲孙飞琼、夏天翔聚在一处,异常亲切地互相谈笑。
  仲孙圣也向一钵神僧低声笑道:“大师果然高明,我那孽徒与你一同清修以后,在气质方面变化不少!”
  一钵神僧听得玉面微红,无话可答,只有目注场中正在苦运内力相拼,双双胜负难分,巍如石像的弘法真人及“白骨仙子”,移转话头说道:“武当掌教虽然服我一滴千年芝液,真力大增,但若硬拼太久,对于修为方面仍有大碍,老前辈是否向‘白骨天君’或戚大招讨个时限较为妥当?”
  弘光道长闻言,也向仲孙圣说道:“我掌教师弟虽然倚仗曾自‘紫阳神功’中参究出一些成就未深的‘大还真力’,又服了花仙子及一钵神僧慨然相赠的一滴千年芝液,足可撑持极长时间不败,但因对手的功力太高,欲胜仍难,仲孙大侠还是与‘白骨天君’订个时间限制为妙!”
  仲孙圣闻言遂施展“传音入密”神功,向对棚中的“白骨天君”及戚大招笑着说道:“‘白骨天君’及戚掌门人,我们是否应为武当掌教和‘白骨仙子’订个时限?像他们这样耗下去,万一耗上两天两夜,岂不令与会群雄大为扫兴?”
  “白骨天君”闻言,冷然答道:“仲孙老儿不用着急,半个时辰以内,我保证弘法道人的五脏六腑全被‘白骨玄功’震碎!”
  仲孙圣暗骂对方太以骄狂,冷笑不答,转向戚大招问道,“戚掌门人,几场切磋以后,天色业已渐近黄昏,贵派几时才能够见赐晚宴?”
  戚大招应声答道:“酉末休战,即开晚宴,宴后双方再行继续较量便了。”
  仲孙圣冷笑说道:“震天大会之事,你这位掌门人未必作得了主,还是问问贵派的首席护法‘白骨天君’为妥!”
  “白骨天君”因深知“白骨仙子”的功力,认为在酉末之前,绝会取得胜利,遂也应声答道:“仲孙老儿何必激将?戚掌门人自然作得了主,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只要能够支持到酉末时分,末被我三妹的‘白骨玄功’震出圈外,这一阵便算和局!”
  话完,立运“蚁语传声”功力,向正与弘法真人柏互争持的“白骨仙子”说道:“三妹,我已与仲孙老儿订约,晚宴一开,彼化休战,你务须施展全力,在酉末之前,把对方震出圈外,使武当一派威望扫地!”
  双方心意相同,就在“白骨天君”向“白骨仙子”发话之时,仲孙圣也自暗运神功,择人传音,对弘法真人耳边说道:“对方功力委实太高,真人此阵务须谨慎求和,切戒冒险图胜,你适才所吸酒内,藏有一滴千年芝液,加上自‘紫阳神功’参悟而来的‘大还真力’,善加防守,绝有余裕,只要撑到酉末,晚宴一开,双方便即休战,宴后再换别人出阵!”
  弘法真人自从吸酒人口,便发觉酒有异香,使自己真力陡增,精神大振,如今听了仲孙圣暗告之语以后,方知竟是罕世难逢的千年芝液,不由对仲孙圣及花如雪师徒好生感激,如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抱元守一,静气凝神,将性命交修的数十年内家神功,缓缓贯注右掌,益以新由灵药助长的内力真气,抗拒对方自掌心绵绵狂涌的奇强劲力。
  “白骨仙子”因在第二阵上便发觉自己的玄功内力,远超对方,故听了“白骨天君”相告之语以后,尚暗笑大哥过份看高弘法真人,凭这位武当掌教,哪里能在自己的“白骨玄功”之下支持到酉未时分?
  谁知一再加功之下,居然发现情形有异,对方掌心劲力虽使自己感觉不出丝毫威胁,但任凭自己把“白骨玄功”由七成、八成加到九成、十成,却仍无法将弘法真人的身形震动半步,甚至连他那只右掌也无法推开半寸。
  “白骨仙子”一怒之下,牙关咬处,功力再加,十一成、十二成,足以令人摧肝裂胆的“白骨玄功”,宛如浪卷涛翻,自掌心绵绵涌出,想把弘法真人的身形震出圈外,或是脏腑震碎!
  弘法真人自然更是全神贯注地竭力支撑,但亲身体会之下,深知“白骨仙子”的功力,确比自己高出甚多,若非花如雪巧计相助,使自己服了一滴罕世灵药千年芝液,纵令倚仗自“紫阳神功”中悟出、可以生生不息的一点微薄的“大还真力”,能够勉强支持,但内脏却因负荷大过,长期拼斗,必受重伤,甚至肝肠寸裂,身遭惨死。
  这种情形维持到了酉初时分,仍是两两相平,毫无进退,但弘法真人已自额间一滴一滴的滴落汗珠,“白骨仙子”也喘息渐粗,满头雪发飘飘欲起。
  群侠看得均自皱眉,弘光道长向仲孙圣苦笑问道:“仲孙大侠的看法如何?难道弄到最后,仍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仲孙圣微一沉吟说道:“因为有了时限,‘白骨仙子’急欲取胜,才会这等全力抢攻!但她气喘发飘,似乎已是强弩之未,据我看来弘法真人既然参悟不虞匾乏、生生不息的‘大还真力’,可能还将乘机获胜。”
  弘光道长闻言,方自瞠目惊疑,花如雪毕竟聪明绝顶,却向仲孙飞琼低声笑道:“琼妹,恩师故作得意,放高语音,震天群邪倘若听去,必将上当,弘法真人目前的危机也就立解!”
  她这猜测,果然完全猜对,仲孙圣方才所说之语,已被“白骨三魔”中的“白骨羽士”听在耳内。
  原来“白骨羽士”生性阴毒,因见弘法真人在三妹“白骨仙子”全力猛攻之下,虽已额间见汗,但身形仍未稍动,不由大觉诧异,遂悄悄默凝“天耳神通”功力,想从对棚诸人的言语之中,听取究竟。
  谁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这里功力刚凝,仲孙圣已在无法再对弘法真人援助之下,故作诈语。
  “白骨羽士”哪里知道弘法真人虽已参悟“大还真力”,但所得甚微!听在耳内,不免大吃一惊,也未与“白骨天君”、戚大招等仔细推敲,便以“蚁语传声”向场中正以全力对弘法真人发动猛攻的“白骨仙子”说道:“三妹注意,我已探得弘法贼道练有不虞匿乏的‘大还真力’,你千万莫要做敌大意,致为所乘!”
  “白骨仙子”正对弘法真人的潜力之强大感诧异,闻言不禁心内一惊,故意使所凝的“白骨玄功”顿减两成功力。
  弘法真人重压一减,“大还真力”绵绵又生,透过了一口长气!
  “白骨仙子”何等厉害,一试便知对方果然练有“大还真力”,遂冷笑说道:“武当掌教,我老婆子真还想不到你竟练有‘大还真力’!”
  弘法真人心神一定,微微笑道:“贫道虽已参悟‘大还真力’,但所得尚浅,仅足自保,无法胜过仙子,我们是就此收手,还是拼到酉未?”
  “白骨仙子”因自己适才已倾全力,并未胜过对方,心中也自微怯,乘势点头说道:“我们既然难分胜负,何必拼到酉未?且同时退出所划圆圈界限便了!”
  说完,互相收掌,微一飘身,双双纵出所划圆圈,回归本阵!
  弘法真人一回看棚,首先便向仲孙圣、花如雪师徒稽首当胸,深深一礼。
  仲孙圣师徒忙自还礼逊谢,弘法真人转对师兄弘光道长苦笑一声道:“不登泰山,不知天下之大,小弟这点修为,遇上真正的高人,简直不堪一击!此番回转武当,必当率领诸师兄弟闭关三年,一意静修,不问任何外事!”
  仲孙圣听得暗暗点头,但哪知天心已定,运数难回,震天大会过后不久,武当三元观中便遭重劫!
  “九首飞鹏”戚大招见“白骨仙子”与弘法真人提前收手,遂吩咐执事弟子准备晚宴,并把事先制妥的数百盏明灯,一齐点燃高悬,绛雪洞前顿时灯光如海。
  群侠一面饮酒用菜,一面低声讨论宴后的对敌之策。仲孙圣笑道:“对方除了那颇似‘身毒双怪’及‘东流三矮’之一的黑肤怪汉及矮身奇服之人不知是否下场以外,尚有‘白骨天君’、‘白骨羽士’、‘九首飞鹏’戚大招等一流凶邪未曾出手……”
  峨嵋掌门玄玄仙姥接口笑道:“戚大招不足为惧,我老婆子或是申屠神君夫妇、少林两位禅师,随便去上一人,也可与他那根九鹏展翼钢拐斗个三五百合!倒是‘白骨三魔’果然名不虚传,其中最弱的‘白骨仙子’尚非弘法真人能敌,则‘白骨天君’与‘白骨羽士’的凶威必然更甚,仲孙大侠纵有通天彻地之能,恐怕也双拳难敌四手。”
  仲孙圣忽然目注一钵神僧,含笑说道:“大师在江湖中向作调解之人,从不伸手,今日破例一次如何?”
  一钵神僧宣了一声佛号,惶然说道:“老前辈这回可看走了眼,贫僧些许薄技,怎足当‘白骨三魔’的尊奉?”
  仲孙圣微笑道:“大师不必深藏若虚,你方才凭借雪儿一点天仙飘带之力,便能自数十丈高空飘然飞降,难道还不是身怀绝艺么?”
  一钵神僧笑道:“贫僧除了轻功尚好以外,只对挨打一道略有心得,强如‘白骨天君’,或许也能侥幸逃得过三五十个照面,但出手打人,却毫无研究……”
  夏天翔满心想斗“白骨天君”,生怕一钵神僧抢了他的生意,慌忙接口说道,“这样好了,少时我与大师一同出场,向‘白骨天君’叫阵,要他打你,让我打他!”
  一钵神僧看了夏天翔一眼,微笑说道:“夏老弟这种主张,委实绝妙,但‘白骨天君’未必会同意这从来未有的奇怪打法。”
  仲孙圣忽然笑道:“这些罕世魔头,性情多半怪僻已极,越是逾越常理的奇怪花样,往往越易接受!夏贤侄这条妙策,少时倒真不妨一试!”
  夏天翔冲口而出地提了那项怪异主张,被一钵神僧含笑一驳,正觉微窘,忽听仲孙圣竟表赞成,不由高兴得眉飞色舞。
  “巫山仙子”花如雪也向夏天翔笑道:“翔弟,想不到你所出的花样,居然比我还怪。”
  夏天翔闻言,在花如雪耳边低低说道:“花姊姊,你那位一钵神僧的挨打功夫,到底如何?‘白骨天君’厉害异常,要不要我教他两招新近学会的防身绝学?”
  花如雪失笑道:“翔弟想教他两招什么样的防身绝学?”
  夏天翔想了想答道:“我想教他一招‘救苦救难’和一式‘蔷蔽飞’!”
  花如雪笑道:“这两招名称着实新奇,让我叫他过来,问问他愿不愿意急来一抱佛脚?”
  说完,招手唤过一钵神僧,微笑说道:“你的运气来了,翔弟怕你被‘白骨天君’打伤,要传你两招防身绝学!”
  一钵神憎看了夏天翔几眼,含笑道:“夏老弟怎么忽地对我垂青起来?你要教我防身绝学自然极好,贫僧恭谨受教!”
  夏天翔俊脸通红地赶紧说道:“大师万莫介意,夏天翔绝非无知狂妄,只因我这两式新得的身法,对于防身脱难确具相当灵效!”
  一钵神僧笑道:“这两式绝学的名称,老弟能够先告诉我么?”
  夏天翔说道:“一式叫做‘蔷薇飞’,另一招叫做……”
  一钵神僧一听“蔷薇飞”之名,便失声接口问道:“‘蔷薇飞’?是不是蔷薇使者‘仟情居士’徐香圃所创‘蔷薇三式’中的‘蔷薇飞’?”
  这回轮到夏天翔惊奇起来,目注一钵神僧,讶然说道:“大师怎会知道这‘蔷薇三式’……”
  话犹未了,“哦”的一声,恍然顿悟,又道:“我糊涂了,大师与‘蔷薇使者’定系至交好友,不然‘蔷薇使者’当日也不会命我远赴东海,向你求取千年芝液!”
  一钵神僧脸上神色惨淡地向夏天翔问道:“夏老弟,你既然学会‘蔷薇三式’,则‘蔷薇使者’恐怕尘缘已满,得证真觉了吧?”
  夏天翔愕然问道:“大师怎的猜得这般正确?”
  一钵神僧长叹一声道:“我与‘蔷薇使者’确属至交,他昔日因我生性恬澹和平,不喜与人争斗,遂传了我‘蔷薇三式’,以资防身!并说明这是他生平心血结晶,不到即将脱离尘世之前决不会再传别人,如今老弟既蒙‘蔷薇使者’传授绝艺,我自然猜出他已证道超凡,离却浊世!”
  夏天翔闻言,遂把“蔷薇使者”解脱的情形,向一钵神僧细叙一遍,叙完并含笑说道:“大师既然早会‘蔷薇三式’,则夏天翔适才之语,委实狂妄,我还应该求你指正我呢!”
  一钵神僧摇手笑道:“夏老弟不必过谦,你还有一招绝学,叫做什么名称?”
  夏天翔道:“这一招也是佛门高手所传,叫做‘救苦救难’!”
  一钵神僧笑道:“这名称确实有点我佛如来及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的意味!既有佳名,必系绝学,贫僧福缘不浅,多谢夏老弟了!”
  夏天翔慌忙逊谢,一面叙述天羽上人对自己传艺的经过,一面用手中竹著,蘸酒在桌上画出图形,讲析这招“救苦救难”施展的诀窍及精微所在。
  等一钵神僧把这招绝学完全领会之后,群雄晚宴已罢,撤去筵席,绛雪洞前,在月华澄澈,灯火明朗之下,又呈现一种紧张的气氛。
  夏天翔遥见对棚中“白骨三魔”与“九首飞鹏”戚大招正在互相密议,似是计议应由何人出场,遂回头看看偎在仲孙飞琼身旁的灵猿小白说道:“小白,你看对棚‘白骨仙子’身边的那只白猴子,长得和你差不许多,本领亦颇不小,你可要下场斗斗它么?”
  猿性本傲,何况小白就是听说“白骨仙子”也蓄有一只灵猿,才特意前来,闻言遂对仲孙飞琼低声连啸。
  仲孙飞琼见爱猿向自己要求出阵,遂抚摩小白的头顶,微笑说道:“你要去便去,但双方既成敌对,则‘当场不让父,举手不留情’,你无须顾虑我平时的告诫,尽管放手施为便了!”
  它这下场的方式,看得群侠均自粲然,因为小白既非飞纵,亦非爬行,而是人立挺胸,昂昂然神气十足地一步一步走去!
  “白骨三魔”等讨论的结果,认为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刚刚回阵,其余少林、雪山、峨嵋、罗浮四派人物之中纵有人功行能与“九首飞鹏”戚大招仿佛,膂力方面亦必远逊,正想由戚大招亲自下场,连胜几阵,以为震天派树威,等“天外情魔”仲孙圣出手之时,再由“白骨羽士”或“白骨天君”接应!
  计议方定,忽见对棚中神气活现地走出一只猴子,并传来夏天翔的语音说道:“‘白骨仙子’,我们与你斗斗猴儿,不知你所养的那只白猿可敢应战?”
  “白骨仙子”因自己所养的白猿乃是通灵异种,力能生裂虎豹,闻言便即把手一挥,命它下场应战。
  白猿刚刚化成一条银线,凌空电纵而出,旁坐的“阴司笑判”吴荣突向“白骨仙子”说道:“仙子应该嘱咐你所养的灵猿多加小心,对方身上所穿的金甲,是以‘大别散人’所遗至宝‘护穴龙鳞’编织,连无坚不摧的‘天荆刺’都无法打透!”
  这几句话儿,不仅听得“白骨三魔”大出意外,连那被群侠疑为域外群凶中“身毒双怪、东流三矮”之一的黑肤怪汉及矮身奇服之人,也对身披金甲的灵猿小白,投过几瞥极为诧异的眼色。
  正在“白骨仙子”意欲发话警告爱猿之际,灵猿小白业已骄傲无比地缓缓卸除它身上所穿的“护穴龙鳞金甲”。
  等到“白骨仙子”所豢的白猿纵落场中,灵猿小白己将那件罕世奇珍“护穴龙鳞金甲”脱下,抛掷在地上。
  两只自猿相对人立,各自凝视对方,伺机进袭,群侠群凶不由一致“啧啧”称奇,因为两猿的大小形状无不相同,所异的只是灵猿小白双睛朱红如火,“白骨仙子”所豢白猿的双睛黑如点漆。
  “白骨仙子”见状微感诧异,暗想爱猿生性猛烈异常,往昔无论遇到什么厉害蛇兽,都是怒啸一声,一抓即毙,今日遇上一只同样的白猿,怎的反似有些怯敌的神色?
  仲孙飞琼则在微一注目以后,向面色略呈紧张的夏天翔含笑道:“翔弟不要担心,这场比斗,小白可以稳获胜利!”
  夏天翔知道仲孙飞琼深通兽性,闻言之下,欣然问道:“姊姊这种判断从何而得?我看两只猴子的宝相差不多呢?”
  仲孙飞琼笑道:“天下事奇巧无比,这两只猴子属于同一异种,但小白的双晴朱红,象征道行较深,对方那只黑眼白猿,则火候稍浅,故而它一与小白对面,便略有怯惧之色!”
  夏天翔方一点头,场中两只白猿业已四爪齐扬,厉啸连声,斗在一处!
  这场恶斗,端的好看煞人,因为两只白猿除了互相抓扑以外,并还不时施展出颇为精妙的武学招术,象征着双方的主人全是罕世高手。
  斗到酣时,两猿身形俱音,化成在灯光月影之下,电掣云飘,满场翻滚的一团白气!
  群侠群邪看得无不出神,尤其是对棚那黑肤怪汉及矮身奇服之人,竟自双双停杯不饮,走下棚来,站在场边,负手凝神观看。
  约莫顿饭光阴过去,两只白猴身影蓦然一分,其中一只,并发出一声惨厉啼叫!
  夏天翔“哈哈”大笑,方对仲孙飞琼一翘拇指,却又蓦然色变,肩头晃处,化成一缕青烟,电纵而出!
  原来那声惨叫,是灵猿小白一招得手,挖出了“白骨仙子”所豢白猿的一对漆黑眼珠。
  但抛在地上的那件“护穴龙鳞”所织的金甲,却被悄悄而来、身法极快的矮身奇服之人抢到手内。
  灵猿小白战胜强敌,正在得意,忽见自己的金甲被人抢去,不由怒啸一声,纵身猛扑。
  矮身奇服之人把那“护穴龙鳞”所织的金甲枪到手内之后,遂与黑肤怪汉同向西南方电疾遁行而去。
  正在逃遁,忽见灵猿小白凌空扑到,黑肤怪汉遂以阴手反把,发出一掌。
  说也奇怪,灵猿小白身上虽然未着金甲,但生就铜筋铁骨,寻常掌力兵刃也自难伤,谁知双方尚自相距数尺,便被黑肤怪汉的反手一掌,震得闷哼一声,凌空倒飞出五六尺外。
  夏天翔赶到,双臂一伸,正好接着灵猿小白下落的身形,但黑肤怪汉与抢走“护穴龙鳞”所织金甲的矮身奇服之人,业已逃出二十来丈。
  夏天翔因灵猿小白被自己接到手内,一声不吭,似乎已将绝气,不由心内大惊,哪里还顾得追截对方,赶紧极为小心地捧抱着灵猿小白,飞纵回看棚内。
  这时素来沉稳的仲孙飞琼,也因心悬爱猿,紧张得走到棚口,向夏天翔愁急问道:“翔弟,小白中了对方什么暗算?好像伤得不轻……”
  夏天翔剑眉紧蹙,神情严重,不等仲孙飞琼话完,便把灵猿小白捧向当世神医赛韩康,急急说道:“赛老前辈,这怪猴子得胜之下,骄敌大意,致遭暗算,好像伤得极重,老前辈赶快一展回春妙手!”
  赛韩康接过奄奄一息的灵猿小白仔细察看一遍,发现它右腮靠颈处的毛下皮上,淡淡地黑了一片。
  赛韩康指着这片黑印,向群侠问道:“诸位有谁认识这是什么恶毒掌力?”
  群侠一齐默然摇头,包括仲孙圣与四大掌门、少林护法在内。
  赛韩康一面为灵猿小白细诊脉息,一面却自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仲孙飞琼一双妙目之中,业已泪光盈盈,向赛韩康悲声问道:“赛老前辈,小白伤势如何?难道没有救了!”
  赛韩康目光略瞥一钵神僧,沉吟答道:“救是有救……”
  一钵神僧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像小白这等通灵异兽,比一般人类更为可贵,赛施主尽管施展回春妙手,贫僧甘赠一滴千年芝液!”
  赛韩康闻言,大喜说道:“大师既然如此慷慨?我也索性费些心思,使小白获得罕世殊遇,转祸为福,为武林中留段佳话!”
  夏天翔既听灵猿小白有救,心已大放,也不再过问赛韩康能使它获得什么罕世奇遇,转身向仲孙圣说道:“小侄想下场向戚大招要点公道!”
  仲孙圣知他近来奇遇极多,点头笑道:“贤侄下场也好,但对方人物个个穷凶极恶,务须小心谨慎,提防一切暗算,千万不可恃技骄敌,疏忽大意!”
  夏天翔恭身领命,纵下场中,面向左边看棚,扬眉高声叫道:“北溟门下弟子夏天翔,请戚掌门人下场答话!”
  戚大招见夏天翔指名要自己下场,不禁浓眉紧蹙,暗想这位少年人不但一身奇异武学,嘴皮子更极厉害,委实比申屠亥等各大掌门还要难斗!
  但对方指名相呼,当着举世群雄,哪好意思示怯不应?九鹏展翼钢拐顿处,“叮”的一声,黑衣飘扬,酷似一只展翼大鹏,凌空纵往场内,威势夺人,神采飞动。
  夏天翔微一抱拳,发话说道:“夏天翔向戚掌门人请教,方才那两位暗抢猴子的东西,并下毒手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武林规矩?”
  戚大招脸上一红,勉强打了一个“哈哈”说道:“那两位是远来观光大会的宾客,并非震天派人物,行为纵或失当,戚大招也无法替他们负责!”
  夏天翔冷笑一声说道:“戚掌门人倒真推得干净,但那两个无耻之辈,高据主棚上座,饮宴多时,戚掌门人总不会连他们的来历姓名都不知道吧?”
  戚大招被夏天翔用话问住,只好答道:“他们一个叫‘赫尼甘鲁’,一个叫‘金刀津二郎’,都是域外异邦人氏!”
  夏天翔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一个是‘东瀛三矮’,一个是‘身毒双怪’!”
  戚大招听夏天翔一口叫破赫尼甘鲁及金刀津二郎的身份,不由微微一愕,接口说道:“夏朋友既知那两位的身份,总应该明白戚大招无法对他们的行为负责了吧!”
  夏天翔话锋一转,冷然说道:“戚掌门人既不肯对你派中上宾的无耻行为负责,但不知对你自己的行为可肯负责?”
  戚大招闻言,双眉一挑,微怒说道:“我有什么行为未曾负责?”
  夏天翔冷笑说道:“戚掌门人怎的如此健忘,你打死了我那匹业已赢到手的千里菊花青,我要替它报仇雪恨!”
  戚大招知道这桩事儿又是自己理亏,不宜多在口头辩驳,遂目射凶光,眉腾杀气,冷冷问道:“你打算怎样替那匹千里菊花青报仇?”
  夏天翔应声答道:“不把你打死,就是把你打伤,或是把你手中这根仗以欺人的九鹏展翼钢拐弄成两段!”
  戚大招听得怒不可遏,发出一阵仰天狂笑!
  夏天翔取出天羽上人所赠的那根“天禽五色羽毛”,持在手中,傲然说道:“戚掌门人,你不要如此狂笑,夏天翔便以这根五色鸟羽,领教领教你震慑江湖的‘飞鹏拐法’!”
  这根五色鸟羽一出,“白骨羽士”首先向“白骨天君”低声问道:“你看这根五色鸟羽,是不是当年‘天羽大师’唐一梦赖以成名的‘天禽五色羽毛’?”
  “白骨天君”也自眉头微蹙说道:“除了唐一梦那怪和尚以外,武林中从未听说有人用鸟羽作为兵刃,二弟不妨略微提醒戚掌门人,叫他动手之时,小心一二!”
  “白骨羽士”嘴皮微动,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戚大招耳边说道:“戚掌门人留神,对方手中是昔年‘天羽大师’唐一梦仗以打遍江湖、名震天下的‘天禽五色羽毛’!此羽胜似宝刀宝剑,无坚不摧,‘天禽七巧招术’更属精妙无伦,动手之间,务宜特别留神,不可丝毫大意!”
  戚大招本来已对夏天翔略感头疼,如今听了“白骨羽士”暗中传语的这番话后,心中不由更添估。
  其实夏天翔为了实践对黄衣老人夏侯巽的诺言,要等过了这二月十六,才开始习练天羽上人所传的“天禽七巧招术”,如今用的仍是一般手法。
  戚大招心中估之下,不愿与夏天翔久缠,遂故意摆出一派掌门的身份,向夏天翔说道:“夏朋友虽然艺出名门,并获得昔年威震江湖的‘天禽五色羽毛’,但年龄究竟太轻,戚大招既不愿落个欺凌弱小之名,又不能不奉陪几手,倒叫我好生难处!”
  夏天翔神光炯炯的俊目方自一翻,戚大招又复说道:“这样好了,我以震天派掌门人身份让你三招,然后彼此再互拆十招,倘若不分胜负,便算和局,双方换人再战!”
  夏天翔闻言,正中下怀,因为师傅“北溟神婆”皇甫翠所传,都是稳扎根基、循序渐进的身法手段,以年龄火候所限,万难胜得过戚大招这等盖世魔头,至于“蔷薇使者”转注的神功,暨服食蜈蚣蟒丹元等圣药的灵效,也不过能使真气内力增强到略可与对方匹敌的地步,所仗恃取胜的,仍是天羽上人、“蔷薇使者”两位绝代奇人的心血结晶、妙用无方的“度世三招”及“蔷薇三式”!
  衡己所长,也是宜于突出奇兵,速战速决,夏天翔自然对戚大招所提的办法立即同意。
  戚大招因已尝过滋味,外貌虽仍狂傲托大,心中却着实对夏天翔深怀戒意,手横那根九鹏展翼钢拐,抱元守一,卓立如山地朗声说道:“夏朋友好生进招,三招以内,戚大招决不还手!”
  夏天翔傲然进步,硬踏中宫,“天禽五色羽毛”举处,平淡无奇地向戚大招当胸缓缓点去!
  戚大招吃了“白骨羽士”适才用“蚁语传声”加以警告的大亏,竟把这招根本平淡无奇的“倦鸟投林”,认成了妙化无方的“天禽七巧招术”。
  越是看不透玄妙之处何在,戚大招便越是惊心,立意要等对方招式有所变化以后,再凭自己的功力相机应变,免得万一不慎,予敌手有机可乘。
  夏天翔这招“倦鸟投林”本是随手发出,想看看对方如何应付,再相机发出辣手!反正戚大招既已当众声明先让自己三招,便可暂对本身安全不加顾虑。
  如今突见“天禽五色羽毛”已将与戚大招横护当胸的九鹏展翼钢拐相触,对方仍无丝毫动作,不由心中一喜,左掌突翻,用出“蔷薇三式”中攻敌威力最强的“文君濯锦”,右手却凝足真力,以“天禽五色羽毛”向九鹏展翼钢拐拐身,猛然一划。
  戚大招整副心神都在注意夏天翔手中那根昔年曾使江湖人物闻名丧胆的“天禽五色羽毛”有甚奇绝怪招,却未想到夏天翔会突用左掌攻击。
  这一招“文君濯锦”,是“蔷薇使者”以毕生心血精研,威势自然极强,连“白骨天君”、“白骨羽士”、“白骨仙子”等,都看得大出意外,吓了一跳。
  尚幸戚大招功力深厚,不愧一派掌门,在对方猝然发难,奇险绝伦之下,蓦然吸气怪啸,一式“鹏搏九霄”,纵起庞大身形,带着那根重达百五十斤、粗逾鸭卵的九鹏展翼钢拐,闪出了一丈三四。
  但他竭尽全力地避过了这招“文君濯锦”,却无法再复顾及手中的九鹏展翼钢拐,竟被夏天翔用“天禽五色羽毛”凝劲一划,把粗逾鸭卵的拐身,划裂一半。
  “天禽五色羽毛”触物无声,又复锋利绝伦,故而已把九鹏展翼钢拐划裂五分有余,却使戚大招与夏天翔两人均自毫无所觉。
  夏天翔见戚大招仓忙纵起,哪肯放松,身形晃处,又是一招“文君濯锦”,跟踪攻出!
  戚大招的对敌经验何等老到,明知自己如此仓卒闪避,夏天翔必将不肯放松地追踪继续进手。
  故而脚尖才点地面,一式“巧踩三星”,便已疾如闪电地转出数尺。
  夏天翔第二招“文君濯锦”果然击空,怒啸掌风,贴着戚大招乡,后飘衣拂过。
  这种情形之下,夏天翔招式业已用老,戚大招虽因不能还手,也可从吝应付对方第三次攻势,但他老奸巨滑已极,却故意装做身形被夏天翔掌风带动,足下微一踉跄,以引诱对方匆忙赶发第三招,便较易闪躲,并在躲过以后,立即施展震慑江湖的“飞鹏拐法”,狂风暴雨般连攻十招,看看对方是否侥幸不死。
  夏天翔江湖经验较差,果然中计,匆忙间猛然收式回身,第三次发掌攻向戚大招,用的仍是那招“文君濯锦”。
  他三次均用一招“文君濯锦”之故,因尚立意要斗“白骨天君”,不愿事先把几招绝学一齐泄漏!
  这一次戚大招更是成竹在胸,背后掌风才啸,人已宛如冲天急箭般高拔四丈有余,半空中提气转身,掉头飞扑,九鹏展翼钢拐“呼呼”劲响,抡成一片玄云,夏天翔前后左右三四丈方圆以内,全被这慑人的威势笼罩!
  仲孙圣看得向仲孙飞琼微叹说道:“琼儿看见没有,再好的武功,必需辅以充足的江湖经验,才可发挥最大效用,你翔弟躁进失机,如今我真替他担心,不知是否能应付得了戚大招石破天惊的十招连袭?”
  仲孙飞琼笑道:“爹爹不要替他担心,翔弟会飞,一式‘蔷薇飞’,便可脱出九鹏展翼钢拐的威势圈外,或者一招‘救苦救难’,也可以把对方的猛烈攻势轻轻化解!”
  话音刚了,场中已生突变,有人头顶被九鹏展翼钢拐拐端的九只钢铸的展翼飞鹏击中,整个都被砸成肉酱,尸横就地!
  这尸横就地之人,自然不是戚大招,却也不是夏天翔,而是远远立在场边的一位震天派门下弟子。
  原来夏天翔三招全空,心中又气又急,尚未回身,一片劲急的罡风,已经拦头罩下,对方还手之快,使夏天翔不免暗暗心惊,准备施展“蔷薇三式”中的“蔷薇飞”,先行脱出险境,再作道理。
  但心念才动,一缕锐啸劲风,已自头顶上端飞出数丈。
  原来戚大招那根九鹏展翼钢拐虽然重达百五十斤,但大部重量都在拐端九只展翼飞鹏之上!
  拐身既被夏天翔的“天禽五色羽毛”划得横裂五分有余,已难吃重,何况戚大招奋足神力,再一猛抡,拐身遂告嗒然断折,拐尾犹在戚大招手中,拐头却凌空飞出数丈,把个倒霉已极的震天派门下弟子,砸成肉酱!
  夏天翔微微一愕之后,怎肯放过如此向戚大招奚落的良机,遂一阵狂笑说道:“戚掌门人,你们震天派中这位弟子,并未像那匹千里菊花青一般,赌输给我夏天翔,你何必也把他飞拐击死?”
  戚大招脸皮再厚,也窘得无地自容,厉声一笑,翻起手中九鹏展翼钢拐的半截拐尾,便向自己的天灵击去。
  夏天翔高兴万分地大笑说道:“后世若有人以当今武林事迹作为小说题材,这一回可以提要为:‘九鹏展翼砸死九首飞鹏,震天派掌门人自震天灵归位’!”
  话音刚了,一缕劲疾寒风,突然点中自己胸前“将台穴”上,虽因衣内贴肉藏有一片“护穴龙鳞”,未曾受伤,但因寒风大强,仍被撞得往后踉跄几步,被人伸手扶住。
  夏天翔大惊之下,注目看时,只见“白骨三魔”中的“白骨羽士”,正夺下戚大招手中的半截钢拐,仲孙圣却在身后把自己扶住,满面关切的神色。
  “白骨羽士”向仲孙圣阴阴一笑说道:“‘天外情魔’,贫道久仰盛名,我们把这一老一少送回棚去,便即下场一会如何?”
  仲孙圣点头说道:“仲孙圣极愿领教高明,但戚掌门人的脸上神情,似是急怒伤肝,道长要仔细为他调治调治!”
  “白骨羽士”看了嘴唇发乌、脸色惨白的戚大招一眼,淡笑几声答道:“贫道尚通医理,自会替戚掌门人调治,但我适才因愤于夏天翔过于刁钻刻薄,曾予薄惩,若不及时治疗,可能命如游丝,魂游墟墓!”
  夏天翔闻言大怒,正要还口,已被仲孙圣拦腰一抱,飞纵回棚,并附耳低声说道:“贤侄不要开口,你中了‘白骨羽士’所发的极为厉害的‘白骨阴风指’!”
  夏天翔这才知道袭中自己心窝的那缕劲疾寒凤,竞是“白骨羽士”所发的,能够洞石穿金,并使阴寒入髓,无法医治的“白骨阴风指”!
  因仲孙圣神情如此关切,并抱持飞行,分明以为自己业已身受重伤,遂也低声笑道:“伯父放心,苍天有眼,不佑恶人!‘白骨羽士’所发那缕极为恶毒、在打中人以前无形无声的‘白骨阴风指’,正好被小侄藏在将台穴上的一片“护穴龙鳞”所阻,故而丝毫未受伤害!”
  仲孙圣闻言,这才放心,但回到看棚以后,却对夏天翔温言正色说道:“夏贤侄,你方才与戚大招过手之时,不但在料敌应变方面颇多不妥,即口头言语,也确如‘白骨羽士’所云,略嫌刁钻刻薄!我以你师傅同道好友暨你仲孙姊姊爹爹的身份,奉劝贤侄今后在武功上要对‘知彼知己’四字深下功夫!在为人处世上,则不应有失仁恕之道!须知纵然像你花如雪姊姊那般花样百出,也属于野狐参禅,不是什么大乘功果。”
  花如雪闻言,恭身含笑说道:“恩师语重心长,弟子敬受训海,今后改过便是!”
  夏天翔初次当着这多武林奇侠被仲孙圣加以数说,虽然词色尚温,但语中份量极重,不由羞愧得俊脸通红,周身汗下。
  仲孙圣见夏天翔这副神情,便又轻拍他的肩头,含笑发话说道:“贤侄不必如此愧窘,君子之过,何殊日月之蚀?像你这等年龄,能使震天派掌门人‘九首飞鹏’戚大招那样当众丢人,也极难能可贵的了!”
  说完,又对一钵神僧笑道:“大师且与夏贤侄商量商量怎样抵敌‘白骨天君’之事,我要下场和那‘白骨羽士’一较短长去了!”
  说完,便即飞身下场,等候“白骨羽士”出阵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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