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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嘎子伤得很重,自然要回家调养了,但他又犯了嘎脾气,不让陈良和苏三送他。 臭嘎子的嘎脾气一犯,那是九头牛也拉不转的,陈良和苏三也只能由着他。 马老白的尸体就在海宁安葬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家世,他是个四海为家的人。 江湖人自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归宿。 他们的归宿只可能是江湖。 生为江湖人,死为江湖鬼。 这是江湖人的悲哀呢?或者反倒是江湖人的一种幸运。 陈良一行人好不容易脱开了海宁人欣喜若狂的包围,现在总算清静些了。 但任顺子和花满园两个人都是一刻都没有清静下来。 花满园一直都在小声地,但不停地咒骂着任顺子,只不过谁也听不清她在骂什么。 也难怪,现在的任顺子,已经成了海宁人心目中的大英雄,花满园再泼再刁,也不敢再次公然地激起公愤了。 众怒唯犯么!任顺子自下了擂台之后,就一直死灰着一张脸,要不是陈良紧紧地盯着他,只怕他又会抓起木杵寻死。 可总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所以陈良和苏三不得已使出了极端手段。 任顺子和花满园二人都点中了穴道,扔进了大车里。苏三不知道拿这二人怎么办,他可不知道这二人之间么底有什么恩怨。 “陈良,这两个家伙……” 陈良不用回头就知道苏三说的“两个家伙”是谁:“放了他们。” “放了。”苏三瞪圆了眼睛。 “不放干什么。” “放了还不打起来了。” “不会往死里打的。”陈良笑了。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四年前,鲁南荷泽的张允明死了。” “知道啊,不就是‘铁荷花’么。”苏三猛眨眼睛,极力寻思。 象“铁荷花”这样有名气的大高手,苏三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不明白陈良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是谁杀的。” “铁荷花脑袋被打开了,可也没人找出凶手啊。” “那么你知不知道铁荷花的妻子便是花满园。” 苏三惊得从马背上跳了起来:“真的。” 这怎么可能呢? 一般说来,武林各人的妻子在江湖中也一定会有一定的名气的,苏三一直自诩为“武林名人录”,但他却不知道花满园就是“铁荷花”的妻子。 你说苏三能不吃惊么。 他用一种极不信任的眼光斜瞅着陈良:“你不会是在骗我玩儿吧。” “骗你干什么,花满园不是江湖人,所以知道她的人不多,但她手底下还是不弱的。” 苏三回过神来了:“你是说……张允明是任顺子杀的。” 陈良笑了:“这个我也说不准,反正花满园以为是任顺子杀的。”“所以他就来找任顺子报仇。” “不错,不过花满园没找到任顺子出手的证据,所以开了柳花店,日夜监视任顺子。任顺子这三年没再干坏事,就因为怕花满园找到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苏三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任顺子的武功,咱们是见过的,只怕十个花满园也不是他对手。他怎么能容忍花大姐监视呢。”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陈 良笑嘻嘻的。 苏三一边走一边摇头:“怪呀,好象任顺子挺怕花满园找到证据似的。实际上只要任顺子杀了花大姐,又不怕什么人来报复的,他干吗这么脓包?他在台上一直不愿出示兵刃,是不是张允明死于薄情棒下。” “你猜对了。” “所以花满园找到了任顺子……擂台上她认出来了,任顺子便要自杀……怪怪怪。” 如果连苏三都认为一件事很“怪”,那这事一定已“怪”到不能再“怪”的地步了。 陈良叹了口气:“我说苏三,你怎么就拐不过这个弯来呢?任顺子要杀花满园,便是有一百个花满园也没命了。他为什么不杀她?” “你问我,我问谁去。”苏三不高兴了。 陈良笑道:“我说苏三,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是神童么?怎么连这个弯弯都拐不过来?” 苏三又眨了半天眼睛,叹气道:“老子的聪明劲儿这会子忽然就全没了,咦,你说这件事里又有什么弯子好转的。” 陈良笑容不减道:“你这个人也真是,自己想不想出来,就不知道找个人问问。” 苏三道:“问问?问谁?任顺子?花满园?” 陈良悠悠地道:“你就不能问问我?” 苏三瞪了他一眼道:“你说,为什么?” “任顺子喜欢上花满园了。”陈良慢慢道。 苏三惊讶万分地大笑起来:“真的么。” 陈良也笑了:“我原来也奇怪任顺子干吗怕花满园,那天咱们三个一到,我才发觉了。你和臭嘎子跟花满园快活的时候,任顺子嫉妒得直发疯。” 苏三恍然:“难怪我见他面色发灰发绿,跟死了娘似的,原来有这么档子事儿。” 陈良道:“我当时请任顺子出手,他先答应了,但一看你刚出来,臭嘎子又进去了,一生气,不愿同路走了。” 苏三面上红了,不自在地道:“难怪……” 他突然觉得,挺对不起任顺子的。 陈良不去看他,笑道:“至于花满园么,我看对任顺子也是有爱有恨。所以我说,放开他们不会有事的。” 苏三面上时红时白:“不能放。” 陈良一怔。 “总不放也不是个事呀,难道咱们还真守他们一辈子?” “我有办法让他们化仇成情,你信不信。”苏三邪邪怪怪地笑了起来。 二人的话,车里的任顺子和花满园可是都听到了。花满园眼中凶光不减,任顺子却红了脸,不敢看她。 陈良说得没错儿,任顺子的确是喜欢上花满园了。 自花满园在他的杏花茶楼开起柳花店的第一天,任顺子就喜欢上她了。 喜欢归喜欢,可任顺子却不敢说出来。 现在陈良代他说出来了,他自然十分高兴。 任顺子虽然一直都不能敢朝花满园看,但他却知道花满园一直都恶狠狠地瞪着他。 现在花满园也仍然恶狠狠地瞪着他,但任顺子却感觉到,花满园的脸似乎也有点红了。 “杀夫之仇,不太好解吧。”陈良有些疑惑。 苏三拍拍心口:“没事没事,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 花满园的目光忽然从任顺子身上转开了,她呆呆地看着车窗前晃动不已的车帘,看了好一会子,然后她就紧紧闭上了双眼。 任顺子偷眼瞄了瞄她,嘴角忍不住牵动了一下。 花满园的脸已涨得通红!任顺子不由对苏三的话充满了希望。他开始觉得,苏三这臭小子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柳花店内。 陈良和苏三正在喝酒。苏三面上笑嘻嘻的。 陈良哭笑不得:“苏三,你这太过份了吧。” “你知道什么。”苏三撇撇嘴。 “能成么。” “当然能成。” “我只怕花满园性子太烈……” 苏三笑了:“嗨,我说没事就没事儿,快听。” 房中传出了惊天动地的搏斗声。花满园在哭骂连天,任顺子在连连求饶。大约许多家什都被花满园当成了兵器。 陈良担心地道:“哟,打得还挺厉害。” 苏三笑眯眯地道:“当然要打了,不打哪里成得了好事。” 突然花满园的哭声顿住了,打斗声也没了,房里静了一会儿。苏三和陈良都是面露讶色。 “要不要去看看。”陈良低声问。 “你听,……”苏三喜得一拍手。 房中花满园古怪之极的呜咽声传了出来。 这种声音陈良从懂事起就一直在听,他太熟悉了。而苏三呢,苏三知道花满园此时是个什么形象。 陈良点点头:“有你的,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走吧。”苏三得意之极地跳了起来。 “任楼主,花大姐,告辞了。”陈良叫了起来。 “祝两位相偕并老,永不反目打架。”苏三怪笑着喊道。 花满园和任顺子都是一怔,哑着嗓子叫:“别……别走啊……” 陈良和苏三的声音远远响了起来:“你们接着干好事吧,不打扰了,请请。” 花满园想起来,可被任顺子死死压住了。 苏三皱皱眉:“陈良,我得回山东一次。” “干什么。”陈良奇怪了。 “你不知道,我师父严令过,如果我说出过师承来历,便要马上去见他,禀明原因。若是不回去,可就惨了。” 好古怪的师父!陈良自然没法阻挡了。 “你要过微山湖,去看看臭嘎子。”陈良叮嘱道。 “当然,还用你说。” “还有……你上次说的,那两个姑娘的事情,我马上就去办。你顺便的话,也赶去洛阳。” 苏三愕然:“我上次说的什么事?哪两个姑娘的事?” 他倒不是有心要气陈良,他是真的忘了,确确实实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谁打过一次生死擂台之后,也会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忘掉的。 陈良瞪眼道:“他妈的这种事你也忘得了?保媒的事。” 苏三一时就是转不过弯子:“谁保媒?给谁保媒——啊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陈良气呼呼地道:“想起来就好,记住,你要得空,去一趟洛阳。” “她们现在在洛阳。”苏三奇怪了。 “差不多吧。见到臭嘎子之后,要他好好养伤。” “事成之后,你我怎么碰头。”苏三追问一句。 “我不是让你去洛阳吗。”陈良恨得牙痒痒:“你的记性不是一向很好吗?怎么这几天总是丢三拉四的?” 苏三这回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记得你说过要我去洛阳,可我要是有急事分不开身怎么办?你不能总在洛阳等我吧?” 这话倒也有理。陈良沉吟起来。 苏三道:“这么着吧,半年之后,咱们约个地方见面。你说个地方吧。” “老地方。” “好,老地方。”苏三一跃上马,“我走了。” “记住去看嗅嘎子——”陈良又叮咛一句。 “记下了——你放心吧——” 直到苏三的影子也见不到了,陈良才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地打马而行。 他平生只有三个同龄好友:边澄,苏三和臭嘎子。他可不喜欢与朋友分离。他一个人挺闷的。 只可惜,分离是无可奈何的事,是迟早都会有的事。 一如相聚。一如月圆月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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