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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敢杀了老夫的人!”这人的嗓音,也冷厉阴森慑人心魄,不像人声。 她心中有数,九州天魔现身了。 她不知道九州天魔的底细,心目中也不在乎什么魔,生死早就置于度外,真正的魔鬼也撼动不了她。心不惧则胆气壮,谁也吓不倒她。九州天魔出现的诡异气势,既收不到令她恐惧的效果,也没把她吓得魂飞战栗,她一点也不在乎对方慑人的魔鬼形象。“我已经先行警告,你不制止你的人行凶,他们被杀死了,你须负全责。”她所站的姿势和流露的阴森气势,也具有魔鬼形象:“把那些无耻畜牲叫出来,你犯不着替他们挡灾。”她简直就在托大,教训这个老前辈。对方即使不是魔,也会气得暴跳如雷。 “我要你生死两难!”老魔果然激怒得怒火冲天,黑影迎面压到,剑像一道电光猛然迸射,强烈的剑气像山岳般涌发,灵蛇吐信无所顾忌地从中宫强压。灯笼突然飞出,在剑尖前崩散,火星跳跃,火焰一闪即消,散飞的竹骨与纸屑,在劲风中向四面八方飞舞散落,声势惊人。一时大意,老魔上了大当。 “铮铮铮……”响起一连串金铁交鸣,火星飞迸,剑光闪烁满天雷电,人影疯狂地闪动纠缠。老魔失去先机,狂乱地躲闪封架,险象横生,总算经验老到,采用自保性的缩小防卫圈手段,十分危险地阻挡了十几剑迫攻,游走闪避的范围逐渐扩大。最后一声狂震传出,老魔侧冲两丈余,再急旋斜掠丈外,险之又险地脱出纠缠,摆脱潜劲彻骨的剑光追逐,惊出一身冷汗。被灯笼愚弄失去先机,固然是无法反击的主要原因,但在以后双剑一连串接触的缠斗中,双方剑上的劲道,却是拼搏的优胜劣败关键,老魔四十载修为的强劲内力,居然反震不了她剑上若有若无的韧劲。“你怎么可能抗拒老夫的剑气?”老魔心中发虚,似乎仍难相信刚才几乎失手的事实,一面争取空门一面发问,似想问出失手的症结。“我有和你决死的坚强信心和勇气,杀人的技巧和经验,也日渐增加。”她徐徐逼进,剑上的光芒似乎正在变幻:“叫他们出来和我了断,不关你的事,犯不着替他们挡灾偿债,不值得。”“举目江湖,没有人敢对我九州天魔,说这种该死的大话……” 一声娇叱,声到剑没,她豪勇地扑上了,剑发狠招乱洒星罗,真像洒出满天流星。 双方都快,剑无可避免地接触,攻得猛守得密,关键在于内力修为深浅,御剑的劲道强弱,弱的一方震不开攻来的剑,注定了是输家。好一场疯狂的缠斗,剑光飞腾,人影依稀,一连串震耳的金鸣,像是连珠花炮爆炸,劲气直迸丈外,火星一阵阵迸爆像烟火,两侧壁悬的灯笼,像在狂风中摇晃。有人出来了,他们关切主人的安危。 伏魔剑客十二个人,也出现在另一端。 这是长方形的天井式广场,两侧是高墙,两端一堵,有如收起拦江网,鱼无处可逃。 “老前辈,不要和她硬拼硬接。”伏魔剑客大叫道:“她练的像是九阴真气,阴柔强韧可引散老前辈的劲道,避免快攻,用技巧杀她!”老魔心中叫苦,哪能快攻? 该称收接,因为杨琼瑶攻得快,移动更快,不接不行,反击的机会很难抓住,纠缠中哪有工夫用神奥的技巧发招?比方说拼拳脚,功力相当的人,如果谁也不想示弱,都有一鼓作气把对方击倒的念头,拖上百十招,便会忘了招式,拳打脚踢形同斗牛,怎么看也不像高手名家了。一记重拳黑虎偷心,很可能变成乱锤脑袋,拳招走样,手眼心法步全乱了,管他娘的什么攻招拆招,能击中一下就立即乱打。拼兵刃也是一样,功力悉敌也会演变成你砍一刀,我回一剑,招式的形态全不存在了。 所谓露一手绝招,必具的条件是:对方的武功弱了好几倍,才能予取予求。 铮一声暴震,老魔斜冲出丈外。 “你这混蛋鬼叫什么?”老魔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剑光如经天长虹,杨琼瑶人剑俱至。 两个中年人早就在一旁戒备,替主人掠阵,不约而同双剑齐出,一左一右从中切入。 她倏然止步收招,身形斜转反旋,剑光流泻如虚似幻,击破护体内功声如裂帛。 “呃……”两个中年人向下一挫,踉跄退了两步,扭曲着摔倒。 她退出丈外,剑上血光映目。 连声怒吼,人群暴怒地一拥而上。 变化太快太突然,这些人被激怒得快疯了。 “不……许……”老魔厉叫,可是压不下呐喊声。 “铮铮铮……”冲得最快的几个人,就在混乱中与杨琼瑶发生接触。 有人倒下,有人加入…… 暴乱中,杨琼瑶的左背腰和左胯出现血迹,她陷入人海中,已失去纵横游走的机会,挡不住蜂拥而至的人潮,眼看要死在刀剑聚合下。一声长啸发自屋顶,危急中人影从天而降。 “璇玑逆转,阴阳合仪!”震耳的嗓音,压下了一切暴乱的声浪。 刀光雷电下劈,劈入人丛立即八方分张,风雷声大作,溅起漫天血雨。 刀,才是决死的利器,尤其在人群混战中,刀就有荡决的功能,可以迅速从人体中滑脱,可以把人砍飞,左荡右决杀出一条生路来。直锋的剑,砍在人体内想拔出还真不是易事。 在绝望的生死关头中,这两句话有如春雷惊蛰。 天罡七星前璇玑后玉衡,在天体的运行中,以紫微星为轴心,永远是自左至右前后相随旋转。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要她采用反旋逆转的方式跟随,由她主宰动向,前后相随变为前锋转任后卫,正变为反,再猛然聚合形成反轴心运动遂行攻击。这就变成柔劲打前锋,不需强攻,仅需将挡路的兵刃引偏,后面强猛的钢刀超越切入,行雷霆一击。她如获神助,从狂泻的刀光中抢出,伸剑轻搭劈来的一刀,后面的刀光已一掠而过,前面用刀攻击她的人,脑袋突然向下掉落。风卷残云,眨眼间断头折足的人撒了一地。 一刀一剑所经处轰雷掣电,波开浪裂,向老魔和伏魔剑客一群人冲去,真像猛虎扑向群羊。惨烈的搏杀为期甚暂,老魔竟没能及时参予,突如其来的眩目暴乱,震惊中胆气沉落。 第一个转身逃命的人是伏魔剑客,看清从天而降的人是文斌,一个杨琼瑶已经令人战栗,再加上一个更强悍的天魁,再不走可就走不了啦!后面那栋房舍的门是大开的,逃的人一涌而入。 老魔怎敢再逞强?三两闪便消失在屋角。 “不可穷追!”文斌急叫。 “我非捉住他不可……”杨琼瑶尖叫着飞跃而进,毫无顾忌地冲入黑暗的大门内。 文斌怎能不跟入?一把没拉住姑娘的肩膀,只好顺势跟入,身后砰然一声大震,大门闭上了。屋外灯火明亮,全院通明,屋内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门户重叠不辨东南西北。 窗都是双层的,外面的雨帘放下,外面的灯火透不进来。 杨琼瑶追得太急,砰一声撞在一面墙壁上,撞得眼冒金星,几乎反弹倒地。 脚步声传自黑暗的角落,随即死一般的静。 她扭头摸索,绕出壁角总算看到了门,门外火光透入,原来是文斌转身把闭上的门打破了,引入光线,才能看清门内的景况。“你干什么?”文斌拉住了她。 “出去取灯笼。”她仍要向外冲。 “也好。”文斌放了她,抢先出门。 稍一耽误,屋内的声息完全消失了。 房舍甚多,重门叠户,没有灯火在内走动,肯定会找不到门户,甚至会碰破头,或者陷入机关。她就是追得太急,撞上壁吃足了苦头。 两个各提了一盏灯笼,快速地搜寻人踪。 可是,不但没有人踪,连一只小猫也没有,房舍小厅家具摆设甚多,但不可能有人藏匿。 两人重新外出,到了另一座更宽些的院子,四周毫无声息,鬼影俱无,所有的灯笼仍然明亮,整座大院一览无遗,连狗也不见了,成了光亮耀目的废墟。“不可能没有人。”她感到极度不安,失去伏魔剑客的踪迹,绝望的感觉爬上心头:“我要放火,他一定躲在某一栋房舍的密室里。”“放火没有用,我们也不能放火。”文斌急急阻止:“人一定躲在地窟里,火对地窟无效,也许有地道通向院外,他们从地道逃走了。”“我一定要找到那畜牲。”她咬牙切齿,重新进屋寻找地窟或地道秘门。 “天亮再找好不好?”文斌跟在她身后苦笑。 到底有多少间房舍,无法估计,两个人在夜间,那能搜遍每一角落?天亮之后找就容易多多,密门密室的痕迹夜间不易发现。如果设有机关削器,那就更为危险。“我……罢了!”她颓然叹息:“如果他们从地道逃出山林,恐怕永远追不上他的。” 如果那些人不走官道,没有既定的目标投奔,往山林僻野匿伏,怎么追? “他逃不掉故,我会追他追到天尽头。我负责追踪他这条线索,他涉嫌最大。” “哦!他涉什么嫌你并无确证,活剥了他他也不招,你怎能空口无凭说他与天网的内奸有关?”“我们先找地方歇息,明早再找线索。只要把他弄到手,一定可以逼出线索来。”文斌领先进入一座颇为宽厨的房间,有床有衾寝具俱全:“后面一定有内间,你先洗漱,我四处走走。”“不必了。”她显得心情沮丧:“在床角倚壁靠一靠,我还撑得住。” “你需要充足的休息和睡眠,不然精力难复。听话,好好歇息,我得留意这附近的动静。”“不会有动静了,人都走光啦!”她将灯笼插在床头,瞥了大床一眼,摇摇头:“这房间好像不是内室,衾席都有霉味。”“甚至没有人味,不像有人居住。奇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主人与伏魔剑客有何关系?“主人自称是九州天魔。” “哎呀!”文斌突然惊呼。 “怎么啦?” “庄院小径三岔路口的灯柱。” “好像是旗斗。” “不,应该称为信号华表。要传达信号时,白昼用五色旗,夜间用五色灯。也称天灯台,必要时,可升上那种三尺径六尺长的天灯,普通庙宇用来敬神,秘会组合则用作紧急召集的信号。”“你是说……” “这里是酆都会的山门,九州天魔可能是酆都会的会主。平时山门仅住了几个人,每年三月三秘密聚会。那根华表是传达信号的天灯柱,某种灯号旗号,召集某一堂的人。会设有十堂,影射地府十王。二十年来,江湖朋友仅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的会名,而不知该会有些什么人,山门又在何外,虽然难免有些消息传出,但也仅限于风闻。”“那……那你怎么认为他可能是该会的会主?” “是从这些人的行动猜测的,他是发令人,没错吧?天网曾经调查过这个会,没有结果,寿州的幽冥教,很可能与这个会有某些协议或默契,也可能是这个会的外围组织。可是……”“可是什么?” “夜袭桑家大院,摧毁幽冥教劫掠五爪蛟库藏的人,可以认定是伏魔剑客的党羽所为,这混蛋又逃来这里安顿,那么,三者之间的关系真复杂得令人莫测高深。”“你无法证明这里是酆都会的山门,也无法证明老魔是该会的会主。正如你不能证明伏魔剑客,是劫掠桑家大院那些人的党羽,同样令人难以信服,他们却可以一口否认让你哑口无言。”“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无法求证。但如果猜对了,这里可能真的成了废墟,人都逃掉啦!这里只是象征式的山门所在地,实际上的密窟决不会在这附近,象征式的山门随时可以放弃,风声一松又可返回,屋内各处不可能遗留下证据,来查的人也会认为查错了地方。你歇息,我仍有点不放心,得四处看看。”她真感到疲累,心情也不佳,往床头一靠,深深叹息闭上眼养神。 她一定要在这五六天内,和伏魔剑客决定生死存亡。 她需要时间,要和生与死竞赛。 文斌的及时出现,她的心情更复杂了,也感到身心俱疲,亟需歇息,靠在床头胡思乱想,一阵倦意袭来,朦朦胧胧地睡着了。意识中,文斌在房外查看,必定就在附近走动,房舍中已经人去屋空,她已获安全保障。 她却没想到,如果真有危险,就算文斌站在她身边,也无法保证她是安全的。 她不可能睡熟,凌乱的片断梦境纠缠着她,突然一声暴响,她猛然惊醒跳起来。 本来已经打开的房门,外面多了一道铁栅。 是那种方格铸成的重栅,方格仅八寸见方,人是绝对不可能钻出的,格子粗如鸭卵,宝刀宝剑也不易砍毁。糟了,她这才发现房没有窗,青砖墙厚度超过一尺,上面的高度有两丈,难怪在外面看,所有的房屋高度,皆比一般的民宅高一倍。上面居然有承尘,而且是一排碗粗的木头并架的,要想跳上去打破这种特制承尘,谈何容易?“长虹!”她拍打着铁栅,向外面黑暗的南道大叫。 回声嗡嗡,听不到其他声息。 铁栅是从地下升上来的,而非下降或旁移,双手拼全力推摇,丝纹不动,可知极为沉重坚牢。“长……虹……”她狂呼,绝望的感觉爬上心头。 文斌可能也遭到不幸了,希望已绝。 她终于想到,这种房间是囚禁人的,安顿在内的人,随叫皆可能被主人加以囚禁。许久没有人住宿,难怪床衾的霉气甚浓。“完了!”她绝望地想,再定下心观察敲打墙壁,试图找到出路,也许可以找出薄弱的所在,用剑撬坏墙壁,或许可以撬出一个洞孔钻出去。□□□□□□文斌的确碰上了困难,真不该在险恶的房舍中乱跑的。 房外的甬道向两侧伸展,他记得是从左面进来的,左面是一座小厅,毫无异处,因此他举着灯笼向右走。经过另一间房,推开门向内扫了一眼,看不出可疑征候,是同一型式的住宿房间。 再往前走是一道门,门上了锁,另一边可能有门闩。上锁表示这一边是外,另一边是内;也表示禁止内面的人外出,内面不可能上闩加插。门环不大,锁也是四两弯月扣锁,是防止自己人乱走的设备,属于象征性的禁制。 他扭断一只门环,锁失去作用推开门先用灯笼伸入察看。 又是一座小厅,设备简朴,可能是住宿的人,在这里活动交际的场所。 他迈步入厅,寻找通路门户,仅检查了右面的墙壁,身后异响人耳,猛然警觉地转身回顾。不妙,外面有一道墙,正自左至右滑动。 他心中一懔,不假思索冲出,伸手想将墙扳住或抵住,却慢了一步,墙砰然一声闭上了。 手用不上就用脚,起脚猛踹,噗一声闷响,被震退了两步。 不是墙,而是铁叶壁,绘上了砖砌的图形,其实不是砖墙,坚牢沉重,得用千斤巨锤才能对付得了。没有其他出路,他被困死在小厅内了。 仔细检查一周,敲敲打打毫不激动。激动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利用智慧找出一条生路来。还不算太糟,他有一把狭锋单刀。这种刀与单刀不同,刀身背厚刀尖特别锐,刀身狭刃几乎像锐三角剃刀,可以作锲用,用来撬砖颇为顺手。普通的阔头大肚单刀,撬砖一撬即断。最管用的是斧和锤,刀不是撬墙的好工具。 “好吧!不妨扮一次鼠窃。”他挂妥灯笼,开始用劲撬砖:“我不信里面另有裹铁复壁。”鼠窃最喜欢青砖墙,讨厌土建的泥墙。 挖泥墙要一分一分挖,挖砖墙是一块一块挖。 双层厚砖墙虽然撬挖不易,困难加几倍,但有工具劲道够,挖通不难。只要能弄碎一块挖出,其他就容易撬松了。刀不可能把第一块砖打碎,必须先用刀尖一小块一小块凿开。 他力贯刀尖,双手运劲慢慢地向第一块砖进攻。 没有人防守的地方,他有充裕的时间工作。 月华曹娇豁出去了,她必须跟游神到武昌,指认出花红买凶手行杀王吏目的的金主,毕竟比弄成残废抬走好得多,何况前往武昌日子长着呢!沿途她仍有机会脱身,所以不加反抗。游神的脚程快,一股劲催她快走,脸色逐渐冷森,以后很可能用拳打脚踢赶她全力奔跑。 后面,两男两女也跟来了,以相等的速度,保持相距百步距离。 游神早就发现有人紧跟不舍,但不加理会。 一阵好赶,赶得浑身大汗。 未牌左右,路旁的小村在望,村民聚集在村口指指点点,相距百十步,仍可看出村民惊惶的神色。两里外岗上的林木顶端浓烟冲霄,一看便知道是失火,却没有草木的灰烟落,可知不是山林失火,山林失火村民不会仍在村中聚集,应该上山救火。“去看看。”游神向小村一指,表示要她走在前面。 后面,一男两女也跟着往小村走,中年人独自走在前面,一男两女落后二三十步紧锲不舍。看到他们带了剑,村民大感恐慌。 “喂!是怎么一回事。”游神拦住了一个惊惶走避的村民,态度相当和蔼。 “岗后面的淮南别庄失火,有许多携有刀剑的人四散奔逃。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村民胆气恢复了。这位村民其实所知有限,唯一可疑的事,是有一个貌丑的带剑小伙子,在这里买食物午膳,问这一带的情形,知道岗东面有一座淮南别庄。之后小伙子走了,有人看到是从岗尾进去的,之后便看到淮南别庄起火,有带有刀剑的人奔逃,如此而已。村民不敢前往救人,淮南别庄的吕大爷不好说话。 问不出所以然,游神催促月华曹娇动身。 经过中年人身旁,中年人突然拦住去路。 “尊驾跟了老半天,不知有何指教?”游神拉了月华曹娇退至一旁,态度有点冷森。 “老弟台真是天网的游神?”中年人笑问。 “不错。” “老弟与天魁是否有联系?” “没有,预定分途尽快赶往武昌找确证。前辈……” “天魁身边,有一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身上除了一把剑之外,身无长物。” “哦!那是天魁的朋友,姓杨。前辈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中年人指指不远处的一男两女:“他们是天魁的朋友。我见过杨姑娘,她独自追踪伏魔剑客。如果我所料不差,村民口中所说的丑小哥,就是杨姑娘,天魁没追上她,她在这里发生了意外。咱们去看看,如何?”“这……”游神意似不信。 “在下飞虎鲁飞。”中年人通名号:“那位年轻人姓唐,和他的妻子,是鲁某的晚辈。小姑娘姓包,唐贤侄的师妹。”“鲁前辈才是真正的侠义道名宿,失敬失敬。”游神冷森的神情一扫而空,郑重地行礼:“诸位……”“昨晚天魁是从我家离开,带了杨姑娘的包裹匆匆追赶杨姑娘,不知为何没赶上。”年轻人是夺魄天君的儿子,过来相见:“兄弟唐仲,与天魁有过命交情。杨姑娘在这里出了意外,我们必须去查明底细。”“是我自告奋勇,带他们出来见世面的,也意在助天魁一臂之力。有关伏魔剑客的底蕴,唐贤侄的老爹,已向天魁透露了不少,恐怕另有更秘密的内情,我打算找到天魁之后,助他去某一处地方找确证。”“好,前辈仗义相助,深感盛情,咱们走。”游神欣然说。 “火场一定还有人在。”飞虎鲁飞领先便走:“淮南别庄,听庄名便知不是好路数。” 共捉住七名返回看风色的盗伙,查明淮南别庄遭劫的经过,众人立即动身向南赶。 伏魔剑客沿途找人协助,居然找强盗助拳,杨姑娘单人独剑穷追,如果天魁来不及赶上去会合,很可能受到明与暗的算计,后果严重。月华曹娇心中叫苦,真是见了鬼啦!鬼撞墙似的拼命逃,以为可以摆脱各方的追逐,折向南下远离风暴中心,让各方的人在东西两路奔忙。结果,反而一头重新撞入暴风圈里,不但被游神所控制,而且即将接近天魁、伏魔剑客,甚至各地的牛鬼蛇神,这些人全在张开双手等候她,欢迎她,真是刚离虎口,反进了狼窝。她像落在八爪蜘蛛的爪中,被游神飞虎五个人所控制,逼着她冒着烈日飞赶,毫无逃走的机会。似乎不论是哪一方的人,都不会放过她,前途茫茫凶多吉少,她沿着到达武昌的机会不多。她不想死,必须死中求生,必须制造机会脱身,愈往前走机会愈少。 负责看守她的人,已换了包琴韵姑娘。这位小姑娘似乎漂亮而少心机,对她的态度也相当和善。“你是天网的人吗?”她一面快步急走,一面向并肩而行的包琴韵问。 “不是。”包姑娘坦然回答:“天网不需要成名人物参予,有名气的人目标太大。” “你是有名气的人吗?” “可以说小有名气,当然比不上你江湖双娇名头响亮。你在武昌为了一千两银子花红,刺杀天网的人,就是因为名气不小,被人一眼就看穿身分。花重金雇你们行刺的人,犯了致命的错误。”“哦!我在江湖认识不少人,怎么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你的绰号叫什么?” 先了解对方的底细,便可在用谋上策划行动大计。 她却不知在夺魄天君处,在神智失去控制下,招了许多连她自己也忘了的琐事,根底已完全暴露。因此面对唐仲夫妇与包姑娘,她是完全陌生的。迄今为止,她完全不知道那晚遇上鬼怪之后,以迄天亮苏醒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那段记忆完全空白。如果她知道在她吐露真情底细时,包姑娘也在场,便不敢在包姑娘身上,打脱身的妙主意了。“不要在我身上枉费心机。”包姑娘坦然指出她的阴谋:“就算你知道我是谁,也对付不了我。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不是万灵丹,知道我之后,你心中更为发虚,想一下子摆平我溜之大吉,那是不可能的事。”“你……” “你给我记住。”包姑娘说话一团和气,说的话却充满危机:“一旦你暴露逃走的意图或行动,我会毫不迟疑,先发制人弄断你一双粉腿,雇强壮的乡民抬着你走。或者制你的经脉,在心经和肺经下手。定时制经脉十之七八靠不住,生理上的变化,会影响所制经脉产生变异,稍有变化便失去定时的功效,从此经脉不会复元,成为终身之患,或者立即死亡。你要我制你的经脉吗?我在这方面下过苦功,至于是否真的灵光管用,就无法保证了,因为我还没真正制过活人,只在理论上不断参修,灵与不灵,还待求证。”“你这岂不是废话吗?”她心中一凉,这小丫头外柔内刚,她对付不了:“你最好不要在我身上试验制经术,我怕你这种没有经验的生手,我认了命,不会打逃走的主意。拜托你不要经常笑眯眯瞅着我,随时准备向我的经脉下手,以试验你的所学。你会把我的任何举动,解释为意图逃走而先下手为强。”包姑娘正扭头盯着她,目光在胸口和手臂内侧瞟来瞟去,那是手少阴心经所经处,以及手厥阴心包络经的范围,似乎随时皆可能伸出于指,点向其中的某一穴道。“你知道就好。”包姑娘似笑非笑:“你的乳房太过饱满,左乳外侧的天池穴,有一颗豆大朱砂痣,恰好长在穴上,下指制穴可能因肉多而滑动,弄不好连带毁了手足厥阴少阳,那就灾情惨重了。”“你……怀怎么知……知道我……我那颗痣……”她像是见了鬼,喉咙像被鬼掐住了:“你……你是……是……”“我有透视眼。”包姑娘恶作剧地手伸向她的胸腹交界处:“你这里的建里穴旁,也有个小斑……”“你……你离开我远一点……”她失魂似的尖叫,腿下加快向前飞奔。 她完全失去逃走的欲望。 这小丫头可怕极了,见面仅半天工夫,竟然把她身上每一寸部位皆看清了,这怎么可能?天下间哪有所谓透视眼?那只有传说中的神仙才有,她碰上了神仙,真走运。神仙对她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是不会仁慈的。从此,她对游神这几个人,怀有深深的恐惧。在一座小村晚膳,向村民仔细打听,果然打听出伏魔剑客那些人,是未牌左右匆匆经过的。仅挟了一把剑的小后生,则晚了两刻时辰。 众人一商量,决定连夜南下,希望能赶快跟上,也希望早些赶到六安州。飞虎在六安州有朋友,可以帮助他们穷搜那些人的踪迹。杨琼瑶脱困的心念虽然强烈,但却无法可施,她的剑派不上用场,也没想到用剑破壁。 她将床拆了,做了可挡住房门的盾牌,至少那些人想利用栅格子空隙,用暗器向房内攻击伤不了她。躲在门侧反而不安全,对方可能手伸入向侧方发射暗器。 听到脚步声看到明亮的火光,她心中一紧,妖魔们要来对付她了,她已经是入阱之虎。 同时,这也表示文斌不在,可能已遭到不幸了,令她心中大痛。 门外出现了不少人,其中有九州天魔,有伏魔剑客,灯光明亮,隔着门栅看得真切。 “这个小女人不能给你。”九州天魔向伏魔剑客沉声说:“老夫不管你和她有何不解之仇,不管你要她的目的何在。她胆敢杀入老夫的山门,杀掉老夫的得力臂膀,老夫要她生死两难,追出他的根底,除绝她的家小与师门的人,向江湖示威,冒犯了酆都会,这就是下场。”“老前辈,何必呢?她只有四五天可活,生死两难她不会在乎的。” “她只有四五无可活?为何?” “她被一种毒药所制。” “毒药?”九州天魔眼神一变:“你说过,她曾经是你的朋友,你用毒控制朋友?” “朋友对你不利,必须断然处置,以免后患,有什么不对吗?老前辈,道义不值半文钱。”“你是个霸才。”九州天魔冷冷地说:“可惜老夫不能用你这种人。本会二十年来,自己培植人才。你年轻,有一天你会和老夫发生利害冲突。早一天了解你的性格,老夫就多一分胜算。”“在下不会与贵会发生利害冲突,彼此发展的方向不同。” “但愿如此。你也打算组什么会?” “不,组会目标太大,早晚会受到官方的注意。以价值数千金的珍室,换这个小女人,老前辈可否考虑?”伏魔剑客回避着魔的探索,拉回主题:“值得的,是吗?”“你给她服的是什么毒药?” “定时丹。是江湖客顾大同老兄的毒药,顾老兄目下在寿州养伤,很可能到河南去了。” 他已看出老魔不怀好意,很可能逼他要解药,机警地把责任往江湖客身上推。 “你没有解药?” “那怎么可能?顾者兄把解药视同拱璧,怎肯轻易付人?据我所知,他身上所携带的解药为数有限,除非万不得已,不会使用解药,宁可让中毒的人死掉,不愿浪费。”“你真要这个小女人?” “是的。” “为何?你说过她活不了几天。” “在下要从她身上,逼她交出所练的奇功秘学。” “她同来的人,武功更高明。” “老前辈如果肯把那人交给我,酬礼加倍,如何?” 得陇望蜀,能把文斌弄到手,价值比杨姑娘更高。 “那你得等几天。”老魔意动。 “要等几天?” “对,等几天,等他饿昏了动弹不得,再挖开墙进去把他拖出来。” “要挖开墙?” “不知何故,封闭的墙被卡死了,可能许久不曾使用,藏在夹墙内的绞盘锈坏无法转动,门已闭死,想施放薰烟薰昏也势不可能。”老魔对文斌怀有甚深的恐惧,神色流露出俱意:“在他昏迷之前,老夫不打算破壁对付他,犯不着冒死伤几个人的风险,反正他支持不了多久,三天无水,他一定会崩溃的。”“好,在下等三天。这个小女人……” “等老夫把她薰昏,拖出来之后再说。原则上老夫答应交换,但必须先看你的珍宝,是否值得交换。”“保证值得,老前辈,你不会后悔的,我保证。” “但愿如此。来人哪!用狼烟薰。” 来了五六名大汉,从竹篓内取出经过处理的干狼粪,堆积在栅前。 杨琼瑶早有准备,将竖立的床推前,先把房门关上,再用床贴住顶牢。 可是,只能阻止大部份狼烟透入,小部份仍然缓缓从缝隙中渗进,辛辣腥臭的狼烟渐浓。 撕衣袂做口罩,支持不了多久的。 “老前辈,你这里的山门机关设备,实在非常简陋、不便、差劲。”她听到门外传入伏魔剑客的隐约语音,仍可分辨字句。“我这里的设备,是用来对付可能有异谋的叛徒的,对内而不需对外,不在精巧上着眼。平时驻守的人不多,无法照料精巧的设备。你看,那道滑墙就出了毛病变成死墙了。”她感到诧异,门内快要布满狼烟,门外的烟必定浓好几倍,恐怕整条走道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为何这些人仍在门外谈笑自若?她无法看到门外的情景,也不知道外面的走道,通风非常良好,风向是直流的,人站在上风,不会受到浓烟波及。她与文斌并没仔细留意走路道的格局,囚房的设计,事先就以施放薰烟功能而建造的。 “原来如此,难怪比我家严防外敌的设计,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家有本山门的高大房舍,每座屋势比城堡的坚固建设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任何人踏入本庄,将发觉外面看像金城汤池,里面寸寸生险,机关启动,每一处皆是致命险境,也许能进来,想活着出去难比登天。”“哦!有那么一座了不起的庄?” “不骗你,确是可称天下第一庄。” “在何处?” “在……在某一处外人无认得悉的地方。”伏魔剑客几乎在得意中失言,总算猛然醒悟及时改正。“你在吹牛。”老魔嗤之以鼻:“既然外人无从得悉,怎能称天下第一庄?是家天下吗?”“我是说,设备可称天下第一,而非名头天下第一。老实说,本庄不希望让外人知道底蕴,所有的设备,目的在于以防万一,最好千年万载没有人知道本庄别有洞天,其中奢华的享受,不是给外人看的。一旦被外人知道,难免受到觊觎,天下间没有攻不破的金城汤池,不为人知才能高枕无忧。贵山门如果在这里活动频繁,绝对不可能保持二十年没有外敌入侵。贵会的人甚少在这里进出,所以才没引起外人的注意。”“入侵的人来了又能怎样?这里本来就是随时可以放弃的疑窟,把所有房舍拆了,保证找不到一两银子。地底秘室没积下多少粮食,想占住久住能支撑多久?”风从左向右吹,风量不大,但足够流畅,浓烟不会向上风飘散。 门外有二十余人之多,皆站在上风处,面向着下风,注视着堆放在栅外的狼粪堆,火焰甚小,闷烧才能产生大量浓烟,走道中热流也不会向上风扩散。所有的人,皆没留意身后的景况,更不知道后面多出一个人。 ------------------ 无涯 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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