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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三更将尽,城内的街巷罕见有人走动。 月华仙子奔近西门,折入一条小巷。不能再奔跑了,后面追的人已接近至二十步内,快要被迫上啦!再奔跑便会力尽倒地,任由对方宰割了。 小巷一折,左首是长长的院墙,可以看到高出墙头的树木,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后园。 她无暇多想,不假思索地运足全力,向上一跃,双手搭上了丈二高的墙头,吃力地引体上升,滚入墙内去了。 八表狂龙身影,出现在小巷的弯道折向处,没看到滚过墙头的人影,势如奔马冲出三四十步。 小巷虽然暗沉沉,但目力佳的人仍可看清三十步外的景物。这一段小巷是直的,前面一无所见。 止步略一察看,心中一动,一长身登上院墙头,毫不迟疑往下跳。 *** 这是一座占地甚广,房舍甚多的大宅,后花园有花有树,有亭有台,甚至建有供女眷玩耍的秋千架,与及美丽的花坛。 这地方易于藏匿,黑夜中搜寻一个人并非易事。 园的西南角,小荷池旁有一座半伸入池的小阁,雕花阁门,三面是大排宙,灯光外泄。阁上层四周有回廊,朱漆栏干,夏天坐在回廊上赏荷,必定赏心悦目。目下正是荷花盛开时节。幽香扑鼻。 楼上没有灯光。廊上却有人喝酒谈天。 四个人坐在楼板上,食物皆用荷叶盛放,折竹枝代箸,四个人轮流喝两个酒葫芦的酒。 三男一女,席地小酌兴高采烈,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不是大宅的人,食具欠缺,毫无大户人家的排场。 两个熟面孔:白发郎君与飞虎钟雄。另一位是年轻英俊的书生,青衫宽大显得文质彬彬,但腰间佩了剑,挂有百宝囊。 女的也相当年轻,隆胸细腰眉目如画.穿的是黛绿衫裙,小蛮腰也佩有剑,左胁下的百宝囊,绣了一只飞舞的凤凰,五彩斑斓,十分醒目。 “仰止山庄也许真的了不起,名头也够唬人,但在咱们这些四海浪人来说,仰止山庄算不了什么。”年轻书生大概已有了六七分酒意,傲岸的气概毕露,“既然一剑愁的女儿,主动向你老哥挑衅,咱们就有权抹黑仰止山庄的招牌,给东方庄主脸上抹锅灰。” “他们既然人多,又勾搭上巡缉营的走狗,咱们为何不能召集朋友,和他们玩玩?”绿衣女郎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表现得义形于色,“巡缉营的走狗油水足,他们鱼肉百姓,不择手段敛财,公然杀人放火灭门抄家,咱们正好从他们身上大捞一笔不义之财。东门兄,算我彩凤一份,加上青衫客展兄,偷偷摸打烂仗,咱们四个人怕过谁来?” “四个人实力仍嫌单薄,不堪那条狂龙一击。”白发郎君摇头苦笑,“那走狗出道两载,据说打尽京都无敌手。打烂仗实不是易事,万一被堵死了,拼无力逃无路;那就死定了。” “或许我们可以多找几个人,在走狗们身上发一笔财。”彩凤的口气,像一个贪心的骗棍,“听说南京巡缉营的走狗,干了三年以上的人,都是有数十万家当的富豪。咱们把他们的孽钱榨出做些好事,等于是替他们化孽消灾,也算是一场功德,一定有人襄助的。” “不可能有几个人肯出面襄助。”青衫客摇头,“巡缉营势力庞大,各式各样的人才都有,三教九流都有他们的眼线,密探细作无孔不入,有几个江湖朋友,敢冒被他们无情搏杀的凶险?九华剑园名满天下,绝剑狂客交游广阔声誉极隆,潜势力比江湖仁义大爷尚义小筑更大些,树大招风,结果召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咱们这些江湖孤魂野鬼,谁有向巡缉营挑衅的胆气?老实说,—要我公然向巡缉营讨公道,我还真缺乏那分豪气。暗中搞鬼翻云覆雨,我当仁不让。” “我已经传出口信。”白发郎君说:“可望有些朋友赶来襄助,敢与巡缉营作对的人并不少呢!” “咱们没有能力打硬仗,偷偷摸摸来暗的何所惧哉?唔!下面有人……”飞虎钟雄一蹦而起,倚栏下望。 阁前的花台旁,果然有一个人影,正抬头上望,显然是被阁上的入声引来的人。 楼下有灯火,灯光自明窗透出,在朦胧的灯光映照下,面貌装束依稀可辨。 白发郎君也倚栏下望,看清人影大吃一惊。 “八表狂龙。”白发郎君脱口惊呼。 “原来是你们呀?”八表狂龙虽则浑身大汗,但精力正以奇快的速度复原,背着手抬头上望,已看出白发郎君四个人在吃喝小聚:“很好很好,可找到帮手了。你们下来,在下需要你们助一臂之力。” 白发郎君本来心虚,看八表狂龙的态度并无往昔粗暴,心中略宽,向同伴打出手式,领先跃落。 “姓龙的,你这家伙的态度,委实令人莫测高深,喜怒无常性情多变,你该恶狠狠地挥剑兴师问罪,却不动声色要咱们助你一臂之力,你是不是昏了头?”白发郎君心中虽怯,但说话却颇有豪气,四比一,怯念减少了许多。 “你给我闭嘴:“八表狂龙老毛病又犯了,听了逆耳的话就冒火,“你配在下恶狠狠地挥剑兴师问罪?” “你……”白发郎君吓了一跳。 “你知道这期间,在下不派人毙你的用意吗?” “你奈何不了我……” “是吗?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八表狂龙冷笑,“我容忍你在附近鬼鬼祟祟活动,理由是你对我毫无威胁。有你在,东方姑娘更需要倚赖我的支持。龙某不像你一样好色如命,但仍然对美丽而武功超绝的女人有兴趣,你根本不配和我争东方姑娘,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把你挫骨扬灰。现在我需要你替我效力,不许拒绝。” “你在说梦话,提这种狗屁要求。”白发郎君也冒火了,“我白发郎君敢和你争女人……” “闭嘴!”八表狂龙沉此震耳:“你配和我争女人?少做清秋大梦。龙某的要求,是不容拒绝的。小妖巫受了伤,逃到此地躲起来了,你们四个人,帮我搜。” “这家伙真狂得不保话了。”青衫客气往上冲,“幸好你没当上皇帝,不然天下的人都不用活了,去向你那些走狗属下摆威风吧!这里没有人会听你的。” “拒绝在下要求的人,格杀勿论。”八表狂龙声色俱厉,十足的霸王面孔:“你是谁,你要拒绝?” “我青衫客展鸿图在江湖称雄,你八表狂龙还不知在何处鬼混呢!你最好滚回京都称雄道霸,江湖朋友谁也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巡缉营的走狗,还没有奴役江湖好汉的分量。” “我再问你一声,你决定反抗巡缉营的要求了?” “不错……” “你死吧!”八表狂龙凶狠地说,左掌一伸,不徐不疾地虚空按出。 青衫客不甘示弱,马步一沉功行百脉,也一掌吐出,双方皆摆明了要以内力一搏。 一声闷爆,青衫客仰面飞退丈外,砰然摔倒再滑出八尺,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挣扎难起。 “你连一掌也没接下,但总算内功的火候不差,保住了心脉,没能一掌毙了你。”八表狂龙缓步接近,虎目中杀机怒涌,“但你必须死,以为反抗者戒。” “去你娘的!打2”白发郎君怒吼,阻止对方进一步伤害青衫客,喝声出飞刀发,三把柳叶飞刀连珠飞射。 “米粒之珠,光华有限,哼!什么东西?”八表狂龙手一伸,连珠飞来的三把柳叶刀,如受看不见的大手所控制,连贯飞落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人影急分,‘白发郎君向侧方飞退。 飞虎贴地飞扑,抓起刚挺身坐起的青衫客扛上肩,向不远的花坛如飞而遁。 彩凤飞跃登阁,从阁侧脱身。 八表狂龙哈哈狂笑,钉牢了白发郎君飞掠而上。 “你是我送给东方姑娘的礼物,哈哈哈……”狂笑声中,已到了白发郎君身后。 八表狂龙精力已复,轻功至少比白发郎君高明一倍,速度快两倍,任何方面,白发郎君皆差了一大截,同时起步,一冲即及。 白郎君三把飞刀落空,早已心胆惧寒,除了逃命别无他念,以背示敌在数难逃。他要钻入前面的花丛藏身,只差两丈左右。 噗一声响,右背琵琶骨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一掌,人加快向前扑,脚下大乱。 这一掌不轻不重,却令他右半身骨散肉松,幸好这一掌志不在要他的命,他是注定了要被人当礼物送。 砰然大震中,他扑倒向前滑,一头撞入花丛内,压倒了不少花枝。 狂笑声震耳,八表狂龙得意地俯身抓他的左脚肠,要将他拖离花丛,胫骨像被大铁钳扣牢了。 他无力反抗,本能地伸手乱抓,想抓住那脆弱的花草,避免被倒拖而出。 右手触及不是花草的物体,是一个蛰伏在花丛的人。 这瞬间,他突然感到左胫的手一松,—脚恢复自由,但痛楚仍在。同时,听到八表狂龙叫了一声,声音含糊,像是叫痛或呻吟。 他吃力地翻转身躯,挣扎着坐起。 他看到一个黑影,双手举起了八表狂龙,大喝一声,将八表狂龙掷出两丈外。 砰然一声大震,抛落的八表狂龙滚了两匝。 “王八蛋偷……袭……”八表狂龙愤怒地叫骂,虎跳而起。 “砰噗!砰噗噗……”恭候着的铁拳,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在八表狂龙身上加以无情痛击,八表狂龙成了在狂风中款摆的柳枝,左荡右摆双手绝望地急封乱架,挡不住骤雨似的大拳头。 叭哒!八表狂龙被击倒飞出丈外。 白发郎君惊呆了,忘了右后肩的痛楚,忘了站起来,忘了刚才伸手触或的人体。 痛揍八表狂龙的人,拳打脚踢毫无章法,但功臻化境的八表狂龙,竟然毫无躲闪或反击的机会,这怎么可能?一个武功超绝的高手,怎么可能任由一个材夫俗子狠狠地拳打脚踢? 八表狂龙的确没有机会躲闪或反击,刚被打倒,还来不及分辨东南西北,右肋右胯立即被踢了三脚,肋骨几乎被踢断。 “哎……唷……你是……谁……”八表狂龙厉叫,忍痛一蹦而起。 故事重演,大拳头无情地光临,暴雨似的急下,八表狂龙再次被击倒。 黑影站在一旁,抱肘屹立虎视耽既。 八表狂龙挣扎了老半天,这才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你这混蛋偷……偷袭,可耻。”八表狂龙的嗓音走了样,可能口中有血流出:“我……我要知道你……你是谁……” 黑影不理睬他,举步到了花台旁,拔了一根栏杆,试手拂动了几次,大概认为趁手,大踏步满意地向八表狂龙走去。 用意很明显:要用栏杆揍人。 八表狂龙已痛得浑身发抖,气散功消手软脚软,怎敢再逞强?咬牙强忍痛楚,用尽余力撒腿狂奔,可不想再挨一顿毒打。 黑影丢了栏杆,到了惊呆了的白发郎君身侧。 “你可以走了。”黑影用怪怪的嗓音说:“日后你最好离开那条狂龙远一点,免得他把今晚受辱的仇恨;加在你的身上,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援手之德,不敢或忘,可否将大名赐告?”白发郎君狼狈地爬起,行礼道谢中打量这个救命恩人。 青巾蒙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身上是青直掇,看不出任何特点。 “你再不走,狂龙将会很快把党羽带来,想走也走不了啦!快走!”黑影不耐地挥手赶人。 “请教……” “少废话,掩去本来面目,会把名号告诉你?” “可是……” “你走不走?”黑影厉声问。 “好,我走,我走。”白发郎君吓了一跳,退了两步,“总之,我白发郎君东门信欠你一份情,希望日后有回报的机会,再见。” “好走。” *** 黑影并没离去,八表狂龙也没将党羽带来。 藏身在花丛内的月华仙子,愈来愈感到恐惧。这个蒙面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站在不远处狠盯着她藏身的地方,如果八表狂龙带了人赶来,这个蒙面人能挡得住众多高手的攻击吗?挡不住必定撤走,走狗们势必在这附近彻底穷搜,她哪有机会脱身? 她接了八表狂龙以神卸剑的雷霆一击,震伤了气机,右膀也震得筋松骨软,气机伤内腑必损,目下她连站起来的力道也似乎消失了,一个普通村夫,也可以毫不费力把她打倒。 她不知道蒙面人是谁,更不可能知道蒙面人的底细。在江湖为了扬名立万,建立自己的声威地位,她敲诈高手名宿,勒索豪门大户,树了不少强敌,结了不少仇家。这个蒙面人。如果与强敌仇家有交情,会不会落井下石对付她?所以她不敢出来,只希望蒙面人赶快离开,她才能有机会逃走。 蒙面人为何一直不言不动,向她藏身的地方瞪视?是否发现她了?她愈来愈感到心焦,心中暗暗叫苦。 “你今晚总算非常幸运。”蒙面人终于发话了,语气冷森流露出恨意;“如果不是为了救白发郎君几个人,我会任由八表狂龙,把休整治得生不如死,你做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理该受到惨毒的惩罚。你这种人活在世间,一定是老天爷瞎了眼。今后,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八表狂龙如果杀不了你,我杀!鬼神不报应你,我报。” 黑影一闪即没,像是平空幻化了。 “他是不是说我?”她惶然自问:“我……我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了,早些逃离险境是第一要务,如果她不能在天亮之前逃出城外.那就死定了。 *** 天亮之后,走狗们陆续返回。 有些人受了伤,有些人水远在人间消失了。 所有的走狗皆相当兴奋,只有为首的几个主事人闷闷不乐。八表狂龙却是最沮丧的人,气色甚差。 黑虎与一些走狗套下了交情,概略地知道昨晚所发生的事故。 众老魔先后有不少魔道朋友赶来声援,没料到一头撞进了枉死城,受到大批走狗的突袭,虽则早有准备,仍然死伤惨重。 尸堆中,没有摄魂骷髅,没有地府魁星,也没有要命阎王。武功超绝的人,存活率比其他武功稍次的人高得多。 月华仙子的同伴更糟,主事人月华仙子不在,受到袭击便慌了手脚,只顾逃生,无人指挥抵抗,十之七八是在慌乱中被杀的。 袭击九华剑园的走狗人数最多,由西岳炼气士指挥,一个人也没受伤,没有任何伤亡。 九华剑园的人根本没留下,早一个更次便化整为零悄然远扬了。 八表狂龙算定绝剑狂客必定大发狂性,到客店与他彻底了断,因此在客店坐镇,等候暴客光临,让西岳炼气士一网打尽其他潜伏在城外的群雄。 绝剑狂客没来,来的却是月华仙子。结果月华仙子逃掉了,八表狂龙反而被神秘人物痛打,逃回客店不敢声张,所以走狗们并不知道主事人受辱的事。 当天下午,便获得正确消息,九华剑园群雄,已昼夜兼程向庐州逃走。 八表狂龙性如烈火,岂肯从容部署?立刻下令准备动身,咬牙切齿决定昼夜兼程飞赶。 *** 仓促间准备动身,忙得一场糊涂,有些眼线还在城内城外活动,哪能立即将人召回? 每个人都在抬夺行囊,准备坐骑,连店伙计也跟着忙得人仰马翻,人来人往匆匆进进出出,也就忽略了有否陌生人混入。 柳思的行囊十分简单,他是唯一显得悠闲的人,出房在客院里冷眼旁观走狗们忙碌,对一切变化无动于衷。 黑虎不敢违抗八表狂龙的要求,乖乖跟着走狗们行动,但把唯一的随从留下,以便处理将同伴遗骸北运返乡的事,自己可能已经知道,今后可能无法活着返回真定故园,注定了要死在江湖。 名义上,柳思仍是七猛兽雇用的人,仍然受黑虎的指挥办事,其实黑虎的指挥权已名存实亡,而由八表狂龙直接指挥柳思行动。 因此,柳思有时可以不理会八表狂龙的命令。 三方面的关系相当微妙,关系发展对柳思有利,他可以掌握回旋的机会,如能巧妙运用,他就可以成为两不管的控制外的人。 在走狗们面前,他也处处表现出第三者的气概,不过问干涉任何一个走狗的事,走狗们也休想在他面前大呼小叫差遣他办事。 他像一个局外人,在客院附近悠闲地走动。信步接近前一进客院的过道,前—进客院已经有及早落店的旅客,店伙也在忙碌,进进出出来去匆匆。 有店伙到了他身后,突然一只手挽搭住他的肩膀。 “有一把利刀抵在你的肋骨上,借一步说话。”从后面亲热榄肩的店伙低声说,贴在他身左拥了便走,“听话就不会受到伤害,妄图反抗你一定死。” “我听你的。”他装出惊惶的神情,“不要动刀,有话好说。” 进入一间客房,里面已有另一名店伙等侯。 他认识这位仁兄:混天一掌康廉,扮老店伙十分神似,没有人想到一个名号响亮的老前辈,会自贬身价扮成一个老店伙。 混天一掌认识他,这次绑架显然是以他为目标。 “你认出是我,对不对?”混天一掌笑问。 “我是化装易容的专家,你知道。”他也淡淡一笑,“你们的人都走了吧?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接受你的劝告,放弃在这里一决的打算呀!何况两位姑娘已经脱险,没有留下来玉石俱焚的必要。”混天一掌坦率地说:“天下大得很!巡缉营在明,我们在暗,犯不着向他们实力最强的主力挑战决死,决定改用避实击虚的手段和他们周旋到底。” “你们总算不笨。” “你们准备动身?” “是呀!” “八表狂龙有何打算?” “只有他才明白。” “依你的看法呢?” ‘我已经不再积极参与他们的,昨晚我就是一个袖手旁观者,别问我,康前辈。” “我是专诚请教。” “用刀子胁迫我是专诚?” “那是迫不得已。老朽知道,你并不是巡缉营的走狗,我看得出,你暗中同情我们。” “我不同情任何一方,因为所有各方都是强梁;但我不否认,有点偏袒于某一方。好,你总算是个有智慧、为人不坏的前辈,但我不能把我的看法告诉体,因为情势瞬息万变,我的看法随时随地而改变。所以,我只能把八表狂龙的打算告诉你。” “老朽就教。”混天一掌居然对他相当客气。 “他的眼线,已经查出你们奔向庐州的确讯,十万火急下令兼程穷迫,即将动身向庐州赶。” “真向庐州赶?” “那不是你们所希望的行动吗?你们奔向庐州的消息,是经过巧妙布置而散布的,对不对?” “这……” “所以,他如你们所愿,明白表示向庐州赶呀2” “你是说、他另有计谋?” “你们如果把他看成有勇无谋的匹夫,那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摄魂骷髅一群凶魔,小妖巫一群妖扫,就把他看成急躁无谋的狂人,失败得相当惨。昨晚我估计你们将有八成损失,没料到你们聪明地溜走保全了实力。” “他的打算……” “我猜,天一黑,主要的人员就离队,化明为暗,找出你们的踪迹,先剪除枝叶,再砍干掘根。今后,他不会站在明处和你们玩官兵捉贼游戏了。好自为之,我得走了。”柳思说完,转身便走。 挟持他的店伙本想阻挡,却被混天一掌摇手示意不再拦他。 回到客院,便碰上四处找他的黑虎。 “龙主事正在找你,快去见他。”黑虎匆匆地说,拉了他便走。 *** 八表狂龙、西岳炼气士、丧门恶煞、毒王蜂胡姣,四个男女在客厅等他。 八表狂龙这次和额悦色接见他,不再摆出主子面孔,居然命他就座,表示他已有和主子平起平座的份量。很可能是西岳炼气士的影响,只有老道知道他的才干。 “你知道昨晚咱们的袭击,只成功了一半,是吗?”八表狂龙的口气倒还平和,没有责难的意思。 柳思和黑虎仍算是外人,巡缉营所发生的重要事故,通常不会向他两人透露,外人毕竟是外人。但走狗们都心中雪亮,重要事故决难瞒得了他两人的耳目。 “你们该说彻底失败了,而且树了更可怕的强敌。”柳思坦然说:“你们认为成功了一半,定然是被几具不关紧要的死尸而自我陶醉。” “怎么说?”八表狂龙居然沉得住气,不再被他刺伤人的话大发雷霆。 “你们主要的目标,是九华剑园的人。但九华剑园的人已逃之天天,怎能算是成功?老凶魔们与小妖巫,’其实对你们构不成威胁;你们消灭了他们许多人。这些凶魔与妖巫,都是睚眦必报的货色,真正的亡命,他们会纠集更多的人和你们死缠不休。你激起他们强烈的报复决心,日后将永无宁日,巡缉营今后将四面楚歌,被迫自卫,疲于奔命,死伤将极为惨重。” “你知道吗?这几年来,巡缉营一直就受到各门各道的牛鬼蛇神,不断骚扰甚至劫掠,一直就无法肃清这些不法之徒。本座这次南来目的就是把这些牛鬼蛇神引出,不计代价加以清除。老凶魔们与小妖巫,都是具有潜在威胁的牛鬼蛇神,能消灭他们九成人手,已经是令人非常满意的成果了。你和白发郎君有往来,是吗?” “不错,打过交道。”柳思坦然说:“他帮助我阻止仰止山庄的人行凶,然后挟恩要胁我帮他找九尾蝎,但洪荒狮几个人逼我随行,调查九尾蝎的事半途而废。他跟来打东方姑娘的主意,与我无关。” “你能设法接近他,和他套交情吗?” “很难,他知道我替你们卖命。” “那试试看。”这次,八表狂龙不用强迫的语气。 “这……” “这期间,一直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在咱们附近窥伺,神出鬼没意向难明。这个人,很可能与白发郎君有关,你设法探他的口风,也许能查出这个人的底细。” “我可以试试,但我对付不了他,他如果翻脸,那就灾情惨重。”柳思心中好笑,神色却一本正经,“在徐州,他逼我逼得很紧……” “你只要不和他争打东方姑娘的主意,他就不会仇视你。这个人很坏,但有时也义理分明,聪明机警明时势,他就不敢和我们公然为敌。我相信你应付得了他,有些事凭武功并不能解决问题。” “好吧!我试试。” “那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暂时用不着你插手。” “问题是,他会跟来吗?” “有东方姑娘与我们偕行,他会跟来的,这混蛋看上某一个女人,不到手他是不会放弃的。” “对,他对侮辱他的东方姑娘,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家伙自负得很呢!”柳思饱含深意地说:“他聪明机警,当然不敢与你们公然为敌。” 不敢公然为敌,不公然又如何? 这期间,白发郎君和飞虎钟雄,悄悄跟在柳思身后,弄走了好几个巡缉营的走狗。 *** 每一个巡缉营分为水陆两队,分别在各地建立司、所、哨等等单位,各有所司,各有所属;人员众多,结构庞大。所有的人员的名义上是丁役,只有营本部的人才称力士,也就是地位高的支援人员,也是专门对付武装私桑的主力。 几年来,冗员众多日渐膨胀,油水也因之而减少,制度也不断更易。这三年来,水陆丁役的馈给,从定支改为奖给,也就是革除本饷,改以奖金取代,须以缉获私盐之多寡而给奖金,抓不到私盐就白干了。因此,一些稍有良心的丁役,莫不叫苦连天,有些人三个月得不到分文奖金,只有饭吃而已。 结果,每个人都昧着良心玩法,公然劫掠正当盐商的事时有所闻,自行组织做私枭更是家常便饭,搞得天怒人怨,民怨沸腾。 几乎每一府州,都建有巡缉司或所。水路各大埠头,皆有司所的专用公廨和码头,有各式大小快船,时官时匪乌烟瘴气。 仅南京有两个分司。一在龙江关,汛地在南京下游各地,与镇江的分汛,协同查缉也相互掩护走私。一在大胜关、管制上游各府州,管辖太平、芜湖、池州各分所,以上各府州是安庆府分司的汛地了。 巡缉营可以任意杀人放火,受害人为何不以牙还牙? 九华剑园的好汉们,目标就是以牙还牙,重要人物悄然驰往南京,准备对付龙江关与大胜关两个分司。一部分次要人员,吸引走狗们往西追。他们却忽略了,有活口落在八表狂龙手中。 八表狂龙外表易怒暴躁.心有城府并非有勇无谋,明里率人马向西追赶,暗中带了得力爪牙潜赴南京,昼伏夜行披星戴月,要赶到前面布网张罗。 这天五更将尽,人马接近了南京对岸的江浦县城外。 城北郊是丘陵区,小山起伏,林深草茂,人马隐藏在内十分隐秘。 昼伏夜行,天亮之前必须安顿停当。十里外的浦子口镇,是龙江关渡船的对岸码头,那里有一卫官兵(应天卫)镇守,为非作歹的人不敢逗留。九华剑园的人,不会利用渡船过江。江浦县城往东五里左右,便是江边,有钱可使鬼推磨,可以找得到船私渡。 近代的江浦老乡,打趣自己的乡里说:“远看江浦县,近看大猪圈;大堂打板子,四门都听见。” 其实,江浦县是明太祖朱元璋敕建的,当时城周十六里,在当时应天府所属的八个县中,是最大的一座城(应天——南京例外),以作为南京的屏障。以后历经战乱,城毁了又建,建了又毁,最后成了直径仅一里多一点的小城,所以大堂官老爷打犯人的板子,四门都以听得见。 但那时,却有九座城门而非四座。到江边乘船,至龙江关与大胜关,距离相差不远,只不过一在上游,一在下游。 西门外的小山,叫旷山口。当地人则称凤凰山,比旷山口神气多了。 天一亮,八表狂龙带了七个得力臂膀,再加上一个柳思,登上山巅俯瞰县城。 ------------------ 小勤鼠书巢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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