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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鲶鱼套龙王公冶长虹的大宅院,目下成了招待特殊人物的招待所。
  由于情势险恶,公冶长虹一家老小,已经迁至陈公套总舵,住宅由几位心腹弟兄坐镇,接待一些特殊贵宾。
  这些所谓特殊贵宾,都是柏大空派人带来安顿的,因为陈公套总舵所安顿的天下高手名宿,身份形形色色,黑、白、邪、魔份子复杂。
  而这些特殊的贵宾身份特殊,不屑与陈公套那些人相处,所以被邀请来公冶帮主的大宅安顿。
  其实,公冶帮主已经大权旁落,全家迁至陈公套总舵,名义上是亲自坐镇,其实是已被柏大空手下的朋友们所控制,有如猛虎入柙,蛟龙失水。
  天刚黑,大宅堂开盛宴,六名贵宾已有了六七分酒意,神色冷漠地听取传旗使者一珠火星君张元以及荆州分舵主大爷五爪蛟陈昌,详述武昌目下的情势。
  一珠使者火星君与荆州分舵主大爷五爪蛟,都不是龙王帮主的心腹,而是帮中、扩张派中,野心最大的中心人物。
  他们是总舵主八极灵官的得力臂膀,也是力主与柏大空合作,吞并太极堂正式问鼎江湖第一大帮宝座的急先锋。
  他们伴同贵宾前来安顿,向贵宾述说近来的倩势变局。
  六位贵宾皆是年登花甲,相貌狰狞的高年男女,对局势发展没有多大兴趣,人老成精,显然已看出火星君的意图。
  “张使者,你说这个姓晁的小辈是天绝谷的人,这就不对了。”上首那位灰须如戟的老人说:“如果他是,决不可能与冷剑的女儿联手,大杀贵帮的雷霆小组人员。两方死仇大敌如果真的联手了,柏老弟那些人,还能不大张旗鼓,堂堂正正鸣鼓而攻?”
  “朱老前辈也许不知道,冷剑景青云已公然宣称退出侠义道,他的女儿甚至已自取绰号为魔莺了。”火星君接着说:“既然认为已沦为魔道,与天绝谷联手就不足为奇了。姓晁的小狗艺臻化境,此人不除,将是江湖一大祸害,天下间能制他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他不可能比天绝谷主更厉害,小小年纪不成气候。”虬须老人不受激,冷冷一笑道:“咱们乾坤四灵与天地双煞在两年前,便已和柏老弟取得协议,由他策划将冷剑和天绝谷主引出来。他要取代冷剑领袖群伦的地位,咱们不计名利,只负责除去他们报往昔受辱之仇,其他概不过问。呵呵!张使者言中之意,是希望咱们替贵帮除去姓晁的小辈,对不对?”
  “这……”
  “柏老弟肯吗?”
  “柏大侠还没有……”
  “还没有授意,是不是?他应该知道,咱们乾坤四灵与天地双煞一现身,冷剑与天绝谷主必定提高警觉,出其不意一举突袭的大计落空,得不偿失。”
  “咦!”下首那位全身黑衣裙的老妇,突然发出惊讶的叫声。
  堂口,不知何时出现了景春莺姑娘的身影,一身墨绿劲装,把浑身玲珑透凸的曲线衬得极为夸张,让男人一看就血脉贲张,心动神摇。
  四名伺候贵宾的大汉,迅速地在堂下列阵戒备。
  “不会有出其不意突袭的事发生了。”景春莺的语气冷森自负:“傍晚时分,本姑娘就知道你们魔中之魔,乾坤四灵.与天地双煞,鬼鬼祟祟地到达了。”
  “大胆!什么人?”虬须老人愤怒地拍筷而起。
  “魔莺景春莺。”景姑娘傲然一笑,举步入堂:“胆不大就不会来,来了就不在乎你们乾坤四灵天地双煞。你这老鬼定然是夔龙朱乾了,一个快老掉牙的独脚老残废,你神气些什么?”
  邪魔外道的名宿中,那些真正的可怕高手像是孤魂野鬼,很少计较浮名虚誉,大多数很少在外公然走动。
  因此,名头反而没有那些经常在江湖上出没鬼混的二流高手响亮,像四大邪魔东风西雨北雷南云,以及飞天蜈蚣七煞书生等等货色,武功平常却声威慑人。
  像武功修为稍高一极的逍遥仙客——宇内三妖仙之一;毒郎君的师父香山毒叟童光;天绝谷主的好友鬼影山威;无双秀士的师父夺魄天罗柯南;这些人都是真才实学超人一等的邪道名宿,名头反而没有四大邪魔响亮。
  以紫虚观主(夜枭程景)的师父逍遥仙客来说,出身白莲会,妖术通玄,连冷剑这位侠义道第一高手,也怀有强烈戒心。
  而飞天蜈蚣和西雨这两个二流货色,却毫无忌惮地向冷剑的妻子女飞卫公然挑战。
  菩萨好惹,小鬼难缠;江湖上那些半桶水货色,声威比那些绝顶高手更具威力。
  乾坤四灵,就是魔中的高手。
  夔龙朱乾、冲霄凤陈六娘、玉夫子尤贤、威麟许坤;以及天煞吕彪、地煞施高,都是早年与天绝谷主、冷剑等人齐名的魔头。
  这些老一辈的名宿高手,彼此之间多少有些仇怨过节,一旦有机会报复,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候机结算,有心人再从中撮合,难怪会掀起狂风巨浪。
  “该死的!你竟然打上门来了。”天生龟背的玉夫子尤贤气得跳起来:“就算你老爹在这里,也不敢在此撤野,你……”
  “你这老乌龟还不配在家父面前夸口。”景姑娘已到了堂下,四名大汉惊恐地不断后退不敢阻挡:“你下来,本姑娘打发你滚蛋。”
  四灵,指龙凤龟麟。尤贤其形如龟,绰号当然不好称龟,所以称玉夫子,玉夫子是龟的文雅封号。
  景姑娘一个小晚辈,把老家伙直接叫成老乌龟,简直狂妄已极,可把玉夫子激怒得快要发疯了。
  一声怒啸,玉夫子从座位上平空拔起。
  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枚巨弹,凶猛地向堂下两丈左右的景姑娘迎头砸落,力道极为猛烈沉重。
  龟甲功全身坚似硬甲,重重地砸落,真可以将人砸得骨碎肉裂,像是一块巨石从高空砸落。
  声势十分惊人,速度太快,令人无法闪避。
  知己不知彼,玉夫子犯了严重的致命错误,认为冷剑以剑术名震天下,女儿的剑术即使青出于蓝,但不可能以内功御剑,再神奥的剑术也毫无用处,击中刀剑不入的高手百十剑也毫无作用。
  龟甲功不但刀枪不入,也禁得起千斤锤斧的砸劈,可说是混合金钟罩与铁菩萨两种奇功,溶铸而成的神奇学。
  除非对方的内功更为深厚,休想攻破这种浑如精钢的龟甲功。
  只有一个人知道景姑娘身怀禅门绝学,具有归州白衣庵三圣尼的盖世禅功,那就是晁凌风。
  景姑娘的身形倏然而动,飞腾而起,剑已出鞘,从玉夫子猛砸而下的身躯旁相错而过,快得几乎令人肉眼难辨。
  相错的刹那间,剑化电虹扫过玉夫子的左胁。
  灯火摇摇,景姑娘的身影似乎突然幻化出现在食案上空,剑气进发,招发绝学云龙三现。
  似乎剑幻变成三道天矫的匹练,狂野地各现三次,风雷乍起,食具如被狂风所刮,向八方激射。
  只有两个人能及时从剑练下退出,是威麟与地煞,双掌连续发出无情的劈空掌力,以进为退借反冲力挫身退走,掠下堂仍感到剑气袭人。
  堂下,多了一个人:冷剑。
  一声冷叱,冷剑毫不迟疑出剑攻击,剑光流泻见光而不见影。
  “呃……”
  毫无防备,仍然魂飞胆落的威麟和地煞,糊糊涂涂中剑倒地。
  墨绿色的淡淡身影倒飞而去,剑光一敛。
  冷剑瞥了四周一眼,大踏步转身出堂。
  景姑娘收剑入鞘,冷然随后走了。
  四大汉瑟缩在两面的壁根下发抖,像是失了魂。
  血腥刺鼻,四灵双煞声息毫无。
  桌底下有两个活人,抱着头爬伏在桌底下战抖。
  就是火星君和五爪蛟,这两位仁兄在玉夫子暴怒地向堂下猛砸时,便知道大事不妙,早一刹那往桌底下一钻。
  他俩趋吉避凶,不妨扮懦夫,钻在桌底藏身。
  面对大名鼎鼎的乾坤四灵与天地双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胆敢单人独剑侵入闯筵,如无惊世绝学,岂敢前来玩命?
  如不见机钻入桌底自保,定是一等一的大笨蛋。见机的人有福了,果然刚伏下,景姑娘便登堂上桌。
  内堂有人闻警抢出,冷剑父女已经不见了。
         ※        ※         ※
  反击极为猛烈,有如雷电交加风行草偃,十余位高手中的高手分为四组,每组先后袭击两处地方。
  一夜之间,青龙帮城内城外八处秘舵,遭受到致命的打击,报复之惨,轰动江湖,冷剑这群人的声威重新抬头。
  一连三夜,青龙帮除了陈公套总舵之外,其他各地的秘舵与江湖行业中枢,大半受到毁灭性的袭击。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帮众们人人自危。
  柏大空那群人曾经多次出动追搜,皆劳而无功,人多行动不便,人少又怕受到截击,真感到束手无策。
  白天,眼线们大肆活跃,可是,查不出冷剑那些人藏匿的线索,像是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公套是唯一没受到袭击的地方,一方面是人手众多,另一方面是地势佳易于防守,因此成为唯一的安全庇护所,青龙帮稍有地位的人,纷纷进入总舵避难。
  白天,是柏大空那些人的天下。
  晚上,是冷剑一群人的猎食场。
  白天的优势仅限于城外,在城内谁也不敢公然打打杀杀,因此城内微风细雨,城外雷电交加暴雨如注。
  蓼洲湖旁的官桥村,是南行的一处歇脚站。
  官道东面有七八间店铺,贩卖一些行旅必需用品,当然有供应茶水的小食店。
  由于距城只有十四五里,通常不会有旅客在这里打尖或投宿,真要赶不上宿头,村北的灵官庙可以借宿。
  只要奉上一些香火钱,在殿廊下放两把稻草就可度一宿。
  巳牌初,晁凌风青衫飘飘,出现在一家小食店的店堂。
  官道上旅客络绎于途,有车有轿,居然还有骑马的旅客,显得这座官桥村颇不寂寞。
  店堂却是寂寞的,没有食客光顾,不是午膳中伙时光,他是唯一的食客,但却不是旅客。
  先要店伙沏了一壶好茶。大热天喝热茶,连店伙都感到诧异。
  茶送来了,店伙巴结地笑问:“客官从府城来,是不是来访友?”
  他喝了一口热茶,和气地笑笑:“在下没有朋友,也许有人来找我。”
  店伙一楞:“原来客官在等人。”
  他摇摇头:“是人在等我。”
  店伙听不懂这种难摸清边际的话,笑笑走开了。
  喝了半壶茶,陆续有旅客光临,先是四个脚夫打扮的人进入,喝了一碗冷茶便叫些酒菜。
  接着来了几批食客,表示午膳时光快要到了。
  晁凌风没留意其他不起眼的食客,反正十余副座头,有一半已经有人占了,人不少,哪能留心每个食客是何来路?何况,晁凌风也不需要知道。
  四个先到的脚夫三高一矮,都是壮汉。
  矮的一个脸色苍黄,坐在侧首脸半向着他。
  假使他留心。一定可以发现矮脚夫那双眼睛,所流露的光彩,与略带病容布满风霜的脸孔不相衬配。
  一壶茶终于喝光,他招来店伙,给他来两壶酒,四味下酒菜,独自小斟慢酌地,自得其乐了。
  店伙颇感诧异,这位客官所等的人,或者是等他的人,怎么还没来?
  店门口,出现一位粗壮的庄稼汉,身后跟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小村姑。
  壮汉挟了一个长布卷,小村姑挽了一只小竹篮,两人驻步向店堂内张望,脚下有点迟疑,似乎在捉摸该不该进去。
  他们看到了晁凌风,看到晁凌风泰然自若小斟慢酌。
  最后小村姑一打眼色,毅然领先举步入店。
  壮汉本来已举步跟入,但警觉地向官道前后扫了一眼,眼中有警戒的神色。
  略一迟疑,随即移至店门侧方,目光不时从门内移至门外,并且很留意着店里外的动静。
  晁凌风盯着走近桌旁的小村姑,脸上有怪怪的笑意,是属于猫儿盯着爪前小老鼠的笑脸2
  “你最好赶快走。”他说:“要不了多久,陈公套那些人就会赶来了。”
  “你……你约了他们?”小村姑似乎打了一冷战:“你……你真的要……要和他们合……合作?”
  “正确的说,是我故意现身,引他们来找我的。”他拖出右首的凳子示意小村姑坐下:“我不会与任何人合作,我只管我自己的事。任何人的纷争皆与我无关,那些都不关我的事。”
  “你相信家兄是沉船一案的主谋吗?”
  “在我查出确证之前,我不信任何人空口白话的指证!冉姑娘,既然你来了,这样很好!”
  “你是说……”
  “请转告令尊令兄,当我需要他们出面作证时,希望他们能堂堂正正地与我打交道,不要玩弄任何花招。”
  “家父家兄绝对信任你的公正,因为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打击我们,但你没有,一直不曾向我们兴师问罪,可知你不是一个轻信谣言的人。”
  “谢谢你们的信任。”
  “晁爷,我请求你前往见见家父。”
  “时机末至,该去时,我会去的。”
  “我这次可是诚意的……”
  “呵呵!你每一次都是诚意的,只是这次不敢摆出强请的态度而已。冉姑娘,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这次没摆出霸王面孔,显得更为可爱。”他半真半假风趣地说:“你知道吗?女孩子凶霸霸地野心勃勃,毕竟不是什么动人的事。男人们会敬鬼神而远之的。好了,冉姑娘你可以走了,你的处境非常的危险,你知道是为什么?”
  冉芳华姑娘脸上涌起一片婿红,羞赧地白了他一眼,这才是少女们真正动情的羞喜神色。
  那位矮脚夫的明亮大眼中,涌起另一种光彩。
  “我等你来。”冉芳华的语音柔柔地,低下头掩藏自己的羞窘神情:“我会完全信赖你、像是信赖我的爹娘,和我信赖的菩萨。”
  她转身急步走了,似乎没有勇气面对她不敢见的债主。
  一个少女完全信赖一个年岁相若的年轻异性,弦外之音已表示了她的少女情怀。
  晁凌风楞了一刹那,摇摇头重新为自己斟酒。
  这一阵子,他接触过不少异性,似乎这些姑娘们都是才貌双绝的娇娃。
  可是,也似乎一个比一个骄横,野心勃勃都想出人头地,没把男人看在眼下,甚至都想把他踩在脚底下任意摆布。
  惟有在不正常的情况下,才表现出女性特有的风情,而那点风情也是难以令正常的男人接受的。
  “这年头,咱们男人是愈来愈难混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化鸡司晨这一天就会到来。”他一面喝酒,一面摇头晃脑大声自语。
  喝到第三杯酒,前后左右四张食桌客满,分别坐了一些相貌惊人稀奇古怪的男女,总数有二十出头。
  最后,一个人到了他这一桌,拖出对面的长凳落坐,顺手把竹杖倚在桌旁。
  “多来几壶酒,添几味菜。”不速之客笑吟吟地说:“我作东,咱们好好亲近,呵呵!”
  “呵呵!少来这一套。”他也怪笑,断然拒绝:“在我的家乡,俗语吃人家的嘴软。吃了人家的东西,就不能把人家当仇人,说人家的闲话飞短流长,这是道义。所以,柏大空,我不能吃你的东道。”’
  “唷!有这么严重?”柏大空仍然笑容可掬:“真把我看成仇人?”
  “呵呵!比你所想象的更严重。”他的怪笑也依旧:“岂只是看成仇人?本来就是仇人!我晁凌风再三再四受到阁下谋杀、陷害、嫁祸、凌虐之后,难道放得下丢得开?我还没有这么好的修养,毕竞我还年轻,难免愤恨难平,心有不甘。”
  “老弟,这总不能全怪我,你的表现,也的确像是天绝谷的人,对不对?”
  “一点也不对。柏大空,你是个前辈,是个枭雄,而我也相当成熟干练,我不希望你用狐狸的态度和我打交道,更不希望你是个没有担当的胆小鬼懦夫!你所做的事,你的本来面目,几乎武昌府所有的人都是一清二楚,而你居然还厚着脸皮说这种话,你不觉得羞耻和怯懦吗?有什么话,你就直截了当说吧!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总不会希望我毫不留情的侮辱你吧?”
  “唔!似乎休有什么话要说。”柏大空笑不出来了,晁凌风这番话锋利得令人受不了。
  “不错。”晁凌风自顾自斟酒。
  “你先说说看。”
  “我要黑煞星金坤。其他仇恨,一笔勾销。”
  “他已经招了供……”
  “我要亲自问口供,这是我的事。”
  “你要知道,青龙帮是受害人,损失了几千两银子,青龙帮有权了断,已经不关你的事了,除非你是青龙帮的人。”柏大空那种邪笑又出现了。
  “什么?”晁凌风显然不明白话中的含义。
  “青龙帮已经开了几次法堂.仍在继续搜捕主凶。开法堂,外人是不许参与的,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让你插手,那就是成为他们的自己人。”
  “好妙的主意。”晁凌风冷笑。
  “公冶帮主有一个好女儿,公冶纤纤。这丫头很喜欢你,公冶帮主对你更是十分满意。假使你做了他的女婿,岂不成了自己的人了?”
  “这是哪个王八蛋的混帐主意?”晁凌风将酒杯摔在地上打得粉碎:“我宁可去做无常鬼的女婿,去讨一个母夜叉做老婆,也不要娶公冶纤纤那种横行霸道的女人。”
  “哼!你骂人骂得很绝很毒。”柏大空冒火了。
  “哼!更毒更绝的话我还没有出口呢!沉船案我是受害人,我有权查个水落石出,我只要黑煞星金坤,其它免谈,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也许,另有解决之道。”柏大空又换上笑面孔。
  “我在听。”
  “帮我对付天绝谷主,为江湖人士主持正义,我负责向公冶帮主讨黑煞星金坤交给你。”
  “又是混帐主意。”晁凌风这次挥洒壶了,修养真差劲;“我不是江湖人,我不懂你口中的所谓正义是什么狗屁!我与天绝谷主无仇无怨,我也不认识他是老几,你们二十年前的是非与我屁相干,而你近来的手段简直卑鄙无耻得不像个人样,你居然……”
  邻座传来’一声阴厉无比的冷哼,站起一个身材修长,白发如银脸色泛青的佩剑老人,身形一晃便到了桌旁。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风随之而至!
  “小辈,你在一位老前辈面前,无礼猖狂得离了谱,嘲驾挖苦刻毒到家。”白发老人语音冷厉无比:“到底是哪一个不知死活的高人,调教出你这种没教养的狂妄弟子,老夫……”
  “你又怎么啦?你又是那一个不知死活的高人?”晁凌风毫不留情地反问。
  “他是威镇大河两岸,名动天下的一代霸主。”柏大空在旁接口:“九阴神荼申公化,王屋山白杨堡的申公堡主,北地群豪的司令人。”
  “哼!我不认识你是老几。”晁凌风冷冷地说:“我晁凌风也不是小鬼,不怕你这神荼唬我、”
  九阴神茶修养更差,激怒得火冒三千丈,青灰色的怪手一伸。扣住桌子猛地一掀.要将食桌掀飞出店外。
  晁凌风的左手,及时按住了桌面,长身而起。
  沉重的厚木八仙桌仅跳动了一下,杯盘格格震动,桌子本身也发出了怪异的响声、阴气流动,劲气袭人。
  “你玩这种游戏未免太老了。”晁凌风阴森森地说:“九阴真气还算不了武林绝学。你这八成火候距阴极阳生境界,还差一大段距离,你这辈子不可能有任何进境了。阁下,咱们到店外好好亲近,不要在这里拆人家的店。”
  他猛地身形微挫,虎目中冷电四射。
  九阴神荼手一松,踉跄退了两步。
  对面坐着的柏大空脸色一变,连人带凳滑退了三尺,似乎桌上传出无可抗拒的潜劲,把人硬震而出骇人听闻。
  全店的食客,惊噫而起。
  前后左右四张桌。各站起一个人,一僧、一道、一儒生、一女人,年纪皆在花甲左右的人。
  四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面对着晁凌风,八支手有四种形式攻出:拳、掌、指、爪,遥向中间聚力一击。
  对面的指距离最远,比晁凌风后面用爪进攻的老女人远了一倍,令人难以置信的可怕指劲,从退后的柏大空右肩上方呼啸着越过。
  几乎误伤了柏大空,因为柏大空右肩的衣衫突然出现一条寸宽的大缝,布帛变成了粉末。
  而晁凌风身后邻桌那位老女人的手爪,距背心不足三尺.但无形的劲道也是同时到达。
  可知老女人的爪劲速度,比从前面发指的老儒生慢了一倍以上,而配合得恰到好处,四方袭击的劲道几乎同时到达及体。
  这是入店之前,便已协同妥当的布局,谈判破裂,四方立即出手合击。
  这瞬间,晁凌风身形突然鬼魅似的向下萎缩,像是突然隐没入地一般,而食桌却同时上升,侧翻。
  四股无俦的劲道,凶猛地汇集。
  蓦地罡风呼啸,劲气进爆如殷雷乍震!
  乒乒乓乓……碗碟炸裂,菜汁四溅!
  “砰咔啦……”食桌分崩离析。
  淡淡的流光贴地逸走,在各种器物爆裂四散声中,流泻出店门外。
  随椅被震退的柏大空,被暴震劲道所震倒,向后跌翻在地狼狈已极!
  九阴神茶也骤不及防,再暴退两步,仰跌在邻桌的同伴身上,灰头灰脸。
  自晁凌风按桌用神功震退九阴神荼与柏大空,至四人合击器物爆裂,只是刹那间所发生的事,发生得快结束也抉。
  可是,晁凌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店门口,本来有两个年约半百的高大佩刀人,手叉着腰迎门堵住,像两尊门神,任何人也休想通过。
  “咦!人呢?”有人惊叫。
  四人聚力一击,晁凌风势必在四种可怕的奇功重击下崩散,即使不被对方分尸,也将成为骨碎肉烂的一具烂尸,决无生理。
  惊噫声再起,所有的人皆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见了鬼,刚才愤怒折辱柏大空的晁凌风根本不是人。
  所有的目光皆集中在碎桌破碗堆搜视,的确没晁凌风的身影,也没有血迹烂肉,人不可能被打成烂泥。
  “砰噗”两声怪响,立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是把门的两位仁兄,直挺挺地栽倒在店门口,口吐白沫,瞪眼张嘴像两具已僵了的死尸。
  “他走了……”用拳攻的僧人急叫,向门外急抢。
  人向店外急涌,后面跟出一群看热闹的食客。
  四位脚夫走在最后,脸色不正常。
  “这些阴险的混蛋,把老本全掏出来了。”为首的脚夫向同伴低声说:“想不到他竟然请得动这许多凶煞,他真有埋葬咱们的万全准备呢:“
  “他掏出太早了,天助我们。”另一个说。
  “不是天助我们,是晁凌风助我们。”第三个说:“如果柏大空不情急,这些人将是咱们最严重的威胁。”
  没有人留意他们的谈话,人都涌出店外去了。
  店外有停车驻轿的广场,外侧便是旅客往来的官道。
  太阳下,官道上站着青衫成了破衫的晁凌风。显得相当狼狈,但他脸色依然红润健康的!
  所立处离店门,已在三十步外。
  “柏大空,你这卑鄙无耻的老狗。”他向众人大声叫骂,拾起一支破裂成一条条布帛的大袖抖动:“我给你记下了!今天你人多势众,让你神气一段时日!你们这群狗王八给我小心了,今后最好永远走在一起,连睡觉也不要落单,所有的狗男女都挤在一起混帐,我会一个个送你们去见阎王,不死不散。”
  二十余名高手名宿,乌鸦似的向官道飞。
  “咱们回头见。”晁凌风大声叫,但见破青衫飘飘,向府城方向冉冉而去。
  一阵狂追,追出两里外,前面除了一些来往的旅客之外,官道上已经失去晁凌风的形影。
         ※        ※         ※
  四个挑夫走的是相反方向,往南信步而行。
  “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走的?”一个挑夫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向同伴询问:“天下间,哪有突然消失的无影遁形术?可能吗?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他硬是一眨眼就消失了,难道真是妖怪鬼魅?”
  “五行遁术,土遁,没错。”为首的挑夫苦笑:“那天晚上。但,但加那些士子们身形一现.他就一晃不见了,我就怀疑他具有这种邪门绝技。”
  “柏大空那些人追他……”
  “鹦鹉洲大会那么多人,也拦他不住,目下天地辽阔,谁能追得上他?那些人枉费心机了!呵呵!今后,柏大空那群混蛋,日子可就难过了。”为首的挑夫欣然说,扭头向跟在后面,显得心事重重的小挑夫扬扬手:“你听清他的话了?”
  “是的。”小挑夫愁眉不展点点头。
  “好像所有的有闺女待嫁的人物,都想招他做女婿。”
  “是的。”小挑夫默默地点头。
  “他不要凶霸霸野心勃勃的姑娘。”
  “是的。”小挑夫叹了一口长气。
  “你有何打算?”
  “以后再说。”
  “你最好早些打定主意,能有没有以后,谁也不敢逆料,当然我会留意找机会。走吧!不要无精打采像在走霉运,提起精神来。”
         ※        ※         ※
  陈公套成了避难所;成了风雨中的避风港;成了只能凭险死守的孤城。
  当然还不至于成为等死的坟场,青龙帮一些流氓痞棍不入流的小帮众,仍然散布在城内城外活动。
  这些人都是地方上偷鸡摸狗的货色,打扮完全与平民百姓无异,谁会知道他们是青龙帮的人?
  所以毫不引人注意,安全得很,传讯的方法也极端秘密牢靠,信息可以毫无困难地传入陈公套总舵,随时皆可以禀报正确的信息。
  这才是秘密帮会的真正实力表征,有广大帮众散布在广大的区域内活动。
  虽则这些人派不上大用场,但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比那些所谓名人高于可就管用得多了。
  这就是柏大空争取青龙帮的目的之一,他达到目的了,利用青龙帮的广大群众,有效地侦查出仇敌的一切行动,然后以高手名宿所组成的打击群,正确迅速地进行致命的打击。
  可惜他估错了冷剑这位方方正正的侠义道领袖,没料到冷剑竞然性情大变,不再以堂堂正正面目出现。
  冷剑一群人躲起来了,以更快速的行动打击青龙帮的重要秘舵,打了就迅速脱离,想追谈何容易?
  因此,白天是柏大空这群人耀武扬威的天下,天一黑,就只好撤回陈公套,把天下让给冷剑这群人活动。
  这种诡奇现象保持了一段时日的平衡局面,然后均势逐渐打破,青龙帮的重要人物日渐龟缩,眼线的指挥没有往昔灵活,因此白天的活动也日渐减弱,逐渐青龙帮消失了这种优势。
  那些曾经露过脸的高手名宿不能再派出去活动,不得不寄望那些仍在暗处隐身的人。
  局面渐变,白天的活动急剧减少,不再泥人出来做无望的追逐,所以陈公套像是成了孤城。
  尤其是官桥村打击晁凌风的诡计失败后,陈公套就不再派出打击群,以免受到惨重的损失。
  局面是表面微风细雨,暗中酝酿狂风暴雨。
  这天已是末牌初正之交.天气炎热,东湖东端的湖岸柳林中小茶亭,喝茶乘凉的人不多,因为游湖的人少得可怜。
  似乎府城的人都知道,东湖天天都有人打打杀杀,相戒远避大吉大利,以免枉送了自己性命。
  唯一的茶客是晁凌风,他仍是一袭青衫,衣抉掖在腰带上,这就不像个读书人了,显得流里流气,而且透着三五分粗野。
  逍遥仙客突然出现在棚口,青道袍加了腰带,系了乾坤袋,佩剑,手握佛尘,一看便知是有备而来,携有各种法宝行当,随时准备应付挑衅。
  可是,这位号称妖仙的老道,神色并不怎么健康。
  似乎曾经与某一个骇人的魔鬼斗法失败,或者被某个神灵所惩罚而致走投无路,一脸晦气眼中无神,好像即将尸解那副德性。
  “老天爷!”晁凌风吃惊地说:“你需要的不是茶,而是一烈酒。快采坐,你怎么啦?好像出了什么祸事了,你的气色坏透啦!”
  “你说对了,祸事!”逍遥仙客入棚,在旁坐下接过晁凌风的茶一口喝干:“幸好以贫道的道行,还可以勉强应付得了。”
  “那是一定的,不然你不会在这里了,应付不了必定死路一条。”晁凌风解嘲地说:“以我来说,差一点点就应付不了这次劫数,几乎被几个狗娘养的出其不意打成肉泥,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惊胆跳。”
  “你也遭了劫难?”
  “一点也不错,比你们的所谓雷火之劫还要严重得多,幸好跑得快,相当幸运。你像是受了伤。”
  “一点也不错。”
  “五脏离位?”
  “你是个行家。”
  “拳功?掌功?”
  “离魂一气掌,差一点点就拍实了。”追遥仙客用手拍拍右肋:“忍痛用神行术一夜赶三四百里,你看,所以才变成快升天的鬼样子。”
  “喝!真了不起,挨了一下离魂一气掌,仍能拼老命用神行术赶路,难怪你号称妖仙。要是我,不死翘翘才怪。”
  “不要冷嘲热讽了,我来找你帮忙的。”
  “说说看。”
  “我那不成材的门人道宏,的确不怎么安份。”
  “对!他以前的绰号也恶劣得很,夜枭程景人见人厌,你自己也上梁不正。”
  “凭良心说,他跟随贫道之后,总算不曾做下伤天害理的恶行。这次他收买商柏年是被迫的,事先的确不知道会出人命。”
  “所以我放过了他。”
  “现在他落在仇家手中了,贫道希望施主……”
  “且慢。”晁凌风正色说。
  “施主……”
  “我得先弄清楚。”晁凌风郑重地说:“以令徒的为人来说,你也知道令徒不怎么安份!假使是私人恩怨,他落在仇家手中,而理在他的一方,我会毫不迟疑地帮助你。但假使他陷身法网,或者理不直气不壮落在被他曾经陷害过的人手中,道长、不要找我。”
  “贫道可以保证的是,他落在朋友的手中,既非因私人恩怨,更非身陷法网,完全是被朋友所出卖,要将他交给更恶毒的一群人手中。”
  “好,我信任你。”晁凌风慨然说:“现在,把情况告诉我。”
  “你这人很难得,我算是服了你。”逍遥仙客苦笑:“我栽在你手中,栽得一点也不冤……”
  “你还有多少废话好说呀?”
  “好,不说废话。”逍遥仙客喝了一口茶:“我派他赶往荆州、替你查重要线索,以便洗脱他的嫌疑。临走时,我好像听他提过;他也许去找洞庭一鹤谭坚打听一些风声,当时我并没有在意。早些天,就在冷剑偕同紫霄散仙去找我之后,我也外出暗中打听消息。发现两个颇有名气的人,谈及这里有人派人前往岳州,携重金前往君山敦请洞庭一鹤前来助拳。”
  “不错,原来预定收服或收买北雷之后,由北雷前往君山敦请洞庭一鹤前来入伙的。洞庭一鹤与北雷有过命的交情。”晁凌风恍然:“那次他们诱擒飞燕杨姑娘,目的是用杨姑娘作为收买北雷的礼物,交换条件是要北雷促请洞庭一鹤前来入伙,这件事却已经被我将它捣散了。”
  “我心里一急,就立即动身西上,在岳州打听出小徒并没停留,便急急忙忙往上赶,没想到中途双方错过了,真是合该有事。”逍遥仙客忍不住叹气:“等我发觉情况不太对,折回头重返岳州,一头钻进死亡之网里,几乎送掉了老命。”
  “碰上洞庭一鹤了?”
  “是呀,所以……”
  “哈哈哈……”晁凌风大笑。
  “你笑什么?”
  “你出身白莲会,洞庭一鹤是阴阳巫道。平时你卑视巫道中人,这次却栽在洞庭一鹤手中,岂不好笑?”
  “凭他?哼!他那两下子巫术,还不在贫道眼下。哼!那该死的杂种,暗中安排了几个武功超绝的朋友做保镖。就在双方斗法的紧要关头,突然先用暗器猝然袭击,再一哄而上打群架!忙乱中有人用可怕的离魂一气掌偷袭,贫道来不及躲闪挨了一下,还要不了我的性命!”
  “你是说,令徒被他们……”
  “好朋友要计算你,是很容易的。”
  “好,我陪你跑一趟岳州君山。”晁凌风推凳而起:“洞庭一鹤那几手鬼画符下乘得很,离魂一气拿大概我还可以应付得了。”
  “他们乘船来了,我连夜走陆路赶来找你的。若按照行程,明天下午才能到达陈公套。”
  “现在走吧!咱们去弄一只船,在水上等他们。喂!老道,你的水性怎么?”
  “过得去。”
  “好哇!咱们在水上斗他们一斗。”
  “贫道感谢不尽。”
  “呵呵!等救到人再谢尚未为晚。你认得他们所乘的船吗?”
  “当然认得,那是青龙帮岳州分舵的传讯快船,并且在船首有旗帜信号,这很容易辨认!”
  “咱们为何不找一只轻舟,半途迎上?”
  “贫道正有此打算。”
  “你是地头蛇,找船不会有困难吧?”
  “贫道可以找得到最快的船,上航的速度相当惊人的,逆水上航,一个时辰也可以驶三十里。”
  “哈哈!那还等什么?”
  两人立即动身,匆匆离开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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