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姜步虚似乎忘了身后有一个四海游龙,不时扭头和两位姑娘有说有笑。
  终于,他发现了四海游龙愤怒凶狠的目光。
  “喂!蹩龙。”他嘲弄地叫:“我看到你的鬼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副心术不正的鬼模样,正是所谓鬼头鬼脑一副贼相,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打宰你的妙主意!”四海游龙语气充满凶狠:“不宰你此恨难消!”
  “你行吗?哈哈……”
  “太爷上了你的当……”
  “你少臭美。哈哈!大英雄上当,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至于你要宰我的念头,笨得无可救药,那是荒谬的自杀笨主意,我可不想宰你,宰掉你我就没有够份量的对手啦!无趣之至。”
  “你……”四海游龙虎目怒睁,玉顶跃然欲发。
  “你想冲上来撒野?哼!”姜步虚脸一沉,不怒而威,玩世的神情消失无踪:“我警告你,别让我失去耐性,尤其不要激起我狠揍你一顿的念头,给我放乖些。要是不愿跟走,受不了我的嘲弄,你的宝驹脚程快,可以加上一鞭逃命,我决不会追你。”
  “追你也追不上,哼”
  “命是你的,我为何要追你?”
  “我根本不相信你已经用定时丹制我。”
  “哈哈!你何不问问辛小宫主?”姜步虚大笑:“喂!云卿,要是不给他服解药,他会死吗?”
  “那是一定会死的。”辛云卿掩口而笑。
  “所以,他不敢逃跑……”
  四海游龙咒骂一声,策马前冲。
  “我要揍得你鼻青脸肿:“姜步虚兜转马头怪叫:“这可是你自找的。”
  四海游龙吃了一惊,及时勒住了坐骑。
  “总有一天,我……”四海游龙咬牙叫;
  “你又怎么啦?造反?哼!“姜步虚用马鞭向前面一指,声音提高了一倍:“你走前面领路,我要时时刻刻盯着你,免得你转坏念头,快!”
  四海游龙不加理睬,玉顶四蹄屹立如山。
  “你皮痒了,我要抽你一百鞭,以为抗命者戒!”姜步虚暴怒地抽出缚龙索。
  四海游龙一惊,玉顶从侧方绕出,超到前面去了,不想被缚龙索抽一顿。 ’
  “你给我好好记住。”姜步虚厉声说:“你是我的俘虏,胆敢不听我的,我保让你会后悔,我一定把你揍得哭爷叫娘!”
  “你这混蛋……”
  姜步虚策马前冲,玉顶也急驰,四海游龙只骂了半句,一看不对只好逃。
  “不要逼他了,”小魔女真有点不忍。
  “我就是要磨练他。”姜步虚无意追赶,缓下坐骑:“这小子鲁莽暴躁,早晚要碰大钉子头破血流;甚至会送命。他这种性情,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只能成为人见人怕的豪霸,要不得!”
  “哦?你打算……”
  “造就他。”姜步虚瞥了后面低头沉思的辛云卿一眼:“他们是相亲的一对……”
  “你说什么?”小魔女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走吧!”
  他本来想解释,辛云卿很欣赏四海游龙的英雄气概,欣赏就可以产生好感和爱意。
  四海游龙显然不可能再死缠住孟念慈,辛云卿比孟念慈强多了,两人才貌相当,不难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双江湖仙侣。
  当局者迷,他忽略了辛云卿对他的情意,忽略了辛云卿注视他的绵绵眼波,还真以为辛云卿对四海游龙有好感,所以有意促成这一双美好姻缘。
  小魔女性情爽朗,可不像辛云卿那么矜持含蓄,早就看出辛云卿对姜步虚的感倩,所以有意偕事云卿同行,却没发觉姜步虚真正的想法心意。
  这也难怪,双方是对头,怎么可能替两人撮合?
  午间在一座小市集打尖,两宫的人已先包下了一座食店预留了一桌给姜步虚四个人进食。
  姜步虚却另有花招,命店伙计搬一张长凳搁在食棚侧方,两碟菜搁在长凳上,切了一大角硬烙饼。
  “你在这里吃。”他双手叉腰,狠盯着四海游龙,凶巴巴地说:“但愿你真能安安逸边吃一顿。”
  “你什么意思?”四海游龙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不久之后,你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天杀的!你要我站在这里吃?”
  “正是此意,俘虏配上桌吗?”
  巨拳疾挥,忍无可忍的四海游龙怒火冲天,不假思索地一拳挥向姜步虚的左颊,劲道如山,如果击中,很可能打掉几颗大牙。
  他早就算定四海游龙会情急动拳头,身形急挫,一记霸王肘撞在四海游龙的左肋下,反击之快,真有如电光一闪,四海游龙的大拳头毫无用处。
  “呃……”四海游龙吃足了苦头,掩肋急退直不起腰,受不了啦!
  胁肋是要害,肘攻又是狠着,力道稍重,至少会撞断两三根肋骨。
  “你似乎水远学不乖。”他如影附形跟进,亮了亮大拳头:“我打给你看看!”
  “不要,不……”四海游龙急叫,向例急闪。
  “吃不吃悉从尊便,哼!”他不再前迫,进人食棚就座。
  四海游龙气得要吐血,站得远远地咬牙切齿,强忍饥渴,拒绝进食。
  “你故意整他?”辛云卿忍不住低声问。
  “玉不琢,不成器。”他饱含深意地向辛云卿微笑:“他是一块好材料,所以他必须养成英雄的风度,云卿,不怪我吧?”
  “咦?怎么扯到我的?”辛云卿满脸狐疑:“而且,我一点也不明白你为何要琢他,他是你的对头,他恨死伤了,而你也在折磨他。明月妹,你明白大哥的意思吗?”
  “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小魔女直摇头:“反正决不会是毒药,别管他啦!”
  辛云卿还想追问,棚外突然传来四海游龙的叫喊声。
  全店的食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
  “哎哟!哎……”四海游龙抱住肚腹,蹲在地上叫喊,痛得头上青筋跳动,真冒冷汗。
  “哎呀!这位客官病了。”店伙惊叫着奔出,热心地帮助食客。
  “小二哥,别理他。”姜步虚急叫:“我这个随从有老毛病,老毛病经常发作,他受得了,片刻就会好的,你帮不了他的忙。”
  四海游龙肚子痛得蹲着跳来跳去,硬撑着免得出丑,要是倒下去,就会满地打滚了。
  “正好午时。”姜步虚摇头晃脑,说风凉话:“有人就是不信邪,不信吃了子午定时丹,自以为是叱咤风云的大英雄,所以才痛得鸡猫狗叫变狗熊。”
  邻桌两宫的人,都弄不清姜步虚的有意,一个个强忍住笑,干脆不加理睬埋头进食。
  片刻,痛楚渐止。
  一位旅客在栓马桩上栓坐骑、眼中有重重疑云,缓缓向还没站起的四海游龙走去。
  “咦?你老兄不是大名鼎鼎的四海游龙吗?”旅客不胜惊讶的询问:“你怎么如此狼狈?”
  四诲游龙那一身宝蓝骑装,有如活招牌。
  “滚开!”四诲游龙怒叱。
  “咦?你怎么……”
  “你少给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旅客勃然大怒,一拉马步要动手了。
  “阁下,你最好息怒。”姜步虚到了,斜身切入挡在两人中间。
  “这条龙未免太过狂妄无礼!”旅客嗓门够大:“在下也是一片好心,他竟然出口伤人……”
  “好了好了,老兄。”姜步虚陪笑:“他已经够狼狈了,痛得像是丢了半条命.一个暴躁狂妄的人,狼狈中很难接受旁人的好意。你老兄也在羞怒中想动手,修养不见得比他好多少,别放在心上,好吗?”
  “你老兄话中也带刺。”旅客冷笑:“你是……”
  “姜步虚。”
  “鬼神愁?”旅客脸色一变。
  “错不了。”
  “久仰久仰。”旅客悻悻地说,转身向另一家食店走去,口中喃喃自语,大概在说气头上的话。
  “你永远学不乖,永远想出风头惹祸招灾。”姜步虚瞪了四海游龙一眼:“要不了多久,你一定会与天下为敌,永远成不了受人尊敬的大英雄。痛够了,你给我乖乖填饱肚子,还要赶路呢:“
  证实肚子里的确是定时丹在作怪,四海游龙硬不起来了,痛楚过后,感到饥渴交加,一咬牙哼了一声,到了长凳旁愤愤地进食。
  “这才是能屈能伸大丈夫。”姜步虚仍不放松,在一旁嘲弄地说。
  四海游龙这一辈子,那曾受过这种难堪的侮辱?愤怒得快要爆炸了,手中的半块烙饼,抉风雷声势向姜步虚扔去。
  姜步虚完全料中他的反应,手一抄便抓住了烙饼,虎目彪圆,大踏步迈进。
  四海游龙一拉马步,却又有点心虚地向后退。
  “你最好骑上你的宝贝马,逃出我的视线外。”姜步虚凶狠地说:“到路上去死,免得我拆散你一身贱骨头,快滚!”’
  滚字声如乍雷,震得声波撼人心魄,四海游龙吃了一惊,急退数步。
  姜步虚一脚踢飞长凳,菜翻碟破,再将烙饼丢在脚下,哼了一声。
  “别让我再看到你!”姜步虚态度又变,变得阴森冷厉:“以免杀你污我之手!”
  “给我解药……”四海游龙大叫:“我就走……”
  “哼!”姜步虚转身回座,不加理睬。
  众目睽睽,四海游龙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他终于明白,姜步虚吃定了他,而且命在姜步虚手上,不管他是否喜欢,必须接受这事实,愤怒妄动无济于事,反而会遭致更难堪的羞辱。
  一睹气,他在墙根坐下,横目瞪眼生气,食物没有了,他必须忍受饥渴。
  姜步虚存心不给他进食,食毕便动身北行。
  他不敢不跟着走,没有解药老命难保,那一阵毒发的肚 痛,完全勾消了他想逃走的念头。
  在府城南关落店,柏家的人紧张得乱了方寸。
  姜步虚已和侠义群雄订了十日之约,他不急。
  天色还早,他先在柏家附近转了一圈,老规矩先把柏家的人吓唬一番,这才悠哉游哉的返回客店。
  四海游龙被安顿在他的右邻房,他懂得管制这条桀骜不驯的龙,反正跑不了,用不着时时刻刻管束。
  两宫的人分别住在两进客院,两位姑娘也不便前来找他,如果发生事故,可以相互策应。
  客院有供旅客交际的小厅,厅后是膳堂。
  姜步虚刚梳洗停当,店伙在外叩门。
  “客官,有人外找。”店伙在门外叫:“目下在院厅相候,姓许,客官是否愿见?”
  “好,相烦转告,在下随后到。”他藏妥缚龙索,准备应付意外。
  到了房门外的走廊,邻房门口站着脸色难看的四海游龙,虎目向他投过挑衅性的凶狠限神。
  “你最好不要去。”他向四海游龙邪笑,一点也不在乎对方凶狠的目光:“姓许,很可能是尚义门许门主,你们曾经是一个鼻孔通气的同道,一丘之貉,如果我揍他,你帮谁?”
  “鬼才和他们是同道!”四海游龙怒火又升:“他们最好离开我远一点,哼!”
  想起被出卖的往事,这条龙确是怒火冲天。
  “如果孟念慈也来了……”
  “闭嘴!”四海游龙怪叫,冲入房门,重重地关上房门。
  姜步虚冲着对方的背影做鬼脸,心中暗笑。
  踏入小客厅,他淡淡一笑,果然所料不差,来人是许门主移山倒海。
  另有两个人,一僧一道,都上了年纪,相貌清癯。
  僧人真有几分有道高僧的气概,老道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三个人的神色都不怎么友好。
  “呵呵!许门主不是打上门来吧?”他摆出恶劣的浪人姿态,没把对方看成身分甚高的一门之主,但仍然客气地向一僧一道行礼:“这两位世外高人,定然是九仙九菩萨之一,久仰久仰!”
  “老袖释慧桓。”老道也客气地稽首。
  九菩萨的伏龙尊者,与大悲僧有深厚的交情。
  “贫道修真太行,炼丹齐云岭,齐云修士清净。”老道冷冷地自报名号,果然也是七仙之一。
  “幸会幸会,两位前辈应该知道在下鬼神愁姜步虚,也知道这次正邪劫数的前因后果了。许门主与两位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老袖仍感迷惑的是,施主的作为,似乎并不怎么合乎道义。”伏龙尊者虽是有道高僧,仍然难脱相护偏袒之嫌:“愚意认为,得意浓时便好休,施主是否该见机及时罢手?”
  “大师不像是充调人来的。“姜步虚不悦地说。
  “施主之意……”
  “两位是示威来的?”
  “施主请勿误会……”
  “真的吗?大师要在下罢手,为何不叫紫灵丹士负责一切后果?”
  “这小辈不可理喻。”齐云修士的修养就差远了,一看情势便知道两位声誉甚隆的名宿,并没受到应获得尊敬,早已心中冒火,第一句话便饱含责难味,火药味更浓:“年轻气盛,目无尊长……”
  姜步虚身形倏动,大手一伸,劈胸便抓。
  老道反应超人,哼了一声抬手急扣,一记金丝缠腕迅捷如电,牢牢地扣住了姜步虚的脉门,真力迸发。
  可是,感到扣住的不是有血有肉的手,而是坚硬如金钢的金属棒,所发的真力回愿反走。
  姜步虚的大手,真力倍增长驱直入,揪住了老道的领襟,将老道迫压在凳上。
  “老道,你也未免太狂妄了。”姜步虚左掌斜立,随时皆能发出攻击:“你比紫灵丹士高明多少?”
  “施主放手……”老道惊叫。
  “你比极乐天君强多少?道术比神巫教三仙师神奥多少?呸!凭你这糟老道几手鬼画符,也敢在我鬼神愁面前撒野?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伏龙尊者大骇,武功超绝神术通玄的齐云修土,怎么可能被这种粗俗的手法,压在凳上动弹不得的?
  对方的武功内劲必须强一倍以上,方能有这种现象发生。
  和尚一蹦而起,拉开马步要助老道脱因。
  堂口出现罗裙飘飘的万毒宫主辛夫人母女,黛眉带煞怒容满面。
  “慧恒秃驴,你一动,我就要你死!”辛夫人也是前辈,一字一吐声色俱厉:“你如果是风云会的歹徒恶棍,出手不会有人怪你。但你不是,你是代表侠义道的高手名宿,出手我不会原谅你!”
  许门主心中一寒,手足无措。
  “姜老弟,两位前辈确是有意替双方排解的……”许门主急急解释,也急急挡住了伏龙尊者。
  “你们不配!”姜步虚放了齐云修土:“一个心有成见,刚愎自负的人,就算地位高八辈,武功天下第一,也不配做调人。你们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谁回来,打断一条狗腿!”厢门口出现小魔女,凶巴巴地叫嚷示威。
  祸由口出,老道一时气忿,倚老卖老太过托大,自取其唇吃足了苦头,窘得老脸泛青,一言不发狼狈出厅而走,不理会两个同伴是否跟来。
  姜步虚这次不再狐单,万毒宫的人出头,任何想出风头逞英雄的人,最好秤秤自己的份量再作决定。
  即使没有两宫的露面表示支持,也没有几个英雄好汉,敢公然向姜步虚挑衅。
  至少目下以紫灵丹土为主的这一群人,全是姜步虚的手下败将,如果在这期间,请不到武功更高、声望更隆的人支撑,约期一到,姜步虚打上门来了断,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以往,侠义道英雄们寄望在四海游龙身上,而现在,四海游龙被他们出卖,目下反而成了他们的仇敌。
  同时已成为姜步虚的俘虏,早晚有那么一天,这个俘虏获得自由,很可能抉恨向他们报复,必定灾情惨重。
  倩势急迫。紫灵丹士已失去镇静,因此接到闻风赶来襄助的一僧一道,便请两个名满天下的名宿,迫不及待地向姜步虚示威。
  一僧一道的武功和道术,不可能比紫灵丹士高一倍,也许能与极乐天君相伯仲,即使高些也高得有限,怎能与姜步虚一拼?
  老道一走,和尚的胆气迅速地沉落,只好任由许门主出面了。
  “姜老弟,可否平心静气谈谈?”许门主仍抱有一线希望,能将双方的仇恨化解。
  “许门主,你更不配和我平心静气谈。”姜步虚断然拒绝:“你们众口一词,指责我是风云会的人。
  你的女儿,的确是我扮鬼怪救走她的,迄今为止,你尚义门仍然是支持他们最力的人。风云会铩羽散亡,你们有些人明里表示正邪之斗已经结束,各奔前程胜利返里,其实暗中已经秘密重回,躲得稳稳地,一旦实力够了,就会倾巢而出送我去见阎王。
  你回去告诉紫灵丹士,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他那些阴谋诡计不可能成功的。现在,你可以走了,你们那些侠义英雄,才真的不可理喻!”
  “甚至比风云会更坏更毒!”小魔女恨恨地说:“许门主,至少这次风云会的人,表现就比你们这些口口声声标榜侠义的人英雄些。”
  “你们再不走,就会很难堪了!”姜步虚冷冷一笑,出厅走了。
  许门主叹息一声,和伏龙尊者沮丧地离去。
  南关是城外,柏家则在小南门,不但需要经过南关的几条街道,还得进出城门。
  老道已经走了许久,许门主与伏龙尊者连袂匆匆返城,距城门口还有半条街,身后已经被人贴上了。
  日影西沉,即将关闭城门,进出城门的人其多,甚至显得拥挤,街上更是行人摩肩接踵,谁知道身后有仇敌接近?
  等发觉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二对一,两个人对付一个,两面一挟,锋利的匕首不接胁,直接探入腋窝。
  另一人则先在身柱穴拍了一掌,经穴半封半闭,假使一用劲,穴道便会自行封闭,失去活动能力。
  伏龙尊者禅功惊世,但骤不及防之下,不可能立即行动护体,与平常人并无多少不同。
  “借一步说话。”挟住许门主右臂的人在他的耳畔说:“不妄动,就不会有人受伤,如果有人被杀,这人一定是自命不凡,妄图侥幸的人,走!”
  进入一条小巷,两人被面对墙压住。
  “如果你们三个人一直能保持同时同退,咱们就不易同时制住你们了。”那人又说话了:“缺点是,走掉了齐云修士老杂毛,他一个人惊鹿似的急走,咱们一时弄不清情势,措手不及被他走掉了,可惜。”
  “老兄,你们知道咱们的动静……”许门主定下心探口风,为自己的生死努力找生机,制造机会。
  “所知不多,但够用就是。”那人阴笑:“一僧一道一到府城,咱们便一清二楚了。”
  “你们是……”
  “不必知道咱们的来历,你们只要实话实说,便可不受到伤害,不然……你知道不然的意思……”
  那人语气转厉:“你们两位,都是有声望的风云人物,你们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具有作之亲作之师的典范,所以在下姑且相信你们的确不曾参予。
  紫灵丹士一些苟且人士的卑劣勾当,因此不会不明不白便制裁你们。现在我问你,风云会已经风止云散,你们下一个目标指向什么人?”
  “咱们大多数的人,都同意良机不再,希望能利用这次大好时机,清除那些无法无天的邪魔外道。”许门主说得理直气壮:“华山正邪之斗,迄今不足十年,开封又再起风波,规模更大,长此以往,日后江湖将永无宁日,因此……”
  “因此,你们就有了举侠义之剑的藉口,以除魔卫道为名,行锄除异已之实。下一个目标,你不知道?”
  “在下并不知详情,而且的确还没作出定论,因为鬼神愁的事没摆平之前,根本不可能对下一步行动有所决定,大多数的人对鬼神愁怀有强烈的惧念,有他在……”
  “有他在,你们锄除异已的大计便无法进行,所以你们目下最迫切的事,是摆平鬼神愁,下一个目标,刀剑指向正义锄奸团,对不对?”
  “这只是某些嫉恶如仇人士的想法。”
  “你尚义门的义字,代表什么义?”
  “武林道义。”
  “不是正义?”
  “正字很难讲,阁下。”
  “唔!你总算不是假仁假义的汉子。请将口信带给紫灵丹士那些人,好吗?”
  “什么口信?”
  “告诉他,要他以武林道义,堂堂正正与鬼神愁了断,召回那几个正向公门人士施压力,想玩弄官法如炉戏的人。
  如果继续不挥手段玩弄阴谋诡计,就会有摘奸发伏的人用雷霆手段大开杀戒!”
  “你们……”
  “数到十,你们就可以走了。一……二……”
  十数声出,四个人影已消失在巷口。
  两人僵在当地,不敢追出。
  “大师有何打算?”许门主汕汕地问。
  “门主的打算又是什么?”伏龙尊者反问。
  “我并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但……鬼神愁的事,确也令侠义道人士棘手……”
  “老衲明白,一旦你们公然承认错误,势将造成江湖道消魔长的印象和不利情势,日后侠义道人士的处境将十分的恶劣困难。”
  “大师的意思……”
  “老衲不敢说在江湖德高望重,毕竟仍具有侠僧的浮名虚誉。”伏龙尊者长叹一声:“世间真正能挑得起放得下的人并不多,浮名虚誉害人不浅。走吧!回去与他们从长计议。”
  “这些人……”
  “正义锄奸团的人,错不了。这些功臻化境,神出鬼没的杀手,一巳横定了心,武林精英损失之重,将空前绝后,谁也休想安逸。”
  “马行狭道,船过江心……”许门主摇头苦笑。
  中州镖局对面的汴京酒楼,是三教九流人士喜爱的三座酒楼之一。
  下午姜步虚抵达落店、熊局主就派人邀请了本城一些知交好友和有头有脸人物,在汴京酒楼置酒高会,筵开八席盛况空前。
  楼上灯火辉煌,三山五岳的朋友济济一堂,尽管人数近百,但没有喧哗声,每个人都脸色沉重,笑不出来。
  另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更是坐立不安。
  酒过三巡,熊局主放杯起立。
  全楼一静,鸦雀无声。
  “朋友们,今晚请诸位大驾光临,事由己用书信附帖奉达,兄弟不再赘叙。兄弟吃镖行这口刀口饭,马马虎虎可以算是白道人士。侠义道人士中,有七八成是白道人士,咱们不自甘菲薄,而且以此自豪。今晚请诸位来,用意是表白兄弟的立场与决心。”熊局主声如洪钟,语声一顿,炯炯虎目环视一匝,神色庄严。
  “镖局是江湖行业,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生意人和气生财,不开罪任何朋友。”他清了清喉咙,冷冷一笑:“鬼神愁的事,咱们开封人有目共睹,对咱们这位乡亲的作为,是非自有公论,兄弟的看法是,他是咱们开封人的光荣。
  因此,兄弟郑重申明,有那一个吃里扒外的混帐王八蛋,胆敢游说唆使吃公门饭的白道朋友,玩弄贪赃、枉法、栽赃等等老把戏,就是咱们的公敌,我陪他玩刀头舔血三刀六眼的游戏。
  在座的朋友,如果不同意兄弟的作为,请喝完杯中酒离去,绝不勉强,熄灯!”
  镖局有十几个执役的人,与十余名店伙,沉静地将所有的灯火吹熄。
  全楼黑暗,寂静无声。
  不同意的人,可以无愧地一走了之,以免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挂不住,有伤感情,无需向朋友解释不同意的理由,更不必多费唇舌为自己辩护。
  片刻,似乎没有人移动。
  “掌灯!”
  灯光再现,一阵欢呼。
  “谢谢诸位隆情高谊。”熊局主举杯道谢。
  各方面纷纷传来警告、干预、反击的消息,柏家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
  柏家这群侠义英雄.都是些声望足以领导群雄的高手名宿,也有代表侠义道发言人的份量。
  要他们向一个初出道的小人物鬼神愁公开道歉,承认错误赔罪,那是极为困难的事。
  他们日后的声望地位,必将江河日下成为笑柄,一落千丈可能一厥不振,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势。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们没有勇气承担可能的责任后果,只好硬着头皮作最后挣扎。
  两官的人支持鬼神愁,是不争的事实,有两宫的人出面,必定有大部分有心帮助的同道却步。
  因此,让两宫的人脱身事外,是亟需进行的要务,孤立鬼神愁的工作,必须加快进行,而且必须在鬼神愁前来兴师问罪之前完成。
  二更天,辛夫人母女仍未安睡,在小厅与惜春宫飘渺仙子母女品茗话家常。
  毫无疑问地,话题的焦点是姜步虚。
  大多数自以为是的女人,对世间事物,都有一厢情愿的想法,认为自己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合理的。
  别人的想法和做法,一文不值,而且荒谬可笑。
  飘渺仙子是女强人,辛夫人玉修罗更不是省油灯。
  两人都有女待嫁,有心目中属意的东床佳婿人选,那就难免表面上和和气气,十分投缘谈笑风生,骨子里却藏锋隐芒,勾心斗角各显神通。
  “尚姐,尊夫对姜小哥的浮滑浪子恶形恶象,好像还有点耿耿于心呢!”辛夫人笑吟吟透着万分亲切,话中却含有玄机:“一个人定了型,是无法再改变的,除非他真有决心改变自己的气质。依我看,我倒是很欣赏姜小哥的这种大事认真,小事糊涂,洒脱不羁的个性呢”
  “其实,我们家老爷,对姜小哥的态度,也有不同的看法啦!”
  飘渺仙子心中暗笑,口中却布下严密的防卫网:“他的绰号叫飞魔,早年在江湖所闹的风流公案可真不少呢,怎能要求别人才德兼备可以供在庙堂里呢?
  何况姜小哥是故意摆出这种形象,让那些侠义英雄把他看成无害的人,不会和他们争名夺利.对他们没有威胁,如此而已。所以,我们家老爷才同意女儿,交姜小哥这位朋友。”
  一位侍女出现在厅口,打出一串手式。
  “该死的!”辛夫人大为光火。
  “怎么啦?”飘渺仙子讶然问。
  辛夫人所提出的问题,被飘渺仙子所扣住,正感到不是滋味,侍女一打手式,等于是打消了她再提问题扳回劣势的机会,所以大为光火。
  “有不速之客捣蛋。”辛夫人明亮的凤目中杀气外涌,长身而起。
  “正好聊施薄惩,让他们来!”飘渺仙子也整衣而起:“他们还真不死心呢!”
  “这些自命英雄的货色,自以为是江湖的主宰,其他的人全是邪魔外道,只有他们才配使用侠义之剑,制裁任何异端。”
  辛夫人伸手接过侍女奉上的剑冷笑着继续说道:“姜小哥初出道,人微言轻毫无身分地位,却胆大包天向他们的权威挑战。
  他们明知自己理屈,也不可能承认错误自弃权势威望,向二个后生小辈低头的,他们会使用任何卑劣的手段,来保有自己的声望权势。
  看来,咱们必须替他们在江湖除名,尔后姜小哥才不会有麻烦。”
  “那就把开封闹个天翻地覆,我受够他们了。”飘渺仙子也接过侍女递来的剑:“咱们出去迎客吧!”
  外面是供旅客活动的院子,四周廊柱悬了几盏照明的灯笼,不时可以看到店伙和旅客走动。
  旅店本是人人可来的地方,谁知道那些人是前来闹事的不速之客?
  微风飒然,屋顶先后飘落五个黑影。
  原来这些人从屋上接近。难怪负责警戒的侍女,知道有人入侵。
  姜步虚住在右邻的客院,这里如果发生打斗,邻院的旅客必定可以听到动静。
  辛夫人与飘渺仙子,已先一步踏入院子,两宫的侍女和仆妇冷然袖手旁观。
  辛云卿和小魔女十分投缘,两人经常在一起相处,这时也挟剑并肩站在院角,准备随时扑出。
  有长辈出面,她俩不便放肆,但心中都有随时动手的打算,对那些忘思负义的侠义道英雄根之切骨。
  “胆敢前来撒野的人,后果自负。”辛夫人沉声说,先发制人用话扣住对方:“如果不幸死在这里.可不要向江湖朋友喊冤叫屈,诬赖万毒宫的人行凶妄杀无辜。希望来的都是真正有担当的英雄,而不是卑鄙无耻狗屁不如的下三滥混混!”
  “辛夫人,咱们并无恶意。”为首的青衫人沉静地说,不介意她讽刺挖苦:“江湖朋友谁都知道,招惹了万毒宫的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诸位这种行径,算是善意吗?哦!尊驾是……”
  “在下尚若天。”
  “哦!五世家的江右尚世家,神手妙刀尚若天。阁下的善意、何不赐告?”
  “尚某以全权代表身分,特来与两宫情商。”
  “情商什么?”
  “请两宫置身事外,商量对双方皆有利的条件。”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辛夫人,可否先与丘老兄商量……”
  不远处出现九天飞魔,像是平安幻化出来的。
  “老夫没有商量的必要。”九天飞魔声如沉雷:“辛夫人的意见就是我丘家的意见。姓尚的,你这种制造歧见离间两宫的把戏。不必玩了。
  我这种邪摩非常重视信诺,一言九鼎,既然已经表示一切由辛夫人作主,老夫一定信守不渝。
  辛夫人不需要与老夫商量,她就是两宫的全权代表,说不可能,那就一定步可能,别无商量。
  “丘老兄,这是何苦……”
  九天飞魔哼了一声,一闪不见。
  神手妙刀一怔,其他四人也大感意外。
  毒王不在、车夫人的身分地位声望。,皆比九天飞魔差了那么一点点份量,两宫采一致行动,按理应该由九天飞魔作主。
  但如果论实力,辛夫人善用毒,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与奇毒相抗衡。
  老魔竟然让辛夫人作主,这就无法制造两宫的裂痕啦!
  “辛夫人,姜步虚只是一个初出道的狂妄小辈。”神手妙刀不死心,继续向辛夫人鼓如簧之舌:“以他的鬼神愁绰号来说,已经狂得令人心中懔懔,这种人如果在江湖闯道,必定掀起无穷风波……”
  “姓尚的,你不是做说客的材料。”辛夫人大为不耐:“两宫已拒绝了你的要求,下一步你们这条怎么走,你就直截了当说出来好不好?你们打扰了旅客的安宁。”
  “辛夫人,不要逼咱们走极端。”神手妙刀态度转变为强硬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是吗?走什么极端?”
  “这……”
  “对两宫的人群起而攻?你知道所付出的代价吧?”
  “咱们不会群起而攻。”
  “是吗?那又怎样?”
  “辛夫人既然执意拒绝,那就是这四位暗器名家的事了。”神手妙刀向四位同伴一指,退了三步。
  辛夫人这才发觉不妙,只顾与神手妙刀打交道,忽略了其他四个人。
  暗器名家有四个之多,大事不妙。
  这四个穿青劲装,像随从一样的暗器名家,利用双方打交道的机会,占住了有利的位置。
  两人为一组,在两侧超前八尺左右,恰好将辛夫人和飘渺仙子,控制在威力圈内.甚至可以控制廊下的仆妇和侍女。
  相距仅丈二左右,暗器一发即至,天色黑暗,灯光微弱,暗器的威力可增十倍。
  这时想使用奇毒,已嫌晚了些,勉强使用,也会是两败惧伤的局面。
  “是那四位暗器名家?不是唬人的?”辛夫人心中暗惊,但语气更为沉着镇定。
  四个暗器名家同时哼了一声,不言不动像四座石人,阴厉的气氛极浓,给人的心里压力十分沉重。
  “他们不会唬人,只会用暗器杀人。”神手妙刀代为回答“现在,尚某再问一次,两宫的人,愿不愿置身事外?”
  “很毒很高明的主意,用五个人来与本宫主拼骨,五条命可以换取你们无数人的安全。”
  “咱们确是有勇气和你辛夫人赌命。”神手妙刀大言不惭:“只要能接近你三丈之内,咱们便成功了一半。辛夫人,尚某认为你不会笨得愿意和咱们赌,五个人的命值不了什么,你万金之躯划算吗?”
  “你们五个人都有拼死的决心?”
  “我们来了,步是吗?其实没有赌的必要,犯不着为姜小辈拼个两败俱伤,所以我宁可相信你不愿赌。现在,在下必须获得夫人的全诺,请表示意见。”
  “你错了,本夫人愿意赌……”
  “哈哈哈……”狂笑声震耳。
  狂笑声发自院角的暗影中,与两方的人恰成立角。
  “嗯……”四个暗器名家,突然身形一晃,每人的双手抖动,洒落不少各式暗器,随即双手掩耳,脚下大乱,猛地扭身摔倒。
  神手妙刀也浑身一震,向前一栽。
  笑声不大,也不怎么震耳。但一听到笑声,便感到天旋地转,身躯立即失去平衡。
  神智是清明的,脑门也没有受击的感觉,就是觉得眼前晕眩,头重脚轻,突然失去平衡感,有恶心呕吐的现象,身躯失控像是中风。
  辛夫人和飘渺仙子,却没受到波及,仅感到笑声怪异而已。
  “娘,快退!”两女同声急叫。
  辛夫人和飘渺仙子恍然大悟,倒飞而起退入走廊。
  人影乍现,手中轻拂着缚龙索。
  最先爬起的人是神手妙刀,刚站起,“叭!”一声右肩尖挨了一索。
  “哎……”神手妙刀跳起来,疾退五六步几乎摔倒,想伸手拔刀,右手却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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