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人搭计程车来到一技名叫“强尼的吉他”的小酒吧,在烟雾迷蒙中找到位子坐下,点了两杯威士忌,西村英佑首先开口,语气十分热情:“你这个天杀的家伙,骗得我们好惨,大家还真的把你当成什麽谷书文,以为南海剑派又出了一个英雄少年,结果你就是『武林一少』陆少康,真是骗死人不赔钱!”
  陆少康笑道:“不是我爱骗人,实在是因为我们派里的长辈认为『武林一少』太过谬赞,真是所谓的浪得虚名,而虚名又特别容易惹麻烦,所以才叫我用假名行走江湖,不过现在都被拆穿了,看来以後麻烦总是少不了。”
  西村英佑道:“等你当上七海联盟盟主,看谁还敢来找你麻烦?”
  陆少康恳地道:“明天还有叁场比武,不到分出胜负,谁也不敢说盟主是谁,那个大力士杰克.考伯非固然不好应付,而你西村大哥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我实在没有把握能赢。”
  西村英佑道:“你不用客气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当然,观察的目的就是想打败你,但是结果我却找不到你一丝的破绽,所以我的策略是只有力拚,尽人事听天命就是了。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以剑术来说,大概只差你一点点,所以明天你千万不要大意,否刖盟主的位子真会被我抢来也不一定。”
  陆少康道:“其实,我对什麽盟主的地位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为了师门的荣誉,也不得不全力以赴。”
  西村英佑拍了一下桌子,道:“是啊,我也一样,我从来只想浪迹江湖,自由自在,对什麽七海盟主的位子真的没有兴趣,但是我父亲是东海剑派的掌门,他对我的期望太高,再怎麽样我也不能丢他的脸。”
  陆少康道:“依我看,你的武功比你父亲还要高明很多,你的武功应该不是你父亲传授的吧?”
  西村英佑道:“的确不是,我的武功是我爷爷传授的,我父亲的武功也是爷爷教的,但是父亲从小身体就不好,他是勉强练剑的,爷爷去世以後,又勉强接任掌门,造成东海剑派一直积弱不振,直到最近几年我长大了才好一些,他十分自责,所以总希望我能光大门楣。”
  陆少康点点头,道:“人的一生总要担负许多责任,逃也逃不掉,我们各自尽力就是了。”
  西村英佑举起酒杯,道:“是的,我们各自尽力,但是不管结果如何,我们总是好朋友,让我们永远当好朋友,可以吗?”
  经过几次相处,陆少康觉得西村英佑为人豪爽任侠,武艺高超,但是却谦虚有礼,许多地方比自己还强,於是对他也渐生好感,便举起酒杯道:“江湖上有一句古话,叫做『生死之交一碗酒,水里火里不回头』,今天我们就他个烂醉如泥吧!”
  西村英佑将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道:“好个『生死之交一碗酒,水里火里不回头』,今後只要你陆少康一句话,我西村英佑万死不辞。”
  陆少康也将酒倒进喉咙,说道:“我陆少康也是一样,能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真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喝!”
  两人惺惺相惜,就这麽你敬我,我敬你,转眼便喝掉了七、八瓶烈酒。但是两个人酒量都不错,又喝得兴起,说话也投机,便不管隔天还要比武,一直喝到了天亮,才一起返回旅馆,只小睡片刻,就起床梳洗,然後到会场抽签,准备比剑。
  结果陆少康抽到第一场,对手是地中海剑派的杰克。
  两人走到场中央,那杰克虽然人高马大,比陆少康高了整整一个头,身材也壮得像条牛一样,但是却显得有些紧张,显然对今天的比赛十分在意。
  而陆少康虽然还有一些酒意,但是心情却非常平静,他原本对胜负就不是看得很重,只知道要尽力而为,因此更显得气派大度,举止得宜。
  行礼过後,杰克举起他那柄起码有叁十公斤重的阔剑,面色凝重地直盯着陆少康。陆少康也抽出长剑,摆出天渊剑法的起手式。
  杰克和陆少康两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对方不动,自己便也不动,两人凝立半天,都不抢先出招,只是静静盯着对方的眼睛,等待最好的时机。场外众人也都感到气氛沉重,好像全部屏住了呼吸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两人足足静止不动了叁分钟,杰克才一剑劈向陆少康,那剑虽然重,但是杰克挥动起来却轻如无物似的,快如闪电,没有丝毫滞碍。原来这个杰克.考伯非不但肌肉发达,内力修为也曾经得过名师指点,所以才能将一柄将近有半个人重量的巨剑像稻草一样地挥舞。
  一般而言,对付这种重兵器通常不宜硬挡,否则很容易使会像螳臂挡车一样,被碾个粉碎。但是陆少康看见对方一剑劈来,却不闭不躲,仗着摩元心经九层的内力,只是轻描淡写地横剑一格,双剑相交,“当”的一声,两人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这样一来,陆少康不禁暗暗叫苦,明白对方的内力虽然稍差自己一筹,但是加上肌肉的力量,便和自己旗鼓相当,看来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而杰克.考伯非以重剑全力一击,却被对手用一柄普通长剑震退,心里也是大为骇异,不由得对陆少康另眼相看,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两人第一招打了个平手,虽然只是一招,但是都明白了这场比赛不能用力拼,而必须在招式上取胜的道理。
  於是两人眼里注意着对方,彼此看着对方毫无破绽的架式,头脑却陷入了沉思,沉思该如何切入,才能制敌机先,沉思该用什麽样的招式配合,才能诱对方露出破绽。
  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这样一来,又是谁也不动。叁分钟过去,陆少康终於抢先出手了,一招“天涯海角”,剑尖东戳西刺,迅如奔雷,瞬间将杰克全身笼罩在层层银光之中。
  这一招,是天渊剑法中极厉害的杀着,前半段是虚招,引诱敌人发力去抵挡虚幻的光影,等到敌人重心偏移,再用实招直取对方胸前要害。但是如果敌人不上当,前面不予理会,那虚招又可以变成实招,迳自在敌人头、手、脚任一个地方落下取胜。
  杰克面对这样的一招,并不惊慌,在极短暂的时间里竟然看准了陆少康剑尖的位置,挥剑东格西挡,以快打快,而且依然没有破绽,身体重心也没有丝毫偏移。陆少康整招使完,剑尖刺向杰克胸口,杰克的剑也正好挡在胸口,刺不过去。
  一招不成,陆少康立刻变招,“飞雪飘飘”、“石上清泉”、“龙翔九天”相继递出,用的全是天渊剑法中厉害而繁复的招式。
  杰克则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按部就班地将陆少康的招式一一化解,数十招使完,虽然陆少康攻得漂亮,但是杰克也守得严密,因此陆少康并没有占到丝毫上风。
  就在这个时候,陆少康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心想:“我南海剑派两次用天渊剑法夺得七海联盟盟主的地位,其他六派一定早就对这套剑法做了深入的研究,就算不知道剑法的口诀,但是现在摄影技术这麽发达,只要从录影带上去分析,也不难对这剑法的外型和变化有所了解,如果再碰上杰克这种力量和速度都不比我差的对手,那取胜就更没希望了。”
  陆少康手下不停,心里继续想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好对方应该只知道剑招,不明白剑意,看来我得变化变化才行。”
  陆少康忽然想到了无极拳法,正是用电脑合成的方法,从旧拳法中创造新拳法,而且威力更强。虽然那套拳法是电脑花了许多时间才做出来的,而陆少康的头脑又不是电脑,但总是给了陆少康一个启示,他喃喃念道:“推陈出新,不能故步自封。”
  杰克见陆少康口里念念有词,不知道他在搞什麽名堂,只觉得对方眼中精光大盛,剑招却忽然迟缓了下来。
  陆少康对天渊剑法的熟悉程度,就妤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对正、逆两套八极拳法演化出无极拳法的脉络,也在练习那二套拳法时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於是他开始试着用自己的头脑去合成天渊剑法的招式,想要出新招打败对手。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出手便慢了下来,大敌当前,却分心去想别的事情,实在是凶险无比。杰克抓住机会,立刻反守为攻,巨剑像狂风暴雨般压了过来。陆少康用天渊剑法勉力抵挡,但是却步步後退,险象环生。
  就这样杰克攻,陆少康守,又是几十招过去,眼看陆少康就要不敌,场边鲁九琦、邵光毅等南海剑派的人也是冷汗直冒,不知道陆少康何以会变成这样,都着急万分。
  忽然间,杰克看见陆少康露出好大一个破绽,不禁十分高兴,立即运起十成功力,挺剑直刺,简直比流星还快,务必要把握住机会,一招打败陆少康。
  恍惚之中,陆少康看见巨剑当胸刺来,已经无法躲避,忽然大喊一声,胸口一缩,手中长剑不自觉地旋转起来,竟然在电光石火之间,层层将杰克的巨剑卷住,接着轻轻一挑,将巨剑远远挑开。
  这一下奇变陡生,杰克为了不让巨剑脱手,只好跟着剑势踉踉跄跄地退了叁步。这时候陆少康馀势不上,飞身追了过来,长剑变旋转为挥削,大开大阖,就像疯了一样,已经完全不再是天渊剑法原来的招式,但却似乎更具威力。
  杰克勉强抵挡了几招,每次都差一点被砍中,只好且战且退,到了後来,连抵挡都无法抵挡,渐渐变成满场飞逃了。
  但是陆少康并不急於取胜,他的心里充满困惑,只觉得非把脑了里充盈的招数挥个痛快不可。於是陆少康就这样满场飞舞,剑圈愈舞愈大,剑招既迅速又神妙,看得全场众人眼花撩乱,直到陆少康全身大汗淋漓,才终於停了下来。
  陆少康站在场中央,汗水一滴滴地从脸颊滴到地上,过了许久,杰克.考伯非才走上前来,用英语对陆少康说道:“你的剑法太神奇了,是你赢,我认输了。”
  南海剑派众人欢声雷动,本悟大师也站起来说道:“恭喜陆施主,你新创了一门高明的剑法,陆施主聪明过人,真是可喜可贺。”
  陆少康躬身道:“谢谢大师夸奖,不过这些招式仍然是天渊剑法,晚辈只是对原来的剑法有一些小小的心得之後,用新方法去诠释罢了,而且这个新方法我也是跟别人学的,并不是我自己所想出来,大师这样称赞晚辈,晚辈实在觉得惭愧。”
  本悟大师道:“阿弥陀佛,陆施主太客气了。”
  陆少康胜了第一场,第二场由西村英佑对杰克,考伯非。一个小时之後,杰克.考伯非经过充分的休息,已经恢复元气,才又与西村英佑比武。
  不过杰克,考伯非先前输了一场,气势已经大不如前,虽然有心扳回一成,但是西村英佑不是轻易可以打败的。结果不到两百回合,西村英佑就在还没有施展全力的状况下获胜,杰克.考伯非惨遭淘汰,以剩下陆少康和西村英佑两人争取盟主的宝座了。
  这项决赛定在下午两点正,与会的人用过午餐之後,本来应该休息片刻再到会场,但是因为竞争激烈紧张,许多人便提早在会场聚集,谈论各种可能的结果。
  至於陆少康和西村英佑两个人,陆少康因为心里对新剑法还存有许多不解和疑惑,竟然连午饭都没有吃,一个人在旅馆的床上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睡不着。
  西村英佑则是看了陆少康的新剑法,大为惊讶,吃过大会提供的午餐後,便沿着会场旁的大马路缓缓走去,苦思对策,一直走到了海边,才赫然发现比武的时间就快到了,连忙截车赶回。
  一点五十九分,陆少康和西村英佑才分别出现在会场,两点正,决赛正式开。
  陆少康和西村英佑各自走进比武场,向众人行礼之後,两人双手一握,陆少康首先小声道:“好朋友,你可不要让我,让我就是不给我面子。”
  西村英佑也小声道:“好朋友,你也不要让我,为了你我的荣誉,我们都要全力以赴。”
  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心意,松开双手,立刻摆开架式,各展绝学,认认真真地打了起来。
  陆少康单剑变幻莫测,西村英佑双剑长短互用,都是快速绝伦,疾如星火,两人在场中倏忽来去,剑花飞舞,在场众人能看清楚的并不多,但是叫好之声却不绝於耳。
  时间渐渐过去,数百招比完,两人仍然势均力敌,不分胜负。直到这个时候,陆少康一直都还没有使出新天渊剑法,不是他有意要让西村英佑,而是因为这套剑法才刚刚新创,其中还有许多不太协调的地方,所以陆少康不愿轻易使用。
  原本陆少康打算日後将新剑法全盘整理清楚了,才记录下来供同门参考,但是现在久战不下,他既然答应西村英佑要全力以赴,说不得,也只好拿出来用了。
  陆少康倏然变招,剑尖抖动,摇晃不定地向西村英佑刺来,已经将西村英佑所有的进退路全部封死。
  这一招目前还没有招名,是陆少康融合了天渊剑法的“天地悠悠”、“天南地北”和“天涯海角”所创出来的新招。叁招之中,一招攻击敌人上下,攻中带守,一招攻击敌人周身六个穴道,虚实参半;还有一招作用是牵引敌人的兵器,以利其他招数的配合。
  陆少康去芜存菁,将叁招化成一招使出,威力自然比原来高出数倍,但是想要这麽做,除了对原来招式的熟练以外,没有过人的内力,也不可能办得到,因为原本的叁招都已经非常繁复,要同时繁上加繁,大为不易。
  西村英佑看见陆少康终於使出新招,眼睛一亮,正准备尝试拆解,匆匆疾运内力,忽然间,只感觉腹部一阵绞痛,手脚麻,长剑便垂了下去。
  陆少康看见西村柘情况不对,立刻收招。这时候,西村英佑已经痛得蹲了下来,额头上直冒冷汗。
  陆少康正想召医护人员过来,抬头一看,却发现四周席位上的人也是个个脸色怪异,表情都十分痛苦,就连公正席上的本悟大师和清风先生等人也不例外。又看观众席,观众席上也有许多人抱着肚子,正乱做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观众席上忽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那人大喊一声:“开始行动!”随即撕掉脸上的胶皮面具,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衣门的白天明。
  其他混在人群里的白衣门众听见号令,立刻脱去外套,露出白衣门的服饰,亮出武器,足足有两百多人,手脚俐落,凶狠异常,开始捆绑在埸的武林人士。
  陆少康大声叫道:“住手!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又用了什麽诡计来陷害武林同道?”
  白天明哈哈大笑,一跃而下,落在陆少康面前,说道:“他们全部中了我白衣门特制的毒药『白里透红』,二十四个小时之内,谁也没有办法再运功抵抗,你没看见他们个个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真是好看极了吗?不过你好像没有中毒,难道你没吃午餐?”
  陆少康恨恨地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们在大会提供的饮食里下了毒,真是卑鄙无耻。”
  白天明微笑道:“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我算』,这次能够将这麽多高手一网打尽,还真要多谢你们七海联盟大会了。”
  陆少康道:“你不要妄想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们如愿。”
  白天明鼓鼓掌,笑道:“陆大侠果然好……傻气,你没看见我们有几百人在这里,而你却是孤掌难鸣,难不成你还想再耍一次毒气弹的把戏吗?”
  陆少康用可乐假冒毒气弹吓退白衣门的事情,早就由那些被陆少康救出的人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当作茶馀饭後闲谈的话题,白衣门知道之後,更是引为奇耻大辱,尤其是白自在和白天明,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陆少康环顾四周,看见已经有许多人被白衣门徒众捆绑了起来,像牲畜一样地扔在一边,如果有人稍稍反抗,便大声喝骂,其至拳脚加身,其中被修理的有不少还是年纪颇长的武林前辈。陆少康不禁更加愤怒,大声道:“你们这样折辱武林同道,我绝不允许!”
  说罢,举起还没有入鞘的长剑,“唰”的一声,便向白天明刺去。
  白天明在会场潜伏了好几天,看着陆少康一路过关斩将,知道他的剑法厉害,不敢怠慢,也立刻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剑,和陆少康对打起来。
  在後面观战的白衣门四大战兽,看见少主人形势不利,立刻同时大吼一声,上前加入战圈,打算倚多取胜,围殴陆少康一顿。
  只可惜陆少康先前在雅加达白衣门的庄园中,早就和四大战兽交过手,常时便对他们的“八荒九垓虎豹龙象掌”硬功有了一些心得,只差没出手打破他们的罩门而已。
  现在陆少康武功更高了,更不把四大战兽看在眼里,他微一思索,递出由天渊剑法中的“石上清泉”、“水落石出”和“千瀑奔腾”合成的一招,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分攻四人眉梢、喉头、腋下和肚脐的部位,虎、豹、龙、象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先後中剑倒地,硬功被破,再也爬不起来。
  白天明看见这种情形,大惊失色,眼看陆少康又要继续向他进攻,正准备逃跑。这时候,却听见一个沉稳雄厚的声音叫道:“住手!”
  白天明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心情立刻稳定下来。陆少康转头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白自在坐在太师椅上,由八名大汉推了出来,前呼後拥,派头可真不小。
  没有多久,太师椅便被推到陆少康面前,白自在道:“明儿退下,让我来对付这个狂妄的年轻人。”
  “是!”白天明应了一声,便远远退到一旁。
  白自在双目炯炯有神,盯着陆少康道:“我们终於又见面了。”
  陆少康道:“虽然我很不喜欢见到你,但你总是阴魂不散,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那我也没有什麽办法了。”
  白自在也不生气,道:“年轻人对长辈说话这麽没有礼貌,你师父是怎麽教你的?”
  陆少康也盯着白自在,道:“长辈?我只看见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没看见什麽长辈啊!”
  白自在脸色开始有些发青,说道:“你说话小心一点,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少康不甘示弱道:“偷窃江湖上其他门派的武学笈、绑架武林同道,还有用毒药毒害他人,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自在咬牙道:“你果然狂妄,看来今天我不教训你,你真的不会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
  陆少康道:“这样正好,我先搞定你这个大猪狗不如的东西,剩下那些小猪狗不如的东西就好办多了。”
  白自在不再说话,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道:“拿剑来!”
  白自在身後的一名大汉应了一声:“是!”便从剑鞘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双手将剑交到白自在手上。
  白自在握剑在手,对陆少康康:“小子,今天你死定了。”说完一剑剌出,招式狠辣无比,但是中规中矩,气派雍容,显然不是普通的剑法。
  陆少康不敢轻敌,小心翼翼地和自白在拆起招来,十几招过云,陆少康终於看出白自在剑法的来历,叫道:“你这尾嵩山派的『嵩阳剑法』,也是偷来的?”
  白自在道:“小子还算有点见识。”招式一转,剑尖斜削,剑法忽然变得轻灵飞扬起来。
  陆少康只觉得这种剑法他也曾经听师父说起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又拆了十馀招,陆少康大叫一声:“是天山派的『飞雪十叁剑』,还是偷来的!”手下不停,“当当当”回了叁剑。
  白自在又继续变招,一连换了五、六种剑法,终拿不下陆少康,但是白自在所学虽然杂而不纯,但毕竟也是名门正宗千锤百的剑术,陆少康还没有想到破解的办法,白自在就已经变招,因此陆少康也丝毫没有占到上风。
  白自在眼见剑法上讨不到便宜,退了两步,抛开长剑,说道:“试试你的拳脚功夫!”
  陆少康看白自在扔了兵器,为了不破坏江湖规矩,便也放下长剑,施展无极拳法,奔向白自在,一拳挥出。
  自自在也不客气,一连又施展出叁、四种拳法,双方打了两百回合,仍然不分胜负。
  打到这个时候,白自在心想自己精通各家拳脚兵器,却竟然不能奈何眼前这个臭小子,不禁恼羞成怒,忽然拳势一变,一拳挥出,跟着一肘撞向陆少康腹部,竟然也使出了无极拳法。
  陆少康微微一愣,才出拳挡开白自在的攻击,退了一步,笑道:“这套拳法也是偷来的。”
  白自在怒火中烧,大声道:“让你看看是我这偷来的功夫厉害,还是你靠女人得来的功夫厉害?”
  陆少康也有些生气,道:“如果你们不掳走向怡,能学会这门功夫吗?向怡是个好女孩子,我不许你侮辱她。”手下不停,“啪啪啪”连出叁拳,攻向白自在。
  白自在使出和陆少康一样的武功,表明是要硬碰硬,陆少康虽然将摩元心经练到了第九层,但是白自在也一样是个武学奇才,他积聚了数十年的内力,近几年又兼修许多各门各派的内功,将他派的内力加在自己原本的内力之上,气势更为霸道。刚开始的时候,陆少康还可以应付,但是数十招过去之後,陆少康便渐渐不支,慢慢现出败象。
  白自在非常得意,眼看陆少康内力不济,便决定用内力取胜。他看准时机,推出一拳,知道陆少康一定会回肘抵挡,陆少康果然照做,然後白自在立刻收拳,双掌向前平推,直取陆少康前胸,逼他不得不救,但是一救之下,两人四掌相抵,顿时成了比拼内力的局势。
  陆少康只觉得对方的内力就像一股烈焰一样,凶猛地向自己的经脉烧来,自己只能勉强以摩元心经的功力,咬牙支撑。这还是他学成摩元心经第九层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内力竟然不敷使用。
  陆少康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冷汗一滴滴爬满了额头,没有多久,他的双掌和手腕已经被对方攻陷,眼看白自在的内力就要长驱直入。但是陆少康仍然不服输,强自打起精神,靠着最後一口气苦苦撑持。
  陆少康眼前渐渐变黑,又从黑变白,意识已经相当恍惚,当人意识模糊时便会产生幻想,此时他心里也一样,只是不断地跟自己道:“我好累,我快要死了!我好想休息一下,放弃吧,放弃就可以休息了!”
  陆少康的力气还在渐渐流失,他很想放弃,而且随时都会不支,不过他心里又想到:“难道我就真的死在这个老贼的手里?我太不甘心了!我死了之後,还有那麽多武林同道在他手里,他们要怎麽办?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想到这里,陆少康又奋起馀勇,让自己稍稍清醒了一些。但是白自在嘴角冷笑,继续施加着内力,就等着陆少康倒下,虽然他也累得气喘吁吁,不过仍然掌握着绝对的主动。
  这时候,陆少康却忽然听见一声佛号,一个细微的声音,就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叁阴叁阳,离合无常,广明缄殊,太冲继起,少阴之上,是谓太阳,表里无明,阴中含阳。阳清阴浊,水火相融,真海翩翩,泛於宇内,任督相交,意走丹田,中府主风,少商引龙……”
  陆少康内功修为本来就不弱,听见这些话,立刻明白这是一门高深的内功心法。而说这些话的音调,本来就有很强的引导意味,陆少康现在意志十分薄弱,於是很自然地便依话中所指的穴位和方式去运气调习。
  很快的,陆少康只觉得从白自在那边传来的内力渐渐集中到了自己手上的少商穴,然後传到中府穴、再经过气海传到脚上的叁阴交,最後通过脚趾的隐白穴传到地下,而逐渐散逸出去。
  就这样过了不久,因为白自在的内力都被引导排出了陆少康的体外,因此陆少康顿觉身上压力减轻,精神也为之一爽,自己原本涣散的摩元心经内力,也慢慢聚拢了起来。
  陆少康一得到缓解,耳中听到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立刻左顾右盼,寻找声音的来源。原来,那是已经被捆绑住的少林寺本悟大师,看见陆少康情况危急,暗运起了“密音传导”的上乘功夭,传授他高深的“阴阳离合大法”,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完全听不到。
  他此时正望向本悟大师,本悟大师微微一笑,陆少康才知道,原来是本悟大师暗中相助。
  本悟大师精通少林寺的多种内功心法,这种“阴阳离合大法”,正是一种引导敌人内力转向,使自身不会受害的心法。陆少康内功基础高强,果然不负本悟大师所望,很快地便将“阴阳离合大法”用上。
  陆少康向不远处的本悟大师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本悟大师也含笑回礼。
  接着,陆少康除了继续将白自在的内力导向地上以外,更缓缓地凝聚摩元心经的真气。过了两分钟,等摩元心经的真气已凝聚到十成时,忽然间大喊一声,将体内已聚集的真气一股脑的向白自在猛推出去。
  白自在先前看见陆少康逐渐不支,心中正得意,忽然间却又见他像没事一样,心里不禁有些纳闷。後来,他虽然也注意到了陆少康内力正在不断地加强,而有点想要撤回内力,但这种内力的比拼又岂是那麽容易说撤便撤的?一个不好,反而会被自己的内力反噬,受到重伤。
  白自在老奸臣猾,聪明了一世,不过这次却聪明不起来了。
  自自在的内力仍在源源不断地送出,忽然听见陆少康大喊一声,一股强劲的内力竟然从自己经脉的隙缝中如排山倒海而来。
  他自己也早已经用掉大部分的内力,现在根本没有多馀的内力可以抵抗这股势如破竹的强大内力,心里不禁连连叫苦。
  没有几秒钟的时间,陆少康的内力完全吞没白自在的穴道、经脉,白自在只感全身由里到外如烈火焚烧,他想叫也叫不出来,不一会儿,白自在脑中“轰”的一声,眼前一黑,仰天狂喷了一大口鲜血,直有两公尺高,然後便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白自在并没有就这样死掉,不过从此以後,他的内力全失,经脉俱断,大脑也被内力震坏,与废人也没有什麽差别了。
  陆少康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却正好看见白天明站在不远的地方,手中握着一柄黑黝黝的冲锋枪,枪口正指着自己。
  陆少康怒道:“你们门主已经玩完了,你还愣在那里干什麽,不赶快带他回去医治吗?”
  白天明哈哈大笑:“白自在这个老家伙平常欺压我们惯了,现在他不行了,谁也不会再理他,自然也不再是门主,现在白衣门门主由我接任,人家一样要听我命令,陆少康,你去死吧!哈哈!”说着,白天明便扣下了扳机。
  匆忙之间,陆少康就地一滚,躲开一排子弹,但是白天明看准了陆少康的位置,又扣下扳机,这一次,陆少康躲得更狼狈,眼看要是白天明再扣扳机,陆少康再也难以躲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忽然有人大喝一声,举剑便飞身向白天明砍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身中剧毒,在一旁挣扎了许久的西村英佑。他暗自调息,才梢梢恢复,便看见陆少康危在旦夕,於是不顾一切,使出绝学,忍耐着丹田里一下子像火烧,一下子又像冰冻般的剧痛,扑向白天明。
  白天明听见声音,来不及再对陆少康下手,立刻转身对着飞在半,中的西村英佑疯狂开枪。西村英佑中毒之後功力只剩下不到叁成,哪里避得开冲锋枪的扫射,就这样,十几颗子弹一瞬间全都射进了西村英佑的身体。
  但是西村英佑馀势不减,拼着最後一口气,挥剑斩下。
  西村英佑的武功本来就和陆少康在伯仲之间,而高出白大明许多,中弹之後,痛上加痛,回光返照之下,内力竟忽然全部恢复,最後这势如千钧的一击,白天明哪里躲得开?只听见白天明惨叫一声,脑袋和身体就分了家,倒在血泊之中。
  西忖英佑看着白天明的体,喘了几口气,也终於倒下。
  陆少康飞奔过来扶着西村英佑,叫道:“西村大哥,西村大哥,你……你……”
  眼见西村英佑遍体都是弹孔,再也活不了,不禁悲从中来,一时之间竟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西村英佑勉强张开眼睛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兄弟,我们……我们比武……比不成了。不过你……你的新剑法好厉害,就算真的……真的比下去,我……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陆少康急道:“大哥,你先不要说话,我找人救你。”说着,就急着要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西村英佑却拉着陆少康的衣服不放,说道:“不……不用了,我中了那麽多枪,再也活……活不成了,你多陪陪我,不要……不要走开。”
  陆少康眼中噙满了泪水,哽咽道:“好,大哥,我陪着你,我陪着你。”说着,用双手握紧了西村英佑的手。
  西村英佑盯着天花板,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瞳孔也正慢慢的放大,只听他微弱地发出细小的声音道:“兄弟,还记得……记得你说过的话吗?『生死之交一碗酒,水里火里……不回头』。现在,我终於完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陆少康想起前一天晚上和西村英佑在小酒吧里的谈话,却没想到一语成谶,才不到二十四小时,两人就要生离死别了。陆少康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乌鸦嘴,才害了大哥你,以後我再也不说这句话了。”
  西村英佑费力地摇摇头道:“不,就算你没……没说过这句话,我还是一样会……会这麽做的。这是一句好……好话,应该……应该在江湖上继续流传下去。”
  说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又道:“我……我好冷。”
  陆少康知道西村英佑失血过多,快要不行了,於是立刻脱下南海剑派的道服,盖在西村英佑身上,替他取暖。
  当陆少康脱衣服时,西村英佑口中却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来。
  陆少康见他想说话,便俯身靠近他,说道:“大哥,你有什麽事情要交代我的,我一定尽全力为你办到。”
  西村英佑道:“我一生光明磊落,来……来如清风,去如明月,原本……原本没有什麽要交代的,只是我一死,还要让……让老父亲伤心,也不能再尽孝道,你……我请你在能力范围之内,多……多照顾我父亲。”
  陆少康难过的咬了咬牙,但很坚定的道:“你放心,我一定办到。”
  西村英佑听陆少康说完,宽心地一笑,最後用他那双已经呈现灰色的双眼,静静看了陆少康两秒,便偏过头,再也没声音了。
  陆少康抱着西村英佑的体发呆了许久,才想起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抬起头来,却发现原本嚣张跋扈的白衣门徒众,看见自己的头头死的死,伤的伤,在群龙无首的状况下,早已经跑得一个不剩。
  陆少康立刻走到白自在身边,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大堆东西,问道:“『白里透红』的解药?”
  白自在起先还不肯回答,後来陆少康答应留他一条生路,他才告诉陆少康哪一包是解药,以及解药的用法。
  陆少康拿到解药之後,便先为本悟人师等人解,然後再请本悟大师等人协助帮助其他人解毒,直忙了好几个小时,才全部弄完。
  最後,陆少康才抱起西村英佑的体,陪着哭红双眼的西村大光,缓步离开了会场。
  这一天,因为发生了意外,因此大会宣布暂时休会,隔天再继续。
  当天晚上,陆少康几乎一夜未眠,除了在西村英佑的临时灵堂坐了好几个小时以外,又彻夜和师父鲁九琦及师伯黄乾坤、邵光毅长谈。
  第二天早上十点,大会重新召开,由於西村英佑已经去世,陆少康是唯一的胜利者,又救了众人,於是便由本悟大师、清风先生、无尘师太,以及丐帮顾越和华山郎不平等人推荐,其他各派同意,继续由南海剑派担任盟主的职务。
  但是这个时候,南海剑派叁十五代大弟子黄乾坤却站出来说道:“各位前辈、各位贵宾以及各位好朋友,多谢大家的抬爱,让敝派继续担任盟主,但是昨天晚上敝派弟子陆少康提议,以及我们全体商量的结果,觉得时代正在进步,我们七海联盟也不宜太守旧,应该有一些新的做法。”
  黄乾坤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敝派上下一致认为,我们虽然都是习武的人,但是单以武功高低决定谁来掌握七海联盟的事务,大家总是互相较劲,并不能真正的团结,对我们的组织也没有好处。所以敝派建议,以後七海联盟不要再设什麽盟主的职位,大家找一个地方,设立共同办公室,每派各派出一到两名有能力的好手,彼此协调七海联盟的各项事宜,谁有困难,大家一起帮忙,谁有好处,也提出来大家一起共享,这样七海联盟才会更加兴盛壮大。”
  黄乾坤又道:“但是,这个办公室必须设置一个主席的位子,以服务为目的,综合大家的意见後,做为七海联盟对外的代表,不过主席不再比武产生,而是由我们七个帮派轮流担任,每叁到四年一届。这第一届的主席,敝派建议,就由为了救人而牺牲生命的西村英佑先生所属的帮派东海剑派担任,不知道各位意思如何?”
  黄乾坤说完这一席话,立刻引起了热烈的讨论,最後大家终於一致同意了南海剑派的提议,只有地中海剑派提出为了促进各派武艺的进步,比武的活动不但不该废除,还应该经常举行的建议。
  於是又经过一番讨论,终於有了最後的结论:
  一、七海联盟在香港设立共同办公室,每派各派出叁人参加工作,其中一人做为代表,对共同事务有投票权,其馀两人协助代表处理一般性事务。
  二、七海联盟主席的职务定为四年一届,由各派派出的代表轮流担任,但是共同事务仍由各派代表投票决定,主席只是代表将大家的决定付诸行动。而主席行事如果有不当之处,各派也可以投票罢免之。
  叁、七海联盟比武大会每四年举办一次,以切磋武艺、互求精进为目的,各派不伤和气,比武结果也与联盟事务的决定权无关。
  四、其他未尽事宜,由共同办公室协商订定。
  这次七海联盟大会,到此圆满结束。而这个现代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武学联盟组织,从此也开始了新的一页。
  会後,陆少康与东海剑派一起将西村英佑的灵柩运回日本,并且直到葬礼之後,才返回牛犄岛。以後每逢西村英佑的忌日,陆少康总是带了烈酒,到西村英佑的坟前祭拜,从不缺席。此外,陆少康还拜西村大光为义父,依照西村英佑的遗言,尽量抽空代替他尽孝道。
  成为废人的白自在,以及因为罩门被破而失去武功的白衣门四大战兽,则由本悟大师带回少林寺,修心养性,参礼佛,从此不准再踏入江湖一步。
  几个月後,陆少康又回到澳门,由於他知道向怡心中受到严重创伤,因此并没有再对她提出离婚的要求,反而更是和颜悦色,倍加亲切地对待她。
  他并非是因为向怡受到创伤而可怜她,而是因为更认识了向怡美好的一面和她对自己的深情,才决定永远和她在一起的。
  而向怡这边,本来就对陆少康心仪不已,当初也是为了陆少康才被骗失身的,虽然她对此事也耿耿於怀了好一阵子,不能坦诚面对陆少康。不过陆少康似乎完全不介意此事,甚至还经常劝她、安慰她,每天温言软语地陪伴在她身边。
  过了一段时间,在陆少康爱的包容下,她的心情终於渐渐平复,而且陆少康对她好一分,她就对陆少康好十分,将她一个女人的爱完全发挥出来。如此,两人互相照顾,互相爱护,终於日久生情,成了真正的夫妻。
  至於向柔,陆少康一直不知道向柔暗恋的“有妇之夫”就是他自己,而他以後闯汤江湖,在世界各地的赌场中也碰到过向柔几次,向柔还是那个样子,始终改不过来。而陆少康并不了解她的感情,是以他总把向柔当成普通朋友,对於向柔每次的暗示也一直无动於衷。
  陆少康的心思,除了用在向怡和西村大光的身上之外,其他都放到了武学之上。他将在第叁届七海联盟大会上临时创造出来的新天渊剑法,详细研究改进,终於制定成叁十叁路精辟的新招。
  陆少康虽然给了每一招一个招名,但是始终没有赋予这套新剑法一个综合的名称。後人为了纪念陆少康,便称这套剑法为“少康叁十叁式”,也有不少人根据这套剑法和无极拳法的渊源,直接称呼这套剑法为“无极天渊剑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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