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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人”徐雷一笑道:“岂有不知之理?只是他们两方俱都道力精湛,大概知道雁荡乃七修真人昔日故居,必然设有厉害禁制是以居住多年以来,从不敢莽撞冒失,只是……” 徐雷目光转向杜铁池,缓缓地道:“——那碧溪仙子吴嫔,为人甚是狂傲,有两次触犯禁制,我均念其修为不易,并未曾报复,只略予警惕而已,看来她意在搜索七修洞府,大有不找到不甘心的样子,倒是她那个弟子梁莹莹,心性较她要好得多!” 杜铁池听他提到了莹莹,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一下。 徐雷注目着他,道:“这些人俱都名在群仙之列,就只有恩人你的来历奇怪,我每次运神推思,皆不得要领,直到昨日的‘石镜透视’之法,再查恩人居处,已发觉空无人居,我只当恩人乃寻常人,可能下山而去,心里好不懊丧失望——直到今天!” 他脸上这才展开了笑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徐雷又道:“直到今天杜恩人你来到了我的居处,我才知道,果然是道人之话应验,必然是我的救星到了!” 杜铁池一片茫然地道:“老前辈你能断定,我是老前辈的救星………” “当然知道!”徐雷咧嘴笑道:“恩人请想,寻常人岂能随便进入七修洞府,又岂能来到我的居处——这两处地方,皆为七修真人设下了重重禁制,休说是你一个凡人,即使是仙道中人,身具法力的炼士,也休想擅入一步,而恩人你却是这般地来去自如,毫无障碍,我这未来的明主,除了恩人你又会是哪一个?” 听他这么一说,杜铁池果然觉得甚是有理,当下遂即低头不言! 徐雷道:“当初道人离开时,曾告诉我,一旦遇到我那未来明主之后,一切皆可凭我良知行事,往后即水到渠成,看来我在历百七十六年苦难折磨之后,当真是好运到了!” 杜铁池仍觉迷惑地道:“那么,果真如老前辈所说,我又当怎么才能救你?” 徐雷道:“这个恩人不必多虑,一切皆在当初七修真人神算之中,眼前第一要务,恩人须刻意地留神功业——” 说到这里,似乎忽然想起一事,道:“啊——是了,你不提起,我倒几乎忘了………且慢………”他一面说,一面弯起左手几根手指,摆弄了一下,道:“岁当丙午……是了……是了……” “老前辈想到了什么?” 徐雷道:“我忽然想到了那年七修真人说的一句话……岁当丙午年,我那救星来到!” 杜铁池道:“今年就是丙午年………” 徐雷惊异地张着大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杜铁池想了一下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徐雷道:“道人当年留有一封柬帖,深藏石壁,嘱我在丙午年霜降之后三日,才得取出偈语,这‘霜降’之日不知到了没有?” 杜铁池先是一怔,遂即摇摇头,他实在也记不清楚‘霜降’之日到了没有。 徐雷在沉寂了一百七十余年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脱困的日子即将到来,内心之惊喜,自是难以比拟。 他蓦地站起来,一双黄眼珠子正在地面上摸索着。顿时他脸上展开了笑容。 “还没有过………快了——快了!” 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身子来,在百合花丛里摘了一根长长的红草。 “每年秋分之日,这种‘红风草’才会变为红色,在‘寒露’之日,却必然消失,恩人——你可知道这其间,一共有多少天?” 杜铁池想了想,点头道:“秋分至寒露其间的距离是十六天!” “不错。”徐雷面现笑容道:“那么‘寒露’至‘霜降’之间共十五天一——” 他看着手上那根红若血染的红风草,喃喃地道:“现在红风草红色未曾消失,就证明‘寒露’之日尚未到来,不过将不会越过五天一定快到了………” 杜铁池耳濡目染,自是惊奇不已,他原想将七修洞府内自己难以参透的石刻图解,提出来向对方请教,蓦地,峰下响起了一片乌鸣之声,即见对岭山半,旋飞起一大片白色山鸟。 因为距离甚远,他看不清是一种什么鸟!丽日之下,这些山鸟身上,炫耀出闪烁的银光,为数甚多,少说也在千百只以上。 徐雷见状,即向杜铁池点头道:“我练功的时候到了,恩人也请转回,五天以后再来,我有一样好东西,要留与恩人享用——现在我必须去了。”说罢双手抱拳,深深一拜。 杜铁池赶忙跪倒回拜,却见徐雷身形动处,红光乍闪,已自消失石间隘口之内。 他打量着头上那道石隙隘口,少说也在十丈高下,杜铁池此时身法,固是不难攀上去,只是徐雷既已关照定了五日之约,自己也不便再去打扰他的练功。 却听得徐雷发声道:“恩人蒙七修真人垂青,独入仙府,可谓旷世仙缘,尚望好自为之,把握时光,不要自弃,短日之内必有大成,这些黄精首乌,皆为我所种植,多年来我早已辟谷不食,恩人可随意摘取食用,五天以后,功课完毕,自会寻你,刻下却不便多为接待,尚请恕罪!” 杜铁池先时眼见他消逝头顶双峰石隙之间,只是此刻那声音却似乎发自四方空中,端的是诡异绝伦。 随着对方话声消逝,却见双峰石隙之间,涌出了大片云烟,刹时间,已将顶上山峰整个弥满,自是再也难以看见那双峰之间的石缝。 杜铁池不听他再说什么,当下将先时自己包好的那些黄精首乌野芋之类的吃食,放好背上,遂即小心翼翼地循着来时之路,向石峰下攀去。 费了一番仔细,他才回到了洞府之内。 洞里异常的清静。 杜铁池自聆听徐雷一番话后,更激发起向道好学之心,当下定了定神,遂即又步入中间洞室,身子坐定之后,打量壁上图解,顿时觉出较之昨日更为清晰。 他昨夜已悟出了这三式坐相的分合作用,发觉到与梁莹莹借赠的那本青城秘芨,将早先悟出的二十一个式子,逐一地运习一遍。 这一次,他发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进展,二十一个式子全数练完之后,顿时感觉出,全身上下气转舒徐,耳聪目明,随着那一线气机的上下,真有一呼似羽,一吸多山的提升落降之感。 他原具慧根智心,人杰地灵,此番遭遇,自是大异。 七修真人这中洞三式坐相,名谓“三极图解”,原具有高深哲理,虽是意在导引入门之功夫,只是却大异一般,即以一般仙道中人,若非生具慧眼,绝顶聪明之人也万难短日之内即可参透,杜铁池竟然于一日夜间,融汇贯通,舍“缘份”二字,诚然匪夷所思。 自然,仅仅融汇贯通是不够的,必须要持之以恒地勤加练习。 他记得“玉树真人”桑羽在告别自己时,曾有三月之后接候自己外出之一说,足证自己须要在洞府之内停留三月之久,天下没有一蹴而成的功夫,一分悟力必须配合十分的力行才能收功。 好在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可以安心地停在洞府之内,专心练功—— 然而思虑有如一匹野马,有时候挺难驾御,即以杜铁池来说,他原本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五年来修身静心已使得他心无杂念,意不旁骛。 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说他心无牵挂,却也是错误的。 偶然的,他接触到了梁莹莹这个人,莹莹的美色,遂即构成了他心中的魔相。 杜铁池原先尚还体会不出,可是现在当他开始着手研习上乘入门道法时,他立刻接触到了欲求静心之不易! 梁莹莹可谓是他生平所接触过唯一的一个异性,偏偏对方一见钟情,这“一见钟情”也就成了他心中的魔影幻像! 现在,每当杜铁池静下心来的时候,梁莹莹的影子,即会自他脑海里油然而生,幻化成各种姿态,美目盼兮,心神微动,前功尽弃! 这样的情形,已经连续了三次。 整个一夜,杜铁池拼命振作克服脑子里的这些幻想,前后七次调息振作,才得入定。 三大之后,他才将这回二十一个坐姿研习熟悉,直到无论何时何地,可以一经念及,即可将这些坐姿谱记起来随时研习! 有了这个基础,他才可以放心地进一步,再去研习第三间,也就是最后一间石室内的奥秘。 这是他来到七修洞府的第五天! 以往的四天,每日专心练习,运神思考,常常一天只食一餐,等到他一松弛下来,想到“饿”的问题时,顿时就觉得十分地饿了! 好在这些白猿常常会带奇怪而可口的山果回来,他就吃腻了苦涩的黄精首乌,偶尔吃到美味的山果,自是其味无穷! 傍晚时分,他与众猿欢聚一堂,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这些白猿,己和他厮混得很熟悉,如果不是亲身与他们相处,他绝难想象出这些猿类竟然会有如此高的智慧。由此推想“玉树真人”桑羽所说这些白猿乃是当年七修真人所豢养的那两只白猿的后裔,这个说法绝对可能!极为正确! 第六天清晨,他照例的和这些白猿同时起来,先习了一阵吐纳功夫之后,又把二十一式坐姿从头至尾的练习了一遍,觉得很是心平气和,得心应手。 内心充满了自信,他来到了第三间石室! 这间石室如前文所述,室内充斥着许多高矮不同的石柱,四壁墙上,雕刻着那些鱼跃鹰飞的奇怪姿态,更使他简直感觉到无从着手练起! 他忽然发觉到自己的目力敏锐多了! 在过去,他注视这间房内的一切,总会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可是今天这种感觉已经完全不复存在。站在门前,他仔细地打量着室内这些长短不一的石柱子,数了数一共是十二座。壁上的那些奇怪壁刻呢?他好奇地数了一下,竟然也是“十二”之数! ——一丝奇异的感觉,忽然使他联想到,这两者之间,必然有其不可分开的道理。 “这是为什么?” 脑子里这么想着,他遂即走向第一座石柱坐下来! 原先站立门前时,他数得好好的,一共是十二根石墩,壁上是十二面壁刻,然而这时,当他坐在这第一墩石柱上面时,再向四壁上打量时,所能看见的仅仅只有一个石刻画面! 杜铁池心里感觉到无比的惊异!他立刻换了一墩石柱坐下来,和前一根石柱子一样,他所能看见的仍然只有一面石刻画像。唯一不同的是,这两个所见的壁画却非相同,而是两个绝对有异的画面! 这个奇怪的发现,顿时使得杜铁池兴趣大增! 一刹间,他已把室内十二根石柱换坐一遍,得到的结论极为有趣——十二根石柱对十二面石刻像,一对一,绝不例外。换一句话说,坐在一座石柱上只能看见一面画像,十二座石柱可见十二面画像,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这一个突然的发现,顿时使得他悟出了其中玄奥的道理,当时心内大喜!遂即离开座位站起,重复打量着石壁上的十二具图像,越觉其鳞介飞潜动跃之形,不仅神态如生,更似连成一脉,有前后呼应之势! 奇怪的是这些图解形象高矮上下参差不齐,绝难想象出其中何者为先为后,是以一时也难知从哪一具图像开始着手练习起。”这么一想,他不禁又为难起来。 跟前这间石室,在他初来洞府时,尚还不辨一切,曾几何时,居然能洞悉一清,目力之长进也就证明了他对其他各方面都同样有着惊人的进展!这些神速的进展之中,最快的实在是“灵性”的一方面!只是他却不自知罢了! “十二”这个数目……? 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诸如“十二天尊”“十二太极”“十二生肖”“十二星宿”…… ——“十二星宿”! 杜铁池几乎失声叫起来,随着这个意念的方一兴起,他眼前突地亮了一下! 可不是么? 眼前的这十二根高矮参差不一的石柱,正似一天星曜的散布着,再看四壁顶上的那十二刻像,更与之上下映衬呼应!一呼一应,一映一衬,在他观察之下,隐含着几许天机异数! 朴铁池从迷失到悟解不过只是一刹那,此刻,当他忽然间悟出了这层道理之后,顿时更入层楼,有了一番新的见解! 他心里推算着,一双眸子,按十二星宿顺序,忽然找到了为首的第一个石座,纵身跃起,向上落去。 这些日子他只顾练习仙道神术,着重于吐纳内功调息,对于昔日的传统武功显然疏远,此刻身子方一跃起,突然觉出身轻如燕,起势如矢,不禁大吃一惊,慌不迭向后用力一挫,就空施展了一个“云里翻身”的势于,向着那个石座上落去! ——他在急起来的势子是如此之猛,临时这般施展只怕难以收回,却不曾想到心念微动,起势忽止,等到他身子向下落回时,却有如一片树叶那般的轻巧,不偏不倚地已经落在了石座之上! 原来他自熟习第二个“三极神座”图解之后,本身气质早已有了根本性的变化,本诸“一元复始”原则,那三七二十一个式子,各个触类旁通,大为变化!已经踏上了仙域门坎的第一步,只是身轻似羽,起落如意! 杜铁池暗掩着内心的狂喜,静下心来,打量着当前的这一式图像! ——这头一个形相,不过是极普通的一个势子,雕画着一个道人握手盘固,五狱朝天的仰姿! 虽然是一个极普通的势子,杜铁池却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他如今灵性滋长,命中注定将继承七修真人震古烁今的无上道统,一经开窍,登时智气纵横,左右逢源,所有疑难困碍,无不迎刃可解,触类旁通! 他用了约半个时辰,一动也不动地观察着这一座坐姿,自信深有所悟之后,才步下石柱! 杜铁池原意再继续参阅第二座石刻!却不曾料到身子方一离开这座石柱,眼前已空无所有,所有的十二座石刻像,俱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纱般的朦胧,休想得窥分明! 仙家妙算神机,真有匪夷所思之处! 杜铁池忽然了解到自己期切过急之弊,只能暂时作罢,转身向室外步出! 当他由第三间石室向第一间石室步出时,耳中才听得“隆隆”震耳的雷声,那些白猿,俱已返回前室,紧紧依偎着,听得洞外风狂雨暴,雷电交加,倾盆大雨,在山巅上汇集成千百道瀑布,齐喷怒吐,万流齐奔,声震天地。 这等雨势,杜铁池还是生平仅见,莫怪乎群猿老早返回,紧紧偎依面有悸色了。 杜铁池与为首小猿戏耍了一番,就其采摘回来的山果,胡乱地吃了一顿,却见雨势并未稍减。 雷电,风势,骤雨,山泉,汇集成一种惊天动地的形势,空谷回响,更是惊人声威! 若干年以来,雁荡山从来未曾下过这么大的雨,雨水形成千万道洪流,自四面八方冲洗下来,将一些林木山石冲洗得不染纤尘! 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才行停止! 垂挂在西半天的那轮残阳,将远近千百泉水,渲染得万紫千红,五彩缤纷,幻化在两峰之间的那一道长虹,更是美的化身! 整个雁荡看起来,好像全都变了——觉得清新悦目,美不胜收! 几只大小白猿,在石洞里闷了半天,早已按捺不住,雨势既止,纷纷呼嘯着夺门而出,就在眼前环山的那道廊子里,嘻戏起来。 杜铁池因见壁廊里满是被雨水冲击出来的大小石块,树枝落叶,遂即赤着一双脚指挥着四只大猿,将壁廊内的杂物抬起抛于渊下! 前文曾经述过,那道廊道,是开凿于半山石壁之间,壁质全系一色的青黑岩石,上面覆生着一些纠缠如怪蛇起伏的树藤! 这场暴风雨却使得壁上的藤蔓支离零乱,散置得到处都是! 杜铁池将自己早先随身带来的一口长剑抽出来,一路挥砍着那些到处垂挂着的山藤,然后分交给四只大猿,抛落山涧! 这些工作,看来容易,其实也相当吃力,那是因为他这口剑是一口寻常的剑,那些藤子却是多年老生,质韧面粗,往往一根粗若手臂的藤子,却要砍上七八剑才得折断! 他一直也不曾发觉到这条壁廊竟有如此宽敞,等到他将一些老生纠缠参差不齐的山藤整理出来之后,才忽然发觉到眼前壁廊,竟然较昔日宽出了一倍! 这个突然的发现,使得他决心施展全力,将这条壁道间所有欠规整的藤蔓,全数清理干净! 日落前后,他已整理出十丈长短的一段,却不禁累得通体一身大汗,自己打量着整理之后的石壁,说不出的一种欣慰感觉! 青黑色石壁,上面满是刀斧痕迹,想象中当初开凿时诚是不易! 忽然,他看见了一件希罕的玩艺儿——那是一块晶莹透剔的上好美玉,扁圆形状,约较一般饭碗那么大小,嵌在青黑的山壁上,闪闪有光! 所谓“珠藏川自媚,玉蕴山含辉”!这块洁白如雪的美玉,质地实在是太美了,乍看上去,就像是沉黑的天色里,嵌着一颗精芒四射的寒星。 杜铁池心中一动,遂即提剑走了过去!细细地打量起来,果然是一块完整无疵的上好美玉。用手量一下,不过和他那只手掌一般大小,摸起来质地冰冷,试着用手中剑,在那块玉上扎了一下,琤琤作声,却是未损其分毫! 杜铁池实在难以想象出,这地方怎地无端端生出一块玉来,如果说是一根玉脉的首端,却又不像,因为这块玉看上去是那等的完美平滑,像是经过玉工的一番打磨之后的形象! 在一番好奇心地促使之下,杜铁池遂即用手中长剑,开始在这块扁玉四周挖凿起来! 由于石质坚硬,费了很久的工夫,才为他沿着这块玉身四周,挖出了两寸左右深浅的一圈石沟! 那玉石像是长长的一条,紧嵌在石内! 杜铁池由于怕损坏了手上的这口剑,不敢过于用力,这时细细打量那块白玉,愈觉其晶莹透剔,可爱之至! 他试用手握了握,倒是大小正好。 当时他干脆还剑于鞘,双手合力握住了玉石一端,把一双脚用力地踏在石壁上,空悬着身子,施出了全身之力,用力地向外一抽! “嘶——”的一声! 随着他用力地拉出势子,一根长有三尺,扁粗若碗口的雪白玉条,已沉实地由石壁里拔抽了出来! 杜铁池身子一翻,一跃跃下来,所幸距离不高,没有摔着! 由地上爬起来,他满心喜悦地打量着手上的这根玉条,只觉得其白如雪,通体上下平滑如镜,不着任何瑕疵,端的是一根上好质地极佳的美玉。只是这根玉条又是干什么用的?他虽端详再三揣摸也是想不透。 夕阳西沉,天空中渲染着一片殷红。 大小白猿不知何时,都相继奔出。 杜铁池原本是整理壁道的,无意间得到了这块美玉,一时爱不释手地玩着! 忽然他耳中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声!杜铁池还来不及抬头察看,一只硕大的鸟,已射空直升!飞在了他身侧四周,频频低飞鼓翅,嘴里啼叫不已! 杜铁池认出来正是那一天被自己指力所伤的那只乌鸦,心里一动! 那只鸟,想系对于杜铁池这个人心里还存有戒心,只管叫声凌厉,却不敢把身子凑得太近了,如此叫嚣了一阵之后,遂即向顶岩飞去! 杜铁池忽然心里一动,恍然大悟,陡地想起与顶峰怪人徐雷那日的约会,当时徐雷曾要他五日之后再来,算一下时间,正好是今天! 他一直记挂着这个约会,只因为这场暴风雨搅乱了,这时若非是那只鸟前来提醒,他竟然还不曾想起,当下慌不迭地穿着整齐,准备赴约! 只是手里的这块新得的美玉,却舍不得随便丢下,却又不好随身携带,这便如何是好? 忽然,他想到了那顶峰怪人徐雷,像是见多识广无所不知,何妨请他鉴定一下这玉条到底是什么家伙,干什么用的?这么一想,他觉有理。当下找了一根索子,把这条玉块小心地捆绑结实,横背在背后,这才循着那日上攀的旧路,小心翼翼地向上面爬去! 眼前新雨之后,按说较那日应该更加难以攀登才是,殊不知杜铁池自参习“三极图解”后,功力大进,已有一日千里之势,尤其轻身运气方面,更见卓效。 他只用了那日一半的时间,即爬上了那块凸出的山畦地方。 身子方才爬上来,即见面前红光一闪,徐雷已跃身眼前。 杜铁池慌不迭向前拜下,却为徐雷双手架住,道:“恩人万万不可——且随我来!” 话声出口,左手就势一托杜铁池胳膊,后者只觉得身了被对方一托之势!陡地拔空而起,耳边风声“呼——”的疾响一声,此身已换了另一处地方! 当下,杜铁池四下察看了一番,才知道已来到了徐雷匿身的那处山缝之内。 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出眼前地方竟会被收拾得这般模样—— 正如前述,这里只是双峰之间的一道缝隙道口,其间距离不足寻丈。 然而眼前杜铁池打量着这块站立之处,却足足有两丈见方那么大小。 两峰交接的空隙,铺架着一方厚厚的巨大石块,上是一线青天,下是万丈悬崖,徐雷显然就处身在这方圆之地! 这间呈三角形的空隙地方,没有任何摆设,石板上留有一个显明的坐痕——那是徐雷以一百七十六年长久的时间留下来的坐功痕迹! 天风冷冷! 难以想象出,那种风力的尖锐猛烈程度,吹在人身上,就像是万把钢针,同时刺扎般的疼痛! 杜铁池几乎忍禁不住。 徐雷却宛若无事一般,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他盘膝坐下来。 身子一动,牵动着他足踝上的那道链子“哗啦”一响,杜铁池才注意到那条链子的一端,原来紧紧嵌在一根粗细大约杯口的石桩子上。这根石桩子,却深深打入山峰的石壁里,石壁上刻有一个圈子,正中央却嵌有一面宝镜!镜子呈八角形状。其上像是散了一层朦胧雾气,透过那片雾气,隐约可见闪烁的镜光,微微现出一种异样的蓝灰色泽。 杜铁池注意到镜光所映照之处,正是打入地下石桩之端,两者间似互有着密切的关联! 徐雷这时已盘膝在石座中央坐定,见状微笑道:“杜恩人,你坐下来,风就会小些!” 杜铁池依言坐好,果然就觉得风力小了许多,虽然如此,却仍然冷得吃不住劲儿。 徐雷道:“这里是整个雁荡最高之处,罡风厉害,恩人你竟然能够抵受得住,足见道基已具根基,可喜可贺!” 杜铁池几乎不能开口说话,他盘膝坐定,暗中以真力上下调息了一阵,点燃了三昧真火之后,才觉得全身兴起了一团暖意! 他只是一意地运动调息,竟然无视于眼前徐雷的存在,等到运功一周天全身大暖之后,才睁开眸子。 徐雷的表情极为惊诧—— 他向着杜铁池点头笑道:“恩人果然身具异禀,分明已得入门功夫,想必在七修洞府之内,已有所获了!” 杜铁池与他短短数面之交,却知道这个徐雷人甚忠厚,尤其对于自己绝无恶意! 当时他就略将自己在石洞之内研习石刻之事说了一遍,徐雷听后,一双眸子瞪得又大又圆,不胜惊讶模样! 良久之后,他才叹息道:“恩人,你可知道那三具石刻与后洞的十二浮雕的来历么。” 杜铁池说道:“我不知道,正要请教老前辈。” 徐雷道:“我虽然无法亲自看见,但是由你嘴里所形容的,已可断定那三具石刻,名‘三极图解’,十二浮雕大概就是‘十二星相面面俱到’了——” 说到这里他目放异采地道:“杜恩人的造就不小,这两种石刻乃是前古真仙‘金衣上人’所创始出的仙学秘功,为致最上乘真仙大道的不二法门——” 话声微停,他遂即继续道:“据我所知,金衣上人,平生只有两个传人,七修真人即其中之一想不到真人竟然将仙道上失传已久的隐秘刻于石壁之上,留诸后人,成全了你,仙缘遇合,诚然是不可思议了!” 杜铁池心里自是高兴不已。 他自从运行内功一周天之后,这时只觉得通体上下气机畅贯,先时畏冷之感,已荡然无存,才能有余兴与对方谈及其他! 徐雷忽然看见了他背后背着的那块白玉,奇怪地道:“这是什么东西。” 杜铁池这才忽然忆起,忙自将背后那块白玉解下来,笑道:“这是我无意间在山壁上挖出来的,正要请你老人家过目品详!” 说着双手把那长条白玉送上,徐雷接过来,十分奇怪地上下看了几眼,顿时惊异地道:“你是在哪里挖掘出来的?” 杜铁池道:“就在洞外石上,你老看这块玉可好?” 徐雷道:“恩人你当它是块玉么?” 杜铁池一怔道:“这不是玉……?” 徐雷一笑,叹道:“上天对你太厚了!” 杜铁池心里正自奇怪,不知他这句话是何所指,即见徐雷伸出一根食指,用那根长长的指甲在手中白玉侧面划动了一下,陡然翻过手掌来,向着那块玉条用力拍了一下,叱一声“开!” “咔嚓!”一声脆响之后,手上白玉已霍地敞开为二! 也就在此同时,但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匹练般的一道白光,直由破开的白玉之中闪电般地破空飞起! 徐雷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着,是以,就在白光突起的一刹,他右乎倏扬,即由其指尖之内喷泉般地飞出了五股红色奇光! 五道红光乍一出手,电闪星掣般地已迎着了穿云直起的白光,四面夹合上去,刹时间已斗在了一起! 徐雷似见自己苦练有十年的“火炁真元”,竟然未能立刻奏功,似乎颇感意外! 即见他张惶站起身来,左手向着石壁间所悬挂的那面古镜上指了一下,即由镜上飞出了绿濛濛碧惨惨的一道青光! 青光霍一射出,却有如渔夫撒网的散置开来,原本是粗若碗口的一道光华,瞬息间却变为淡若云纱般的一面碧网,却将眼前方圆百十丈空中罩定…… 如此一来,徐雷脸上才略见轻松! 遂见他右手用力地运施着五道红光,五指力收之下,五道红色光华拉扯得紧绷绷的,另一面镜上光华,亦在向后收缩,那面五色光网渐渐收缩着,越来越小,空中白光在这般控制之下,才勉强就范,白光越来越短,那副情景是一条落网的巨鱼,极尽翻腾泼刺之能事! 就这样,又坚持了一段时候,白光渐渐收近,镜光倏地一收,徐雷高叱一声:“都!”只见他有手用力向前一抄,就像渔夫捞取网中鱼也似的,随着他手抄之下,已把那道状若闪电的白光抓在了手上! 紧接着他左手一连地向白光拍了几掌,铮然作响声中随见白光乍收,那物件才归于寂静! 杜铁池先时看得眼花缭乱,这时定目注视之下,才惊异地发觉到徐雷手上多了一口似剑又似钩的玩艺儿! 徐雷紧紧握着剑钩的柄部,目光注视着,禁不住赞叹道:“前古神兵,毕竟不同凡响,杜恩人你巧得仙家至宝,当真可喜可贺了!” 杜铁池心中一阵狂喜,似乎难以自持!先者,徐雷手发红光之初,已把那个长玉匣子交给了他,这时心喜之下,再向玉匣注视,才发觉到那长玉匣内,还嵌有截墨绿色的剑鞘。 那剑鞘亦如徐雷手上兵刃那般模样,尖端作弧状微微弯出,墨绿色的剑鞘上,时明时暗的闪烁着点点鳞光,整个剑鞘,看上去像是质地甚软,可以围束在腰上模样! 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两样东西! 一件是状若新月样的一面紫色铜镜,另一件是一颗红光内蕴,大如核桃的明珠! 先时被杜铁池误认为是块完整美玉的长条,原来是个长形的匣子。 徐雷这时全副注意力皆在手中那柄似钩又剑的兵刃上,石隙之间,因为有了这口剑,顿时光亮了许多!闪烁的白光,映照得二人面若银霜! 杜铁池只见他嘴里低声喃喃地念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徐雷才将掌中剑交与杜铁池道:“你可以拿在它了!” 嗽铁池才又把玉匣送上,道:“老前辈再请看这些东西!” 徐雷接过玉匣才注意匣内的一镜一珠和那柄墨绿色的剑鞘! 他微微一呆,先把剑鞘取出,将杜铁池手中钩剑套入鞘内,那钩剑尽管光华夺目,一入剑鞘,却是菁华尽失。 杜铁池因见那剑式样特别,把端弯出,铸有一龙,龙口二齿,似如双钩,尾梢部位,亦如龙尾,亦有暗扣! 他心里一动,试着在腰上一束,首尾相衔,“咔”的一声已扣了个结实,端的是一根理想腰带! 徐雷这时目光却为玉匣的另外两件物件深深吸住,那张猛张飞也似的脸上,却显现出无比的稀罕神色! 他徐徐将手中玉匣置于地上,先将那面状如新月的紫铜古镜取出,细看了看,又翻过镜后看了看,顿时悟出了其中玄奥。但见古铜的镜壳上,雕刻着许多凸出的古篆的阳文,上有红黄蓝紫四枚凸出的按钮。 徐雷点头慨然道:“这就是了!” 他偏过头,向杜铁池道:“此镜之名‘破月’,如果我的阅历不差,连同恩人你腰上的那口仙剑,以及匣内这颗宝珠,皆是前古仙人‘破月神君’的镇山之宝,破月三宝我久知其名,今日才得目睹!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手指镜后四色按钮道:“这四色按钮,以其色泽,各分为水,火,风,雷,是名‘破月四界’,威力至大至猛,恩人你此刻功力未竟,尤须小心使用,否则必不可收拾!” 言罢又将那颗红色明珠取出,看了看,道:“这颗‘两刹神珠’更是威力至大,为一降魔至宝,不可随便施用!” 徐雷复将二宝置回匣内,乃对杜铁池道: “破月三宝天下知名,恩人你功力未竟以前,要特别小心防范,二宝威力至大,一旦落入恶人之手,势将引起一场劫难,恩人不可不加意小心!” 杜铁池因见徐雷对三宝一副爱不释手模样,转思如非他法力深湛,阅历广泛,自己根本只当是块玉石,根本无从发现!这类前古至宝,得一样已足宽慰生平,何敢独自具有? 他具心仁厚,这么一想,尤觉不便独享!当下乃将那面破月四界宝镜拿起,双手呈上道: “多谢老前辈指点,此三宝既是如此可贵,后辈一介凡人,何敢拥为己有,仅以此镜敬献老前辈,尚祈笑纳才好!” 徐雷先是一惊,想是未料到对方如此慷慨,脸上一喜,可是紧接着却又面色平和下来。苦笑了一下,他摇摇头道:“恩人仁量如海,只此度量,日后必为我道发扬光大之人——徐雷服罪之身,得蒙七修真人不杀,已是徼天之幸。何敢心存贪念,此宝一体三件,配合使用,威力无边,一旦分开来,固然威力不致减小,却是美中不足,况乎这等至宝,宁藏垢土千年,不遇明主,也不会无故出世,足见恩人福泽齐天,与此三宝主物有分,徐雷更不敢据为己有了!” 杜铁池再三求赠,徐雷却是无论如何不肯收受,二人推辞了半天,徐雷态度坚强,杜铁池无可奈何,只得收回! 徐雷道:“恩人得天独厚,徐雷却是待罪之身,此番果真如七修真人当年所言,得能脱困,必将应在恩人你的身上,那时势必仰仗甚多,那时求恩人施以援手,徐雷苟得再生新机,必拜恩人之嘉惠于万一矣!” 他在说此番话时,神色至为诚恳,说到后来,语多悲切,忍不住反而垂头哭泣起来。 杜铁池忍不住道:“前辈何必这么说,果真能为前辈效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徐雷听他这么说,不觉顿止悲容,脸上带出一番喜色,忙道:“杜恩人言重了!”说到这里,却似忽然想起一事道:“噢——我几乎忘记了!” 杜铁池好奇问故! 徐雷却含笑道:“此峰名‘至来峰’,乃雁荡之最高峰,地处新雁之中,乃刀山地脉汇集之处,即以此山而论,向阳伏阴,故此虽至严冬,草木不枯,石多钟秀!”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又接道:“恩人,我要告诉你的却是,这座至来峰,却是一块整个巨石天成,这百十年来,我因研习‘石镜透视’之法,却为我无意间发觉到石内的一道石脉,从而发现了深厚石内的一道‘灵石仙乳’!” “灵石仙乳?” “不错!”徐雷道:“恩人你自是不知,这类灵石仙液,为天地间至珍仙品,一经服食,功能脱胎换骨,化腐朽为神奇,对于我辈修道人更是大有裨益,是以今日我特地把恩人约来,看看是否有此机缘,一尝这天地间珍灵神妙之物!” 杜铁池先是一喜,遂即摇头道:“既是这样,理当你老人家饮用为宜!” 徐雷咧开大嘴,大笑了一声道:“恩人说得好轻松,我哪里有这个福气,这百年来,我曾用尽苦心,只要尝了一口,却已是受用无穷,再想多尝一滴,已是妄想!恩人请想,这物件名‘灵石仙乳’,当知意颇通灵,骗想诱食至为不易!” 杜铁池甚为好奇地道:“既然这样,今日又何能诱它出来。” 徐雷道:“恩人你有所不知,这百十年来,我以石镜透视之法观察结果,才断定‘石中仙乳’每三十年逢‘寒露’日‘子’时,必有异动,盖是时感天地之气,天降寒露,石中为产乳之时,只是为数极微,至多不过十数滴而已,总观石中仙乳,全数不过数杯而已,可知这类仙乳之得来不易,今日此刻,却正是时机,恰逢三十年之后寒露之日,是以良机不可错过!” 杜铁池道:“这么说来,须待‘子’时才可以诱其出现了!” 徐雷笑着摇头道:“这又不对,真要到‘子’时,我们再下手却就晚了,须要早上两个时辰才是时机!这个时候也不为晚,且观恩人你有这个造化没有吧!” 他似乎心里充满了兴奋,不时地搓动着两只手! 二人说话之时,天已尽晚,要在平地,或高山中别妙,此时怕早已黑了,但是这座至来峰高出云层之上,正如徐雷所说,乃是一块“向阳伏阴”地带,独得天地钟秀,虽黑夜亦不若别处之黝暗,似有一片濛濛青紫光华,将顶峰罩住,仍可对面相视说话,不觉丝毫碍难! 这时徐雷要杜铁池与其并排坐定,即见他双手搓动更疾,忽然,他双掌突扬,即由一双掌心匹练般地飞出了两道红光,射向对面石壁之上! 红光为其本身所练之真炁,一入石壁,即隐入不见! 徐雷双掌照定壁上,一意将红光继续向石内贯注,约莫有一袋烟的工夫,才见他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容,双手向后一招红光一闪即失。 杜铁池心正奇怪,却听得石内隐隐响出一种雷鸣之声,紧接着整个石峰,都似地震般地震了一下! 徐雷点头笑道:“这就是了!” 杜铁池奇怪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雷道:“恩人不必奇怪,我已探测出仙乳行经的路线,今夜极有可能诱其出来,端看恩人你是否有这个口福造化了!” 说罢骈二指,在四壁角落处各指了一下,偏头向杜铁池道:“我已发动了石内禁制,恩人少待一会,可由我石镜透视之法,看出石内一切。” 说话时,整个石峰微微又起了一阵震动。 徐雷点头道:“是时候了!”只见他猝然伸手向着深嵌石内的那面古镜上指了一下,即由镜内窜射出青濛濛的一道光华。 这道光华不似前次那般向空中射出,却随着徐雷手指之处,落在对面山壁之上。随着这道镜光照落之处,石壁上顿时现出了面盆大小的一团镜面。渐渐地这团镜光慢慢扩大,大到有水缸般那么粗细,就不再扩张。如此,这团光华,即随着徐雷手指之处,上下左右移动,镜光过处石内纤微可见! 似这样镜光渐渐深入,所见亦同。起先并无什么异状,到后来渐渐所见即有奇趣,石内每因质地不同,所泛出的光泽反于镜面光华,亦多不同。是以,金、银,铜、铁、锡,各色彩玉、晶石,俱以其不同质地色彩,泛射出一片五彩斑斓的绚丽色彩,一入视觉,美不胜收! 这团深入的镜光,在徐雷指示之下,深入数千百丈,镜光过处无纤不见。想象中,不过是块大石头罢了,内里还会有什么可看之处。其实却是大谬不然,撇开上述的那些石内矿藏,各色宝石不说,更有许多纵横的石道脉路,内里清泉濯濯,一入镜光,宛若银龙。 杜铁池哪里见过这类奇异景致,不禁看得呆了。他正在看得入神当儿,忽然间镜光一亮,即见一条长有数尺的晶莹小蛇,陡地由石内穿起,循着石内一道缝隙,直向上方疾若电闪奔驰般地游行而去。 徐雷精神陡地一振,手指处,那团镜光蓦地跳起,紧循着那条银色小蛇追了过去! 一场奇妙而滑稽的追逐,眼看着那条晶莹灿烂的银色小蛇,时上时下,或东或西地快速闪躲着,由于五十年来,徐雷已在捕诱灵乳方面,得到了极多的经验,是以看起来这条银色灵蛇尽管是极尽灵活之能事,却依然不能脱开那团镜光的追踪! 一驰一追,疾若奔雷闪电—— 蓦地,那条银色小蛇蜡盘不动,在镜光照耀之下,反射出一片晶光! 杜铁池一直把它当成一条蛇,直到此刻,这条小银蛇盘成一团不再游动时,他才霍然发觉出来并不是一条蛇,却是一团水——一团泛出银色光泽的银色汁液! 杜铁池心里一动,这才知道原来先前小蛇,即是灵石仙液的化身,不禁大为奇怪! 徐雷手指下的镜光,紧紧将那滩灵石仙液罩定,镜光照射下的那滩银色液体,反射出点点银星,煞是好看! 看起来,那不过是一滩固定不动的银色死水。在镜光罩射之下,足足有半盏茶之久,那滩银色光液一动也不动! 杜铁池已有些忍不住了,心里大感纳闷! 徐雷微微一笑道:“杜恩人你休要受它欺骗,不久之后必有异动!” 话声才歇,忽见那团银液,电光也似地跃空直起,复作一条细若小指,长有三尺的银蛇,直向地下电光石火般地钻了下去! 徐雷早已料到了有此一手,见状忙自一指镜光,紧追下去,只是其势已显然不若银蛇那般快捷,一个没有追上,却已失去它的踪影。 “糟了!” 徐雷叫了一声,蓦地手指向止前方一指,发动了隐藏在四下的禁制! 只听得一声轻震之后,整个山峰都为之动摇了一下,一幢红光有如一面纱帐般地直由地下迅速地升了起来,不过是闪了一闪,已将整个石峰内层包裹起来。 这一突然的举止,果然运用的十分恰当,由于禁制发自地下,是向上包抄的势子,对于那道通灵的仙液发生了适时阻止的作用。 就在红光纱罩向上包抄而起的一刹,那道灵石仙液化作的银蛇已反射了起来,像是一支脱弓利矢,一闪已至眼前,饶是如此,较之那面猝起的红光依然是慢了一步,仍然被红光所化作的纱幕,及时阻在眼前! 银蛇一射不出,阻于红色光幕之内,有如冻蝇冲窗般地冲撞了起来,只是一任它冲撞得再为激烈,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脱困而出。那道灵液果然深通灵性,往上冲刺难以脱困,倏地改向侧方一个快闪,疾快如箭矢地向右侧方射了出去。这一道仍然是不灵。如此前后左右胡乱扑撞一番之后,又化作一滩死水,蜷盘在地上不再移动了。 徐雷脸上带出了一丝微笑,偏头看向杜铁池道:“时候差不多了!‘子’时一到,甘露降时,这道灵液就不再安宁,那时老夫当以镜光逼其由壁上唯一通道而出,恩人却要千万小心,否则灵液一经与大气接触,即将化为乌有,那可就前功尽弃,太也可惜了。” 杜铁池皱了一下眉毛道:“只是我该怎么做呢?” 徐雷道:“恩人不必担心。” 说时他手指对壁道:“恩人且看,对壁之上有一破裂石口,至时老夫当以法力配合镜光,逼使那道灵液自此石缝向外喷出,只是这道石缝长有尺半,却不能保证它由何处喷出,是以要请恩人你格外留意,到时,我当以本身功力,将附近丈许方圆之内,隔绝封锁,不使大气天风攻入,如此那道灵液的灵性将不会丧失——恩人只要能吞下一口,就足可告慰了!” 杜铁池道:“老前辈对我实在太厚爱了,只是这等天地灵物,只怕我无能消受,到时请老前辈与我共同享受才不致暴殄天物!” 徐雷含笑道:“到时候再看吧!” 二人说话时,那道灵液所化银水,始终滩在地上不动,由于整个石内禁制已然发动,倒不愁那道灵液再能脱壁而逝,目前离夜“子”时,还有一些时候,二人乐得轻松一下,胡乱地说些闲话。 杜铁池这才发觉到这个徐雷,敢情是无所不知,知识之广渊,涉猎之弘泛,令他叹为观止。闲话无事,杜铁池遂即把日来在七修洞府所研习情形心得,提出来与徐雷讨论。 由于徐雷早已是过来人,自然一听即知,当下不胜赞叹!深深感慨此上乘仙法入门功力之奥妙,他遗憾地告诉杜铁池说,如果他在入门之初,能够悉知这些奥秘,必然早已大成,言下不胜感叹!这一谈话,约有多半个时辰,杜铁池吸取了许多宝贵经验,获益无穷。 那道灵石仙液幻化为的一滩死水,始终蜷伏不动,然而距离霜降的“子”时,却是越来越近了,徐雷看了一下天色道:“差不多了。” 话声出口,他长袖挥动,飞闪出一枚光华灼灼,刺目难开的碧色物件,那物件看上去,极似一样梭形的东西,一出衣袖,迎风一转,又加大了数倍,带着一天碧焰,霹雷震耳的一声雷鸣,直向石壁之内穿墙而入,一闪而逝。 徐雷的伎俩,显然还不止此,就在那碧色神梭方自穿入的同时,他手拍后脑! “啪”的一声轻响,一团红光,簇拥着大如雀卵的一粒红珠,直由他头顶正中射空而起,高高悬于头顶之上! 也同于那石内禁制一般,只见由红珠之内散发出一阵刺目的红色彩烟。这些红色彩烟一经漫出,遂即像青纱帐般地洒向四方将这些小小隘口洞室,罩了个严丝密缝! 杜铁池顿时就觉出鼻间出息一紧,耳边即听得徐雷的声音关照道:“恩人且请暂闭呼吸,行胎息之术,忍过一刻即可收功!” 杜铁池遵言调息,他如今内功大为精进,行胎息之术已可如意控制呼息,即使闭息盏茶之久亦可无妨。他这里方自闭住了呼息,耳边又听得徐雷声音道: “恩人且请留意镜光,这灵石仙液即行就要升起,恩人不妨候在石穴口前,我就不再关照了!” 杜铁池赶忙站起身来,走向壁前。 他眼睛注视着石内那道镜光,但见镜光注视下的那滩灵石仙液,果现出了颇不安宁的形态,时而变成一长气,时而又化为小小一团。 徐雷先时发出的那支“雷火金梭”,此刻已挟着雷霆万钧声势,一路破石直下。 徐雷自十年来,练成了“戌火真功”,后脑那颗“火雷神珠”更是威力奇大,为他在十年来所培之戌火真精内冶精练而成,一经放出,远近由心,有“放之弥六合,收之藏芥子”之神威。这时那颗火雷神珠不过才发挥出千分之一的功效,仅仅分出幢红色光罩,将洞内罩定,杜铁池已感觉出遍体奇热难耐,宛若置身炉火之上,瞬息间已是汗下如雨。 是时石内那道灵石仙液,早已为徐雷手放出的“雷火金梭”逼逼得上下逃窜,那团镜光更是死死将它罩定,一任它上天入地,亦休想脱开分毫。 看上去的确是惊险之至!那雷火金梭所幻成的一条碧火紧紧蹑着那道灵石仙液,就像是一条绿色的大火龙紧追着一条小蛇,所过处烈焰滚滚,石熔金销,端的厉害之至,声势惊人已极! 这一场翻天覆地的追逐之战,看得人惊心动魄,那道灵石仙液所化作的银色小蛇,想是被那条碧色火龙追逐得无处藏身,有几次首尾相衔,其势危险万分。 饶是如此,那道灵液却并不向杜铁池、徐雷二人面前石壁冲出! 徐雷看到这里哈哈一笑,道:“杜恩人你要留意了,时候到了!” 话声一落,即见那道碧色火龙首尾摆处,烈焰大作,镜光照处,所有石质刹时变为一片赤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间,那道灵石仙液所幻化的银色小蛇比电还快地向上疾驰奔来! 这等奇快的势子,使得那团镜光也不及赶上,并听得一旁的徐雷大叫道:“小心!”话方出口,杜铁池即见面前石缝穴口白光一闪,显然的那条银白小蛇,己然跃身而出。 杜铁池因知这条小小银蛇,其实正是那道灵石仙液化身,这时见状自是不肯放过,由于两者距离至近,当下迫不及待迎头一口向着蛇头上咬去! 一口咬了个正着! 那看似银蛇的东西,其实不是,等到杜铁池迎头咬在嘴里之后,才觉出是一般冷、甜、香、涩四味交集的浓质液汁! 一股奇猛的冲势,使杜铁池简直来不及下咽,已迫不及待地大口地咽了下去! 一连三四口!等到那道灵石仙液霍然阻止住下冲的势子时,显然已为杜铁池吞下了一大半。 事实上杜铁池也实在吞不下去了。 眼看着剩下的小半截灵液一个倒转之势,破空就起。 徐雷大声叱道:“哪里去!” 手指处,空中“火雷神珠”倒卷起一片红光,直向那半截银蛇上卷了过去。 至此这道灵石仙液所化的半截蛇身,才知不妙,只见它身子向下一沉,倏地像喷泉般杀了开来,直向地面上溅落下来! 徐雷怪啸一声,已迎身而上,仰首张唇便吃,那道灵泉喷了满脸满身都是。 杜铁池也一样,就像是洗了个喷水澡似的!全身上下淋了个遍体透湿! 像是下了一天的银雨,只是这阵雨太快了,也太短了!一洒即收,等到杜铁池想到是怎么回事时,一切已全已消失! 徐雷怅恨地跺了一下脚,不胜感慨叹息地直摇头! 杜铁池也不知怎么回事,见状也傻了! 徐雷看了他一眼,却苦笑道:“恭喜恩人,洪福齐天,只怨老夫无此福缘,不过这也是在我意料之中——老夫倒也应该知足了!” 杜铁池糊里糊涂地只咽了几口,仿佛整个的胃都已经填饱了。 他先时也未曾注意到有什么异状,这时心情略定,才觉得遍体奇热,仿佛身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劲道,这股劲道上下交流急转的结果,使得他手足发涨,头发耸耸欲立,真恨不能放腿狂奔一番! 徐雷已窥出了他的异态,倏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杜铁池顿时就觉出由其掌心里透出了一股更为焚热的劲道,这股劲道一经注入杜铁池身上,顿时使得他全身轰然一声大震,双目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他悠悠醒转回来的时候,却又是另外的一个黄昏了。 天空是火红的颜色。没有风,没有云,一切都似乎是静止的。 他平平地躺在石板上,只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适,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徐雷就坐在他对面,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看起来他的样子,好像有了些转变了,最显著的是他头发的颜色,杜铁池记得以前是黄色的,而现在看上去却是黑的,如同墨染过一般的黑,从而使杜铁池也注意到了他的胡须,面色,眼睛。这些部位以前也全都是黄色的,而现在看起来。都有了改变,该红的红,该黑的黑。总之,这个改变,给人的印象是他年轻得多了! 杜铁池霍地由地上坐了起来。 徐雷笑道:“我算计你也该起来了!” 杜铁池站起来;说道;“这是怎么的一回事?” 徐雷道:“杜恩人你这一觉,睡了有两天两夜,你可知道?” 杜铁池暗吃一惊,打量了一下天色道:“我怎么会睡得这般死法?” 徐雷道:“恩人你有所不知,这是因为你服下了太多的灵石仙乳之故,这一觉已使得你脱胎换骨,灵性大增,未来神仙岁月,已是指日可待之事,可喜可贺!” 杜铁池神色略变,因为这一刹,他脑子里想到了许多以前所未曾想过的事情。 那是一些奇怪的念头,似乎是些冰封已久的记忆,有些又似乎从来不曾在自己身上发生过,试着再思索一些别的事里,无不尖锐灵敏,条理不紊,清晰已极。 当他目光再转向徐雷时,对方的那张脸,刹那间变得极为熟悉,宛若当年故人——灵性的滋长,使得他几乎洞悉生前之事。 徐雷叹息道:“杜恩人,你山居岁月已然不多,三月之期转瞬即至,雁荡山眼前的一场魔劫,却要仰仗恩人你的大力扫荡镇压呢!” 杜铁池点了点头,黯然道:“我知道,徐雷,你的魔难期限,也将届满,至时怕有‘三光照顶’之灾,你可知道?” 徐雷先是一怔。继之惊喜,霍地面色大变,陡地扑上前来,倒身便拜! “杜恩人,你要救我一救!”说着,徐雷张开大嘴,一时悲从心起,泪下如雨。 杜铁池微微闭上了双眸,无尽无涯的往事,自他脑海里涌现了出来! 刹时,面前的徐雷化为一头大水牛,而他本身却变作一个牧牛童子。 那个骑在牛背上的牧牛童子,手中拿着一根洞萧,只管逍遥自在地吹奏着,却自任那头大水牛,在枯黄的大草原里走着。黄草高过一人,把人牛全都遮住了,天高无云,秋风习习,他是那么的爽意! 忽然,一声虎啸,由侧面陡然跃出来一头五彩斑斓的猛虎,张牙舞爪地直向着他身上扑来,杜铁池呀的一叫,一个倒仰自牛背上翻了下来! 那头猛虎,厉啸一声,直向杜铁池身上扑过来。 就在这时,那头大水牛“哞”地叫了一声,倏地向着虎身上撞过去! 虎牛打成了一团! 杜铁池连惊带吓地一路在草丛里翻滚着,不经意间,却向一堵山坡间直翻滚落下去。当时不省人事。 他三魂幽幽醒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觉得身上好冷! 想到了刚才老虎的事,心里不住地害怕,当时抖颤颤地由草丛里爬起来,他想到了那头大水牛,他就一路攀缘向上爬去! ——月光之下,他终于找着了那头舍身救主的大水牛,这时它已经横尸在地,只见它全身染满了血,肠肚滩了满地,尸身有一小半,已经被虎噬了。 杜铁池只是重重地注视着那头牛,眼泪婆娑直下——他注意着那头牛的脸——忽然那张脸一下子变了,变成了一个毛头大汉的脸—— 怪的是这张脸与徐雷一般无二……越看越像,岂止是相像,简直两者就是一个人! 杜铁池忍不住“啊呀”叫了一声,幻景即失,代之的却是面前徐雷那张声泪俱下的脸。 他怔了一下,顿时悟出了这其中道理。 原来在几世以前,自己就是那牧牛童子,徐雷就是那只舍身救主的大水牛,他们之间的微妙牵联,正如同那幻景类似! 灵性的显现,只是一刹那,再想回思,却又像洒了一天大雾般的意态朦胧,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徐雷频频点头,哭得声泪俱下。 杜铁池的眼角也早已湿了——不知何时,他已经汨汨地淌下了泪水。他走过去双手自地上把徐雷搀扶起来。 徐雷一怔,道:“恩人,你答应为我化解了?” 杜铁池叹息一声道:“徐雷,你放心吧!我欠你的太多了,我想此事,真人当在他所留的柬帖里记述甚清,你拆开一看即知!” “啊——”徐雷不胜惊喜地道:“恩人不说,我倒几乎忘了。这两天,就是开启真人所留的柬帖的日子了。” 杜铁池含笑道:“这就是了,等你拜读真人所留柬帖之后,再与我共商大计!” 徐雷一时破啼为笑道:“谢谢恩人,恩人离开洞府已有数日……” 杜铁池不待他话说完,遂即点头说道:“不错,我这就要转回去了,如果我见解不差,你我在‘大荒山’古琴洞内,尚有一段主仆之情。”徐雷倏地呆了一下,一刹时,脸上变幻了许多表情,似悟又非的,只管瞪着杜铁池在发怔! 杜铁池此刻智域已开,前生之事时有涌现。 他轻叹一声,说道:“这一切,在你拜阅七修真人柬帖之后,必有知晓,我不再多说了,眼前时日不多,我必须在此短短时日内参透三洞图解,熟悉仙法,以备来日大派用场,我去了!” 徐雷见他自服仙乳后不过二日,居然脱胎换骨,分明已悉透过往今来,由此而看,他恢复前生法力,也当是指日可侍事,一时心里好不为他高兴。 杜铁池拱手作别,遂即自地上拿起“破月三宝”。这三件物件,他来时尚还莫测虚实,此刻却像是知之甚清的模样。看着手上的玉匣,他不胜感慨地叹息一声道:“这三宝追随我数百年,如今物归原主,隔了这么久,物我两忘,恰于此时出世,只怕井非佳兆,却又要多造上许多罪孽,却又是奈何!” 言罢点了点头,遂即向外步出。 徐雷道:“我送恩人一程!” 杜铁池摇头笑道:“不用,我此刻功力半回,已非回来时模样。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口中吟哦道:“滴,嘛,破……” 徐雷一惊接道:“漏——” 杜铁池点头道:“不错,滴嘛破漏——是这四个字!” 徐雷道:“此乃上乘运剑口诀。”顿时喜道:“恩人竟己悟透至此,不日当能出入青冥了!” 说时天风大作,疾劲的罡风,平削着石洞外的表层,就像刀子削刮一般地扬起了片片石灰。这等风力,以杜铁池来时体质,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承受得了的,然而此刻,却不能给与他丝毫威胁。 徐雷正自不解他将如何离开,却见杜铁池抱了一下拳,整个身躯,已垂直地向着峰下跃去! 不言徐雷目睹此番情景,惊喜交集,且说杜铁池跃抵山畦上,一路翻下洞府,即见大小群猿,正自喧叫混乱闹在一团! 杜铁池的乍然现身,顿时使得各猿大为惊喜,纷纷抢先上前,围绕着杜铁池,大叫大跳起来! 虽然只是短短两三日的隔别,然而在杜铁池的感觉里,却是像隔离了数十年,甚或是一生一样的那般甚久。 他此番脱胎换骨,灵性大增,一切见地均较以前大为不同!灵性的滋长,更使他一举一动都变得谨慎持重。由于他了解到本身的责任重大,更使得他不得不加紧地鞭策着自己精益求精! 与众猿调笑一番之后,他遂即进入到第三进石室,去参习那壁上的十二尊图解画像。 这十二具形象,即所谓的“十二星相面面俱到”,过去他已经参透,只是并不能深入领会。此刻,以他灵性智慧,果然,只在他定心凝思片刻之后,即已大悟。休看仅仅只有十二式图像,这其中包含的学问,却是大极了,渐渐地杜铁池已深悟出这些图解,不仅仅是上乘道法的筑基之始,甚至于,还关系着一种是一系列的镇心伏魔上乘心法! 这一突然地发现,自然使得他大是心慰的。 他在这间石府里,足足停留了七天。七天之后,当他步出石室之外,已烂熟了这“十二星相面面俱到”的神髓。 这些日子,饥饿时他只嚼食些生的黄精,口渴时就在室角吸饮滴泉,“欲念”降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这时心情一松,才想到要好好吃上一顿。在前面石室内,他找到了一个旧鼎,经过他一番清洁打磨,勉强可以用来当锅。他就支石为灶,盛了半勺的清泉,削了些野芋山薯煮吃一饱。 多日他未曾吃过熟食,这时吃起来倍觉芳香,心想那些白猿一定也爱吃,就把剩下的那些留下。 这些日子来,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别的事情,这时一定下来忽然觉出了寂寞。他想起了梁莹莹。 思念这玩艺儿就是这样,不想就是不想,一点影子也没有,一想起来可就无了无休,况乎梁莹莹是那么可爱,双方有十几天没见面了,一想起来,自然心中充满了思盼。先只是一点淡淡的影子,转瞬间这点淡淡的影子,可就成了一种很沉重的心事,紧接着就变成了一种渴望——一种急欲要一见她面的渴望! 所谓“魔随心生”就是这个道理,又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杜铁池在参透上乘道法之后,自然而然地也就遭遇到了这种不可避免的心相。 十几天以来,除了到上峰徐雷那边去过以外,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洞府,加以他刚刚悟透了“十二星相面面俱到”这上乘玄奥心法,心性至为愉快,想到了须要轻松一下。好在这附近地势,他很清楚,当下就信步走出了洞府。 他原先只不过是存心在这附近随意走走,可是不知怎么一来,走着走着就穿过壁廊,向着外面步出了。 岭陌上覆罩着一层白雪,天是灰的,雪花随着风势,一阵阵地飘过来,远远看过去,耸立在峰峦上的那些松柏,像是一重重的雪堆,一列列,排列得是那么整齐。 杜铁池心中不禁一动,想不到自己所居住的那座“七修洞府”,温煦如春,一出洞外,竟然又是另一番世界,咫尺距离,竟然如此差别,真的“匪夷所思”,令人无法猜透! 他信步跨过了眼前一片岗峦,来到了一片平原地方,只见正前方,约有百十丈外,点缀着一片盛开的红梅。 血红色的梅花,与白雪互一映衬,蔚为奇景。 任何人目睹及此,都会情不自禁地兴起一番兴奋,即使你是个凡夫俗子,也鲜有不喜爱梅花的。 杜铁池心中一喜,足下加劲,遂即纵身而出,一路踏雪狂奔直向着那丛梅林奔去。 他如今功力精进,较诸昔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时一经施展开轻功身法,才更见高明,往往只借诸足尖在雪面上一点之力,身躯已纵出十数丈以外,心里一喜,他更加地卖弄起来。过去他曾经练过“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只是也只能十丈见功,再要延长下去,雪面上可就难免要现出了一些痕迹!哪里像他今天这个样子,看上去,整个身子,几乎是在雪上凌空飞越一样。百十丈的距离,不过是三数个起落,已扑到了尽头。 这种轻功,使得他自己也不胜骇异!如果说有一个人这般施展,他必然会以妖魔视之,在他印像里,还不曾见过一个人,有过如此造诣的轻功。 心里一高兴,足下更不停留,身子方一扑临,已陡地拔空而起,一跃十丈,轻轻落在了最高的一棵老梅之巅。 他足下方向梅梢上一落,猛地里,却看见了一样物件,禁不住大吃了一惊。——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怪蛇! 这条怪蛇无巧不巧地正自盘身在梅树之梢,由于长躯上色泽,与那棵古梅树的颜色十分接近,一时甚是不易看清。 杜铁池足下一落,那条怪蛇霍地向上仰头,才使得他忽然看清了——是一条头上生有红色鸡冠的大蛇。这条蛇,好像正在专心一意地噬着什么,嘴里咬着一枚红色的果子,正在将咽未下之际。 杜铁池落下的身子,无巧不巧地,正好落在这条怪蛇的头前,足尖与蛇头距离不足半尺之距。 这条大蛇乍见杜铁池似乎吃惊不小,口鼻里发出“苏”的一声,身躯倏地向着树干下方缩了回去,退势极快,转瞬间己吸缩了丈许上下。 杜铁池早已吃惊地由树上飘身而下。在树下他打量着这条蛇,心中大是惊惧。 这条蛇端的称得上是条大蛇,足足有丈多长,约有杯口那般粗细,遍体红黄间接的密鳞,闪闪有光。最奇怪的是这条蛇头部那个红色肉冠,以及身后那截扁平如同扇面的尾巴!实在是大异一般,那截扇尾紧紧帖着树面,活似一面吸盘,紧紧地吸附着,确是一条罕见的怪蛇! 这条红鳞怪蛇,原是在啃噬着嘴里的那粒红果,忽然发现了杜铁池这个人,心里一急,仰头把那枚红果吞入腹内。 杜铁池方觉出这枚红果子与梁莹莹所赠与自己的“冬果”极为相似,却已被那条怪蛇吞入口内,杜铁池才又发觉到这条蛇的颈头部位,极为细小,颈部七寸以下,才忽然变粗,是以那枚红果,虽然吞下,却不能顺利过颈,说上不上,说下不下,一时卡在喉头,只急得怪蛇嘴张眼翻,嘴里腥涎涟涟滴洒不已,看上去难过极了。 杜铁池虽然不知道这是一条什么蛇,却可以断定必是一条罕有的毒物!心里乃生出了除蛇之心! 那条怪蛇在经过一番挣扎力噬之后,总算把喉间果子吞到了肚里,长躯一阵后缩,沿着树身,直向下面游来! 杜铁池心中一惊,一拍手,已把新得的那口“破月”仙剑自腰上抽来。 宝剑出鞘,顿现不见。像是打了一道闪电,白光闪了一闪,这口前古仙兵,通体上下泛现出白中透蓝的一弯奇光,冷森森的剑气,侵入毛发,在环身半丈方圆之内,都使人有所感应。 怪蛇原来有下来侵犯之意,想时猝然有畏于杜铁池掌中这口剑的缘故,嘴里忽然“吱——”地怪叫一声,才将落地的身子,霍地又向树上升了起来。 杜铁池方自作势以手中仙剑向蛇身上挥去,不知怎地一刹那,却已失去了那条怪蛇的踪影。他心里暗中一惊,不由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棵老梅树,才发觉到这棵梅树,粗过合抱的树干正中有一道显著的裂痕,那条怪蛇,显然正是进身干树缝之内。杜铁池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件事倒使得他一时为难起来。 他原想挥动仙剑,将梅树砍倒,不愁那条怪蛇不现身出来,可是他忽然发现到这棵梅树是那么苍劲雄发,花枝广被,结蕾万千。 显然,这棵树是所有梅园当中生得最壮观茂盛的一棵了,如果被自己仙剑斩断,似乎也太可惜!然而,果真爱惜这棵巨梅,却又听令这等毒物生存,说不定一旦成了气候,为害人间,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心里想着,愈加举棋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里正自思虑不前,忽听得身后一人老声老气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想死么?” 杜铁池心中一惊,倏地转身后看,但见面前梅树丛主交叠,哪里有什么人影? 他向前走了几步,奇怪地冷冷叫道:“什么人?” 说话时,已见一片云雾氤氲开合之间,这石上,坐着一个散发如截,面生白髯的秃顶老人。 老人身着白衣,云雾环身,衬以白雪,极不易为人发觉,杜铁池如非功力深湛,加以那双眸子自服食“灵石仙液”之后,已能洞穿云雾,是以略经注视之后,已把对方看了一个仔细。 却见对方老者一身雪白长衣,发髯如剑,由于身材过于矮小,看上去那袭衣服就显得太大了,红通通的一张圆脸,衬以雪团似的两朵白眉,面目慈祥,周身上下围簇着一团仙气,不着丝毫人间凡俗。 老者面前插有一面白色三角旗,矮壮的背肩之上,背系着一柄黛绿色银的宽面短刀,刀式奇古,形状十分特别。 杜铁池一直走到他身前站定,白衣老人脸上顿时现出惊异神态! 他愣了一下,打量着杜铁池道:“娃娃,你看得见我么?” 杜铁池插剑入鞘,抱拳道:“老人家请了,怎会在此旷野修为?” 老者一笑,微微抬起右腕,用那截宽大的衣袖拂了一下,顿时面前云雾散消。 “娃娃你先不要问我!”老者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铁池听对方开口闭口皆呼唤自己娃娃,心中自然大是不悦,只是看在对方那么一大把子年岁上,却也不好发作。当下他强自忍着胸中闷气,勉强抱拳道:“在下杜铁池,老仙师大名是——?” 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欧震,人称‘剑髯公’,来到雁荡山,旨在拜访一位朋友,只是我那位朋友好像不大欢迎我,却对我闭门不纳,是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着,因见这种梅花开得好看,一时前来赏梅,无意间却发现了种植的冬果,一时贪口,吃了两枚,是我生平从来不愿占人家便宜,况且这类冬果价值不赀,更不能平白让对方受损,所以特地在此席地而坐,等待果主前来,无意间却发现了这条‘七星钩子’正自打算生擒住他,娃娃,你就来了。” 说到这里,他微笑又道:“莫非这些冬果是娃娃你种的么?” 杜铁池先听他自称名“剑髯公”已不禁吃了一惊,因而想到前此“玉树真人”桑羽与自己所说,悉知此老与莹莹师父之间的一段仇恨,内心不禁甚为忧虑!只是他表面上却不便现出。 听他这么说,杜铁池就道:“老仙师说的冬果在哪里?在下不曾看见!” 老人嘿嘿笑道:“这么说这些果子不是你种的啰?” 杜铁池道:“自然不是!” 白衣老人道:“这些果树,是散种在梅丛之间,方才我暗数了一下,总共只有十株,却有九株上的果子,已被采摘去了,只剩下这一株。” 说到这里,伸出一根留有长长指甲的手指,向前面树上指了一下道:“你看。” 杜铁池随其手指处看去,只见那棵古梅树干,再仔细看了看,才忽然发觉那棵梅花树上,紧紧盘绕着一根极为纤细的黄色软基。 那是一种极为细软的草本植物,根部虽埋在地上,只是整个茎躯,借助于梅树干枝攀缘直上。 杜铁池注意到,就在那根纤细的软黄茎上,生着极为尖细的两排细小叶子,只在靠近树根下方部位,结有一枚红色的冬果。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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