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悲挥慧剑 拜山问罪


  她仍然笑得那么甜,说道:“中午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我来给你送晚饭!”
  白如云对这个姑娘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对白如云的冷漠毫无感觉,有时连白如云自己都觉得太过份了,可是她却没有一点反应。
  白如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说道:“小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真是不懂!唉……”
  哈小敏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你真的不懂吗?……”
  哈小敏这句话,把白如云间得默然了,他是一个人,是一个男人,哈小敏数年来对他的痴情深爱,他怎会不了解?只是他不敢去想罢了!
  哈小敏见他不说话,她也不再深说,径自打开了饭盒,用筷子也夹起了一个丸子,笑道:“小云哥,我也不为难你,你把这个丸子吃了吧!”
  白如云知道这次拒绝不得,也就不再坚持,张开了嘴就把那丸子吃了。
  哈小敏看着他把丸子吃了,好似高兴已极,她一句话也不说,摇起了小舟,像一阵风似的,由白如云身旁离去。
  白如云不禁为之愕然,心中交织着一些歉疚和拒绝人的痛苦,在他没有遇见青萍时,他虽然并未对哈小敏生情,可是并没有一点反感。
  可是当他认识了青萍之后,哈小敏的关怀,亲切,都使他烦恼和痛苦,而急于摆脱。
  这能够怪哈小敏吗?不!她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白如云的感觉不同罢了!
  夜鸟在啼,哈小敏小船如飞,她轻轻地抹去了眼角的热泪。
  她总是在没有人的时候落泪的……
  白如云已经在水里泡了九天,可是在他身上并看不出什么特别情形来,只是面色比以前白了!
  这几天来,青萍每天看他,他们交谈的多了,彼此也了解了很多,虽然白如云仍然显得有些冷漠和不易亲近,但已经转变许多了——当然这只是指与育萍单独相处时而言。
  哈小敏呢?这个可怜的姑娘,如果要说她有错的话,错在她爱上白如云,错在她太痴心,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又岂止她一个人犯这种错?如果她知道还有很多与她一样的人时,她就不会如此伤心了!这时黄昏已过,青萍独个儿,回到了竹楼,这么些日子来,她已把这里当作她的家了!
  可是就在今天,有一件事情,扰乱了她的心,那就是她的未婚夫婿龙匀甫,已经派人送来了拜帖——这是他的习惯,表示他三天后就到了!
  青萍心乱如麻,这些天来,她已深爱上白如云,不但爱了他的人,也爱上了他的抱负和事业。
  如今那个很少见面的夫婿龙匀甫要来了,虽然她由伍天麒口中,及江湖传闻里,知道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俊侠士,但是太晚了!他为什么在青萍对白如云产生了感情之后才来呢?
  她坐在窗前,由窗口痴望着远山,薄暮遮日,正如同她那不开朗的心情,她默默地想道:“我是名镖师之女,江湖上也都知道我就是天下奇人龙家的媳妇,我怎么能与白如云……
  “现在龙匀甫要来了,他的武功极高,虽然不见得就能胜过白如云,可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果是龙勾甫败了,我能坐视吗?如果白如云败了呢?难道我能不离开这里么?……
  “唉——如云呀!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呢?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爱是没有结果的,我们如果结合了,将会被江湖上耻笑一生……再说我的爹爹,也是不会原谅的,还有哈小敏,她要伤心欲绝了……”
  “如云,我不能爱你!辜负了你如海的深情!我要走了,这是最好的办法,忘掉我吧……如云,我会永远怀念你——一个英俊、奇怪而又多情的人……”
  青萍想到这里,不禁泪下如雨,“感情”是一件最奇怪的东西,谁又相信才几天的工夫,青萍竟有些难以割舍了?
  她思前想后,觉得只有自己逃走,才可以免掉白如云和龙匀甫的这场冲突,至于以后是否再能相逢,那就要看缘份了!
  青萍心如刀扎,她略微整理了一下东西,拿起了桌上的毛笔,含泪留下了一首七律:
  白云深处曾为容,
  青萍随波任浮沉,
  多情自古空余恨,
  长亿天边一抹红。
  青萍写好了这几句诗,心中难过到极点,今日一别,以后是否再能见到白如云呢?
  她在室中徘徊着,留恋着每一件东西,回亿自己被掳来的每一时刻。
  直到。夜幕深垂,她才偷偷地下了楼,摇着小船走了!
  在黑夜里,青萍低泣着:“如云!……我走了!……”
  青萍走了两天,白如云沉默如死,他并没有去追青萍,每天拿着青萍留下的短诗,几乎是一句话也不说。
  谁也不知道他脑中想些什么,可是他的面色很是伯人,北星和南水,以及他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敢接近他,因为他们知道,白如云的心情,是极端恶劣的。
  白如云一个人,坐在青萍住过的那间小楼中,这时真个是人去楼空了!
  他低声地念着那首诗,一遍遍地重复着,直到他念得累极了,这才把身子靠在椅子上,默默地发呆。
  接着,他又低声唱出了那首歌:
  “……悠悠天地心
  凄凄断肠人……
  我有千腔仇……”
  这时南水畏畏缩缩地走到了门口,白如云立时停止了歌声,沉着声音道:“什么事?”
  南水进房恭施一礼,说道:“回少爷,有人拜山!”
  他说着送上了两张金色名帖,白如云接在手中一看,只见第一张上用朱笔写着:“金风剪伍天麒候教”。
  再看下一张,绘着一条五色摈纷的大龙,上写着:“龙匀甫”三个大字,几乎占了那张贴子的一半。
  白如去嘴角挂上一丝卑视的笑容,冷笑一声道:“哼!好狂的小子!……人都走了,你们才来,就这一样你们就够裁了!”
  白如去自语数句,转脸对南水道;“请他们到前山‘一贤厅’去坐,泡两杯条,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茶凉了我才见客!”
  南水答应而退,自如云又道:“回来……你叫北星把我面具送来!”
  南水又答应一声,白如云把两张拜帖收在怀中,他自己用暖壶泡了一盅茶,慢慢地饮用着。
  不大的工夫,北星送来了面具,白如云已经很久没有戴了,现在伍青萍已走,或许他又需要了吧?
  白如云把面具戴好,对北星道:“下去告诉南水,你们二人锦衣彩帽,在‘一览厅’听命?”
  北星才答了一个“是”字,南水已匆匆跑来,禀道:“回少爷!那个姓龙的在那里大发雷霆,辱骂少爷呢!”
  白如云双目一闪,冷冷说道:“龙匀甫!……你不过靠先人余荫,在江湖上薄有声名,居然敢到此撤野!哼哼哼……”
  白如云说着,连声地冷笑起来,虽然戴着面具,可是仍然令人猜得出他冷峻的面色。
  白如云冷笑过后,对二小说道:“不必管他!我的茶尚未凉!……你们去换衣服吧!”
  二小施礼而退,白如云慢慢地喝了一口热茶,好似根本没有这回事一样。
  他站起了身子,来回地踱着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在面具后发出了慑人的举芒,他实在使人感觉到恐惧!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白如云这才缓步下楼,越上了小舟,顺手取过了一只木浆,在水面轻轻地一拔,小船如箭般飞驰而去。
  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水路,已然绕到了山前,白如云弃舟登岸,他的背着手,安详迟缓地向一排房舍走去。
  这一排房舍建筑得颇为宏伟,四周都有丛树掩饰着,如非走到近前,是很难发觉的。
  白如云踏着一条满是落叶的小径,口中喃喃自语道:“温蛋!秦明又偷懒,落叶好几天都不扫了!”
  他说着已然走到了正门,巨大的木门两侧,燃着两只大火把,“噼里啪啦”作响,显得一派辉煌。
  白如云轻轻地推开了门,走向一条两旁杂花的通道,直到正厅门口,再进之后,由侧门转出,另有南道通往左后,即是“一贤厅”了。
  自如云尚未走到,已经听得他们的谈话,伍天麒的声音传了出来:“贤婿稍安毋躁,白如云自诩怪人,我们见怪不怪就是了!”
  接着一个年轻人,愤愤地说道:“这白如云果然狂得惊人,不过江湖上还没他这个号,我倒要见识见识!”
  这时白如云已然走到门口,接口道,“正要让你见识……南水,开们!”
  白如云一语既毕,室内立时静寂,紧接着北星及南水由侧们奔来,他们一律换了绿绸劲装,头戴鲜红小帽,每人左手还套了一只极珍贵的玻璃翠环。
  他们二人,北星捧着一只黑漆檀木盘,上列名磁碗壶,南水则拿着一张五彩斑烂的虎皮。
  这二小弯着身,站立两侧,各以左右手把房门推开,白如云此刻带着冷笑昂然而入。
  “一贤厅“内,早巳燃亮着八盏火光闪闪纱罩宫灯,把整个大厅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白如云这一走进,他立刻看到,靠西窗下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发须全斑的红面老人,这是他所熟悉的金风剪伍天麒。
  几个月没见他,这老人似乎变得比以前瘦些了。他那双瞳子之中,所射出的目光,已缺少了原来他所具有的那种自信与狂傲之色,尤其是,当他在刚一看见白如云进来之时,那种张惶失措的神色上判来,更显示无遗了。
  在他坐椅之前,有一个猿臂蜂腰助英俊少年,正微锁着一双剑眉,来回地走着。
  他两只手互扭着,不时发出格格的骨响之声,神色上尤其带着焦急不耐之色。
  白如云这么突然池进入,使得这一老一少,都不由吃了一惊。
  尤其是金风剪伍天麒,口中“啊”了一声,已自位于上站了起来。
  他慌张地看了那一旁的少年人一眼,用着低沉的嗓音向那少年道:“他来了……白如云。”
  说时手还指了白如云一下,这少年不由倏地转过身来,立刻,他们都不由吃了一惊。
  他们同时都为对方那明亮的眸子所震慑住了,白如云所惊异的是,想不到这年轻人,尚有这么一副俊逸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眸子之中,所射出的目光,显示出他是有一身极为惊人的功力。
  可是这龙匀甫,他的感觉又如何呢?
  虽然他所看到的白如云,脸上蒙罩着人皮面具,可是,隐隐凸凹的面部轮廓,—以及他微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细齿,这都可令他想像到,他是一个俊逸的年轻人。
  尤其可怕的是他一对眼睛,即使不说话,也令你意会得出,那是一双无情的目光。
  四日相对之下,白如云仍然是带着冷冷的笑容,可是那另一少年人,却显得不大自然了。
  他冷笑了一声,回头对伍天麒道:“这位是……?”
  伍天麒虽然心恨白如云入骨,可是一来尝过对方手上滋味,再者,就算是再大的仇人,动手之前,也有一番礼上交待。
  所以他嘿嘿地笑了几声道:“匀甫,这就是此处的主人,白如云,你还没有见过吧!”
  龙匀甫立刻剑眉向上一挑,目射精光,但瞬即,又恢复了原有之色,他只沉着声音道了声:“久仰了……原来是白少侠……在下……”
  他方说到此,不由又中止住了,同时那一双剑眉,又再度地挑了起来。
  原来是白如云正自回头看着一边,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些什么!
  龙勾甫不由俊面一红,方要发作,却为伍天麒的目光所止住了。
  这时那白如云才笑了笑,道:“二位不辞千里迢迢到此造访,想必是有事欲与在下相谈了?请坐!”
  他说着,回头看了南水一眼,南水忙上前几步,把手上那块五彩斑烂的虎皮,铺在了一张描金的红檀木椅之上,然后垂手侍立一边。
  白如云这才走近椅边,弯身坐了下来,北星此时,也不待吩咐地捧盘上前,由那黑漆的茶盘之中;取出一具名瓷盖碗,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壶中热茶,斟上了一杯。
  这一切动做,做得都是那么自然,简直连一旁的伍天麒和龙匀甫看也不看一眼。
  伍天麒因为早已领教过对方的狂傲滋味,此时心中虽怒不可遏,倒还能忍住。
  可是龙匀甫,就不然了。
  他一生之中,也因天赋奇质,自幼练成了一身武功,何尝服过谁来?
  今日当面受此奇辱,早已忍无可忍,当时就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好大的架子……”
  白如云端起了细瓷的茶杯,在唇边呷了呷,这才翻起了目光,举了一下手中的茶杯道:“二位请用茶!”
  这种漫不经心的动作,看在二人跟中,更是令人不堪忍受,龙匀甫仍然是昂然立着动也不动。
  伍天熙尚自强忍着怒气,举了一下几上的茶杯,’当他手解到茶杯之时,杯中茶早已冰冷了。
  这老人不由咬了一下满口银齿,心中恨道:“好狂的小子,你竟敢如此奚落我们岳婿二人……”
  可是自己的女儿,此刻在对方手上,还是生死末卜,伍天麒心中虽是怒焰填胸,也只好勉强忍着,以观后情再定如何发作。
  当时这位老镖头,气呼呼地喝了一口凉茶,这才甩手一指龙匀甫,对白如云道:“这位想必你还没见过吧?他是名贵南天的丑丐宗雨的高足,也就是老夫未入门的佳婿……龙匀甫!”
  白如云依然是晒然一笑道:“啊!久仰!久仰!”
  他心中也不由惊了一惊,因为丑丐宗雨,这名字,他曾经从师父口中听说过,那是一位身负奇技的怪人,这龙匀甫既是他的弟子,想来也不可轻视了。
  想着星目微侧,略微打量了一下,只觉得这龙勾甫,外表虽是极为英俊正直,却似缺少一种沉静的气质,令人初看之下,就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白如云末见他面,已对他没有丝毫好感,这时更是不会再有好感了。
  当时只看了他一眼,即把目光转向一旁的伍天麒,微笑了笑道:“老镖头来此有何见教,白如云洗耳恭听!”
  伍天麒不由气得脸一阵青,暗忖:“好小子!你真能给我装糊涂,我来这里有什么事,你会不知道?”他想着不由冷笑了一声道:“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
  不想他话尚未完,一旁的龙勾甫已插口冷笑道:“白如云,你不要在我翁婿面前来这一套,老实说我龙匀甫,既敢来找你,还没把你白加云看在眼内,今日之事已至此……”
  他说着又冷笑了几声才道:“伍青萍小姐,既落在了你的手中,今日你却要在我们面前有所交待……”忽然一声极为惊人的冷笑,把龙匀甫未完的话声给打断了。
  那种动人心弦的笑声,就是任何人聆听之下,也会使得汗毛耸立。
  龙匀甫不得不暂时停止了他的话,惊顾之下,那阵凄厉的笑声,正是从一旁座位上白如云的口中发出。
  这冷笑声甫一停止,龙匀甫已羞辱得面红耳赤,已大有动武之势。
  遂见白如云朗声道:“龙匀甫!不错!那伍青萍是落在了我手中,可是你却不配从我手中把她要回去!”
  龙匀甫霍地脸上变色,陡然见他右手向外一挥,“哧!”一声,劈出了一股凌厉的罡风。
  伍天麒口中惊叫了声:“且慢!”
  不想那坐在待上的白如云,倏地向上举了一下手,顿时当堂一声轻爆,白如云座椅,卡卡响了一声,龙匀甫也一连后退了三步。
  他二人都不由相继大吃一惊。
  尤其是龙匀甫,自信这种掌力,是得自丑丐宗雨秘传,名谓“三阴绝户掌”,有一掌判生死之功,自己生平一向极少施展。
  此次因畏于白如云功力,所以一出手,就施出了这种掌力,只不过用了七成功力,满想对方无防之下,定难招受,却不料那白如云,一举手之间,竟会迎住了自己掌力,却把自己逼退了三步,一只右掌,竟是齐腕酸麻。
  这一惊,如同当空响了一声焦雷,一时木然而立,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白如云又何尝不惊呢,只是他是一遇事极为沉着之人罢了。
  他赂为惊愕了一下,遂嘻嘻一笑道:“好掌力,白某认识了!”
  龙匀甫此时被他一言,才觉得回过意来,他剑眉往两下一挑道,“白如云,此处非交手之处,你可敢和我到外面一会么?”
  白如云依然是带着傲慢的神色,他并不立刻回答龙匀甫的话,却把目光视向伍天麒冷冷地道:“老镖头高见如何?”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涨红了脸,干哼了一声,倏起一站,他先压低了嗓子,向一旁的龙匀甫道:“匀甫你先稍安毋躁,反正我们既来了,岂能空手回去,凡事都要有个交待!”
  他说着遂把目光转向白如云,冷笑一声道:“白如云,老夫一意姑息,并非就是怕了你,现在我却有两句话,先要问问你,问完之后,少不得还要向你请教两手高招。”
  白如云此时微微呷了一口香茗,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道:“愿闻高见!”
  金风剪伍天麒,冷笑了一声道:“小女青萍如今是否安好?你把她藏到何处去了?为何不令我父女相见?”
  白如云眨了一下那双光亮的瞳子,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像是触起了无限的心事,半天才冷冷地道:“这点你放心,我对她比你对她好……”
  伍天麒才略微放了些心,但仍然忍不住一腔怒气,哼了一声道:“我是问她现在何处,为何不让她出来?”
  这老人显然也是压制本位他这番激动的情绪了,说话的声音相当大。
  但白如云只是翻了一下眼皮,唇角微微挂上了。一丝笑容道:“老镖头!”
  接着那丝仅有的笑容也在他唇边消失了,—他用着冰冷刺骨的声音接下去道;“你的声音可以小一点,不要忘记,这是我的家,可不是你镖局子……”
  金风剪伍天麒的脸,被骂得火一般红,他耸动了一下双肩,用着更大的声音咆哮道:“我声音一向就是这么大,白如云,我是来向你要我女儿来的,你快把她交出来,否则……”
  他说到这里,作了个握拳的姿式,在当空挥了一下,似有无穷怒气,只是这“否则”之后,却不知说些什么。
  白如云倏地往起一站,那动作是十分震怒,连一旁的南水北星二人,都不由惊得后退了一步,以为主人定是要出手了!
  可是白如云,他真是一个个性诡异,令人难以琢磨,分不出喜怒哀乐的人。
  他站起来,只是在这厅内踱了一转,背负着双手,他低着头,一步步,用着沉重的步伐走着。
  旁边诸人,都可清楚地听到,他双手互扭着,而发出了格格骨响之声。
  虽然他脸上蒙着一具人皮面具,可是依然可看出,他脸上肌肉,在激烈地颤抖着,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像是在强忍着内心的愤恨!
  南水和北星;都不由互相对看了一眼,他们知道,此时白如云才是真正地在愤怒中,一时都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龙匀甫见状;不由笑了一声,脸上带出一丝不屑之色。
  这动作为白如云看见了,他马上停止了脚步,慢慢抬起了头,用着深湛的双目,注定在这年轻人的恋上,良久才冷冷地道:“龙匀甫,我问你,青萍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跑到我这里来要人?”
  龙匀甫不由脸红了一下,但他不甘示弱地向前走了一步,哼了一声道:“伍青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姓白的,这理由够了吗?”
  说着他剑眉微微向两边一挑,冷笑了一声道:“白如云,按理说,你抢走了我的妻子,又伤害了家岳,在哪一方面,我都不会与你干休的,可是……可是,我很敬重称是一路汉子,何况伍小姐既无任何伤害……”
  他咬了一下贝齿,接着:“只要你把她交出来,再略微向东岳伍老前辈,略表一下歉意,我龙匀甫看在你我同同武林道中人,也就算了……白如云!你是聪明人,你看看这么做可好?”
  一旁的金风剪伍天麒,他心中早有此怠,只是当着龙匀甫却不好意思出口,此时一听龙匀甫居然自己这么说了,不由心中大慰,满以为这么屈就,那白如云或许就会赏自己这边一个全脸了。
  当时闻言之后,忙在一旁,插口道“白如云、老夫却是十分钦佩你是一个英雄!……”
  不想他这一句话方说完,就见这孤僻的青年,仰面一阵大笑,声震屋瓦。
  这阵笑声实在太可怕了,笑得他几乎流出了眼泪,龙匀甫本由又惊又怒地瞪视着他,一时弄得其名其妙,心中正在狐疑,白如云的笑声已经停止了,他人也转到了二人身前。
  他伸出一指,几乎快点到了龙匀甫的胸上,用着冰冷刺骨的口吻道:“龙匀甫!”
  说着他回过了头,看了伍天麒一眼,又喊了一声:“伍镖头,你们都听着,我现在告诉你们,伍青萍不在我这里……”
  此言一出,二人不由大吃了一惊,相继脸上都一阵变色,伍天麒不由叱道:“什么?你……你不是把她带上山来么?”
  白如云依然冷冷地,用着方才未断的语气,接下去道:“可是,不管她在不在我这里,你二人都已经激怒了我,今日你二人,既踏入了我这归云堡之中,就令你们来得去不得!”
  这几句话,他说得字字如斩钉截铁一般,由他那洁白的细齿之中吐出,更似有无穷寒意。
  龙匀甫俊目一张,厉声叱道:“白如云,很好,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我本想为你留些债面,既然你立意刁难,如不让你见识见识,谅你不知我龙匀甫是何许人也,现在废话少说,白如云你就赶快划下道儿来吧!”
  白如云用那双冷芒灼灼的阵子,扫了这年轻人一眼,心中也不由甚为钦佩对方胆色,因为这些年以来,就从没有一人,敢对自己这么说话过的。
  他冷冷地点头道:“好!”
  金风剪伍天麒,倒不在意马上的交手了,他满心惦念着青萍如今的消息,当时不由抖颤着嗓子道:“什么,你说我女儿不在这里了,她在哪里?你说,你快说!”
  这位老镖头忍不住赤红着脸皮,向前迈进了两步,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一霎时,也正是白如云怒不可遏的时候,每当他二人提到青萍一句,就像是一日利刀,刺进了他的内心一般,他不由猛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满口紧咬着银牙。
  忽见他用手在那细瓷的盖碗之上一按,金风剪伍天麒和龙匀甫不由一阵惊心。
  原来那高有五寸许的细瓷盖碗,被白如云这种一按之下,竟自齐口全部没陷在桌面之内。
  杯口竟和桌面一平如水,那杯内尚有大半杯香茗,仍然是一滴没有外溢,桌质原系上好红木,这种红木木质极坚,普通刀剑砍上,也不过仅留浅浅痕迹,而白如云仅这么轻轻一按,竟能臻此,这种内家神功,怎不惊人已极?
  就连龙匀甫也不由看得面色一变,暗忖这白如云,果然功力高不可测,自己量人度己,此一行也实难操胜算,但他也是一时英杰,自信自己师门十数年苦功造就,也不见得就不如他。
  当时虽然心中惊骇,仍能装成一副轻松的样子,唇边微微带出一丝冷笑之色。
  遂见白如云,抬起头,朗声对着伍天麒道:“老头儿,你休再向我提起伍青萍,否则我打碎了你的头……”
  他的话,就像是有无比的威力,顿时惊得伍天麒一怔,金风剪伍天麒,往昔是何许声望,金风剪镖旗所过之处,不论大江南北,水旱各路豪杰,无不敬畏三分,那是何等声咸。
  想不到今日自一见这冷面无情的白如云之后,自一开始,就对他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法畏之态,对方那双冷湛的眸子,只要一注视自己,伍天麒竟会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的确!这老头儿确实在他手中,是吃够了苦头了,他确实知道这年轻人一身的功夫,可说是自己生平仅见,如今虽然有龙匀甫在侧,还是心生畏惧。
  尽管这龙匀甫一身功力,耸人听闻,已到了高不可测的地步,但是,到底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识过,而白如云,那可是自己尝过味道的!
  伍天麒想到达里,不由从脊椎骨里,向外直冒凉气,因此白如云这一句打碎他的头,确实吓了他个不轻,他不知如何,竟后退了一步。
  龙匀甫不由心中奇怪,暗忖道:“这位伍老爷子是怎么了怎会被白如云一句话,就吓成了这个样子?”
  想着不由侧目看了伍天麒一眼,金风剪伍天麒被龙匀甫这么一看,不由老脸一阵通红,一双浓眉往上一跳,勉强仗胆冷笑了一声道:“白如云,你休得猖狂,今日老夫到此,也正为的是来会一会你,看看你别后三月,又有什么惊人进展,徒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益?”
  其实他自己才是真正言不由衷,外强中干,这几句话说得他额角都冒了冷汗。
  在他说话之时,白如云一双光亮的瞳子,始终注视着他,因为他脸上紧蒙着那张人皮面具,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由他双目之中,却可看出他此时处于极度错综和复杂的情绪之中。
  终于他咬了一下下唇,发出了冷冷的声音道:“南水北星掌灯侍候!”
  二小一齐躬身答了一声,“是!”
  白如云也缓缓由位上站了起来,他依然用着冷冰冰的口吻道:“此时天已将近子时,待子时一到,炫极星出,后山归鹤亭先见星芒,我们正好借着星光,一较身手,不知你二位意下如何?”
  伍天麒尚未答话,龙匀甫已朗声应道:“全凭尊便!”
  白如云星目旁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由一陈紧咬满口细齿,心说:“你休要如此卖狂,等一会我的要好好领教你一番,看看你有什么出奇的本领!”
  思念之间,商水北星二人,已各自掌灯来近,白如云霍地一转身道:“带路归鹤亭。”
  南水北星二人,各自口中答应了一声:“遵命!”
  就见他二人,各自往下一矮身躯,倏地腾身而起,这种起身之势,二小几乎是同一个势子。
  二人上肩水平不动,仅靠一双足尖点地而起,所用轻功,更是白如云平日所授的一种极上的轻功,名唤“燕双飞”,是特地教授二小同时腾身的一种招式,施展出来确是别有风采。
  最妙的是,二小手中各持着一杆白罩宫式纱灯,翠绿的灯杆轻轻挑着。
  而北星南水二人所着服式,又是色泽式样都是一样,再加以身形高矮亦相仿。
  此时这一同腾起,肩腰肘足,几乎都一式样,手中纱灯也是举伸得姿态一样。
  乍看起来,就像是两支银箭,突地划空而起,手中纱灯,就像是两点金星,倏地凌空而起,先不论二小这身轻功,只是这份绰约风采,已不由令金风剪伍天麒和龙匀甫二人暗自感叹,俱都不由暗想道:“这白如云果真是一罕世奇人,只看其手下区区小僮,竞能有此功力,他本人就可想而知了!”
  南水北星二人,各人都是左手轻操上衣下摆,右手平持纱灯,以“燕双飞”的绝招腾身而出,似长虹贯日也似,往那一贤厅入口大门前一落,不待吩咐,已“唰”的一声,分至左右。
  手中灯向前略为伸出,把门前左近,照耀得光亮十分,乍看起来,二人就像是两具木偶似的。
  白如云就在二小身形才一下落的霎那问,已自如飞虹射斗似的,候地腾身而起。
  二小方一落下,白如云却头也不回的,穿门而出,身形可说是快到了极点。
  金风剪伍天麒和龙匀甫,在人前自然也不甘示弱,伍天麒一双大袖向后霍地一挥,整个人身,就像一支利矢似的水平射出,紧随着白如云身后,翩然而出,龙匀甫却是心恨二小在自己面前存心卖弄,有意给南水北星一点颜色。
  只见他侧身拧肘,不见其双肩有一丝下沉,人也如穿云归鹤似的,疾穿在下风门之前。
  脚尖一点地面,不由对着两侧的南水和北星晒然一笑道:“有劳二位小兄弟掌灯侍候,龙某多谢了!”他说着话,双手微微往前胸一合,遂倏地向两下一分,洁白的一双水袖已自挥出。
  别小看了他这种看来漫不经心的动作,可是在这位丑丐宗雨的传人手上施展出来,却是别具威力了。
  南水北星二人,心中正自吃掠,这少年何故对自己二人如此多礼!’
  谁知一念未完,就觉迎面袭来,一股极大的劲风,几乎令人为之窒息,同时那风力之中,更抉着无比劲力,一时就像两柄铜锤也似的,劈胸猛击了过来。
  二小虽各有一身功力,只是因为完全在无意之中,另一方面,龙匀甫这双袖上的“拔云见日”功夫,也确非二小所能敌得住。
  故此就见南水北星二人,各自口中“啊呀!”了一声,俱都“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五六步,各自都觉得心血上涌,一阵面热,那阵迎面罡风,几乎逼得二人喘不过气来,同时二人手中所持纱灯,在龙匀甫双袖一挥之下,已全部熄灭,人也摇插欲倒。
  二小各自拿桩站稳身形,方欲开口说话,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白如云竟自去而复返。
  白如云身形向下一落,一双大袖,竟然倏地向两下一分,口中轻叱了声:“没用的东西,点灯去!”
  北星南水二人竟在白如云这一分手之间,各自不由自主,被一阵疾风,硬给退出了一丈四五,身形旋转得如同风车也似。
  待那股劲力突一消失,二人也自一跤倒地,俱都惊怔得脸色一阵发青。
  他们知道,白如云又发怒了,俱都不敢再发一声,各自由地上爬起来,对看了一眼,至一旁重新点灯去了。
  龙匀甫此时含笑负袖而立,他知道白如云双袖之上,虽看来似用了不少内力,其实仅是一种外旋之力,并不能伤人丝毫,他此举,表面上似对二小惩处,事实上,却以外旋之力,把自己方才用在二人身上的一点劲力,给去了个尽净,此人可真是一聪明智慧之人。
  他想到白如云这一现身,必定不会再同自己干休,心中却也不惧。
  他双手拢在袖中,暗中已把内力贯在双掌之上,以便随时迎接白如云来势。
  可是白如云生就怪性,他喜怒哀乐从不摆在面上,任何人也不能猜知他做一事之前的情绪。
  此时他却对着龙匀甫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又白又细的贝齿,点了点头,道:“龙兄真是好功夫,这一手‘拔云见日’,白如云真是拜服不已,等会少不得要领教一下!”
  龙匀甫不由冷冷笑了一声道:“白兄不要客气,方才那一手‘浪打破岩’,才是施得恰到好处呢!”
  白如云不由微微冷哼了一声,一时心中却也不能不服这龙匀甫阅历惊人。
  因为他这一手功丰,施展得极为含蓄,却不料仍为这龙匀甫看穿了。
  十数年之中,白如云一向自负过人,此一霎那,他不由也感到,眼前的龙勾甫,确是一个功智相当的大劲敌了。
  当时鼻中冷笑了一声,倏地翻过了身子,并不再说什么,径向门外走去!
  龙匀甫不由启齿一笑,显然他为着这一番动作,而感到十分消受。
  因为他初次由这怪人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有一丝向自己容忍、退步之色。哪能不令他得意喜悦呢?
  当时龙勾甫,更是不再丝毫怠慢,也暗用“混元凌波步”的轻功绝技,把身形紧紧地跟附了上去。
  此时南水北星二人,又已重新把灯笼燃了起来,由身后紧扑了过来,他们经过龙勾甫之时,都不由狠狠地瞪了龙匀甫一眼,才一径向前疾驰而去。
  “归鹤亭”是在这堡中偏僻之处,出了一览厅向右拐,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
  仰望山峰,奇石参差错落,山势陡峻,怪藤怒生,纠葛于满生苔藓的山石之上,不要说人欲跃行其上了,就只是仰首看上一看,也足令人不寒而栗。
  南水北星二人各持纱灯,率先扑上山道,一路倏起候落地疾驰着。
  他二人身后,紧随着金风剪伍天麒和龙匀甫,白如云殿后。
  这几人,虽然他们都各自具有一身奇异武功,可是深夜里,跃行这种陡峻的山道,也是俱不敢大意,因为石面太滑,有时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尤需小心,否则只一失足,可就有性命之忧。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心中暗暗奇怪,暗忖:“这白如云也真奇怪,既要凭武功一分高下,这堡中有的是宽展地势,又何故在这深夜中,选择这么一处地方,真是想不通他用意何在了?”
  此时天上虽有星月,可是奈不住这座石峰之上,奇石凹凸,老藤纠葛,依然是昏暗一片,有些地方,黑暗程度,竟是伸手不辨五指。
  这种场合之下,可就看出了各人的目力了,南水北星二人,因为手中有灯,自然不在此列,金风剪伍天麒,虽然有一身软硬功夫,可是到底年岁大了些,有好几次,都差一点看花了眼,险些翻落崖底,若非是龙匀甫就近挽扶,不等到上至峰顶,他也就早没命了。
  可是再看白如云和龙匀甫二人,那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二人起落,如惊鹤飞猿,有时落足之处,全在灯光外,仅足尖轻轻一点石面,身形又自修地腾了起来,一路倏起倏落紧随着南水北星二人身后比肩而行,那种悠闲态度,如履康庄大道也似。
  如此少说跃行了约有半个时辰左右,眼前山道才算开展了。
  伍天麒略定了一下身形,私窥自己,已由不住通体汗下如雨,再看看眼前山势,已到了极峰之处。
  耳闻得四外风啸之声如豹吼也似,那风力竟是大得出奇,只是地势却宽有十数丈,可藉星月之光一窥无边,南水北星二人手中灯笼,早又为风所吹媳,可是光线却反比先前明亮了许多。
  仰视苍穹,那些亮光闪闪的星群,就似一粒粒垂在众人头上,举手可攀。
  伍天麒私忖眼前形势,不由暗想这地方果真是一理想较技之处。
  只是四面天风过大,常人登此,怕立足也立不住,早被风力吹到山下去。
  蜂顶有一夹石弄道,北星南水二人,率先转入石弄之中,三人随后入弄,风力立刻就没有了。
  待转行而出了这道石弄,眼前地势,竟似又高了不少,一目所望,尽是一座座的石峰,高矮不一,但相隔却不过往往只有数尺,最多也不过数丈,少说也在百峰之多。
  龙匀甫和伍天麒,都不由看得阵阵心惊,暗暗惊心好惊险的山势,那高矮百十石啤,于星月淡辉之下,就像是无数绵羊也似,云雾如带,飘浮于群峰之半,看来是令人阵阵心悸。
  南水和北星,此时俱藏身在那弄口不动,白如云回头道“你二人就在这里不动,我们少停即返!”
  他说完这句话,遂转过脸来,对着伍天麒和龙勾甫一指对面道:“那归鹤亭就在第七座石蜂之上,我们可去那边先小息一阵,待子时一到,那炫极星一出,此处顿现奇光,遗针可见,那时当可向二位领教一阵了,不知二位对这个地方尚称满意否7”
  龙匀甫此时俊目四扫,心中虽不免惊心,但到底他身负奇技,闻言之后,只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此处有此奇景,在此能领教白兄几手高招,可谓人生一大快事了!”
  金风剪伍天麒,此时只看得心惊胆战,一时只顾东张西望,竟连白如云说的话,都没有听清,他脑中不由吓得阵阵发冷,暗道:“我的老天爷,这地方简直都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如何较量武功啊!”
  白如云此时见龙勾甫也喜欢这地方,不由似颇心悦,当时冷冷道:“既如此,二位请随我来!”
  他说完这句话,候地两臂一分,人已水平地射出十丈以外,足尖只轻轻一点一处石峰之巅,人又再次地腾身而起。
  似如此三个起落,已翩若惊鸿也似的,腾身上了第七座石峰之上。
  龙匀甫此时方要纵身而起,忽听身侧伍天麒咳一声道:“贤婿且慢,你要挽我一把才好!”
  龙匀甫这才想到,自己这位岳父大人,一身软硬掌上功夫,虽已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可是像今天这种全系凌气而行的极上轻功,他却是差上一筹。
  当时闻言后,微以右手探于伍天麒右腋之下,足下暗一用劲,以“点萍渡水”的轻功,倏起倏落地直向白如云腾身的那座石峰猛扑了过去。
  这种身手如果是在平地之上施展,倒不觉十分惊人,可是在如此深夜,在这千仞绝峰之上,如此施展出来,可真是惊险万分,龙匀甫如无一身极上乘轻身功夫,万不敢如此施展。
  白如云面向峰下,眼见着龙匀甫,手掖着伍天麒,只几个起落,已扑向自己立身之处,不由心中感叹不已,他暗叫着自己的名字道:“白如云呀白如云,你今夜才算真正找到了值得你动手的对象阴!”
  他忽然伸手,把脸上那张人皮面具揭了下来,淡月稀星之下,立刻现出了那俊逸的面孔。
  想是因为他表情过冷,在月光之下,更显得苍白怕人,可是尽管如此,他那种美俊潇洒的仪表风采,已令伍天麒和龙匀甫心中一征。
  他二人决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铁面无情、一意孤行的怪客,竟会是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人物。
  一时伍天麒和龙匀甫,都不由怔在当场,四只眼睛,只是吃惊地望着白如云,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白如云一向对敌,就从来没有把脸上面具揭下来过,只为他不愿任何人看见他的真面目。
  此时他竟自己得下了面具,自然是有非常的举动了,他一面把取下的面具,放入随身的革囊之中,一面却冷笑着对二人道:“归鹤亭就在路上,二位请快随我来吧,子时即至,那炫极星霎时即出,我们也正好借此作一了断!”
  他说完这句话,猛然向后一仰身形,竟以“燕子倒穿云”的轻功,陡地射空而起,待身形已起来了足有七八丈高下,却在空中一叠双膝,轻飘飘地落在了亭顶之央,却仍是面朝着二人。
  此时天风冷冷,吹得他那一袭罗衫左舞右荡,再衬上他长身玉立的身材,英俊清秀的面颊,却有飘飘羽化之感。
  这种身子看在龙匀甫眼中,不由暗暗惊心,这少年人,本来是目空一切,在他初闻这白如云的为人之时,根本丝毫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中。
  不料自眼见他之后,他脑中那番轻视之心,已去了一个净尽。
  此时见状,更不由心中生出一丝寒意,殊不知今宵交手;到底鹿死谁手?
  想着却也不便示弱于人,当时口中冷冷地说道:“白兄所言极是,一切但听吩咐,小弟别无异议,只请快快划出道儿来吧!”
  他说着也是双臂向两边一分,人也突地拔空而起,待身形起在了空中有五丈上下,他突地向下一探上身,用“细胸巧翻云”的招式,在空中一连打了三个斛斗,人已经飘飘地落身在那归鹤亭脚之下。
  这一势,身手用得极为灵活,落地后,依然是面现微笑,不带出一丝气涌面红之色。
  白如云此时却是仰首上望着那一天星斗,对于龙匀甫到底是怎么上来,似乎是毫不关心。
  在他那白哲的面颊中,可看出他那两弯剑眉,紧紧地皱着,满面都罩着一层冰寒之意。
  此时金风剪伍天麒,也以“八步赶蝉”的轻功,提劲扑上了亭边。
  二人此时一打量这“归鹤亭”,见亭高不过一丈七八,大小有两丈方圆。
  事项一色朱红,金条红瓦覆盖,沿边却是漆以翠绿之色,不知是何年所建,那翠色多已脱落,斑斑点点,看来更有古雅之意。
  正中由一根石柱支起,在那亭柱四周,有一圈座椅,巨细方圆不一,看来可容十数人,对弈谈笑。
  此时夜已很深,四外天风更是呼呼吹刮个不停,仰视苍穹中有几片白雪,为天风吹得如同棉絮也似的,卷作一圈,瞬即消失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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