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泰山三怪


  咚!咚!咚!咚!咚——一声长鸣,常玉岚忽觉眼前一黑。叮鸣!茶杯落地,人也软绵绵的倒在火炉边沿。
  那奇丑老妪的双手突然一收,琴声嘎然而止,冷冷一笑,站了起来,轻轻推动空空的书架。
  吱呀,书架在她一推之下,本来长达丈余的架子,竟然缩成七尺长短,露出了三尺来宽的墙洞来。
  老妪从桌上捧了烛台,伸进洞内摇动了三下。
  洞内,伸出一个光秃的头来,低声道:“三妹,如何?”
  老妪冷冷一笑道:“在我八荒琴魔花初红的手中,是跑不掉肥羊的。”
  光秃秃的脑袋探出来,竟是一个面如锅底,虬须花白的老者,那个光头是特大号的,而整个人既胖又矮,乍看上去,好像一大一小两个气球一上一下的粘在一起,既滑稽,又怪里怪气。
  他长身从洞内钻出来道:“就那么容易得手吗?为何老二被他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丑老姐指着躺在地上的常玉岚道:“空口无凭,有人为证,瞧!”秃头胖子瞧瞧地上的常玉岚,咧着嘴唇道:“这小子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老二为何把他说成天神一般?”
  丑老妪道:“老二是江湖越跑越胆小,自从进了司马山庄,更加不成样儿,只怕早晚连我们泰山三奇的这点名头也给砸了。”
  秃头胖子道:“三妹,少说这些废活,未来武林,都要看司马山庄的脸色,不然,哼!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常言道:‘识时务音为俊杰’,老二投靠司马山庄是对的。”
  丑老妪冷冷一笑道:“是对的,你怎么不去投靠?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秃头胖子道:“我?”
  丑老妪摇头道:“你以为我是傻瓜?你要老二去投靠,司马山庄若是成了气候,你就以老二做幌子,靠拢过去。司马山庄要是砸了,你就不认老二这个弟兄,我说得对不对?”
  秃老头的肥脸一红,低声道:“小声点,被老二听见了可不太好。”他的话才落音,墙上暗门里有人问道:“办好了没有?”
  话音未落,“六指追魂”万方杰的人,也跟着钻出暗门来,身猩红劲装尚未换下来,望着地面躺着的常玉岚,冲着丑老枢把大拇指一坚道:“我的好三妹,真有你的!”
  丑老妪洋洋自得的道:“我这只爪于还没老,魔琴椎心的功夫依旧有用。”
  秃头胖子一个光头摇得像拨浪妓,脸上的肥肉也抖动不已,十二万分的不乐意,道,“我黑心如来夏南山江湖混老了,还要去侍候司马长风,实在是有些于心不甘。”
  六指追魂万方杰忙道:“老大,人到弯腰处,不能不低头。咱们要二次出山,就不能不借可马山庄这股力量,等到泰山三奇有了基础,嘿嘿!嘿!”他没有再说下去,目光一扫墙上的暗门,又丘低嗓门道:“十八血魔还在里面,咱们说话,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花初红道:“好吧,姑且听你的。”说完,搔了搔一头焦黄乱发,指着地上的常玉岚道:“这小子怎么办?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躺着,说不定他的同伴会追踪而来,岂不麻烦?”
  万方杰略一思忖道:“三妹,你的琴音椎心,可以延到三个时辰,趁着这三个时辰,把他干掉。”
  “黑心如来”夏南山忙道:“万万不能。据我所知,司马山庄对金陵常家是另有所谋,要干掉常玉岚,要听司马长风的。”
  花初红眉头一皱道:“干脆,把他送到雨花台秘道之中,与那老婆子禁在一起,等司马长风发落。”
  “好!”万方杰一拍手道:“就这么,这事交给我了。”他口中说着,顺手抓起常玉岚束腰丝带,反身扛在肩头,向屋外奔去,几个纵跃,消失在即将黎叨、东方渐白的夜空之中。
  初春的嫩绿,已把雨花台染得生气盎然。消晨的阳光,洒在花树上,露珠闪着点点光辉,益发清新宜人。
  一大早,平时寂静的雨花台,已不似那么沉寂。
  陶林抖抖灰衫上的露水,瞧了下天色,踱了几步,似乎有些儿不耐,一脸的焦急,自言自语的道:“怎么还不见人影?”
  “陶林!”一声娇呼,自影由雨花合右旨转角处闪身而出。
  蓝秀淡扫蛾眉,脂粉不施,俏立在一大块巨石之下,问道:“可有什么动静?”
  陶林紧趋几步,垂手恭谨的道:“主人,小的也是刚刚到此。
  并未发现惹眼之人。”
  “不会错!”蓝秀淡淡的轻启朱唇,微微一笑,露出雪白贝齿,缓缓的道:“每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雨花台必然有一个神秘汉子出现,而且……闪过一边!”
  蓝秀粉掌一挥,自己像一缕轻烟,在晨雾迷茫之中,隐入大石之后,身法之快,姿势之美,真非笔墨所能形容。
  陶林也不怠慢,矮身缩头,脚下虚飘飘地一滑,隐进了乱草丛里。
  吱呀一声轻响。雨花台的凉亭中那个大理石桌面,忽然缓缓的滑动,奇怪的滑转起来。“咔!”大理石桌面突然停住旋转之势。
  接着又缓缓移到一边,露出可容一人进出的空隙。
  太阳,似血红的车轮,从东方升起,光芒,成幅射扇面形,照耀着大地,也照射到雨花台亭内。
  桌面空出来的洞中,钻出一个粗壮的汉子,那汉子先钻出个黑中缠头的脑袋,四下略一打量,突的向上一拔,衣决带动一阵劲风,呼的一声,从洞口跃出洞来,身手可算矫健。
  他跃身出洞,先是抖抖身卜的泥上,连忙将移汗的大理石桌面旋转几转,恢复了原状,这才跨步走下雨花台凉亭的台阶。
  斜刺里,灰影闪电而出,陶林快如惊虹,一只手已抓牢了壮汉的肩头,另一手食指顶在那人璇玑穴上,低声喝道:“朋友,识相的就不要出声!”
  那汉子欲侍挣扎,哪里还来得及,连想要回头看看也米不及。
  陶林半拉半拖,将那汉子推到离凉亭半箭之地,一片矮树下面,顺手点了他的麻穴,闷声道:“朋友,耐心点,我去请本门主人来问你的话,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然……”
  白影翩然而至,从如火的枫树下缓步而出。
  蓝秀不住的颔首道:“不会落空的,是吗?”
  陶林连连点头道:“主人的妙算奇准!”
  这时那汉子被陶林点了麻穴,只是周身无力,连站也站不住,像瘫痪了一般,像一堆烂泥,跌坐在地面,然而他知觉未失,神智尚清。因此,他咬牙切齿的道:“偷袭暗算,小人行为,有种的真月真枪,老子不在乎。”
  陶林眉头一扬道:“呸!凭你也配。”
  那汉于真有些牛脾气,挣红了脖了,吼道:“黑白两道打听打听,老子行个改名,坐不改姓,打听我铁腿牛老三,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陶林的脸色一沉,喝道:“管你牛三马四,除非你不要命。”
  他口中喝着,右子食中二指一并,认定中三的中庭大穴点去。
  “陶林!”蓝秀蟀首微摆,淡淡一笑道:“用不着,等我问问他。”她一副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神情,语调自然清晰的威仪,正是高贵的风范,大家的气派。
  陶林已探出的手,立刻收了回来,急退半步,恭谨的应了声:“是!”
  蓝秀轻启朱唇,似笑非笑的动了一下唇角,对牛三道:“牛三,你是十八血鹰之一吗?”
  中三愣愣的望着蓝秀,脖子上青筋暴起老高,似乎要开口大骂。蓝秀并不着恼,只是鼻孔里哼了声:“嗯!”
  牛三只觉着仿佛打了个寒颤,接着通身都不自然,脑袋发涨,心跳不已。
  蓝秀又轻言细语的道:“牛三,实话实说,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哦!知道吗?”她的语意是轻描淡写,没有威胁,好比一外保姆对待小娃娃一般。
  牛三瞪着眼,瞧是着了魔。
  陶林在一边插口道:“主人,这等小角鱼,只有让他试试‘血魔穿心’的味道,不然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血魔穿心”是江湖上只听传言,早已失传的恶毒功夫,比之一般“分筋锗骨”还要残酷。凡是被“血魔指手”点中七大穴,通身的血脉,带着魔指的潜力,一齐向心脏涌去,也就是说,原本流通在周身的血,一时三刻之间,全部集中到中庭心穴。因此,心脏充满鲜血,固然是痛苦可知,而其余的四肢百骸没有了血,筋缩肉萎,还能好受得了吗?牛三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怎会不知道“血魔穿心”的厉害。所以,脸色惨变,通身发抖,哀求的道:“我说,我说,我照实的说!”
  蓝秀喟然一叹道:“唉!为什么江湖道上都怕硬不服软呢?”
  陶林连忙道:“这因人而异,这等脓包,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蓝秀谣摇头,顺手拢了一下鬓边短发,对牛三道:“牛三,地下道里还有几位血鹰?”
  牛三的头猛摇道:“哪里肖什么血鹰,我牛三的名义虽然不小,只是还没有担任血鹰的资格,不过,派在这里也算独当一面,所以,只有我一个人。”
  蓝秀点点头道:“哦!那你在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牛三道:“看守一个老太婆。”
  蓝秀并不吃惊,略一沉吟道:“多久了?”
  牛三道:“快三年了。”
  “那老太婆是个什么人?”
  牛三眨了眨眼,愣愣的不出声。
  陶林一见,沉声道:“牛老三!”他的这声闷喝,还真有用,牛三忙道:“我说,那老太婆可是有身份的人,江湖上人都知她的份虽,不是等闲之辈。”
  陶林不耐的道:“只问你她是谁?”
  牛三忙挣扎一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退,口中连忙道:“是……她是丐帮新任帮主费天行的娘!”
  本来十分沉着冷静的蓝秀,也不由心头一震。她只知道雨花台有一个神秘的地方,是因为牛三照例每天出来购买他视同性命的老酒,但并不知道这神秘地方是雨花台石桌下的地道,更不知道地下道里困着的是费天行的老母。
  蓝秀心中虽然觉着怪异,但是口中却不疾不徐的道:“哦!想来司马山庄要彻头彻尾的控制费天行,也就是要严格的掌握整个丐帮。”
  牛三愣愣的道:“我是奉命行事,其余的完全不知道。”
  陶林插口道:“费天行事母甚孝,司马长风这一招也未免恶蓝秀深深叹了口气,又向牛三问道:“牛三,除此之外地道里再没有其他的人吗?”
  牛三冲口道:“有。”
  蓝秀笑道:“哦!是谁?”
  牛三大声道:“是金陵世家的常玉岚””
  此言一出,不亚于晴天霹雳。蓝秀身于一震,失神的迈步跨下大石,人已不知不觉之际,飘到了牛三身前,一双眸子,闪放出异样慑人的光芒,逼视着。
  牛三不由身子一震,整个人瘫痪了一般,失神的望着蓝秀,饷饷的说不出话来。
  陶林趋前一步,也十分惶恐的:“主人,有事老奴代劳。”
  蓝秀像是闷住一口气在胸日,此刻才悠然一声出口长气道:“你说的是实话?”
  牛三颤抖的道:“句句实话。”
  蓝秀急急的道:“他是何时拘进来的?”
  牛三的声音有些嘶哑,如梦呓一般的道:“不久,不久,就是天亮之前,由泰山三奇的‘六指追魂’万老前辈送进来的。”
  “哦!”陶林像是向牛三问话,又像是对蓝秀说明,“泰山三怪又露脸了,这事情透着不简单。”
  蓝秀的一脸紧张之色,此时反而放松了来,又是笑容可掬的道:“却是愈热闹愈妙。先把三个老怪物除掉,也算替武林除害。”
  她的话像是小孩儿吃糖一般的平淡。说着,对陶林嘱咐道:“带他到地道中,请令主出来。”
  陶林躬身道:“是!那费老太婆呢?”
  蓝秀道:“一起带出来,不要惊吓了她。”
  陶林探臂将瘫在地上的牛三衣领提起,真像老鹰抓小鸡一般。
  沉声道:“带我进地道放人!”
  牛三此刻已完全慑服在一刚一柔的威风之下,哪里像是先前“铁腿”的倔强,简直是只软脚狗,被陶林半拖半拉的拖到凉亭石阶之前。
  蓝秀一见,柳眉紧皱,低喝道:“牛三!你怎么一点人样儿也没有,先前……”她的喝声未落,忽然有人娇滴滴的接声道:“他不像人样儿,有像人样儿的来了。”
  怪声尖叫之中,泰山三怪连袂而。
  他三人儿乎是同时落地,纹风不惊,落时不起,轻身功夫,显然已臻上乘。
  原本已步上台阶的陶林,闻声知警,急切间抓住牛三的手指微翘,轻易地点了牛三的玉枕睡穴,放开手,江由那牛三躺在石阶之上,自己滑步挡在蓝秀的身前七尺之处,双目精光闪闪,打量这当面的三个山精似的怪人,目光一眨也不眨。这一连串的动作,真是快速异常,一气呵成。
  “八荒琴魔”花初红,是最喜出风头的性子,每次三怪齐出,她总是抢在前面,这一问也不例外。
  她不看当前的陶林,一双三角眼直盯在蓝秀的脸上,从头到脚打量个够,然后怪声怪调的尖着嗓门道:“咦!我亲眼看过的女人何止千千万万。只有这一个嘛,还有些女人味道。”
  陶林不由勃然大怒,戟指着三怪道:“泰山三怪。还记得老夫吗?”
  “六指追魂”万方杰冷冷一笑道:“记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陶运春,你狠狈到这种地步,当年的威风,哈!嘿嘿!哪里去了?”
  这时,“黑心如来”夏南山把光秃秃的脑袋不住的晃着,嘶哑右声音道:“姓陶的.你一个八十万禁军的副都统,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个老仆人,真是江河日下,穷途潦倒。”
  陶林不怒反笑,仰天打了个哈哈,杨声道:“亏你门还记得你家都统爷,总算当年没白饶过你们这三条狗命。”
  花初红咬牙切齿的道:“陶林,老不死的!今天的泰山三奇,不是当年的三个寨主。算你倒了八辈子的霉,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口,上!”她的“上”字出口,猛的一扭水缸般的粗腰,人已穿出丈余。
  同时,另外两怪各展身形,分两下跃开。
  三人成了三角形,将陶林围在核心。
  陶林又是一笑道,“当年我搜剿泰山余孽,一念之仁放了你们一条生路,料不到你们命中注定要死在我陶某的手下,正是阎王注定三更死,便不留人到五更。”说着,紧紧腰带,立势扬招。
  此刻,未发一言的蓝秀却谩下经意的道:“陶林,他们就是泰山二怪吗?”
  陶林虽在强敌当前之时,依旧立刻收起招式,恭谨的道:“回上人的话,这三人当年乃是泰山的劫匪,小的奉命率兵征剿,他门是漏网之鱼。”
  蓝秀颔首带笑道:“原来你们是冤家路窄,怪不得一见面就像红眼斗鸡似的。”
  他们一问一答,反而把来势汹汹的泰山三怪给吸引住了。
  分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一触即发,生死决斗的当口,眼见蓝秀不紧不慢,一副温柔细腻的神态,加上陶林异常恭敬的礼数,怎不大出意料,使泰山三怪觉着“不合情理”呢?花初红再也忍不住了,尖声喝道:“姓陶的,瞧瞧你这副贱骨头的样子,教人看了恶心。”
  “黑心如来”夏南山也嘶哑的叫道:“陶老头,那女娃孔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相好的?瞧你对她那副唯命是从的……”
  “叭!”“黑心如来”夏南山的活未说完,突然,觉着眼前白影一闪,接着自己脸上被人掴了一记耳光,虽然不痛,但清脆声音。
  在场之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蓝秀,好像没书的人一样,仿佛原地而立,并来移动半步,口中冷淡淡的道:“出口无状。先打一耳光聊施薄惩,以为没有口德者戒,只是,可惜打脏了我姑娘的玉手。”这席话,简直同神话一般。
  泰山三怪彼此互相凝视,久久说不出话来。
  良久,花初红才以不信的道:“谁挨了她一耳光?”
  “六指追魂”万方杰道:“我只听见清脆的耳光声。”
  “黑心如来”夏南山摸掼面颊,暴吼道:“小辈!刚才是你打找一记耳光?”
  “哈!嘻嘻嘻!”蓝秀不由笑得花枝招展,几乎笑弯了腰道:“天下有这种事,挨了耳光不知是谁打的。”她收起笑声,侧身对陶林道:“你押着牛三去救人,这三块废料交给我。”
  陶林道:“等小的打发了他们再……”
  陶林再想把话说完,但是蓝秀已举起一只手,示意他照着吩咐去做,把他的话止住。
  陶林义扫了泰山三怪一眼,纵身向牛三躺着的石阶穿去。
  泰山三怪一见,三条身影不约而同的追踪纵起,欲待拦住陶林。
  他们够快的了。然而,蓝秀的白衣飘动,像幽灵一般,长汕微柳之下,硬把三怪前扑的势子挡住,口中娇喝道:“那里没你们的事。”蓝秀的长袖拂处,隐隐然有一道似有若无的力道,硬生生把泰山三怪前扑之势拦了下来。
  泰山三怪究竟是成名的人物,不由齐的一愣,急忙各自抽身,退到丈余之外。
  相反的,蓝秀已俏立在石阶之上,掩护着手提牛三的陶林,钻入石桌的地道入口之处。
  “黑心如来”夏南山一退之后,一张肉脸现出惊异之色,肉球般的脑袋上,小小的圆眼睛连连眨动,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做梦似的、口中喃喃道:“桃花舞春风!桃花舞春风!”
  桃花舞春风,乃是相传出之深宫大内的绝顶功夫。武林只知道大内深宫有一位奇女子,善于一种非常妖饶动人的“舞姿”,名叫做“桃花舞春风”。这种舞姿不但风姿绰约妩媚动人,而且观赏“桃花舞春风”的人,会心动神摇,如醉如痴,甚而情不自禁,心智丧失。
  据说这位奇女子由于妙曼的舞姿,使皇帝佬倌龙心大悦,进而迷恋起来。试想从东宫到三宫六院的皇娘嫔妃们怎不醋劲大发而起了恐慌呢?于是,群起而攻,联合正宫娘娘的千岁,把那一位一代舞媲的奇女子,囚禁在内院的秘房之内,不让她再在皇帝面前献舞。
  而这个奇女于被禁之后,终日无事可做,只有舞呀舞的,年长月久。不知不觉之间,将原本是娱乐的舞蹈,练成了妙不可言的无上功夫。“桃花舞春风”不但成了虚飘神比的至上轻功,而且抖袖探掌,挥臂扬指,都有一种难以抗拒,妙不可测的招式,与其他所谓的各门各派武功,不但完全不同,而且有独到之处。
  这些言之凿凿的传说,江湖上同然甚嚣尘上,武林中几乎无人个知。然而,真正见过的并无一人。
  “黑心如来”夏南山这么一讲,其余的三怪,也不由瞠日结舌,一齐用既惊又怕,既疑又奇的眼光,扫视着石阶上俏立的蓝秀。
  蓝秀微露贝齿,轻启朱唇,淡淡一笑道:“夏南山。算给你胡猜乱蒙的蒙对了。其实,你早该知道,只是你有些麻木不仁,你没觉着你的嘴有些儿变样吗?”
  “啊!”六指追魂万方杰大吃一惊。
  “咦!”花初红小眼翻得老高。
  “哎呀!”夏南山摸着腮边,脸色如同猪肝。
  泰山三奇的神色各异,但三人愣在当场,则是一致的好笑。
  原来“黑心如来”,夏南山的左面烦上,明显的有个手印,纤纤细长的五个手指十分清晰的看得出来。
  蓝秀微微而笑道:“那算是姑娘我第一次出手,你也是够光荣的了。”
  “黑心如木”夏南山回神过来,心中是既吓又伯,既气又怒,咬古牙根暴吼如雷道:“我黑心如来你你拼了!”
  需知江湖武林之人,是荣誉第一,脸面至上,虽然谈不卜“士可杀而下可辱”,但是宁愿死,也不能灰头土脸的活着。泰山二怪成名多年,论资格乃是上一代的“混家”,可以被人杀一刀,怎能让人订耳光还留下这个“不光荣”的记号呢?难怪“黑心如来”夏南山形同拼命。暴吼声中左手在腰间一摸,“哗啦”抖出一条软鞭来。
  夏南山的软鞭与众不同,不是九节钢鞭,也个是十三节链子枪,像是三节棍,但却是分为五行,内行人称为“五行水火棒”,外行人叫它五节棍,是一种招数怪异的外门兵刃。
  夏南山怒极出招,五行水火棒夹着山崩地裂之势,舞起呼呼劲风,披头盖脸,向石阶上砸去。
  蓝秀冷冷一笑,如同没事人儿一样,只等棒影闪出,忽的白影箭射般快速划空而起,眼前失夫了蓝秀的影子,只有一丝衣袂微动之声。
  “黑心如来”夏南山的招式用实,收势不及。
  “吧嗒!”一声大响,火星四溅,碎石纷飞,水火棒把一大块麻行台阶砸碎了盆口大一片。
  蓝秀的人,不知何时已到了夏南山的身后,娇声道:“力道不小。”
  敌人到了身后,兀自不知不觉,夏南山大吃一惊,吓出一身冷汗来。老怪也不是弱者,一言不发,回臂旋身,五行水火棒像一条狂蟒,凌空半砸半挥,认定发声之处恶狠狠的挥到,口中怪吼道:“拿命来!”
  心存杀机,招式也变得奇快,凌厉无与伦比。
  蓝秀的粉面作色,一改先前含笑的口气道:“存心要人命,未免心狠手辣!”一言未了,不闪不躲,长袖挥处,硬把砸来的五行水火棒震偏,藕臂轻舒,右手二指已捏在“黑心如来”夏南山的腕脉之上,低沉沉的道:“不到黄河心不死,撒手!”
  随着她的娇叱,夏南山觉着手腕酸麻,心知不妙,试着挣扎一下。然而像被一柄力大无比的钢钳子夹着一般,哪里挣扎得脱。
  “铿锵!”五行水火棒跌落当地。
  这一连串的变化,说来话长,们在当时,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六指追魂”万方杰、“八荒琴魔”花初红,像泄了气的皮球,互望了一眼,扳起面色,用眼角略一示意,分为左右,同施杀手,一齐向捏住“黑心如来”夏南山命脉的蓝秀抓去。
  两人心狠手辣,虽然心存杀人,但对于蓝秀的功力,也已见识到了,生恐蓝秀更有出平意料的绝活,哪敢稍微大意,故而,这同时背后施袭,并不是没有伤人之意,端的凌厉至极。
  蓝秀本没防到江湖成名的三怪,会不顾禁忌,不讲颜面的联手偷袭。等到闻风知警,已觉左右各有一道阴寒力道袭人,此时唯有一松捏住夏南山的手,整个人从夏南山的头顶之上平射而出,直向雨花台凉亭石桌上落地。
  “哎呀!”一声惊呼,石桌地道入口之处,窜出一道人影,几乎与平射而至的蓝秀撞个正着。
  因此,蓝秀娇呼一声,凌空之势突然一折柳腰,再一次的上冲,一只玉手,抓住了凉亭的正梁,人像悬在半空之中,险险闪躲对方,同时也才看清楚。那地道人口之处窜出来的人,原来是常玉岚。
  常玉岚由黑暗的地道之中向外一窜而出,因为地道中光线幽暗,突的阳光刺眼,一时睁不开眼来,又见一道人影凌空压下,但是,上冲之势已成,地道入口之处又小,欲闪不能,只有硬向上闯,由于凉亭屋顶的相阻,也只好猿臂长舒,抓住梁椽。
  两人不约而同的吊在半空中,像一对雪白猿猴。看清之后,不由相互一笑。
  蓝秀羞得涨红了脸,单手一放,飘身落在亭子之外,草坪之上,不由跺起脚来,娇嗔的指着兀自单臂挂在梁椽上,悬在半空中的常玉岚道:“都是你,冒冒失失的,瞧,这一闹把泰山三个老怪结溜掉了。”
  敢情,花初红与万方杰想要一举两得,暴施辣手偷袭蓝秀,同时也是“围魏救赵”之策,要从蓝秀手下救出“黑心如来”夏南山。施袭未成,幸而蓝秀放开了夏南山,又与常玉岚几乎撞上.耽误了时机。这是千钧奇一发的大好良机,泰山三怪明知讨不了好,焉能坐失良机。因此,三人脚底下抹油,乘机一溜烟的采了三十六计的上计,溜之大吉。
  常玉岚从来没见过蓝秀这等猴子般的攀椽纵跳,一时不由呆了,忘记自己悬在半空中,双眼发直的瞧着带三分娇嗔七分妩媚的蓝秀发呆。
  蓝秀没好气的笑道:“你还像猴子样吊在那里作甚。”
  常玉岚这才回神过来,也不由尴尬的笑道:“什么?他们跑了?要是我在外面,他们想跑,哼!恐怕没那么容易。”
  “哦!”蓝秀的柳眉一扬道,“如此说,怪我学艺不精罗。”
  常玉岚自觉说话有了语病,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是觉得……我们两个人可以空出一个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蓝秀蜂首微摇道:“不见得,泰山三怪不是庸碌之辈,一对一,或者他们逃不过去,三人联手,就不一定连走也走不了。”
  这时,陶林扶着一个发白如霜,憔悴万分的老妇人从地道入口处钻了出来。
  常玉岚随上前与陶林一左一右的架着那个老妇人步出亭子,他一面对蓝秀道:“司马长风外表敦厚,原来都是假的。你瞧,费天行不惜卖身投在司马山庄供其驱使,他还把人家老母折磨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真不知良心何在?”
  蓝秀喟然一叹道:“狼子野心,令人齿冷!”
  这时,老妇人颤颤巍巍十分吃力的道:“你们……你们看到我的儿子了吗?”
  常玉岚道:“老人家你请放心,费天行已经当了丐帮的帮主了。”
  不料老妇人闻言,个但没有半点喜悦之色,反而把脚连连用力的跺着道:“糟啦!糟啦!这个傻儿了。”
  蓝秀有些奇怪的道:“老大人,你的意思是……”
  老妇人竟然泪流满面的道:“天行是个好孩子,对我来说,他实在是个孝了。”
  常玉岚忽然想起费天行在亭子中大理石桌面上用大力手法所与的一个“孝”字。因此,大步跨进亭子内,将那倾斜在一边的桌面,用双手捧过来,送到老妇人面前道:“喏,这是你儿子费天行的字迹,你老人家还认得出来吗?”
  老妇人擦擦泪眼,用手指摸着那个“孝”字,不由伤心的道“认得出,认得出,这正是天行的字体。可怜的孩子,你,你……”呜咽不能成声,令人鼻为一酸。
  常玉岚叹着道:“唉!费天行之所以留下这个字,原来是向我表明心迹,他卖身投靠,与他母亲被禁有所关连,不全是为了三十万两银子吗?”
  蓝秀道:“也许他有些耳闻,自己母亲被禁在这附近,所以来此寻找,只是找不到地道而已。”
  其实,他们两入的猜测不算全对,只对了一半。
  老妇人好容易停止了哭泣,缓缓的道:“两位恩人,既救了老身,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的儿子?”一副慈母情怀,令人感动。
  蓝秀闻言忙道:“当然可以。只是,为了你儿了费天行的安全,可不能公开露面,而且不是现在。”
  老妇人闻言,睁大了泪眼道:“为什么?”
  蓝秀正色的道:“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明的。”说着,又转脸对陶林道:“陶林,你送费老太太到秀岚小筑去安歇下来。你再赶回桃花林。”
  陶林应了声道:“是!费老太太,我背着你走吧,有好远好远一段路程呢。”
  老妇人茫然的道:“我……我要见我的儿了,你们……”
  常玉岚忙安慰她道:“放心!我们既然救你出困,当然公使你母了见面,只是,目前……”他生性孰厚.只是不知道蓝秀所说的“不是现在”的真意何在,因此一时讷讷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蓝秀忙道:“费老太太。你想,坏人既然把你关在地道之中,目的就在控制你的儿了。现在你出了困,一旦与你儿子见面,坏人既怕你儿子报复,一定不放过你,也不放过你儿子,岂不是反而害了费天行?”
  一席话说得透辟入微,费老太太听着又
  。这才收起满脸疑云,连连点头道:“姑娘说的何理,老身千拜托,万拜托,无论如饲.请你转知天行,就说老身平安,要他不要挂念。”
  常玉岚应道:“会的,我和你儿子费天行是知交好友,一定会的。”
  费老太太这才千恩万谢的,伏在陶林的肩头。
  陶林一长身子,弹腰而起,虽然背上肯着个费老太太,但并不吃力的健步如飞去了。”
  目送陶林去远,常玉岚这才拱手一楫,讪讪的道:“蓝站娘,多谢你适时前来,不然……”
  蓝秀含情脉脉的带笑道:“不然的话,你只怕也要像费天行的妈妈,头发白了形容枯搞。只怕还出不了地道。”
  常玉岚不由玉面通红,咧嘴苦笑一笑:“只是,不知蓝姑娘如何知道我被困在地道中呢?”
  蓝秀略一迈步,移动一下身,调皮的道:“惭愧,我连费天行的妈妈困在此都不知道,怎会晓得你被人家给弄到这里来呢?”
  “那……”
  “这叫误打误撞。”
  “哦,真是无巧不成书。”
  “所以嘛,你也不必谢我。”
  “话不能这么说,我常玉岚是衷心感谢。”
  “好!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常玉岚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回答,怔在当场。
  蓝秀一见,不由格格笑了起来,道:“说不出了吧,违心之论,还是少说为妙。”
  常玉岚急得红起耳根,指天誓日的认真道:“我可是诚心的肺腑之言,如有半句虚假,我……”
  蓝秀不让他发誓,一步跨前,伸出尖尖的五指,捂住了常玉岚的嘴。
  这等肌肤相触,还是第一遭。常玉岚不由心如小鹿撞上一般,跳动不已。
  蓝秀道:“俗气!还想要发誓不成?我相信你就是了,我们走吧。”
  常玉岚忙道:“走?我们到哪里去?”
  蓝秀道:“你跟着我走,准没错,我不会把我的桃花令主给卖掉。”
  常玉岚无可奈何的道:“我不是怕被你卖悼,只是得回去一趟,免得家母担心。”
  蓝秀美目斜除了常玉岚一下,十分俏皮的道:“不用你操心。
  我会着人到金陵世家府上送信,说你一路平安,万事如意的。”
  常玉岚不由走上前去。情不自禁的拉起蓝秀的手。柔荑在握,一阵少女特有的体香,随着寒风吹来。常玉岚真的觉着世界虽大,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蓝秀温顺的就势斜倚在常玉岚的胸前,似乎以十分满足的喃喃的道:“为什么说不出你要如何感谢我?”
  常玉岚低声的,就看蓝秀的耳边道:“拜倒石榴裙下,终身为妆台不二之臣。”
  蓝秀笑得像朵盛开的百合,伸出一个指头,在常玉岚脸上划了一下道:“甜言蜜语。”
  笑!欢笑!
  太阳,洒满了原野。
  雨花台在太阳的普照下,特别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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