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火烧少林


  为首的一个略一打量少林寺的金漆匾额,冷冷的自言自语道“从今天起,少林一派,要在武林之中烟消云散,还念的什么佛,诵的什么经!”
  说完,对身后四个同样打扮的仆子,压低嗓门道:“分左右,先放火,不要恋战,杀几个算几个,半个时辰之内,在山脚原地会合。”他说完,双手分开一挥,腾身率先跃上少林禅门的顶端。
  其余四个汉子并不答话,“嗖”一声,各从腰际抽出一柄寒光刺目的软刀,分为左右齐向高约丈余的庙墙射去。
  为首之人上了寺门顶端,突然发出一声长啸,顺手在怀内摸出一枚鹅卵大小的黄色火药球,扬臂向大雄宝殿扔去。
  但听“轰”的一声,火药球爆炸开来,浓烟随之而起,火焰跟着燃烧,大雄宝殿的供案佛幔,都是易燃之物,立刻火苗乱窜。
  熊熊烈焰一发不可收拾。
  殿上的少林弟子,只怕有二百余人,此时本正匍伏听戒,措手不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把烈火,惊得各自抢着向大殿外奔去。掌堂法师,乃是少林第二代首席长老“静禅”,他一见火球从天而降,尚未来得及开口,烈火浓烟已起,百忙之中,大声叫道:“少林弟子不要慌张,乃是歹徒放火,各守大殿外围……”然而,水火无情,一众寺僧虽也听见堂师的话,但个个逃命奔出大殿。
  几乎就在同时,寺左的众僧云房,也已烈焰升空,右侧的练武堂,也被烧得不可收拾,而且两地的火势比大雄宝殿还要炽烈,云房僧舍一连三进九座,都笼罩一片火海之中。
  警钟大鸣,僧众叱喝之声,夹着墙倒屋塌的巨响中乱成一团。
  五条血红人影,每人一柄飞薄雪亮的软钢缅刀,在烟火弥漫之中.穿梭往来,借着烟火的声势,趁着僧人们纷纷救火抢物不及预防之际,挥刀乱砍。
  惨呼之声叫起,血光四下喷射。武林驰名的少林寺,真是一场浩劫,空前的凄惨。
  忽然,僧众中有人大声吼道:“本寺僧人放弃救火,奉主持明心大师法旨,齐集到寺门外广场,听候吩派!”接着,咚!咚!咚三声聚众鼓响。果然,下余少林僧、憎两道弟子,不再救火,不再抢救物品,全向寺外奔去,整个少林寺成了真空地带,只剩下五个血红人影,在为首人的呼哨声中,齐集在藏经楼前。
  为首之人压低嗓门道:“少林贼秃们齐集在寺门之外,一是减少死伤,二是打算堵在下山唯一的路上,弄清我们的来历。”
  另外一人拱手道:“伍老,咱们杀他一个痛快,不是更好吗?”
  被称做伍老的为首之人,闻言沉声喝道:“住口!你懂得什么?
  血鹰做事。第一就是不露行藏。”
  敢情这是十八血鹰其中的五人。
  另一血鹰闻言。朗声道:“伍老,门下有一既不露出本来面目。
  又可顺利下山的妙计。”
  为首血鹰道:“说出来看看行得通吗?”
  那人指着藏经楼得意的道:“藏经楼是佛家的宝库,少林的命根子。我们点它一把无情火。那班秃头必然全来救火,咱们趁乱队大门一走,岂不是上上之策。”
  “哼!”,为首之人冷哼了一声道:“蠢东西!藏经楼假若能烧,还用得到你来出馊主意,藏经楼上有原本梵文大藏经,更有绝版稀世经典、佛家珍宝法器,将来都是本庄的财产。烧,你赔得起吗?”
  “这……”四个血鹰,彼此相互扫视一下,默默无言。
  为首之人略一沉吟,招手将四个血鹰叫近了他,然后低声吩咐道:“快到未烧的云房,各找适体合身的僧衣僧帽穿戴起来,再把血鹰服包札好了,趁乱混出寺门,在山下过山村酒店集合。”
  “是!”四个血鹰应了一声,返身奔去。
  为首之人淡谈一笑,探手怀内,取出一块掌心大小的“桃花令符”,扬腕掷向藏经楼的门上射去。
  “笃!”一声轻响,那枚“桃花令符”端正的钉在梨木楼门的“佛”字正中,冗身颤巍巍的抖动不已。
  他冷笑一声.也向来烧的云房穿身而去。
  过山村,是一个荒野的村落,假若不是有一座佛教圣地武林咸知的少怵寺,恐怕过山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不会有一个过路的客人。
  所谓“过山村酒店”,也不过是一家野渡荒店的小酒棚,一片芦草架成的凉棚,放上三五个竹桌。几只木条长凳,因为雨淋日晒.都已陈旧不堪。然而,此刻却坐满了看来十分高兴的客人。
  最不相称的是,这一棚子的客人,清一色的是美艳少女,个个宫装云髻,人人衣饰鲜明,像是大内嫔妃,王侯的内眷。
  一个土头土脑的店小二,忙不迭的送茶递菜,几乎杀光了鸡棚里的鸡.用完了厨子里的蛋,才整顿出三桌简单的饭菜。
  一众女客人看着那桌上瓦钵竹筷,个由笑成一团,反而像欣赏古董似的,端详个仔细。
  小二趁着送饭之际,对一个柳眉桃腮的姑娘,傻笑问道:“小姐们!你门是要到少林寺烧香拜佛?”
  那姑娘闻言,不由笑得花枝招展,半晌才道:“我们不是来烧香拜拜,却是来捉妖降魔的!”
  “捉妖降魔?”店家真是越发糊涂了,他抓抓头上蓬松的乱发,自言自语满面疑云的道,“少林的嵩山,哪来的妖魔?”
  那姑娘用手一指远远的山路上道:“呷!瞧!妖魔不是来了吗?”
  说完,对另外七八个少女道,“我们要找的正主儿来了,拦住他们!”
  像一群花蝴蝶,八只俏丽的身影,一阵风般穿出酒棚,一字排开,拦住了下山的道路。
  下山的路上,五个灰布僧衫,褐色僧帽的“和尚”.快步如飞,瞬间,已到了酒棚之前。
  五人被这个娘子军形势,给愣住了。其中一个越众而出,跨步向酒棚之内走去,对其余四人挥手道:“我们进去打个尖再赶路。”
  “慢着!”姑娘中的一个飘身拦住去路,含笑娇声一叱,人也挡在酒棚之前,又道:“五位,交代明白一桩公案,再进去打尖不迟。”
  五人中之一的闻言吼道:“莫名其妙……”
  为首之人急忙拦住同伴,带笑拱手道:“姑娘,查问我们的意思何在?你所说的公案,又是什么?”
  那姑娘寒着脸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要请你们把头上僧帽取下来,姑娘们要瞧一瞧,你们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哈哈!”为首之人朗声一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姑娘们管起和尚的事来了。”
  他不容一众少女回话,立刻脸色一沉,十分不悦的又道:“我们是真是假,与你们有何关连?”
  那姑娘也不由脸上飞霞,红着脸道:“姑娘们要问,你就得回答。”
  “哦!”为首之人有些不屑的道,“也好!你们受何人差遣?先亮出字号来!”
  “这……你管不着!”
  “我管不到你们?你们就知道一定能管得到我吗?”
  “当然!”
  “凭什么?”
  “凭我们八姐妹的‘四季八花掌’!”
  那少女话落,双分玉臂,揉身跃出丈余。就在同时,另外七位少女,也个个拧腰挫步,分踞八方,站成一个八卦阵势,把五个僧衣汉子围在核心。
  五个汉子也不是弱者,在为首之人的眼神一飘示意之下,嗖——每人抽出腰间的软刀,寒森森的各挽一个斗大的刀花,分为五方,作势拒敌。
  八个少女一见,娇叱声起,互相打个招呼,围着五个汉子立刻发动攻势。
  这八个少女可是赤手空拳,因而,围成一个五丈大小的圆圈,脚下莲步快速的斜移,像是一道花环,忽左忽右的愈来愈快,终于快到不分人影,像是一道彩虹,又像一个花红的轮子,完全看不见人影,结为一体,分不出是多少人。
  五个僧衣汉子在称为“伍老”的指挥之下,并没敢贸然发动,只是站立成五角方位,以静制动的横刀在胸,凝神待敌。
  “伍老”低声叮咛道:“八个丫头有些门道,不可轻易出手。”
  他的话音没落,但听一声娇叱:“杀!”
  八个少女结成的彩虹,突然向核心收缩,十六只粉掌,化为一片掌山掌海,仿佛海啸潮浦,覆天盖地的夹着劲风,向核心五个汉子压到。
  为首的“伍老”厉声喝道:“不要出招,金刀护体!”
  五柄软刀化为一个丈余大小的“银包”刀光,像一个偌大的银球,原地护住五个汉子的身体,真乃滴水下进,密不通风。
  八个少女的“百花怒放”一用不能得手,忽的闪后五尺,发动第二波攻势。每人手中多了一幅七彩罗帕,舞得如灿烂晚霞,又像蝴蝶迎风翻飞,齐向核心扫到。
  五个汉子依旧纹风不动,五把刀挥发之处,嗖嗖风声,如飞瀑泻天,狂飚卷地,硬把八个少女的攻势,拦阻在五尺之外。
  “伍老”冷笑吼道:“丫头们,四季八花掌还有最后一招,素性亮出来吧!”
  一言甫落,野店小径之上,车轮声动,缓缓驶出一辆轩车,传来低声喝道:“你们收阵退下!”
  八个少女闻言,“是”的应了一声,各收势子立刻分两侧退下,垂手在轩车两侧,恭身肃立。
  轩车乍停,车内又已传出娇叱道:“少卖狂!伍岳,你乃成名散荡不拘的激侠,想不到甘愿为虎作伥,做司马长风的奴才!”
  名叫“伍岳”的汉子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杨刀怒喝道:“你是什么人?装神弄鬼,露出你的丑相来!”
  轩车中传出一声冷喝道:“大胆!”
  “伍岳”挥刀跨上一步道:“下车来!让我见识见识你是何许人,也让你见识见识伍爷……”
  “你是千佛手是吗?”轩车内的人一语道破“千佛手”伍岳的来龙去脉,成名武功,谅必对伍岳知之甚详。
  因此,伍岳的眉头一皱,眼光之中露出一股凶狠狠的杀气。
  “千佛手”伍岳,成名甚早,对于连环暗器,在江湖上有甚高的名气,算是扬名立万的前辈人物。他投入司马山汪,不但瞒住了天下同道,且甚至司马长风也对他心存怀疑,因此,只安排在迎宾馆,做一个执事,一则算是替司马山庄守第一关,二则让想进入司马山庄之人受一个“下马威”,在迎宾馆先碰一个硬钉子。当然,千佛手伍岳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之所以宁愿充当一名小小执事。其中自有他的如意算盘,也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个人秘密。
  如今,被车内之人一语进出他的武功,下意识的生恐自己的如意算盘为人识破,秘密被人揭开。
  因此,沉声喝道,“少弄玄虚,也不要耍嘴上功夫,再不下年来,伍某要上车了!”
  “你上得了车吗?”
  千佛手伍岳杀机既起,那能再度忍耐,闻言忽地将手中的软刀振腕着力一抖。“嗖!”一柄软刀被他暗使内力抖成笺杆般直,不像软刀,却似一柄蓝森森的峨眉刺。
  但见他扬臂着力,将那柄笔直的软刀,认准轩车掷出,口接着吼道:“尝尝千佛手的这一手!”
  伍岳是存心置汗车中人于死地,冈此,他惜软刀为暗器。免得探手去取暗器为对方察觉,更甚者是先出手后发话,使对方不防之下容易得手。
  不料,轩车之中冷冷一哼道:“伍民,你竟敢如此放肆,心存置人于死命,枉费了你半生英名,实在叫我替你寒心。”
  随着话音,轩车帘幔微微飘起。
  就在绒幕飘起之际,千佛手伍岳掷出的软刀,也正到轩车之前。
  “噗!”掀起的绒幕一角,正巧扫在急如飞矢的软刀之上。苦不经意,软刀被绒幕一角扫个正着,斜飞丈余,钉在一棵野树上,“噗!”的一声,齐柄没入树干中,像是大刀钉上一般。
  这是巧合吗?外行人看不出门道,而千佛手伍岳心里明
  这绝对不是巧合,因为千佛手伍岳数十年的手上功大,盛怒之下出手,虽不是力逾千钧,也有三五百斤的力道,普通绒幔慢说扫不开,即使是也用大力手法扫中,以绒对钢,少不得刺穿绒布、甚至削下一截。
  而今,软刀被扫,力道控得准而不露痕迹,岂是一般人所能办得到的。
  因此,伍岳一愣之下,心中立刻蓄势戒备,不理会掷出的软刀,目不转睛的盯着掀起的绒幕。
  百花夫人跨出了轩车,低声道:“伍岳,你的功夫并没有进境吗。”
  伍岳的脸上泛红,双目失神,愣在当场、讷讷的半晌讲不出话来。
  百花夫人吟吟一笑道:“怎么,不认识吗?”
  伍岳如梦初醒,一改凶焰万大的面色,低头垂手道:“夫人,怎么会是你?”
  百花夫人道:“怎么会不是我?”
  伍岳回首对身后四个憎人打扮的汉子道:“你们且在山下等我。”
  四个汉子互相望了一眼,然后才应了声:“是!”抢着向下山小径奔去。
  伍岳这才趋前半步道:“夫人,你……”
  “我还是我。”百花夫人冷然的道,“没死!你奇怪吧?”
  伍岳道:“属下真的不明白。”
  百花夫人悠然叹息了一声道:“伍岳,你这身打扮若是传入江湖,你还有脸活着吗?”
  伍岳的老脸飞红,下意识的顺手摘下僧帽,口中嗫嚅的道:
  “这……这……是权宜之计,只为了司马山庄的庄规,乃是万不得已,夫人莫怪。”
  “无聊!”百花夫人峨眉微颦,不屑的道,“我又何怪之有,伍岳,借你之口,传话给司马长风,要他收敛一些,坏事做多了,自有恶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伍岳闻言,并没答话,只是把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凝望着百花夫人,满脸疑云,似乎莫名其妙。
  百花夫人又已娓娓的道:“司马山庄侥幸领袖武林,已经该心满意足了,还想统一江湖,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伍岳这才缓缓的插口道:“夫人何不回驾山庆,当面说清楚?”
  百花夫人摇摇头道:“时辰未到,我会找司马长风做个彻头彻尾的了断。去吧!”
  她说完之后,并不回首,膝头微一用力,人已们射而起,回到轩车之中。绒幕阖起,车轮滚动,四个健妇椎牵之际,轩车在八位少女拥簇之下,逐渐远去。
  “千佛手”伍岳搔搔一头被僧帽压乱了的头发,摇摇头略一沉吟,这才向山下奔去。
  荷叶才手掌大小,像一个个青色的磁盘,叠叠挤挤的铺满在池面。假山上苔藓尚未长齐,疏疏落落的,像画家笔下滴落的碧绿。水棚中,石桌上一壶清茶,几碟蔬菜。
  一剑擎天司马长风躺在软椅上,凝望着天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双眉深锁,分明有重大心事。
  司马骏侍立在一旁,面色有些凝重。
  静!一片寂静!
  许久,“骏儿!”司马长风打破沉寂,十分郑重的道,“看来本庄的计划,可能遭遇到重大的困难了。”
  “计划?”司马骏低声道,“孩儿很早就想问爹,本庄的一切行动,目的究竟何在?”
  司马长风淡淡一笑,并没回答儿子的问活,只淡淡的道:“你去叫费天行来。”
  “是!”司马骏一向是以父亲的意思为意思,父亲叫他如何,他便如何,从来不敢多问。而今天,他见父亲下回答,习惯的也不敢追问,口中应了声“是”,就要跨步向水榭外去叫费天行。
  “少庄主。”几乎撞个正着,“千雕手”伍岳急步抢进门来。
  伍岳叫了声少庄主,慌慌张张的急走几步,冲看躺在软椅上的司马长风,躬身施礼,低声道:“伍岳回庄交令。”
  司马长风依旧在软椅之上,不经意的道:“事半得如何?”
  伍岳侧立垂手道:“回庄主的话,门下与四个血鹰任务完毕。
  均已回庄,特来禀知庄主。”
  “很好!”司马长风依旧躺着,只是把头偏过来,瞧了瞧伍岳,又问:“明心老秃头没发现你们?”
  “千佛手”伍岳低声道:“幸不辱命,不过我们五个人扮成少林僧人,才混下嵩山,谅来少林寺必然发现桃花血令,这笔账,可能记在桃花休的头上。”
  “很好!”
  “全是庄主的神机妙算。”
  “你辛苦了!下去歇息着吧。”
  司马长风虽然挥挥手,但是“干佛手”伍岳并没有随之退出水榭,口中却压低嗓门道:“庄主,门下还有一事向庄主禀报。”
  “哦!”司马长风有些意外,淡淡的道:“说吧!”
  伍岳凑近半步道:“门下离开少林寺,在下山的路上,过山村酒店,碰到了夫人……”
  “啊!”原来大刺刺躺在软椅上的司马长风,不由弹身坐起,暴睁双目,盯在伍岳的脸上,惊呼了一声道:“你说什么?遇见了夫人?”
  伍岳不由一懔,应道:“是!”
  “这……”司马长风忽然又躺了下来,恢复了先前的平挣,朗声道,“骏儿,我不是要你去叫费天行吗?你怎么还没有走哩!”
  原来,司马骏尚站在水谢门首,倾听伍岳的禀报。此刻闻言忙道:“孩儿这就去。”说着,跨步向荷花池左侧快速走去。
  等到司马骏的脚步声已听不见,司马长风再一的弹身坐起,迫不及待的道:“你是说遇见了夫人?”
  伍岳忙道:“不错!”
  司马长风脸上惨白,追问道:“她说些什么?你快点儿说!”
  伍岳见庄主神色有异,忙道:“夫人所说的甚多,但重要的只有八个字。”
  司马长风紧追问道:“哪八个字?”
  伍岳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司马长风闻言,凝神不语,片刻才道:“很好!很好!”
  一连说了两声“很好”,忽然眉开眼笑的向伍岳招招手,十分亲切的道:“伍岳,你过来,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你。”
  伍岳忙跨上一步,凑近了司马长风,认真的道:“庄主,你尽管吩咐。”
  司马长风和颜悦色,右手抓着伍岳的左手臂,凑着伍岳的耳边,十分亲手,也十分神秘的道:“适才所说的是真的吗?”
  伍岳料着庄主必有重要大事,或者是十分秘密的事要自己去办。或者交代自己。因此,也压低嗓门,温和的道:“门下怎么敢无中生有呢?”
  “哦!”司马长风轻言细语的问,“你该知道,这件事不能让骏儿知道。”
  “这……。”伍岳连连点义道,“门下因情急冲口而出,又以为少庄主已经出了水谢。”
  司马长风的笑容依旧,只是道:“那……不应该怪你的啰。”
  伍岳道:“也算是门下粗心大意。”
  “粗心大意!”司马长风笑得很自然,口中重复伍岳的话,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语气仍然十分温和的道,“司马山庄就是容不得粗心大意之人!”
  司马长风的口气十分温和,抓着伍岳的左手臂,快如游鱼的一滑,突地紧紧捏住伍岳的腕脉,左手同时按上伍岳的右臂“血海”大穴之上,淡淡一笑道:“伍岳,你还有最后的要求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在司马长风的盈盈笑声中不着痕迹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伍岳立刻通身汗如雨下,连忙哀声道:“庄主,门下该死!”
  司马长风的笑容没变,只道:“既然自知该死,当然不会怨本庄主了。”
  伍岳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乞求的道:“门下下次一定不敢!”
  “没有下次了!”司马长风这时才收起笑容,沉声道:“伍岳,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委身本庄的真正企图吗?你意在‘血魔秘籍’,是也不是?”
  伍岳声如哀啼的道:“庄主,门下……”
  “去!”司马长风一声低沉的“去”字,双手推甩兼施。但见伍岳偌大的身子,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平地飞起丈余,从水榭里几个翻滚,“咚”的一声,跌在假山之上,“噗”又反弹回来,直挺挺的躺在花圃之前,左手齐腕而折,右肋“血海”大穴成了一个血洞,鲜血,由破洞中翻着一股血沫,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荷花他的对岸,隐隐有脚步杂沓之声。
  司马长风弹身而起,跨步抢到水榭门外,怒冲冲的厉声喝道:
  “你敢造反!老夫真是瞎了眼了!”
  喝声之中,司马骏、费天行慌慌忙忙的飘身而至,两人不约而同的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司马长风挣红了脸,怒犹未息的道:“我再也料不到他会对我暴施毒手!”
  司马骏忙道:“爹,谁?是谁?”
  司马长风指着花圃前,地上躺着的伍岳,道:“不是他还有谁如此大胆!”
  费天行撩起黄色衣袂,垫步向前,描了一眼道:“是伍岳!他……他怎么会……会如此大胆!”
  司马长风叹了口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把最重要的迎宾馆托付给他,料不到他狼子野心,趁着我躺在软椅之上全然不防之下,向我暴施毒手,口口声声要我用他为本庄总管,真乃胆大妄为!”
  费天行探手试试伍岳的胸膛,早已断气,不禁叹道:“伍老,你这是何苦,要做本庄总管,只须向我示意,费天行情愿让贤。”
  说完,躬身一礼,对司马长风道:“伍岳已死,庄主息怒。”
  司马长风像是十分吃惊,颇有些意外的道:“他已经死了?我……”他扬起一双手,十分意外的接着道:“我会下手那么重吗?
  唉!莫非天意!”
  费天行道:“庄主的功力已到化境,伍岳怎承受得起。”
  司马骏也凑上前去道:“爹,外面风大,进去歇吧,别气坏了身子。”
  费天行含笑道:“庄主找属下,是有事吩咐吗?”
  “你们进来。”
  司马长风缓步进了水榭,在软椅上半倚半坐的指指身侧两个藤椅道:“你们也坐下来。”
  他一面嚼了口茶,一面向费天行问道:“天行,常老帮主寻短,这事对丐帮影响之大就不待多讲。你是丐帮之人,有何高见,说来本庄主听听。”
  费天行闻言,满面戚色,勉强忍住悲凄,悠悠叹息一声道:
  “灭行不屑。此刻心乱如麻。真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司马长风眨了眨眼睛,十分同情的道:“我很了解你的心情,只是……”他嘴角掀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费天行语含悲凄的道:“属下对庄主的厚待,铭刻五衷,几次想据实禀告,又恐惹庄主气恼。”
  司马长风淡淡一笑道:“有话尽管说,我是该恼的则恼,并非不通情理的人。”
  费天行闻言,突然左脚上跨,“通”的一声,双膝落地,跪倒在司马长风脚前,喃喃的道:“不瞒庄主说,丐帮已凑足了纹银三十万两,打算为属下赎身还债,只是……”他的一双眼里,现出乞求的光芒,仰面望着含笑的司马长风,明显的希望司马长风能点头答应。
  司马长风果然嘴角含笑,但并没有点头,只是语意缓和的道:
  “事情不是在于三十万两纹银,银子,对于司马山庄并不是最重要的,你且起来!”
  费天行觉着事情有缓和的余地,依然跪地不起,道:“假若庄主能格外施恩放属下回洛阳整顿丐帮,属下结草衔环,必当图报!”
  “真的?”司马长风果然狡诈,因为,他正要费天行自己上钩。
  接着又慎重的道:“天行,你起来,坐下。”
  他拍拍软椅的下首,示意要费天行坐到身侧来。
  费天行觉着大有希望,也就站了起来,口中道:“庄主,属下言出由衷,还望庄主明察。”
  司马长风先不开口,从帖身处抽出一张棉纸,抖开了来,迎着费天行面前,晃了几晃道:“喏!这是你初进本庄亲写的借据,也是你自愿到本庄听候差遣,为期十年的契约书,没有错吧?”
  费天行连连点头道:“属下的亲笔,也是出于自愿。”
  司马长风十分沉稳的道:“你当初的想法,老天心中明白,除了丐帮急需银子重建龙王庙总舵之外,你还有三点目的,不知是也个是?”
  费天行不由心头一震,因为司马长风喜怒无常,虽然在表面上慈眉善目.经常是和颜悦色。未语先笑。但由于费天行身为司马山庄总管,为时已经三年,一千多个日子,朝夕相处,焉能揣摸不出司马长风深沉的心思,反复无常的性格,尤其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极反常的事情,不时发生,往往令人难以捉摸。故而,费天行不敢贸然回答。
  司马长风早已接着道:“第一,你要在司马山庄学习武林的各项经验。第二,要借司马山庄在武林中之名气,结交武林同道,替丐帮奠立江湖基础。第三……”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一双眸子精光碌碌的落在费天行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球,一眨也不眨的凝视着神情不安的费天行。
  费天行惶恐的道:“庄主指的第三是……”
  司马长风冲口而出道:“是想偷学老夫掌剑的招式,试探涉猎外界传说的‘血魔神功’……”
  费天行心中如同雷轰似的,猛然一震,脸色苍白。他料不到司马长风对自己的心思,竟如同透视一般,看得一清二楚。
  当初,费天行自愿由丐帮的准帮主之尊,甘愿卖身屈辱于司马山庄,表面上的确是为了数目庞大、时间迫切的三十万两银子。但由于司马山庄乃是超越八大门派,俨然黑白两道的盟主。费天行要想光大丐帮,必须结识各路人马,了解武林的大势。假若能入司马山庄,正是大好的去处,各路一举一动,司马山庄都了若指掌,各门派的恩恩怨怨,也只有司马山庄知道,乃至比解。
  对于“血魔秘发”,江湖上人言人殊,但最可靠的关键,必在可马山庄无疑,即使不在司马山庄,司马长风也可以左右持有该秘籍之人。
  同时,一剑擎天司马长风,当年是以剑成名,然而他的掌上功夫十分了得,最令人莫测高深的是司马长凤的掌法,不知源自何门何派。近十年来,司马长风威名所到无人敢违,却没有出手亮招的机会。因此,司马长风的掌法,只闻传言,难得一见。
  费天行是年轻高手之一,丐帮的希望颐寄,他当然有心宏大丐帮。所谓宏大者也,靠真才实学也能真正的出人头地。司马长风的武功,既下传人,只好想办法与他接近,最少在他练功之际,可以看出端倪,甚至偷学一招半式。
  这些,都是费天行当年心甘情愿卖身十年所订的如意算盘,也看得出他是一个有心人。这种想法,也不过只是费天行在内心琢磨,连在帮主常杰面前,也没有露出半点口风,说出内心里的盘算。料不到司马长风早已了解,怎不教费天行心头大震,脸色发白,通身发毛而冒冷汗呢?
  司马长风见费天行一时语塞,脸色大变,却拍拍他的肩头,安慰的道:“不打紧,天行,你并无恶意,对于本庄也谈不上损害,老夫深知你用心良苦,并不怪你。”
  费无行讷讷的道:“多谢庄主不加怪罪,属下的确有此想法。”
  司马长风望着费天行又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想不到老夫的揣测之语,正猜中了你的心事。好!老夫我索性成全了你。”
  费天行这一喜,真乃喜出望外,忙道:“庄主,你若能怜惜属下的苦衷,放属下回洛阳丐帮,属下发誓,只要丐帮内部稳定,属下立刻回来,继续为庄主效劳七年,绝无二心!”
  司马长风连连颔首道,“可以!不过,老夫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你必须答应老夫,替老夫办一件事。”
  费天行急忙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到我书房里来。”司马长风先站起,又向坐在一旁,久久未发一言的司马骏招手道:“骏儿,你也来。”
  三条人影,脚下缓缓的踏出水榭,踏在软绵绵的草地上,但是,却引着武林一步步走向血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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