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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聪慧过人,举一反三,已经知道凡是在折扇上写下姓名之人,都曾经是罗玄的手下败将。 这是一件震骇武林的大事,但江湖上却从未听过传闻,罗玄不愿揭开这段隐秘,用心极是忠厚。 只听罗玄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可告诉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当他们进入鹊桥大阵之时,你就把这折扇当众焚去。” 方兆南又从木笼中取出了一大块生蜜,放在轮椅旁侧,道:“晚辈立时就去,但愿不辱老前辈遣派之命。” 说着抱拳一礼,欲转身而去。 忽听罗玄的声音,道:“不要慌,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方兆南回首说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罗玄缓缓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玉瓶,道:“带着这个。” 方兆南伸手接过,道:”老前辈可否示知这玉瓶应用之法?” 罗玄道:“聂小凤排成的‘鹊桥大阵’之中;暗藏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迷神药粉,只不知她会在何时何地,运用什么方式,把药粉喷射出来,使入阵之人,不知不觉的中毒。” 方兆南骇然问道:“那要如何预防?” 罗玄道:“那药粉虽然无色无味,但中毒之人却有一种特别的感受,一有警觉,立时闭着呼吸,然后打开瓶塞,倒出瓶中的储存之物,用火燃起,即可散发出一股清香之气,但这香气甚难及远,入阵之人都必须集中在三丈方圆之内,剧毒即难侵害,纵是已然中毒之人,只要未侵内腑,亦保无恙。” 方兆南道:“多谢老前辈的指教。” 罗玄道:“还有一件重要之事,你必得牢牢记下,那阵中几种最利害的埋伏,都在那鹊桥之后,你们攻入阵中之后,切勿轻过鹊桥,老夫和雪儿大约在午夜时分,可以赶到,届时老夫当命雪儿相召诸位。” 方兆南道:“晚辈记下了。” 说完提起木笼,转身大步而去,眨眼之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梅绛雪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望着方兆南消逝的背影,不自禁的发出一声黯然的叹息。 罗玄伸出枯瘦的手指一招,两个长毛的猩猿,奔了过来,把轮车推入轿中,放下垂帘,抬起轿杠。 梅绛雪仍然望着方兆南消逝的方向,呆呆出神,竟不知罗玄上轿欲去。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由轿中传了出来,道:”雪儿,上轿来吧!为师的要用这三日时间,把胸中几件压箱底的绝学,传授于你。” 梅绛雪如梦初醒,啊了一声,缓步走到轿前,低声说道:“弟子已在附近找到一处安居所在,仆从佣人一应俱全,师父住那里,生活起居,也可有个照顾。” 罗玄摇头说道:“不行,这三天时日,看来虽然是清闲,其实这三天时间关系武林命运甚大。” 梅绛雪奇道:“为什么呢?” 罗玄道:“我虽然传授了两个弟子,聂小凤和陈天相,但他们学到我的武功,也不过十之五六而已,但聂小凤除学得我的武功之外,又学去了我调毒用毒之法,因此她能在武林之中,造成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梅绛雪道,“师父可要传我用毒解毒之法么?” 软轿垂帘中,飘传出来罗玄的声音,道:“我要把胸中所知几种绝学,一并的传授给你,是以,这三天时光,咱们必须得找一个清静无人之处,以免有人惊扰。 唉!为师的武功已经完全的失去,现在只能用口述之法,指导于你,我倾尽所有,决不藏私……” 梅绛雪道:“师恩浩大,弟子,弟子……” 罗玄黯然叹息一声,接道:“咱们走吧!你虽然天资过人。聪明绝伦,但也无法在这三日时光之中,把为师传授的武功,完全记下,这要看你造化,能记多少,就是多少了。” 说完,轻轻一击软轿,两个巨大的长毛猩猿,抬起软轿,急急奔去。 梅绛雪放腿急迫,紧随在软轿之后。 三天的时光,匆匆而过。 第四天艳阳当空,凤和日丽,由充州东门中,鱼贯走出了甚多奇装异服的人物。 这些人,有僧人、道人,也有长衫白髯的者者,有劲装疾服,佩带兵刃的大汉,和风华绝代,衣袂飘飘的年轻少女,以及那衣着破烂,蓬首垢面的风尘怪客,形形色色,无所不具。 这一群衣着形色,复杂异常的人物,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每人的脸色,肃穆庄严,不见一点笑容。 他们奔行同一个方向,肃然而行,也似有着一般沉重的心情。 郊外山风,逐渐强大,吹的落叶狈飞,衣袂闪动。 大约有十几里路,到了山峰的边缘,抬头看峰岭连绵,重重叠耸,越向前去,越见高耸。 在那突起的山岭前,有一座广大的墓地,青家累起,古柏环绕,看上去十分阴沉恐怖。 那广大墓地的一侧,和一道山谷接连在一起。 这些僧俗混杂,男女兼有之人,到达那古柏环绕的墓地前面,一齐停了下来。 一位身着月白袈裟的老僧,越众而出,合掌当胸高喧了一声佛号,接道:“诸位道兄。檀越,由这古柏环绕的墓地开始,就要进入了鹊桥大阵,这一战,不但决定了眼下所有人的生死,而且关系着今后武林中正邪消长的命运……” 他顿了一顿,继道:“昔年冥岳岳主,以七巧梭代柬相邀,招请武林高人和各大门派掌门人,同赴招魂之宴,适逢老钠坐关之朗,未克赶往参加,赴那招魂之宴,由少林派掌门人大方禅师主持举行一次泰山大会,与会之人,包罗极广,大江南北,各地高手,云集泰山绝顶,集武林一时俊彦,老衲未能亲身恭逢其盛,想来仍有遗憾,但因主事人,乃少林问中高僧,老袖是否与会,对大局都无关紧要……” 全场中鸦雀无声,都似在极仔细的听这老僧的高论。 只听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但那一战的胜负,却是大大的出了老衲的意料之外,不但折损了甚多少林高僧,而且大挫武林元气。 当时,除了极少几个人得以逃出之外,所有与会精英,大半死亡,即或未死,也被那冥岳岳主收用奴役,伤亡之重,结局之惨,开武林未有之先例。 那一战,当今九大门派中,大都有人参与,想来早已口熟能详,用不到老衲再多饶舌了,为了维护武林中公理正义,前人虽仆,咱们未死之人却得继起遗志……” 只听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接道:“大师说的不错,今日之战,事关武林劫运,有道是蛇无头不行,乌无翅不飞,眼下之人,皆是各大门派高手,非德高望重之人,不足以服众,本座推举大师,领袖群伦,各大门派中人,一律听命行事。” 那老僧合掌说道:“这个贫僧如何敢当?”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身躯高大,正是华山派中掌门人开山一剑洪方。 此人天生异秉,臂力过人,特制了一柄三十六斤重的金剑,勇武过人,为华山一派中百年来难得的人才。 只听一个清亮的口音接道:“贫道赞成洪掌门提议,我们崆峒派自贫道起,一律听命于大师。” 一声沉重的佛号,起自人群之中,接道:“大师不用推辞,我们少林一门,几乎全毁在冥岳那妖妇手中,大方掌门师兄,中毒未愈,和师兄弟视若陌路人。 自从大愚师兄接替掌门之后,追敌失踪,迄今下落不明,大悲,大正等诸位师兄,为了维护少林一门的声誉,战死少林本院,唉!少林一门中,大部精英高手,几乎殒伤殆尽。 武当派神钟道长,战死冥岳,青城派青云道兄和昆仑派的天星道兄,以及点苍掌门曹燕飞,雪山,腔峒二位前辈耿震和石三公、和贫僧师兄大愚一起走失,至今仍然行方不明。敝寺中虽然损伤惨重,但仍派有贫僧带了八位门下,赶来应命,大师掌峨嵋门户,垂四十年,德望俱重一时,望勿再行推辞。”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人身穿鹅黄袈裟,正是少林寺的大道禅师。 那身着月白袈裟的老僧还待推辞,群豪已齐齐呼喝,道:“目下之人,以你伽因大师年望最高,你如再推辞,未免有负众望了。” 伽因轻轻叹息一声,道:“大方禅师。神钟道长,是何等才略的人物,老衲望不及大方,武也不胜神钟,只怕难以带诸位度过这鹊桥大劫。” 大道禅师道:”此次浩难劫运,开武林千百年所未有,天数早定,大师不用为忧,我等死而无怨。” 伽因大师道:“既然如此,老衲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语甫落,遥闻长笑之声传来,声作龙吟,笑胜长空。 群豪转脸望去,只见三条人影,疾如奔马般飞驰而来,眨眼之间,已到了群豪身前。 正中一人,身着黑色劲眼,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俊滞洒,背插长剑,手中却提了一个黑布垂遮的木笼。 左右两侧,紧随着两个长发披垂,白髯及腹的老人。 群豪之中,虽然大都未见过那两个老人,但大都听说南北二怪两人生像的怪异,一望之下,立时认出是南北二怪。 但对那英俊少年却都有些茫然陌生,以他那小小年纪,何以能和盛名盖代的南北二怪混在一起。 只有各大门派的带队掌门人,对他却十分恭敬,微微颔首。 大道禅师当先合掌一礼,欠身说道:“方施主…” 目光一扫群豪,接着说道:“贫僧替诸位引见这位少年英雄方施主,就是单剑援救少林,独败冥岳高手的方兆南方大侠,敝寺如非方施主先行通讯驰援,伤损的惨重,恐又非今日形势了。” 方兆南放下木笼,抱拳说道:“大师过奖了,晚辈如何敢当。”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柄折扇,晃燃千里火筒,当众焚去。 群豪虽然不知这焚扇之意何在,但各大门派中的领队掌门入,却心中明白,那折扇乃上代掌门人,留下的耻辱标志,目睹方兆南举火焚去,个个对他心中感激莫铭。 伽因大师合掌一礼,说道:“方施主……” 方兆南急急抱拳作礼,道:“大师有何见教?” 伽因大师道:“老衲滥竿充数,被推作主持全局之人……” 方兆南不容他把话说完,急急接道:”在下和两位义兄,一并听受大师之命。” 伽因大师呆了一呆,目光缓缓由南北二怪的脸上扫过,心中暗暗惊奇,付道:“这南北二怪成名武林甚久,年龄还在老钠之上,不知怎的竟然和此人称兄道弟起来……” 心中忖思,口中却急急说道:“这个老衲如何敢当……” 南怪辛奇冷冷的接道:“老和尚不用推辞了。” 北怪黄炼仰脸望着无际的蓝天,说道:“老夫最是看不惯那种俗凡的客套。” 伽因大师只觉脸上一热,自解自嘲的说道:“如此说来,老衲恭敬不如从命了。” 回手一招,登时有两个中年僧人应手走来,肃立待命。 伽因大师一挥手,道:“你们前面开路,遇警止步。” 二僧齐齐合掌领命,翻腕拔出背上戒刀,大步向古柏林中行会。 伽因大师缓缓转过身去,高声的说道:“冥岳强敌,手段毒辣,诸位如遇上,尽管施下毒手……” 他忽然转变的十分严肃,接道:“今日之战,关系着未来的武林命运,实非一般的个人恩怨之争可比,诸位大可不必存仁慈之心。” 说完,转身合掌,低声对方兆南说道:“方大侠请。”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如有遣派,尽管吩咐。” 伽因大师道:“方大侠和老衲走在一起,居中策应,驰援全军。” 方兆南点头说道:”晚辈领命。” 伽因大师回顾了关山一剑洪方一眼,道:“洪兄请就华山门下高手,挑选四人,居左人墓,遇上警讯,不可轻敌深入,先与老衲联络。” 开山一剑洪方应了一声,选挑了华山门下四个高手,绕向左侧十丈进入古墓。 伽因大师又转身目注大道掸师道:“有劳禅师就少林门下选挑四个高手,绕右侧十丈进入古墓。” 大道应了一声,选了四个少林高僧,绕行右侧十丈,进入古墓。 伽因派遣两翼护围之后,目光缓缓从群豪脸上扫过,道:“诸位道兄、施主,此行一战,胜败难卜,老衲之意,大可不必完全进入古柏林中,各门各派,不妨就所属之中,选几位武功较高,阅历丰富之人,进入古柏林中,余下之人:尽可留在林外或是退回故居,万一此战不幸落败,也好替武节之中,留下一点元气。” 各大门派的掌门领队,似是都对此战调存下了不幸预感,一个个脸色肃穆,不发一言,遵照伽因大师所嘱,就门下弟子中,选出数人,留在古柏林外,并暗自嘱咐他们,林中如有什么警变,立时返回山去,不可多在此地留恋。谁也不愿问入选之人,是否是门下武功高强之入,也许留下的人手中,才真是晚一代精英人物。 在这门户存亡的决战中,任何人都不免存下一点私心,希罕能为本门中;保留一脉,不使绝传武林。 不过,老一辈的人物,却是尽皆奉选入林,参与了这场决战。 方兆南目睹各大门派调动人手的情形,暗暗伤怀,忖道:“九大门派,在江湖之上数百年来,一直屹立不摇,向为江湖人物目为武林九大主派,不料竟然被聂小风兴风作浪的一搅,短短不足一年的时光,闹得局残人非,岌岌可危。” 南北立怪却是满脸冷漠之色,生似未看到眼下的豪壮凄凉之情。 伽因大师眼看各派人手,都已调派完成,才合掌当胸,肃然说道:“老衲承各位抬举,统领全局,既蒙厚爱,还望捧场,进退攻守,均不得擅自行动。” 群豪齐声说道:“我等愿遵大师之命。” 伽因颔首说道:“咱们入阵去吧!” 说着当先向林中走去。 方兆南抢前一步,走在伽因身侧,低声说道:“老禅师请传令所属,不可轻敌躁进以免受人暗算。” 伽因点头笑道:“入阵之人都已存必死之心,只要辛,黄两位老前辈能够制服冥岳岳主,这一场未必就败。”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鹊桥大阵,费尽了罗玄的心血,阵中变化诡奇,莫可预测,老前辈入林之后,最好能招来两翼高手,实力集中,免招无谓的伤亡。” 说话之间,突闻长啸传来。 伽因大师一皱眉,道:“两翼传警,想是已和强敌动上了手。” 方兆南道:“大师最好传谕且莫深入,晚辈先去瞧瞧。” 说完纵身跃起,直向右侧奔去。 南北二怪齐振衣袂,紧随在方兆南的身后。 伽因大师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年轻人不知有什么魔力,竟然能使以冷僻著名于世的南北二怪,对他这等的服帖。” 方兆南一面奔行,一面留神四周的景物,但见古柏苍葱,林中一片沉寂。 传来的长啸声,倏然中断,生似强敌一现即隐。 方兆南深知那冥岳岳主之能,愈是这等沉寂平静,愈觉得事非小可。 穿过一片古柏林,瞥见了大道禅师率领四个少林高手,布成了一个四方阵形,小心翼翼的向前缓进。 方兆南一挥手,高声说道:“大师止步!” 纵身几个飞跃,方兆南已到大道禅师的身侧。 这位少林高僧,曾目睹冥岳岳主率领属下,攻打少林本院的恶战,惨重的伤亡,沉痛回忆,已使他生出了极深的戒惧之心。一听方兆南召唤之声,立时停下了脚步。 方兆南低声问道:“大师可遇上什么警兆么?” 大道禅师道:“似见人影一闪,但一瞥间立即隐去。”他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勉强,微现渐咎之色。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据晚辈所知,冥岳岳主摆下这一座鹊桥大阵,不但暗蕴玄机变化,且可借用乌鲁传送剧毒,老前辈能谨慎从事,那是最好不过,晚辈已请伽因大师,要他召回两面侧翼,既可集中实力,亦可避免顾此失彼。” 突听南怪辛奇冷哼一声,道:“什么人?”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 只见三丈外一株古柏后,缓步走出来一一群身披轻纱的少女,赤手空拳,漫步含笑而来,轻纱薄如蝉翼,举步行走之间,飘飘欲飞。 大道禅师幼年出家,青灯古佛,消磨了他大半生的岁月,从未见过此等景象,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多看。 方兆南点数来人,前三后五,总计八人,个个玉容如花,娇艳欲滴,直行而来,毫无畏惧之色。 南怪辛奇怒声喝道:“牛鼻子老道士,就会故弄玄虚。” 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一股强猛的掌风,应手而出,击向前排正中一人。 只听一声砰然轻震,那正中一位少女尖叫一声,整个娇躯飞了起来,摔出去七八尺远,口喷鲜血,气绝而死。 南怪辛奇似是亦未料到那身披薄纱的少女,竟然不会武功,不禁呆了一呆。 余下的七个少女,眼看同伴伤亡掌下,以是毫无所觉,仍然满脸笑容的缓步行来。 南怪辛奇虽然性格冷僻,但要他去残杀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的女孩子家,也是难以下手。 方兆南早得罗玄暗示玄机,仔细查看那行韦的少女,虽然面带笑容,但形态痴呆,分明受了禁制。 心中一动,急急说道:“这几位姑娘分明不会武功,咱们既不能屠杀毫无抗拒之力的妇女,但也不能让她们逼近身来,咱们得快些退走。” 群僧眼看南怪辛奇掌毙那少女的惨状,那里还忍心下手,齐齐向后退去。 方兆南一探长剑,高声说道:“诸位姑娘请了。” 他想引得那些少女开口,以判断神智是否完全受制,那知几个披薄纱的少女,理也不理,直对群豪行来。 方兆南虽然早得罗玄指示玄机,但也无法想出这几个既不会武功,又悍不畏死的少女用心何在,只得向后退去。 伽因大师自听方兆南建议之后,亦觉得此阵中凶危极多,不能以常情行略用谋,与其分散实力,不如走在一起的好,立时长啸三声,相招两翼归队。 突然间,响起一阵尖厉的哨声,七个轻纱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身而去。 方兆南望着七个少女的背影,凝目沉思片刻,若有所悟的自言自语说道:“原来如此。” 北怪黄炼一皱眉头,问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方兆南道:“那冥岳岳主,心知各大门派中人,大都不愿屠杀无辜,所以故意利用这些年轻貌美的少女,来接近咱们。 假如我的判断不错的话,这些女娃儿们,不是暗藏着极其微小的绝毒暗器,定是携有毒粉之类的药物。 她们看来个个都如花似玉,其实早已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智,刚才那尖厉的哨声,就是隐在暗处,操纵她们的人。” 南怪辛奇冷冷接道:“罗玄之长,无非处处把握人性的弱点,惹得老夫动了火,不管它三六二十一,杀他个落花流水。” 方兆南道:“聂小凤的伎俩,决不只此。” 谈话之间,已和中路会合。 伽因大师迎了上来,问道:“大道师兄,可曾遇上了敌人么?” 大道禅师合掌喧了一声佛号,详细的说明了经过。 伽因大师听得不住摇头,道:“劫数,劫数。” 这时开山一剑洪方,也带着华山高手,赶回本队。 方兆南一抱拳道:“老前辈可曾遇上什么怪异之事?” 洪方道:“本座深入十余丈,未见任何敌踪,却看到了一座高大的木笼,笼中关了一群雀乌……”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老前辈可曾动那木笼么?” 洪方道:“本座心中虽觉奇怪,知是敌人布下的陷饼,但想那一群雀乌,难道还真能伤人不成,正想去劈那木笼,听到了伽因大师召唤,立时赶了回来。” 方兆南长长吁一口气,道:“幸好你没有劈那木笼,如若放出那一群雀鸟,只怕诸位此刻,都己身中剧毒……” 他微微一顿,提高了声音,接道:“在下并非危言耸听,罗玄的才智,诸位想都早已听过,那冥岳岳主,出自罗玄门下,不但武功奇高,而且学会了罗玄的用毒之术。 目下这古柏林中,所有之物,恐都已被她暗藏剧毒,一不小心,势必将死个糊糊涂涂,实不可丝毫大意。” 伽因大师道:“方施主早得高人指点,已深请阵中变化的诡奇,凶辣,请代老衲统率全局如何· 方兆南急急说道:“晚辈年幼无知,岂敢担此重大责任,承蒙老禅师垂青下顾,应竭我之能,从旁赞助。” 伽因大师知他所言非虚,以他的年纪声望,恐难使群豪心服,当下说道:“方施主这等谦辞,老衲也不便勉强了……” 说此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下一步该当如何?” 方兆南道:“晚辈之意先选派几个武功高强之人,长驱直入,诱敌发动埋伏。” 伽因大师道:“借重大才,老衲带峨嵋门下弟子,当先开路。” 开山一剑洪方道:“大师统主大局,岂可轻身涉险,在下愿带华山门下一行。” 方兆南道:“洪掌门愿去最好,却不能多带人手,在下和两位义兄,加上洪掌门再带一位华山高手,五个人已经够了。” 洪方道:“就依方兄之意。”就门下选一个武功最高强的弟子,连同南北二怪五人联袂而入。 方兆南回头对伽因大师道:“听得晚辈招呼,“老前辈就率人急进。” 伽因大师点头应道:“老衲敬候台命。” 方兆南道:“不敢当。”放步向前行去。 他一面勘查形势;一面缓行深入,走了四五丈远,仍是不见动静。 南怪辛奇似已感不耐;冷冷说道:“兄弟,咱们放一把火烧了这臭树算啦!不用这等小心翼翼,有如捉迷藏般,叫人难过。” 方兆南笑道:“如是一把火可以解决武林中的纷争的话,那咱们也不用参与这场险恶之战了。” 说话之间,瞥见一株高大的古柏之下,垒起的青寡之上,盘坐着一个全身黑衣之人。 那人闭目而坐,状似老僧入定,对几人行近身侧,浑似不觉。 开山一剑洪方一皱眉头,喝道:“什么人?” 那人仍然端坐不动,连头也未抬过一下。 洪方回首望身后的弟子一眼,道:“马杰,你过去瞧瞧看,那是个死人还是个活人?” 马杰应了一声,双肩一晃,直抢而出,猛向那盘坐在一座高大青泵上的黑衣人,飞跃过去。 方兆南欲待喝止,已然来不及了。 马杰一掌,拍在那黑衣人的身上。 只听砰然一声轻响,那黑衣人应声向后倒去。 马杰乃华山第二代弟子中武功最强之人,一掌击实,已然觉得不对,那盘坐在青泵上的黑衣人,竟然非人,立时仰身一跃,向后疾退而出。 但已然来不及了,一片细如发丝的白芒,分向四面八方马杰停身之处射去。 马杰武功虽然高强,但这等形势之下,实有无法闪避之感,只觉身上几处一阵麻木,不禁暗道一声:完了。 他奋起了最后的力量,一收腰硬把向后倒飞的身子收住,悬空一个跟头,头上脚下的站落实地,目视洪方说道:“师父,我 话未说完,砰然一声,倒地死去。 洪方望着倒下去的尸体,木然不语。 方兆南看那黑衣人身上暴射而出的毒针,疾急众多,在不及三尺的距离之下,纵然武功如南北二怪,也是无法让避得开。 他不禁黯然一叹,说道:“这鹊桥阵中的杀人方法,无所不用其极,当真是步步杀机,草木皆兵。” 群豪目睹其情,个个心头泛生起一股寒意,虽只是一人死亡,但群豪却都有着死之将至的感觉。 洪方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微微一笑,道:“对敌相搏,不死必伤。”长剑一挥当先向前冲去。 奔行之面,突有一阵幽沉的乐器之声,传了过来。 这乐声充满着悲伤凄凉的情调,如闻哀乐一般,使人不自觉的生出了茫茫人世,无可留恋的愁苦。 要知群豪此时的心情,沉重异常,人人存着慷慨赴死的情感,临对着死亡一面,谁都难免有着一种激动的感觉,此时心情,最易感受。 方兆南心中早有准备,较为镇定,眼看群豪神情落寞愁苦,如临大难,立时仰脸长啸,声作龙吟,直冲云霄,混入了幽沉的乐声之中。 南北二怪随声附和,各作长啸,这两人功力深厚,长声震耳的啸声中,豪气奋发,又激发群豪消沉的战志。 哀乐倏然中断,古柏林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林木中人影闪动,疾快的向后退去。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咱们被那幽沉的乐声诱惑到不可自制之时,这隐伏在四周的强敌,立时将乘机施袭。” 伽因大师道:“如非方施主见机得早,只怕咱们难免要有所伤亡。” 开山一剑洪方接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在下之意,对这些鬼伎玄虚,给它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长驱直入,找到那冥岳岳主,放手一搏,也好早些分个胜败出来。” 方兆南微微一叹道:“高论虽有见地,但却涉险过大,在下之意,还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好。” 洪方突然弹剑长笑,道:“在下愿率华山弟子开路。” 长剑一挥,大步向前行去。 五个华山门下弟子,紧随他身后而行。 方兆南心知难再劝阻,只好紧随在洪方等身后行去。 只见洪方仗剑护胸,昂首而行,目不斜视,神情凛然,大有视死如归之气概。 行约半里,已到了古柏林的尽处,景物忽然一变,触目山花漫烂,绿草如茵,两座山峰,挟持着一道翠谷。 谷口处,并肩站着四个分着红、黄、蓝。白的四个少女,每人手中举着一个牌子,分写着:“鹊桥渡口”四个大字。 四女身后,有一道四丈宽窄的深沟,一座彩花扎成的渡桥。连接两岸,桥宽三尺,花色耀目,数十只黑白杂陈的灵鹊,分列两行,栖落于花桥之上。 伽因大师望了那花桥一眼,低声对方兆南说道:“咱们可要冲过去么?” 方兆南凝目望着那彩花扎成的渡桥,沉思了片刻,心中默默。计算着和罗玄约定的时间,尚有着一段不短的时间,在这时间最好是不要和冥岳岳主聂小风大多的冲突,至低限度,应避开和聂小凤的决战。 他能够一直的保持着镇静,罗玄和他约订了阵中相见一事、原因极大,自那夜他和罗玄相遇之后,已对那奄奄将死的老人、改变了印象。 罗玄虽然造成了极大的错误,但他已知悔改,而且正运用着残余的生命,来挽救这次的浩劫… 伽因大师看他一直望着那花桥出神,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方施主,越渡过这座花桥,就进入鹊桥阵中么?” 开山一剑洪方已等待不耐,高声接道:“我们华山派先渡鹊桥,替诸位开道。”长剑一摆大步行去。 方兆南急急的叫道:“老前辈,不可躁进……” 洪方回首答道:“畏首缩尾岂是大丈夫的行径?”说着他不理方兆南的劝告,举步登上花桥。 艳丽奇目的彩花,掩遮了一切,洪方穷尽了巨力,也看不出这座彩桥是何物搭成,只好提聚真气,举步登桥。 洪方的轻功,已达登萍渡水之境,纵然这桥全是鲜花结扎而成,也是挡他不住。 桥上灵鹊,眼见生人登上,忽然振翼长鸣,一片鹊噪,听得人心烦意乱。奇怪的是那两侧灵鹊,并不飞去,展翼噪鸣,似迎嘉宾。 方兆南眼看着开山一剑洪方率领了华山弟子渡过鹊桥,苦笑一声,对伽因道:“大师,咱们也过去吧!” 伽因大师肃然点头,转头目注群豪说道:“各位如若自知不擅轻功,难渡花桥,那就不可造次。” 说完,当先向花桥行去。 各大门派来此参与鹊桥大会之人,大都是派中武功较好弟子,鱼贯而行,渡过鹊桥。 最后一人刚刚走过,突听一阵急鼓之声传了过来,群鹊齐齐振翼飞去,花桥似是突然失去了支撑之力,散成朵朵,落入深沟。 伽因大师暗暗忖道:“好险恶的花桥,如若行至中途,群鹊突然展翼而去,桥上之人,岂不尽要跌入深谷……” 忖思之间,忽听方兆南高声说道:“老前辈快退回来!” 伽因大师抬头看去,只见一片茫茫白烟迎面而来,想这鹊桥大阵之中,无物不毒,不禁心头骇然,倏然停下脚步。 要知这茫茫白雾般的浓烟,无孔不入,如若这烟中含有剧毒,那可是无法防备。 只听方兆南高声的喝道,“诸位快请退集一起,这烟中含有剧毒。” 此言一出群豪震动,果然齐齐向后退了过来。 花桥已散,深沟百丈,群豪的退路已断。 方兆南仔细看去,那茫茫白烟,起自数丈外的草丛绿树之中,显然,有人隐在树后草中,施放毒烟,借峡谷中的山风,吹送过来。 伽因大师眼看白烟漫天而来,后无退路,已成了必死之局,心中大急。 他回顾了方兆南一眼,说道:“方大侠,鹊桥已断,身陷绝地,如若这白烟中果有剧毒,横竖是死,倒不如冲上去和他们拼上一场,死也落得个痛痛快快。” 这位遁身方外的高僧,显然是已为眼前的形势闹的束手无策,激起了拼命之心。 方兆南道:“老前辈不用担心,快请传谕下去,要他们闭住呼吸,集中在一丈方圆,晚辈自有破毒之策。” 伽因大师怔了一怔,脸上泛现出一片怀疑之色,但他仍然依照方兆南之言,传偷各大门派中人,齐集于一丈方圆之中。 这时,那茫茫白雾,已然逼近群豪,隐隐嗅到了一股清香气味。 方兆南大声喝道,“诸位快请闭住呼吸。”挺身而出,站在最前,他早从怀中摸出了罗玄相赠的一瓶药物,燃烧火析子,点了起来。 一股强烈的腥臭之味,暴散开来,触鼻欲呕,浓重的蓝烟,由玉瓶中涌了出来。 丽光耀射下,蔚为奇观,蓝、白两种烟雾接触之后,竟然化作一种淡紫的颜色,袅袅散去,群豪都被那腥臭之气,熏的想呕,个个皱起眉头。 开山一剑洪方忍不住大声问道:“方大侠,你那玉瓶中装的到底是什么药物,熏的人头晕脑胀。” 方兆南苦笑一下,道,“良药苦口诸位请忍耐一下,如若玉瓶涌出的蓝烟有毒,先死的还是在下。” 群豪听他如此解说,只好默然不言。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玉瓶蓝烟渐淡,生似蓄存的药物,将要用完,再看那浓起的白烟,仍然在山风中飘送过来,不禁暗暗焦急,忖道:“这上瓶存药将尽,仍然不见罗玄现身,如若这玉瓶存药用尽,群豪都将中毒而死。” 正自忧苦之间,突听厉啸传来,起自谷中,倏然之间,己到了数丈之内。 群豪齐齐为厉啸惊动,凝神向外望去,只见两只长毛披垂,高大的奇形猩猿,抬着一顶黑色的小轿,如飞奔来,停在四五丈外。 方兆南精神一振道:”诸位常常听到罗玄的神奇事迹,但不知有那位见过罗玄?” 群豪面面相觑,答不上话。 方兆南接道:“那两头猩猿抬的小轿中,就是武林中人誉为一代人杰的罗玄了。” 两头巨大的猩猿,放下小轿之后,分头扑向那草丛之中,但闻惨叫之声,连绵不绝,片刻工夫,那扬起白烟,随着中断。 这时,方兆南手中玉瓶的存药,也刚燃尽,抛了玉瓶,缓步向前行去。 群豪鱼贯相随,直向那小轿走去,两只巨大的猩猿,急急奔回,并肩挡在那黑色的小轿前面,怒目相视群豪,拦住了去路。 方兆南抱拳对那黑色小轿一揖,道:“晚辈方兆南,见过罗老前辈。” 他一连喝间数声,不闻相应,那两只猩猿却发出了低沉的啸声。 方兆南尴尬一笑,回顾伽因一眼道:“罗老前辈身体不适,咱们不用惊动他了。” 伽因大师道:“罗老前辈乃人中之龙,惜过今日会见之缘,那可是终身憾事。” 忽听南怪辛奇冷哼一声,道:“有人来啦!” 群豪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缓步行了过来。 在那白衣少女身后,紧随着一大群人,其中人物之中,竟也有僧有道,有男有女。 方兆南看那当先行来的白衣少女,正是梅绛雪。 紧随她旁侧的一个长髯道人,竟然是青城派掌门青云道长,心头大感惊奇,惊愕之间,梅绛雪等已然走近身侧。 伽因大师从未见过梅绦雪,只觉她美艳明净,不可方物,乃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但她多·后相随的人物,却使伽因大大的为之震骇。 原来紧随在梅绛雪身后的除了青云道长之外,尚有点苍派第七代掌门人曹燕飞,崆峒派的童麦耿震,雪山派的石三公,昆仑掌门人天星道长,另外尚有两个面貌英俊,神态潇洒的蓝衣少年,却是素不相识。 梅绛雪冷漠的望了群豪一眼,轻移莲步,走到那黑色小轿前面,恭恭敬敬的说道:“师父,雪儿幸未辱命。” 黑色的小轿中,传来微弱的声音,道:“那很好……”声音微微一顿,又道:“那姓方的娃儿,已来了很久……” 一阵轻轻的咳嗽之后,接道:“天下英雄,大都在此,你替我清理门户之后,再代我向天下英雄谢罪,为师的心愿,就算完了。” 梅绛雪道:“弟子遵命。”回顾身旁侍立的两个英俊少年。道:“你们兄弟去带那冥岳岳主来吧!” 这两人正是葛讳,葛煌,齐齐抱拳一礼,领命而去。 伽因大师合掌当胸,遥对青云道长一礼,道:“道兄别来无恙?” 青云道长微微一叹,道:“多谢道兄关心。” 这时,青城,点苍。昆仑诸派中人,齐齐奔了过来,拜见掌门人,但这几位掌门人,却是相对黯然一笑,低声对拜伏在地上的弟子说道:“你们起来。” 南怪辛奇目睹群豪对罗玄的崇敬之情,心头大是不服,望了北怪黄炼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北怪眨眨眼睛,南怪辛奇立时冷冷喝道:“牛鼻子老道,你好大的架子!” 梅绛雪秀眉一耸,道:“你骂那个?” 辛奇冷然一笑,道:“罗玄,除他之外,此地还没有值得老夫骂的人物!” 梅绛雪匀红的嫩脸上,泛现起一片杀机,缓缓的说道:“可是不想活了么?” 黑色的小轿中,传出来罗玄的声音,道:“雪儿,不许对前辈无礼……”一声重重的咳嗽之后,接道:“辛兄别来无恙,黄兄还健在人世么?” 北怪黄炼冷冷接道:“你想咒我死么?可惜老黄却是越活越长命了。” 罗玄长长一叹,道:“昔年故友,大半凋谢,环顾天下,幸存有几,两兄都是百岁以上的人了,脾气仍是这等火爆。” 垂帘启动,一辆轮车,自轿中缓缓滑了出来。 对这位名重天下的神奇人物,群豪都存有一见为荣之心,想他定然是仙风道骨,一派飘飘出尘之概。 那知一见之下,大谬不然,轮上的罗玄,竟是一个干枯瘦弱,病态支离的老头,仰靠在轮车上,一副奄奄将死的模样。 南北二怪目睹罗玄的神态,心头怒火顿消,轻轻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原来两人生平不善说慰人之言,心中感慨万千,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山风轻飘起罗玄覆身的黑毯,他脸上泛现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道:“两位可是在责怪我未曾离轿相迎么?” 南怪辛奇一拱手,道:“罢了,罢了……” 他本想说几句致歉的话,但却没法接得下去。 梅绛雪缓步行到罗玄身侧道:“山谷风寒,师父还是请回到轿中吧!” 罗玄道:“不用了。” 遥闻步履之声传来,葛讳,葛煌带着冥岳岳主聂小凤,鬼仙万天成、陈玄霜。周惠玻,唐文娟和一个全身红衣的少女,急急奔行而来。 这些人除了双足尚能移动之外,全身都已似僵木,紧随葛氏兄弟身后,片刻之间,已到群豪身前。 群豪都觉眼前一亮,所有的目光,都不自主的投注到聂小凤身上。 这一代尤物,虽然神态木然,但仍然无法掩遮她天生的娇媚。 只听罗玄轻轻叹息一声,道:“雪儿,你把她处决了吧!” 微微一顿,目光环扫了群豪一眼,接道:“老朽传技非人,为武林招惹下一场大祸,此刻总算是制服了叛徒,我要当诸位之面,清理门户,以稍解愧疚之心。” 只见梅绛雪缓步走近了聂小凤,冷漠的举起右手,但却举掌难落,久久不能拍下,忽然,她急快的收回了举起的掌势,望着罗玄,幽幽说道:“师父,弟子下不了手!” 罗玄轻轻叹道:“她对你有过传技之恩,那是不能怪你……”缓缓把目光转投到方兆南的脸上,接道:“她杀死你初期授业恩师,你去废了她的武功吧!” 方兆南神情激动,望着聂小凤那绝世花容,缓步行了过去。 他心中暗暗忖道:“此人阴沉毒辣,不知害死过多少武林人物,无论如何放她不得。”忖思之间,人已走到了聂小凤的身侧。 罗玄忽然闭上了双目,说道:“点她的任,督二脉交集要穴。”方兆南微微一怔,但却依言点了聂小凤的穴道。只听罗玄接道:“再点她十二重楼和命门,石汇二穴。” 方兆南又依言出手点了聂小凤的穴道。 突然,梅绦雪黯然叹息一声,别过头。 这时,场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方兆南和聂小凤身上,期待着情势的变化。 罗玄微弱的声音,突然间变的十分尖厉,叫道:“点她的腹结穴!” 方兆南举起手来,正待点出,忽听聂小凤迸出微弱的声音,道:“你杀了我吧……”目中流露出无限的哀怨,眼角间垂下来两行清泪,神态动人之极。 方兆南只觉心中怦然一跳,举手难下。 这妖烧绝世的一代尤物,举手翻云,挥腕覆雨,造成了武林浩劫,人人恨她有如刺骨,但此刻却不自禁的为她那初人的神态所惑。 方兆南凝立片刻,突然转过身子,右手反穿而出,点中了聂小凤的腹结穴。 一声尖锐的惊叫,震惊了全场人心,因为那声音出自一个美丽的女人之口。 方兆南疾快的向前奔行了五步,才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聂小凤双手蒙脸,全身抽动,一声声动人魂魄的哭声,响彻山谷。 突然间,她放脚向前奔去,直向深谷,显然她想跳入深谷,以求速死。 群豪情绪激动,只觉这样美丽的玉人,纵然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也不该把她处决。 原来,群豪在不知不党中,都已被聂小凤那绝世的风华,撩人的妖烧所动。 只见聂小凤奔行了十几步,突然跌倒在地上。 暮地由群豪之中,疾快的冲出来一条人影,伸手向聂小凤抓去。 聂小凤尖声叫道:“不要动我!” 但她蒙在脸上的双手,已被那人拉开。 那人匆匆一瞥,突然惊叫一声,放开了双手,呆在当地。 聂小凤奋尽余力,向那深谷中滚了过去,当她跌入深谷瞬间,群豪看到她那长垂秀发,已然变成灰白的颜色。 那呆呆的站着之人,正是华山派掌门人开山一剑洪方,只听他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不应该救她的,我不该救她……” 伽因大师奇道:“你没有错,救一个妇道人家,还是英雄的行径,虽然那妇人曾犯过滔天的大罪。” 洪方长长叹息一声,道:“她要留下美丽容貌的印象,但我却破坏了她,她变的老丑了。” 罗玄微弱的接道:“不错,她变的老丑了,因为她仗以保持美丽容貌的内功,已被废去,她成了一个普通的人,上天是公平的,岁月不饶人,她不过是偿还了时间的代价,恢复了年龄的痕迹。” 方兆南回顾了身后的陈玄霜和周惠瑛一眼,低声对罗玄道:“老前辈,真正的主凶不过是聂小风和万天成,其他之人,还望老前辈开恩释放。” 罗玄点头应道:“冥岳中所有之人,大都是受了聂小凤的药物所述,失去了自主之能,纵然有错也不能责怪他们。”转脸望着梅绛雪道:“雪儿,你解开他们的穴道。” 梅绛雪应声解了陈玄霜和周惠瑛的穴道。 罗玄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所有被聂小凤奴役之人,都已服用了解药,但因中毒过深,一时之间,还难恢复本性,因此我要雪儿用普通手法点了她们的穴道,不论何人,都可解得,老朽管教不严,替武林招来了这一场大祸,仅此向诸位谢罪。” 轻轻一击轮车,两个似猿非猿的怪物,奔了过来,把轮车向轿中推去。 方兆南突然抱拳一礼,高声说道:“老前辈慢走一步,晚辈还有事请教。” 罗玄停下轮车,缓缓说道:“什么事?” 方兆南道:“如今武林乱源已平,聂小凤跳入深谷而死,万天成已为老前辈生擒活捉,你心愿已了,但晚辈受人之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还望老前辈成全于我。” 罗玄谈谈说道:“你可是想和我印证一下武功么?” 方兆南道:“不错,老前辈被天下武林人物,目为一代人杰,但晚辈深受两位少林高僧的培养重托,想和老前辈求证一下,是少林武功博大精深,还是老前辈的武功强过少林。” 罗玄道:“我缠绵病榻数十年,半身残废,武功早失,如何还能和你动手?” 方兆南黯然泪垂,长揖说道:“晚辈已答应两位少林高僧,完成他们心愿,此事如不办到,晚辈终身难安,还望老前辈成全晚辈。” 梅绛雪突然冷冷接道:“你既可代表那少林高僧,我自可代师效劳。”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我只是想和罗老前辈用口论武,以分优劣,并无动手相搏之意。” 梅绛雪道:“我师父精神不及,万一有个失神,岂不辱及他一世英名,要比咱们就真刀真枪,打个胜败出来,有这么多高手作证,谁也不能取巧撒赖。” 罗玄叹息一声,道:“觉梦,觉非,受觉生遗言所命,潜修少林武功,以雪昔年之耻,但老夫可以告诉你,你决然不是雪儿之敌。” 方兆南被他一激,豪气忽生,做然接道:“晚辈近日日夜思考此事,深觉少林武功博大精深,堂堂正正,和老前辈诡奇之学,大不相同,老前辈断言胜负,未免言之过早了。” 梅绛雪怒道:“不要逞口舌之利……”飞身一跃直扑过来,一掌劈下。 方兆南纵身避开,喝道:“不要慌,我交代几句话后,咱们再比不迟。” 梅绛雪道:“你交代吧!” 方兆南抱拳对南北二怪一揖,道:“不论小弟比武的胜败如何,两位义兄均不可卷入漩涡,小弟受人所托,纵死无怨。” 南怪辛奇冷漠的接道:“道士、和尚的花样最多,打不过人也就算了,却要遗言比武,闹出这无谓之争。” 方兆南道:“小弟亦曾几经思考,深觉此事重大,关系着今后武学道统,不能以私人恩怨视之。” 梅绛雪早已不耐,怒声接道:“说完了没有?” 方兆南缓缓转过身子,前行五步,道:“恭请赐教。” 梅绛雪凄然一笑,叹道:“你要小心了!”扬手一指,点了过来。 方兆南不再让避,挥手一招”暮鼓晨钟”反击过去。 梅绛雪侧身一让,左手侧攻,右指弹袭,倏忽之间,连攻八招,果然是奇诡绝伦,是所未见之学,只看的群豪个个屏息凝神。 方兆南施展开少林上乘武功手法,点穴斩脉,封开八招。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难一见的恶斗,两人的手法招数,无一不是精奇无侍之学。 片刻工夫两人已拼搏了百招以上,只看的群豪如醉如痴。 突听梅绛雪娇喝一声,指影幻起,笼罩了方兆南身上一十三处大穴。 群豪的目光之中,似是突然幻化起数十个梅绛雪来,掩去了方兆南的身影,都不禁为方兆南捏了一把冷汗。 突地,响起了方兆南清啸之声,有如长空鹤鸣,九霄龙吟,两条人影陡然分开。 方兆南双手按腹,马步不稳,退了三步之后,终于一跤跌倒。 梅绛雪花容惨淡,玉掌捧心,娇躯摇了几摇,倒在地上。 南北二怪,齐齐喝了一声:“兄弟,伤的重么?”纵身跃落到方兆南的身侧。 那面的葛伟,葛煌,也同时奔向了梅绛雪。 只听罗玄沉声喝道:“不要妄动他们。” 四人怔了一怔,齐齐退开。 只见梅绛雪挣扎着坐了起来,道:“夫君,你受伤可重?” 方兆南一手撑地,缓缓坐起,道:“谢谢你手下留情。” 梅绛雪惨然一笑,道:“你那一掌如若内劲全发,早已震断了我的心脉。” 方兆南黯然说道:“不论胜败,我已完了心愿。” 说完,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就在方兆南站的同时,梅绛雪也挣扎而起,原来两人各以绝招,击中对方时,同时留劲未发,手下留情,是以两人都受伤不重。 忽然间,响起了一声悠长的佛号,一个白髯垂胸的老僧,慢步而来。 方兆南回顾那老僧一眼,凄凉的说道:“晚辈未负大师所托。” 来人正是少林寺仅余的高僧觉梦。 他身后紧随着代掌少林门户的大愚禅师,大愚手中捧着一件黄色的袈裟,和少林至尊无上的绿玉佛杖。 觉梦大师。目光一扫罗玄,低声对方兆南道:“少林上一代掌门遗命,那一个能胜过罗玄,就要他接掌少林门户,但老衲却不便相强,施主愿否接就此位,听凭自决。” 方兆南呆一呆,道:“这个……” 突听梅绛雪娇声喊道:“只要你不忘记我俩月下盟誓,你纵然取上三妻四妾,我也不放在心上。” 陈玄霜幽幽说道:“从此之后,我再不对你无理取闹了,你也不该忘记我爷爷早已将我付托给你。” 周惠瑛长叹一声,轻轻说道:“我父母亲只收了你一个弟子、就是指望你能承继我们周家的香火。” 这时,方兆南望了望三个深情无限的绝美玉人,又回头望望大愚禅师那双手捧着的袈裟,佛杖。 只觉思绪紊乱,前尘往事,情爱纠葛齐集心愿,一时之间,竟然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全书完) ------------------ 赤雷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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