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沿途遭袭击


  金兰自听得那声音之后,始终未抬头望过来人一眼,那声音太熟悉了,不用抬头,已知道来人是谁了。
  但闻一个冷漠。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站起来,本座的来去,岂是你能查觉。”
  金兰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沈木风高大驼背的身子,就停在身前尺许之处,双目中神光闪烁,嘴角间却带着一分淡淡的笑意。
  遥闻马嘶之声传来,几匹健马,风驰电掣一般奔了过来。
  沈木风两手一伸,托起萧翎的身躯放人了车中,说道:“快些驰车赶路,但不用太快,让那些快马追来。”
  说话间,人已进入了篷车之中,金兰一语不发,登上马车,抖动缰绳,马车疾向前面奔去。
  篷车奔行在大道上,荡起了两道滚滚的尘烟。
  马蹄声得得可闻,似是那急来的快马,已然追到了篷车后面。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惨叫,混入了辘辘的轮声之中,金兰不用回头张望,已知是沈木风出手伤了那追近马车的人,听那惨叫之声凄厉短促,那人纵然不立刻死亡,恐也难保得活命。她暗暗叹息一声,忖道:那些人对百花山庄,已然恨入刺骨,对三爷的误会,已然够深了,大庄主隐身车中,施放暗器伤了这些紧迫不舍的武林人物,这笔帐,岂不是都记到了萧三爷的身上,日后萧翎纵有苏秦之舌,也是难以解说的清楚,这手段当真是毒辣的很,如若萧三爷被武林各大门派,联手迫得天下无立足之处,只有投效百花山庄一途,甘心受他之命……
  她愈想愈觉不错,不禁由心底泛升起一股怒火,当下扬鞭催马,篷车速度突然加快,疾如流星般,飞驰在官道上。
  只听车帘内传出沈木风沙哑,冷漠的声音,道:“金兰,走慢一点。”
  金兰心中虽然将沈木风恨入刺骨,但她一见沈木风或是听得了沈木风的声音,心中蕴藏着的反抗意识,便立时消失。
  是以,听得沈木风呼喝之声,竟是不能自禁,一收缰绳,马车果然缓了下来。
  但闻得蹄声,紧逼车后,紧随着又是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传来。
  金兰心中一阵跳动,忖道:萧三爷的头上,又记下了一笔血债。
  马车继续奔走在官道上,不时由车后传过来惊心的惨叫。
  金兰暗暗的数算那惨叫声,共有九次之多,九笔血的仇恨,记到了萧翎的身上。
  突然篷车中传出沈木风的声音,道:“停车。”
  金兰一收缰绳,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车帘起处,走出来沈木风那高大微驼的身躯,举起巨灵般的手掌,轻轻在金兰肩上扳了一下,笑着说道:“兰儿,萧三爷待你好吗?”
  他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这极难一见的笑容,留给了金兰难以忘去的印象,她记得被那沈木风夺去童贞的一夜,也见过他这般平和的笑容。
  金兰对那平和的笑容,有着深恶痛绝的感觉,缓缓垂下头去,说道:“萧三爷人间麒麟,哪里会看上奴婢,纵有好感,也只是对奴婢们一点怜惜而已。”
  沈木风道:“他指名要带你和玉兰,岂能说全无好感,只要你好好的侍候三爷,日后我定当成全你们。”
  金兰道,“奴妾残花败柳,怎敢出此妄想。”
  沈木道:“日久情生,你终日和他厮守在一起,日久天长,自然会获他喜爱……”语声微微一顿。笑容尽敛,声音也变的十分严厉,接道:“萧三爷醒来之后,不许告诉他刚才的事,也不许提我来过此处……”
  金兰吃工一惊,急道:“你可是在三爷身上下了毒……”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你可是很喜欢萧三爷吗?”
  金兰道:“三爷对待奴婢们和蔼亲切……”
  沈木风脸色一沉,接道:“只要你能完成我交付给你的事情,日后我定会要萧三爷收你为妾,如是你胆敢背叛于我,那滋味如何,不用我说,量你心中有数……”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此刻,三爷已遍地仇踪,不用我在他身上下毒,他已难应付那追索血债的武林人物,今后他只有重回百花山庄一途,个中利害得失,一目了然,你好好的想想吧,我要走了。”
  金兰紧接说道:“大庄主请留驾片刻,奴婢还有请示之言。”
  沈木风道:“什么事?”
  金兰道:“玉兰姐姐,和那唐三姑服下的化骨毒丹,时限已然将届,大庄主就慈悲慈悲,赐给她们二粒延缓毒性发作的解药吧!”
  沈木风道:“如果我给了她两人解药,三庄主清醒之后,质问此事,你拿何言答对……”
  金兰道:“这个奴婢……”
  沈木风接道:“此事我已有了安排,不用你多费心了,上车赶路去吧!”
  金兰哪里还敢多口,纵身跃上马车,挥动长鞭,马车疾向前面驰去。
  一口气奔行七八里路,才收缰停了下来,但她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回头看去,沈木风早已是不见踪影,才启开车帘,进入车中。
  只见萧翎仰卧车中,紧闭双目,伤口处人有药物,流血已止。
  金兰缓缓伸出手去,施展推宫过穴手法。
  在萧翎身上推拿一阵,果然找出了几处被点的穴道。
  那沈木风故意要金兰解开萧翎的穴道,是以下手甚轻,推拿片刻,萧翎的穴道已解。
  但闻萧翎轻轻叹息一声,缓缓睁开双民望了金兰一眼,又望望伤口处敷的药物,说道:“是你替我敷的药吗?”
  金兰只好点头应道:“妾婢看三爷流血不止,擅自作主替三爷敷了药物。”
  萧翎挺身坐了起来,道:“谢谢你啦……”
  回顾了唐三姑和玉兰一眼,道:“唉!如若不是她们两人服有化骨毒丹,咱们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冲出重围,也用不着伤那些人了。”
  金兰道:“三爷不用多想了,好好的养息一下吧!”
  萧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急急问道,“我不支晕倒之后,那些人就没有追赶咱们吗?”
  金兰道:“妾婢抱三爷上了马车,立时狂奔赶路,是不是有人追来,妾婢就不清楚了。”
  她心中有鬼,说话时粉颈低垂,一直不敢抬头。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了,唉!他们心怀怨恨而来,激怒虽是难免,但那等咄咄逼人,不问皂白的神态,实叫人有些难以忍耐。”
  金兰道:“三爷也不用生气,江湖上原就是个是非圈子,置身此中,难免要被恩怨牵缠。”
  萧翎道:“话虽如此,但他们也该问个明白才是。”
  金兰道:“他们满腔仇恨而来,已是很难自制,再见到证物,自然理性早失,不问皂白了。”
  萧翎道:“这话不错,细细的想上一想,也是难怪他们……”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大庄主把这些和人结仇的铁证,当作礼物放在马车之中,岂不是存心陷害我吗?好叫我有口也无法分辩清楚,这办法当真是毒辣的很。”
  金兰轻轻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萧翎仰脸望着车篷,自言自语地接道,“我萧翎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百花山庄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呢……”
  金兰黯然接道:“三爷虽然武功高强,但也不能和天下武林人物为敌,该想一个法子,解说一下才好。”
  萧翎道:“铁案如山,证物齐全,要我如何一个解说法呢?”
  金兰道:“那位枯木大师,颇能了解三爷处境,三爷最好能和他商议商议。”
  萧翎道:“我有两位兄弟,可惜不在此地,这两人声望地位,都足以担当此事。”
  金兰道:“三爷恕妾婢多口,不知你那两位兄弟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中州双贾……”
  金兰失声惊叫道:“中州双贾,亦似听人说过……”
  萧翎道:“这两人武功高强,而且阅历丰富,江湖上宵小诡谋,都无法逃出两人的法眼,只可惜两人不在此地。”
  金兰沉吟了一阵,道:“三爷有着这样两个帮手,应该早些寻着他们才对。”
  萧翎道:“如何一个寻法呢?天涯辽阔,人海茫茫,事先又未有约好……”
  金兰接道:“不知三爷和那中州双贾可有约定的暗记吗?”
  萧翎精神一振,道:“有啊,不是你提起来,我倒是忘去了。”
  金兰道:“那就好了,三爷沿途留下暗记,指示行踪,要那中州双贾赶来相会就是。”
  萧翎脸上的欢愉之色,突然消去,叹道:“如是两人不从此地经过,留下暗记,也是枉然了。”
  金兰道:“只要中州双贾门下弟子能够看到,定然可转告两人。”
  萧翎道:“可惜两人没有弟子。”
  金兰道:“事已至此,三爷也不用太过忧苦,中州双贾名头甚大,纵然没有弟子,亦必在江湖上布有眼线,能够识别暗记。”
  萧翎道:“好吧,不论那中州双贾能否瞧到暗记追来,此事总算聊胜于无,你驰车赶路时.当心一些,凡是岔道路口,就停下车来,告诉我留下暗记就是。”
  金兰应了一声,不敢回过头来,只因她心中矛盾异常,不知是否该把沈木风到此之事,告诉萧翎,生恐萧翎瞧出了自己的心中有事,不敢和萧翎相对而视。
  马车奔行的大道上,辘辘轮声,荡起了两道滚滚烟尘。
  金兰强自打起精神,留神着四下景物,只见大道岔处,马车正行在一座十字路口,赶忙收缰停下马车,说道:“三爷,这一处十字路口,似是行人必经之道,请三爷下车来留下暗记。”
  萧翎昔年被困那绝崖峭壁之下,生食了数千颗千年石菌,使他先天柔弱的体质,大为增强,虽然失血甚多,但经过在车上一阵调息之后,竟然大部复元,一掀车帘,跃了出去。
  金兰呆了一呆,道:“三爷,你……你的伤势全好了吗?”
  萧翎似也未料到,自己的伤势复原的那么神速,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我好了,你的伤势轻些了吗?”
  他和金兰经过一番合力御敌的恶战之后,不知不觉间生出一份关怀情义。
  金兰喜上眉梢,嘴角间泛升起一缕宽慰的笑意,道:“多谢三爷挂怀,妾婢伤势轻多了。”
  萧翎道:“那很好,你要好好的调息伤势,我要传你几招剑式,日后和人动手时,就不致轻易受伤了。”
  金兰嫣然一笑道:“奴婢死不足借,但望三爷要好好保重。”
  萧翎道:“前程茫茫,日后仗凭之处正多。”
  直身行去,在岔道口处,留下了暗记。
  金兰口虽未言,双目却不住的四面张望,生恐此时有人追到,又将难免一场溅血惨局。
  萧翎划好暗记,幸喜还无人追到。
  萧翎登上马车,还未坐好,金兰已扬鞭抖缰疾驰而去。
  萧翎骤不及防,身子斜斜倒了下去,刚好憧入了玉兰的怀中。
  只见玉兰娇躯微微侧了一下,口中高呼一声:“好疼啊!”
  萧翎吃了一惊,挺身坐起,暗道:看来那化骨毒丹,不但可使人慢慢中毒死去,更可怕的还是服用人立刻失去了武功,以玉兰武功而言,我这无意的撞她一下,绝然不致失声呼疼……
  忖思之间,忽听玉兰尖叫一声,满车滚动起来。
  萧翎心头大震,凝目望去,只见玉兰全身肌肉,都似在开始收缩,声声尖叫,刺耳惊心。
  奔行的乌车,陡然停了下来,软帘启动,金兰一跃而入,看玉兰满车滚动的神态,登时花容失色,黯然流泪。
  萧翎惊震的心神,逐渐平复下来,右手疾伸,连点了玉兰三处穴道。
  玉兰那惊心动魄的尖叫声,停了下来,滚动的身躯,也暂时静止不动,但脸上痛苦的神情,却是更见凄厉。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厉害的化骨毒丹。”
  金兰回目望了唐三姑一眼,只见她端然而坐,神情十分平静,毫无毒性的痛苦,心中大为奇怪,说道:“两人都服了化骨毒丹,怎的只有玉兰姊姊一人发作,这唐三姑却没有事情。”
  萧翎凝目思索片刻,道:“是啦!如以药性计算,两人都还未到发作的时间,只是全身受不得一点撞击伤害,略受损伤,立时将促使药性提前发作,我刚才无意中撞了玉兰,才引她毒性早发。”
  金兰泪如泉涌,缓缓伸手,摸出一方白绢,拂拭着玉兰脸上的汗水。
  原来那玉兰虽彼萧翎点了数处大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缩筋之苦,并未消失,只疼得香汗淋漓。
  金兰一咬王牙,伸手又点了玉兰的晕穴,缓缓对萧翎说道:“三爷,贱婢实是该死,愿听三爷的责罚。”
  萧翎怔了一怔道:“金兰,你这话是何用心?”
  金兰道:“贱妾心中还存有一件隐秘,未曾告诉三爷。”
  萧翎淡然一笑,道:“什么隐秘?”
  金兰道:“大庄主来过了……”
  萧翎心头一震,道:“什么?大庄主来过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金兰道:“那时三爷因失血过多,疲劳过甚,晕过未醒……”
  萧翎低头望了伤处一眼,道:“我这伤口上的敷药,可是大庄主为我敷的吗?”
  金兰黯然说道:“大庄主把三爷扶入了马车之中,替三爷敷上了药物,但也替三爷结下了无数的大仇血债。”
  萧翎奇道:“结下了什么深仇?”
  金兰道:“大庄主隐身在车篷之中,不知施用的什么武功,连伤了九个迫近马车的武林人……”
  萧翎接道:“你都看到了吗?”
  金兰道:“妾婢虽未看到,但听到了那惨叫之声,共有九人。伤的定是九个人了。”
  萧翎道:“不知他们伤的如何?”
  金兰道:“听那惨叫之声的短促凄厉;只怕那些人难以再活了。”
  萧翎双目中暴射出冷厉的寒芒,怒声说道:“大庄主哪里去了?”
  金兰道:“大庄主连伤了追兵之后,喝令妾婢停车,再三警告妾婢,不得把他到此之事,说给三爷知道,然后飘然而去……”
  萧翎缓缓接道:“我怎的一点都不知道呢?”
  金兰道:“大庄主扶三爷上车之时,顺手点了三爷儿处穴道,三爷自然是不知道了。”
  萧翎道:“可是你推活了我的穴道吗?”
  金兰点头说道:“这辆篷车,已然成了江湖间仇恨和凶残的标志,咱们如若乘此车赶路,不知要招惹多少麻烦……”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知道你想要弃车而行,以避人耳目,逃过拦劫……”
  金兰接道:“三爷虽然是勇武过人,但身受重伤未愈,岂能和众多武林高手为敌,妾婢之意,不如先避敌势,待伤势痊愈之后再……”
  萧翎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此事关系太大,我们如易装弃车而逃,或可避开人们的耳目和迫踪铁蹄,但此后只怕永难解说清楚了!”
  金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目下的误会,恐已非三爷口舌所能解释,妾婢之意只是暂避敌锋,日后再行设法……”
  萧翎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做事为人,岂可畏首畏尾,何况,玉兰和唐姑娘服用的化骨毒丹,毒性发作在即,如若咱们弃车易装而走,纵然能避开天下英雄耳目,也将使百花山庄送药之人,找不到咱们的行踪,岂不要延误了两人的性命。”
  金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三爷英雄肝胆,儿女心肠,妾婢何幸,得能追随左右……”
  萧翎苦笑一下,道:“你不要捧我了,堂堂七尺之躯,不能保护你们的安全,反赖你伸手相助,想来使人惭愧的很……”
  突闻蹄声得得,传了过来。
  金兰骇然震动,急急说道:“有人来了,咱得快些走了。”伸手打开车帘。
  萧翎道:“来不及啦……”
  语声未落,突听嗤的一声,一道寒芒,穿过车篷而入。
  萧翎一皱眉头,伸手接住了飞来暗器。
  金兰低声说道:“三爷,车中地方狭小,闪避不易,不如到车外去吧!”
  萧翎道:“好!你好好的照顾着两人,别让她们受了暗算。”
  金兰道:“妾婢尽我之力。”她自知无能如萧翎一般用手去接暗器,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挡在玉兰和唐三姑的身前。
  萧翎跃出马车,抬头看去,只见两匹健马,勒缰站立在七八尺外。
  当先一人方脸虎目,满脸红光,身着天蓝长衫,胸垂花白长髯,正是那八手神龙端木正。
  紧傍他身侧,站着个全身青衣,面目姣好,端庄严肃的青衣少女,背上斜斜插着一柄长剑。
  萧翎目光一掠两人,拱手说道:“原来是端木大侠……”
  端木正冷冷接道:“冤家路窄,今日又叫咱们碰上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两位苦苦追踪在下,不知为了何故?”
  端木正冷冷说道:“不用我们费心动手,自会有人前来找你算帐……”回顾了那青衣少女一眼,接道:“雪儿,咱们走吧!”
  一带缰绳,拨转马头奔去。
  那青衣少女应了一声,拍马紧追端木正身后而去。
  萧翎望着两人疾去的背影,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他们追踪我是干什么呢?怎的见了我却又拍马而去,江湖上的事情,当真是奇怪的很。
  只听旁立身侧的金兰柔声说道:“三爷,咱们赶路吧!”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他说道:“是啦!定然是如此用心。”
  金兰道:“三爷,你说的什么?”
  萧翎道:“我说那八手神龙端木正,定然赶来瞧瞧我的伤势如何,金兰,看来咱们前程的险阻一定甚多。”
  金兰心中忖道:何至是险阻甚多,你不肯弃车易装而行,只怕是永无清静之时……口中却柔声应道:“吉人天相,似三爷这般正人君子,必获上天垂顾。”
  萧翎缓缓登上马车,启帘看去,只见玉兰汗水透衣,有如水淋一般,神情间的痛苦之状,显得十分可怖,唐三姑却仍是那付痴痴呆呆模样,毫无变化。
  金兰一抖缰绳,马车又向前奔去。
  行约两三里路,忽听几声马嘶,四匹驾车的长程健马,一齐倒摔在地上死去。
  金兰呆了一呆,道:“三爷,四匹马都已受了暗算,一齐倒毙了。”
  其实不用她说,萧翎已然下了马车仔细查看了一下,叹道:“四匹马都中了淬毒暗器,毒发而死,只是那暗器十分细小,当时咱们未能查觉。”
  金兰道:“可是那端木正施用的手段吗?”
  萧翎道:“大概是他了……”
  金兰忽的嫣然一笑,道:“这样也好,迫着三爷弃车易装
  萧翎道:“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只怕他们早有所谋。”
  余音未绝,突然一声厉啸传来。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正南里许除有一座庄院之外,极目力不见人家,那厉啸声,就从那座庄院中传了过去。
  金兰张望了一阵,道:“三爷,咱们总得想个法子赶路啊!”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你背起玉兰,我提着车中存物,先找出可避风雨的所在,安顿下两人,咱们再行设法……”
  金兰遥望着里许外的庄院,道:“咱们可是要赶到那庄院中吗?”
  萧翎道:“你可曾听得适才那长啸声吗?”
  金兰道:“听到了!怎么样?”
  萧翎道:“那啸声就是要引起咱们的注意……”
  金兰道:“是啦!他们故意布下陷阶,诱使咱们上当。”
  萧翎苦笑一下,道:“此刻咱们已步入杀机的包围之中,由那四匹健马的倒毙,可以断言,那些入已经不和咱们讲什么武林规矩,准备不择手段的对付咱们,从此刻起,要特别小心,咱们随时都可能受人暗算。”
  金兰道:“三爷高论,使妾婢茅塞顿开。”
  萧翎道:“咱们的处境虽然险恶,但尚未全盘落败,难的是这两位吞服化骨毒丹的姑娘,实在难以安排,既然带着她们迎敌,亦难弃之不顾而去,好生让人为难。”
  金兰沉吟了一阵,道:“三爷一人走吧……”
  萧翎接道:“你们呢,怎么办?”
  目光转动,突然发现一里外一棵大树下,孤立着一座茅舍,当下说道:“先到那座农舍中去,安顿下两人再说。”当先放步行去。
  金兰背着玉兰,牵着唐三姑,走在前面。
  萧翎提着两只木箱,随后而行。
  那唐三姑,似是武功全失,举步行进之间,十分缓慢,里许路途,足足走了一顿饭工夫之久。
  这是孤立衣舍,建筑在一株奇大的榕树下,古树茂枝,荫地有半亩大小,农舍就紧傍着那大树身而筑,大约是终年不见阳光所致,农舍四周的砖壁上,生满了青苔。
  两扇木条编成的柴扉,半掩半闭,但却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萧翎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有人吗?”
  农舍中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什么人?”
  萧翎道:“在下路过贵地;两位随行女眷,不幸染上小病,想借贵府暂息片刻,不知可否见容?”
  柴扉缓启,慢步走出一个鸡皮鹤发者妪,手握竹杖;缓缓说道:“荒地茅舍,不足以迎遗宾,客人如不嫌弃、那就请进来吧!”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老妪言语文雅,颇似位读过诗书之人……
  心中念转,口里却连连应道:“多谢婆婆。”当先走了进去。
  这农舍不过两间大小,除了一间客室之外,还有内室,中间用竹篱隔开,门口处,垂着一方蓝布帘子。
  靠后壁一张白木方桌上,放着一个大瓦壶,两个粗磁的白茶碗。
  那老妪望了金兰背上的玉兰一眼,摇动着满头白发,道:“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客官不要客气,要什么尽管吩咐老身。”
  萧翎微微一笑,道:“咱们休息一会就走,不敢劳动婆婆大驾。”
  那老妪又仔细打量萧翎和金兰一阵,道:“我已年迈体衰,不能奉陪诸位了。”手扶竹杖缓步走入了内室。
  萧翎望着老妪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这老姬不似出身荒村的人。
  忽听一个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钱大娘在吗?”
  室中传出老妪的声音,道:“找老身有何见教?”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遥站在农舍的大门以外,抱拳说道:“在下奉了主人之命,有要事禀告老前辈。”
  内室中传出了钱大娘的声音道:“老身今天精神不好,家里又有贵宾,今日不见客,有事改天再说吧!”
  那劲装大汉道:“事情十分紧急,必得……”
  钱大娘怒道:“老身今天不见客,你听到没有?”
  那劲装大汉道:“这事和你老人家室中客人有关,无法等待。”
  他一连叫了数声,再不闻钱大娘答话。
  萧翎愤然站了起来,低声对金兰说道:“那人既是要找咱们,我先去问个明白。”正待举步而出,突听那大汉惊呼一声,回头狂奔而去。
  内室中又传出钱大娘的声音,道:“不识时务的东西,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兰低声说道,“三爷,那位婆婆是一位隐居荒山的高人。”
  萧翎点点头,默不作声。
  只听钱大娘继续说道:“几位只管放心的休息吧!老身这茅舍虽然破烂,但却是安全的很。”
  萧翎道:“多谢婆婆。”
  钱大娘道:“不过,诸位也不能常留在此地不走,两个时辰之内,必须得离开此地,不过两个时辰已经是够长了,不论是疗伤或调息,都已经够用了!”
  萧翎天生做骨,当下接道:“老婆婆尽管放心,我等绝不至拖累老婆婆就是,不用两个时辰,在下等立刻就要上路。”
  金兰哪里还敢多开口,背起玉兰,牵着唐三姑,紧随萧翎身后行去。
  忽见软帘启动,衣袂飘风,那钱大娘突然现身,当门而立,拦住了去路,冷冷说道:“慢着!”
  萧翎暗中提气戒备,道:“老婆婆有何见教?”
  钱大娘笑道:“几位就这样走吗?”
  萧翎道:“那要怎么一个走法……”
  钱大娘微微一笑,道:“留下东西再走!老身这茅庐中,从来不白白接待客人。”
  萧翎暗中忖道:看来今日之局,不动手,是无法离开此地了,想不到这荒凉的所在,竟然也会住着这样一位喜怒无常的武林高手,当下暗中一提真气,放下手中木箱,道:“不知老婆婆想要在下留下何物?”
  钱大娘道:“嗯!看样子你是想和老身动手了?”
  萧翎道:“形势迫人,在下虽有息事宁人之心,也是无法如愿。”
  钱大娘道:“初生之犊不怕虎,你这小娃儿的豪勇之气,倒是可嘉的很……”
  语声微微一顿,道:“接我三掌,不论你用什么法子,封架闪避均可,只要你能毫无损伤的躲了开去,就放你们上路!”
  萧翎细想日来的际遇。经过,心中就不禁怒火高涨,冷笑一声,道:“只要老婆婆划出道子来,在下是无不奉陪。”
  钱大娘笑道:“老身一向喜欢有风骨的英雄人物,小娃儿,你不错。”言笑声中,右手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萧翎右掌一翻,迎了上去,不闪不避,硬接一掌。
  但闻砰的一声轻震,两人都站在原地未动。
  显然这一掌硬打硬接之中,双方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钱大娘咦了一声,右掌一收,但又迅快的劈了出来。
  萧翎暗中咬牙,右掌一挥,竟又硬行接下一掌。
  钱大娘肩头摇动,全身晃了两晃,萧翎却不自主的退了两步。
  金兰转目望萧翎,只见他神色平静,毫无受伤之征,心头一宽,长吁一口气。
  钱大娘脸上的笑容,却已消失,举起的右掌也迟迟不敢劈出,显然这最后一掌,仍无把握能够击败萧翎,不敢再贸然出手。
  但见她缓缓收回举起的掌势,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的门下?”
  萧翎道:“家师未立门户,姓名恕难奉告。”
  钱大娘目中厉芒闪动,怒声喝道:“好狂放的小娃儿,可敢再接老身一掌。”右手一扬,又全力劈出。
  萧翎道:“有何不可?”右掌一举,迎了上去。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大震,萧翎被那强猛的掌力,震得眼前金星乱闪,一连退了四五步,钱大娘也是站立不稳,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三步。
  萧翎长长吸一口气,道:“三掌已过,老婆婆还有什么条件?”
  钱大娘身子一侧,让开门户,道:“请吧!”
  萧翎提起两只木箱,大步出了柴扉,只见四五丈外,站着两个全身劲装,背插单刀的大汉,虎视眈眈,凝注着萧翎。
  金兰紧行一步,追上萧翎,低声说道:“三爷,那两个人似在等候咱们。”
  萧翎道:“那假冒我萧翎之人,能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人人敬畏,你可知为了什么?”
  金兰道:“妾婢不知。”
  萧翎道:“那是因为他下手毒辣,杀人大多了,所以人人都敬他、畏他,不敢惹他,如若他们要迫得我们无路可走,我萧翎也只好杀些人给他们瞧瞧了!”
  金兰心知日来际遇,已使他蒙受了大多的委屈,玉兰和唐三姑毒性发作在即,又使他心中充满了焦急,这委屈和焦急,已在他胸腹间孕育成了一股怨恨,怒从怨恨起,大有不计后果,放手大干之意,不禁心头微凛……
  这是沈木风期望的事,他千方百计,替萧翎造出了重重障碍,其用心就是要把他迫挤的悲忿交集,失去理性,逞一时豪气快意,造成一次杀劫,铸就终身难回之错,以便为己所用……
  只听一声断喝道:“阁下可是那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吗?”
  萧翎霍然放下手中木箱,冷冷说道:“是又怎样?”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
  金兰柔声说道:“三爷,忍不下一时之气,只怕要铸成终身大恨。”
  萧翎杀机已动,长剑出鞘时,已提骤真气,准备出手一击,就让对方伤亡在长剑之下。
  但金兰适时的劝告,使萧翎的杀机顿消,缓缓垂下了手中长剑,道:“两位有何见教?”
  那左面一人说道:“三庄主一路行来,连杀了九位武林高手,好煞气啊!好煞气啊!”
  萧翎目光一掠两人,看衣着神态,都不像江湖上有名人物,不过是人的属下而已,但竟对自己这般无礼,不禁又生怒意,目中冷芒暴射道:“两位可是不怕死吗?”
  右面大汉纵声大笑道:“咱们自知武功非你之敌,也许挡不下你挥剑一击,可是咱们兄弟却是有视死如归的豪气,天下英雄无不恨你入骨,咱兄弟死在你的剑下,必将为天下英雄敬重,哀荣备至,死而何憾!”
  萧翎呆了一呆,叹道:“两位赶来此地,可就是来此寻死的吗?”
  左面一个大汉道,“寻死倒不是,我们奉了主人之命,来告诉三庄主一件事情。”
  萧翎道:“两位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右面大汉接着道:“我家主人设下了一席酒宴,叫我等来问你一声,敢不敢前往赴宴。”
  萧翎还未开口答话,左面大汉又抢先接道,“有道是会无好会,宴无好宴,那宴会之上,除了我们主人之外,还有少林高僧等无数高手,咱们主人,只要我等来告诉你一声;去不去任你决定。”
  右面大汉接道:“咱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光明磊落,不以暗箭伤人,你们那百花山庄可以做事不择手段,事事以诡计暗算伤人,你三庄主也可以施用那淬毒暗器,和阴毒绝伦的武功,不足半日工夫,连毙九位武林高手,但我们却不屑如此,如是你三庄主不敢赴会,那也悉听尊便,只是从此之后,我们以牙还牙,也将用你们百花山庄的手段,对付你了,先此通知……”
  萧翎还剑入鞘,朗朗接道,“有劳两位带路,在下极愿一会贵主人。”
  那两个大汉似是未料萧翎会选择赴会一途,不禁一怔,相互望了一眼,说道:“三庄主倒不失豪雄气度,我们兄弟先走一步带路了。”
  萧翎道:“且慢!”
  两个大汉已然转过身去,闻言一齐停了下来,道:“怎么?三庄主可是又改了主意吗?”
  萧翎道:“在下言既出口,纵然是刀山剑林,也是义无反顾,有劳两位等候片刻,在下安排一下私事……”回顾了金兰一眼,接道:“你们去吧!带她们重回百花山庄……”
  金兰接道:“三爷不用顾念我等,但请安心赴会,如能解说清楚、那就不要动手好了……”
  萧翎挥手接道:“这个我知道,只是她们毒性的发作期限将届,你如不回百花山庄,岂不误了两人性命。”
  金兰幽幽说道:“唐姑娘心中如何,妾婢不敢妄论,但玉兰姊姊,我是知之甚深,她宁可让毒发而死,也不愿重回百花山庄!”
  萧翎仰脸望天,沉思了良久说道:“以你之意呢?”
  金兰道:“三爷如是不觉我等累赘,我等甚愿追随三爷身侧。”
  萧翎只觉天地之间,确已无金兰、玉兰的存身之处,不禁长长一叹,说道:“好吧!那咱们就一起走!”
  两个大汉当先带路,行约七八里后,折转向一座杂林之中。
  金兰突然快行两步,紧傍萧翎身侧,低声说道:“三爷,大庄主巧计安排,不能怪三爷,也不能责怪别人,但望三爷多多忍耐一些,不难辨明真象……”
  萧翎回顾玉兰和唐三姑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如若大庄主不替我安排下这两个累赘,只怕我也难有这样好的耐性了。”
  只听带他的大汉高声说道:“百花山庄三庄主应邀赴会前来。”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空阔的草地上站着一位约四十上下、虬髯绕颊的大汉,虎目生光,神威凛凛,当下一挺胸,大步走了过去。
  两个带路大汉,身子一侧,让开了去路。
  萧翎直入草坪,放下手中木箱,抱拳说道:“在下应邀而来,敢问主人何在?”
  那虬髯大汉自萧翎现身之后,两道炯炯的目光,一直不停在萧翎身上打量,直待萧翎抱拳相问,才收回目光,抱拳答道:“就是区区在下,听你口气,就是那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了?”
  萧翎道:“萧某应邀而来,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虬髯大汉突然纵声大笑,伸出手来,疾向萧翎右腕抓去,口中朗朗说道:“三庄主这等丰神俊貌,却有着毒辣心肠,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萧翎右手一扬,五指反而向大汉手上扣去,两人双手触握,寂然无声,良久之后,那虬髯大汉才放开了萧翎右手,赞道:“三庄主好俊的功夫!”
  萧翎道:“过奖,过奖,请教兄台大名?”
  虬髯大汉道:“兄弟步天星。”
  两人双手一握之下,彼此惺惺相惜,敌意大减。
  萧翎道:“步兄派人邀约兄弟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步天星道:“有几位武林朋友想见三庄主,兄弟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萧翎目光环掠四周,不见一个人影,接着道:“不知是何许人物?”
  步天星道:“兄弟自当替三庄主引见……”举手一招,东面林木中,缓步走出一个月白僧袍,年约五旬,方面光头的和尚。
  步天星指着那和尚说道:“这位大师就是少林门下的智光大师。”
  萧翎一拱手道:“久仰,久仰。”
  智光合掌喧了一声佛号,还了一礼。
  步天星举起双手,互击两掌,南面林木中大步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白髯垂胸,背上背了一对日月青铜轮。
  此人留给了萧翎极深的印象,一见之下,立刻认出,口齿启动,欲待出言招呼,突然心念一动,又强行忍了下去。
  步天星指着那大汉说道:“这位是楚昆山楚大侠,人称圣手铁胆。”
  萧翎一抱拳,道:“楚大侠,在下萧翎。”
  楚昆山道:“久闻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萧翎暗暗忖道:这人不但迂腐顽固,而且毫无心机,我报出了自己姓名,他竟是听而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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