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石室秘议


  陶玉静静地站在一侧,目睹霞琳和梦寰诸般亲热举动,心中顿生妒意,但他是城府极深之人,内心虽然恨得想把杨梦寰活劈剑下,但外形仍然保持着平静神色,丝毫看不出激动之情。
  杨梦寰转脸望着朱若兰,低声说道:“姊姊数番相救之情,我只有深铭在肺腑之中,今生今世,只怕我无能报答了。”
  朱若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什么,万千柔情蜜意,尽在那盈盈一笑中。
  陶玉冷眼旁观,看两人相对梦寰,一般的深情款款,再也忍不住心中妒忿,冷哼了一声,道:“杨兄这场伤疼之苦,可算没有白受,做兄弟的……”他在妒忿之下,几乎说溜了嘴,赶忙轻咳两声,把后面几句话,重又咽回肚中。
  朱若兰目光湛湛地移注在陶玉脸上,冷冷接道:“不是你,他还不致于受那等惨重之伤,是也不是?”
  陶玉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道:“哪里,哪里,兄弟要有那样大的本领,早就把杨兄救出峨嵋山了,也用不到朱姑娘救他。”
  朱若兰道:“什么兄弟兄弟的,你讲话要有点分寸,哼!我虽然已答应你三月内不提旧事,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好,要是想在我白云峡捣什么鬼,你就别想活着离开括苍山。”
  陶玉格格一笑,道:“只怕你未必一定能杀得了我。”
  杨梦寰看两人顶嘴愈来愈凶,只怕当真动起手来,使自己左右为难,赶忙劝道:“陶兄远来是客,朱姑娘看在我的份上,相让几句吧。”
  朱若兰轻轻一叹,道:“往后你得要小心一些,别让人家把你给计算了,你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杨梦寰素知她不肯随便说话,此际,连番撩挑陶玉,决非无因,不觉转过脸望了陶玉两眼。
  金环二郎究竟是心机深沉之人,虽然处在大不利己的情势之下,仍然毫无惊慌之色,淡淡一笑道:“我和杨兄一见如故,才不惜千里迢迢的跑到白云峡来看他,朱姑娘连番挑拨,不知是何居心?咱们武林中人,最重信义二字,既是出口之言,自是不能反悔。”
  他怕朱若兰把峨嵋山目睹之事,当面揭穿,故而又拿话把她扣住。
  朱若兰冷笑一声,拉着沈霞琳,一齐退去,左脚跨出石门,又陡然回过头,对杨梦寰道:“你要小心自己,最好不要擅离此室一步。”说完,又随手带上石门。
  这时,杨梦寰已看出朱若兰一切言行,不只是为了厌恶陶玉,再三警告要自己小心,定非无因,不禁提高了几分警觉,暗中运气戒备。
  但他这戒备之心,那里能逃过陶玉一双眼睛,只听他格格一笑,道:“怎么?杨兄真的对兄弟不放心了?”
  他这单刀直入的一问,反使杨梦寰大感尴尬,连声答道:“哪里,哪里。”赶忙把提聚的真气散去。
  陶玉目光流动,打量了石室一遍,笑道:“这石室之中,布设倒还不错,不知是何人卧室?”
  杨梦寰汕讪一笑,道:“兄弟身受重伤之后,被人送到这座石室中疗治,说起来惭愧的很,这座石室,正是那位朱姑娘的卧室。”
  陶玉道:“她能把杨兄放在她卧室之中疗伤,友情定非泛泛……”突然,他目光触到木榻一角,放着一个精巧的石盒,心中一动,暗道:那精巧石盒内,定然放的异常珍贵之物,怎么想个法子,取到手中,打开看看?也许正是我来此寻求之物。
  他心中虽在转着念头,目光却迅速移开那精巧石盒,生怕引起梦寰注意。
  杨梦寰被陶玉说的脸上泛起红晕,叹口气道:“她对我的确恩重如山……”
  陶玉格格一笑,接道:“情深似海,可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不知杨兄在朱姑娘和令师妹间,作何取舍?”
  杨梦寰听得一怔,暗道:这倒不错,我这段时日之内,一直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一时想不出适当措辞回答,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童淑贞来,立时反问道:“陶兄,我童师姊哪里去了?”
  陶玉似是早就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答道:“她就在白云峡外一处隐密的山谷中,极希望能见你一面……”他忽地黯然一叹道:“不过,她这愿望是无法达到了。”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这等事,还会有什么为难不成?陶兄如果愿我见她,咱们现在就去。”
  陶玉道:“兄弟冒着重重危险,到这石洞中来,固然大半是为探看杨兄伤势情形,但另一半原因,也是为她而来,她甚望能和杨兄再见最后一面。”
  杨梦寰惊道:“最后一面,怎么?难道她不想活了。”
  陶玉叹息一声,道:“不错,不是兄弟提防得法,她恐怕早已死去多时了。”
  杨梦寰想到同门之谊,不禁默然神伤,沉默良久,才抬头望着陶玉说道:“童师姊生性十分贤淑,兄弟甚望陶兄能好好待她。”陶玉微微一笑道:“我纵然能善为待她,只怕也不能挽回她必死之心。”
  杨梦寰道:“她为你冒武林大忌,背师欺祖,叛离师门,如非用情极深,决不会私逃下山……”
  陶玉道:“正因为她叛离师门,私逃下山,犯了武林大忌,心中才惶惶难安。你们昆仑派号称九大武林主派之一,门规森严,对叛离师门弟子,决不肯轻轻放过,假如杨兄已奉得掌门之命,着擒你童师姊回山治罪,只怕咱们在川西相遇之时,你也不会放过我们了。”
  杨梦寰听得一呆,暗自忖道:不错,假如我已奉得掌门师叔令谕,再见她时,就不能放过她……
  陶玉见梦寰沉忖不语,又道:“杨兄难道不去见你师姐一面?想必对此事感到十分为难,既不忍和她动手,又不能违背师门令谕……”
  杨梦寰道:“唉!武林之中,最重师道,兄弟胆子再大,也不敢违抗师门令渝,不过,到目前为止,兄弟尚未接到师门搜擒童师姊的令谕,就算兄弟还不知此事,陶兄早些带她走吧。”
  陶玉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愿再见她一面了?”
  杨梦寰苦笑道:“就请陶兄代我致意,说我实有为难之处,不便再和她相见了。”
  陶玉道:“杨兄这等决绝,兄弟自也不便勉强,我就去转达杨兄之言,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他话还未完,沈霞琳手捧饭菜推门而入,很仔细地把碗筷摆在梦寰面前,笑道:“这些饭菜都是黛姊姊亲手作的,她要我告诉你不许吃的大多,等一下你饿了,再作给你吃。”
  忽听陶玉轻轻一叹道:“你师妹说的不错,你在重伤之后,肠胃效能尚未尽复,不宜吃的大多。”
  沈霞琳转脸望陶玉嫣然一笑道:“黛姊姊对我说,你是个很坏的人,不要我理你,但你对寰哥哥这样好,我要不理你,心里又很难过。”
  陶玉微微一笑,道:“你黛姊姊讲的话,也许不错,我陶玉也不愿被人说成好人。”
  杨梦寰听得一皱眉头,暗自忖道:只看你带我童师姊叛离师门一事,还会是什么好人。但转念又想到陶王对自己诸般好处,又不禁暗自责道:他虽不是好人,但对我一直视若知已,童师姊叛师离山一事,也许是出于她自己之愿,未明真像之前,岂可加人以罪,纵然陶玉确属寡情之人,我杨梦寰岂能和他一般不义
  心念一转,赔笑说道:“我师妹素无心机,说话不知轻重,陶兄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开罪之处,兄弟代为赔礼了。”说完,起身深深一个长揖。
  陶玉急急还了一礼,说道:“兄弟一向很少和人论交,但和杨兄却一见如故,唉!想不到……”
  只听沈霞琳长长叹息一声,打断了陶玉之言,颦起双眉接道:“寰哥哥,我说错了,他是你很要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得罪他呢?”
  陶玉目睹沈霞琳对梦寰诸般迁就深情,忽生妒念,暗里咬牙忖道:我如不把你们搅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陶兄乃大量之人,决不会怪你……”
  陶玉格格一笑,接道:“沈姑娘但请放心,别说你是无心之言,就是有心辱骂兄弟,冲着我和你师兄一番交情,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沈霞琳展颜一笑,道:“你不生我的气,我就放心啦!要不然,寰哥哥会责怪我不会说话,得罪了他的朋友。”说完话,端起梦寰吃剩的饭菜,退出石室。
  陶玉目睹霞琳去远,低声问道:“杨兄是决定不见她了?”
  杨梦寰霍然跃起,答道:“童师姊既然希望见我,兄弟就和陶兄走一趟吧。”
  陶玉故作一声轻叹,缓缓站起身子道:“杨兄既然愿意见她,那是再好没有,兄弟先走一步,通知她一声,好让她梳妆一下。唉!不瞒杨兄,这半月来,她不知为了什么,每日不言不笑,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兄弟虽然想尽方法逗她欢心,均归无用……”
  杨梦寰心地忠厚,听说童淑贞落得那般模样,陡增怀念之情,急急截住陶玉的话,道:“急不如快,咱们现在就去吧!”
  陶玉道:“你们有同门之谊,即是看她披头散发,量也不致耻笑于她。”
  杨梦寰急道:“哪里,哪里,兄弟怎敢耻笑师姊!”
  陶玉装出黯然神色,缓步出了石室,杨梦寰紧随在陶玉身后,他心中急于会见童淑贞,恨不得放腿急奔,但陶玉却不慌不忙毫无匆急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大约走了十几步,陶玉突然一摸口袋,低声说道:“杨兄请在此稍候一刻,兄弟一块手帕,遗落在石室中了。”
  杨梦寰还未及答话,陶玉已纵身跃返石室,杨梦寰一怔神间,陶玉已复出石室,手中果然拿着一块白绢手帕,含笑跃回梦寰身侧,道:“咱们走快一点,别让她等的心急。”
  他虽然觉得陶玉这一行动,太过突然,但一时间,却无法想出原因,心中疑念未息,人已被陶玉拉着向前跑去。
  正奔行间,突听沈霞琳娇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寰哥哥,你要到哪到去,我也去好不好?”
  杨梦寰停步回头,摇着手,道:“我和陶兄出去看一个人,马上就要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去啦!”
  但闻飒飒风响动,沈霞琳已跃落梦寰面前,目光中爱怜横溢,无限深情说道:“你的伤势刚好,要是跑的累着了,怎么办呢?我和你一起去,可以扶着你跑,那你就不会累着了。”
  陶玉微微一笑接道:“不要紧,有我和他走在一起,决不会使他累着了。”
  沈霞琳一颦秀眉,似要说话,可是她几次启动樱唇,始终未说出口。
  杨梦寰素知她胸无城府,想到什么,非说不可,此刻情景,大异往常,不禁心头一疑,问道:“你有话怎么不说呢?”
  沈霞琳叹道:“我想想还是不说的好,唉!要是说出来,怕要惹你生气。”
  陶玉一拉梦寰,笑道:“咱们快去早回,免得让她挂念不安。”
  杨梦寰一心惦念童淑贞,也无暇推想沈霞琳大异往昔神情的原因,低声对霞琳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但现在我要和陶兄出去有事,等一下回来,再听你说吧。”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不管你说什么,我总是要依你的。”
  梦寰暗里叹息一声,不再答话,转身向前奔去。
  两人出了谷民奔行到一个转角之处,忽见三手罗刹彭秀苇,由路侧一块大山石后,跃落路中,陶玉和杨梦寰并肩奔行,一见彭秀苇跃挡去路,倏然抢前一步,左掌横击,右拳直攻,两招一齐出手,口中还故意喝道:“什么人,竟敢这般撒野……”
  此时陶玉的武功,已非昔年可比,出手一击,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手法奇奥难测,彭秀苇吃他左掌右拳横击直打的攻势,迫得仰身倒翻而退,陶玉正待欺身而进,再下毒手,忽听杨梦寰大声叫道:“陶兄快请住手,这位姑娘是自己人。”
  他在峨嵋山卧虎岭石室之中,曾经醒过一次,目睹彭秀苇和霞琳联手拒挡强敌,那时,他神智虽已不很清醒,但因彭秀苇形貌特殊,是以留在心中印象很深,故而在一见彭秀苇后,立时辨认出是自己人。
  陶玉本想以迅速的手法,把彭秀苇伤在手下,但闻梦寰一叫,不得不停手,就这一缓之间,彭秀苇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探囊扣了一把沙,目光盯注陶玉,口中却对梦寰说道:“杨相公,大伤初愈,快清回石室养息,这人邀你出去,决不会存着好心。”
  杨梦寰一皱眉头,还未来及开口,三手罗刹似已预知他要说什么?微微一笑,道:“杨相公不要多疑,婢子是奉朱姑娘之命而来,在此守候多时了。”
  陶玉倏然一上步,冷笑道:“我和杨兄交情甚深,你纵然存心挑拨,只怕未必能……”
  彭秀苇已得朱若兰指示,知他武功怪异,出手毒辣无比,刚才让他一招攻势,已知不虚,见他向前,立时退后两步,一扬手中毒沙,接道:“你如再敢逼进一步,就尝一下我的七步追魂沙的味道如何?”
  陶玉已从她刚才闪避自己一击的身法之中,看出这外貌丑陋的女人,武功亦非泛泛庸手,眼下两人相距甚近,她手中毒沙,一发就是千百粹粒,让避十分不易,倒也不敢再向前逼近,回头望了梦寰一眼,道:“杨兄请回石洞去吧!兄弟要先走一步,只怕她已等得焦虑难耐了。”
  杨梦寰抢前两步,和陶玉并肩而立,话还未说出口,忽见彭秀苇又向后疾退三步,抢先说道:“杨相公请向左侧移动几步,有什么事,再吩咐婢子就是。”
  陶玉看彭秀苇处处谨慎,心知今日遇上了劲敌,自己筹思之计,只怕无法骗得过她,当下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原来三手罗刹怕陶玉借和杨梦寰说话机会,使自己无法打出毒沙,趁势施展,故而先发制人,点破对方鬼计。
  杨梦寰已意会到彭秀苇话中含意,依言向左边横跨两步,说道:“这位陶兄,和在下相交甚深,望姑娘看在我的份上,能予让路放行?”
  彭秀苇微一沉吟,道:“非是婢子故意和相公为难,只因朱姑娘令谕森严,婢子未得姑娘允准之前,实不敢自作主张放行,这个,得请相公原谅。”
  杨梦寰听得微微一怔,暗道:朱若兰作事,一向持重,如无风吹草动,决不会派人拦路,想来这中间,只怕真有……
  他念头还未转完,忽听陶玉冷笑一声,道:“杨兄,此刻寸阴千金,岂是用口舌解释之时,再说,你纵然不借口舌,只怕也无结果,咱们先闯过去,回头你再对你们朱姑娘解说不迟……”话还未完,左手已扣住梦寰右腕,纵身向前冲去。
  彭秀苇手中虽扣一把绝毒无比的七步追魂沙,但怕连带伤了梦寰,不敢打出,只得一挥左掌向陶玉击去。
  陶玉冷哼了一声,右手一招“挥麈清谈”,向彭秀苇左臂扫去。
  彭秀苇被陶玉一招以攻制攻的反击,失去先机,迫得向后跃退七尺,叫道:“杨相公快请站开,免得婢子无法……”
  陶玉那还容她缓过手脚,左手扣拿梦寰手腕微一加力,欺身直上,倏忽问踢出四腿,劈了三掌。
  这七招快攻,迅厉绝伦,彭秀苇根本就无法还手,被迫退到路侧,陶玉却借势用力一带,和梦寰一齐纵跃冲过,携手向前疾奔而去。
  彭秀苇心头大急,正要放腿追赶,忽听朱若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不要追他们吧,快些回去。目前,咱们这白云峡周围,已隐伏了不少强敌,灵鹤玄玉,已被人打伤,无法再巡空监视敌踪,赵姑娘和沈姑娘,均是毫无江湖阅历之人,陈葆,松芸,又被我遣派出去;石洞中已无干练之人,那姓陶的武功极高,你就是追上,也不是敌手,我要暗中追踪,看看他究竟在捣什么鬼?”说完,也不待彭秀苇回答,微微一挫柳腰,香风拂动,人已到四五丈外。
  彭秀苇目睹朱若兰奇快的身法,心中又增了几分敬服,把手中毒沙收回囊中,转身返回石室。
  且说陶玉左手扣梦寰右腕,一口气跑了四五里,才松手笑道:“杨兄请恕兄弟莽撞,如不硬闯过去,只怕现在还与那丑怪女人作口舌之辩呢。”
  杨梦寰已觉出陶玉武功,和一年前初度会面之时,增加何止一倍,心中甚感惊异,但一时间,不便询问,点点头答道:“这事也怪不得陶兄焦急,就是兄弟,也急欲早些会见师姊。”
  陶玉遥指前面一座满生苍松的山峰,笑道:“她就在那前面那山峰后一道幽谷中隐身,咱们快一点赶路,大概不要一顿饭工夫,就可以见到她了。”
  当下两人一齐施展轻功,向前奔去。
  杨梦寰重伤初愈身体虚弱未复,奔行一阵,身上已现汗水。
  陶玉停步笑道:“杨兄身体尚未恢复,兄弟扶你赶路如何?”
  杨梦寰喘息一阵,抬头望着前一片翠绿的山峰笑道:“咱们已赶过一半路程,兄弟还可支撑得住。”
  陶玉也不勉强,微微一笑,又继续向前奔去。
  两人又奔行一盏热茶工夫,陶玉突然又停止脚步,转脸向左侧山崖边一片乱草丛中望去。
  只见那草丛旁边,伏卧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身边数尺处,放着一把单刀。
  陶玉一望之下,已看出是天龙帮中弟子,纵身一跃直抢过去,右脚微一用力,把那伏卧大汉翻转过来,伸手一摸,鼻息早绝,原来已死去多时。
  杨梦寰看着那大汉,全身不见伤痕,耳鼻口目中,亦无溢血现象,既非兵刃拳掌所伤,亦非被内力震死,不知被人用什么手法击弊,横尸这乱草丛边。
  陶玉查看过死者之后,右脚一抬,把尸体挑抛入草丛深处,回头对梦寰笑道:“这死去大汉,是被人用一种极高内家功夫,绵掌之类所伤,是以,外面毫无伤痕,耳目鼻中亦无溢血现象。”
  杨梦寰道:“兄弟听家师讲过,绵掌为武当派绝技。有不少门派,都有近乎绵掌之类的阴柔功夫,像崆峒派的阴风掌,华山派的竹叶手,都是击人无痕,专伤体内脉穴的阴毒功夫。”说完话,又放腿向前奔去。
  两人紧走一阵,已到那满山苍松的峰下,陶玉正要举步攀登,忽然冷哼了一声,停步不进。
  杨梦寰重伤初愈,耳目不如平时灵敏,闻声望去,只见峰前两株巨松之上,分吊两个尸体悬空飘来荡去。
  陶玉忽地一振双臂,跃飞起两丈多高,左手一探,抱着右面巨松上被吊之人腰际,右手掌缘横向绳上一削,吊绳应手而断,陶玉右手却借势抓住绳索,左臂一甩,把尸体向梦寰投去,口中叫道:“杨兄接着,别让他摔得血肉模糊。”
  杨梦寰依言张开双臂,接住陶玉投来尸体一看,但见舌吐眼暴,极似自溢而死。陶玉在抛出尸体的同时,人也随着飞落梦寰身侧,望了那尸体一眼,道:“他是先被人点了穴道,然后吊在树上,再解他被点穴道,看上去似和自缢而死一般,哼!这点鬼虺技俩,岂能瞒得过人。”
  杨梦寰沉忖片刻,道:“陶兄所见极是,只是这死去之人,都似是江湖道上人物,而且死去时间不久……”
  陶玉冷笑一声,接道:“不错,这白云峡中,恐即将掀起一场惨烈绝伦的搏斗,也许在我们四周,正有着无数强敌暗伺。”说完,忽然从梦寰手中抢过尸体,双臂一振抛到数丈外,一片浓蜜的林木之中,又道:“走!快去看你童师姊去。”
  杨梦寰默然无言,跟在陶玉身后,向上攀登,但暗中已凝神戒备。
  这座山峰,并不很高,只见苍松蔽天,穿行林木深处,不见一点日光,地上寸草未生。
  陶玉躬身抓起一把红土,在鼻上嗅了嗅,一语不发,又继续向前奔去。又走了数刻之久,到了一处深涧旁边,陶玉侧脸望了梦寰一眼,笑道:“越过这道深涧就到了,杨兄体力未复,让兄弟扶你一把如何?”
  陶玉探头向涧底一看,笑道:“你先运气试试,不可勉强,这溪涧深不见底,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着的,纵然是你自己摔入涧中,但你沈师妹眼看着我们一起出来,自然会怀疑兄弟有意加害的。”
  陶玉说完神秘一笑便纵身跃过。
  杨梦寰暗中试行运气,只觉各脉畅通,立时心头一宽,双臂一抖,一鹤冲天,先把身子拔起来一丈多高,然后变式飞燕掠波,直着向对岸落去。
  他身子正在深涧上面之时,隐闻嗤嗤两声轻微破空之声,紧接着呼地一声轻响,似是两个极小之物相撞一起。
  忽听陶玉大声喝道:“什么人敢施暗算?”
  杨梦寰脚落实地,陶玉又纵身跃回深涧对岸,搜寻一阵,才重返回,脸上微现惊愕之色,低声对梦寰道:“咱们现已是强敌监视之下,快走。”也不容梦寰答话,拉着他向前他心中虽在筹思毒计,但脸上微笑,却愈是平和好看,毫无忿怒之色。
  疾奔。
  转了几个山角,景物忽然一变,只见满地绿茵,稚草山花,两道山壁,夹持着一道幽谷。
  陶玉带梦寰深入谷中百丈左右,在一个大岩石旁停下,回头望一阵,纵身跃飞那突岩之后。
  杨梦寰略一犹豫,紧随着跃到突岩后面,但陶玉早已跃迹杳然。
  这突岩之后,是一道光滑如削的山壁,除了紧接地面,有一座三尺高低,尺许宽窄的山洞之外,左右百丈之内,都可一目了然,既无可以隐身的山石树林,那削壁又无凹陷之处,陶玉身法再快上一倍,也不可能在刹那之间飞跃奔出百丈以外,唯一的可能,就是隐入那山洞之中。
  他微一沉忖,随手捡起两块山石,低头向洞中寻去。
  原来,他随陶玉离开白云峡时,走的慌急,连护身兵刃都没有带。
  山洞之中,异常黑暗,而且高低不平,走起来十分不便,好在他一年来,经历不少惊险之事,也长了不少见识,知这深山之中,有很多天然石洞,深达数里,常常横穿山腹而过,是以,他识行一段之后,逐渐加快速度,约走有二里左右,忽见前面现出天光,果然,这条石洞是横穿山腹,通到另一条山谷之中,心头一喜,脚下更快,片刻间已出洞。
  只见陶玉手执着金环剑,站在一座山石砌成的房子前面发呆,双眉耸动,似正在用心思解什么难题一般。
  杨梦寰仔细打量了眼前景物,心中暗自叫绝,忖道:好一处隐密所在,如再把那人口封堵起来,倒是一处最好的避难之地。原来石洞这端,并非山谷,而是四面峭壁,环围四五丈方圆一块平地,而且愈向上愈小,露天之处,只不过井口大小一个圆洞,直似由人工铸成的一口石井。此时正值日丽中天,阳光由上面洞口直射而下,是以,洞中十分明亮。杨梦寰看清楚四周景物,立时一个箭步,跃到陶玉身侧,问道:“陶兄,我童师姊可在那石屋里吗?”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把她送到这里之后,就去找你,约定在这里见面……”
  杨梦寰只听得心头一震,接道:“怎么,她现在不在了?”
  陶玉道:“也许她等得不耐烦,先自走了。”
  杨梦寰心头大急,纵身跃入石室,但见徒空四壁,哪里还有童淑贞的影儿。
  细看石室,大约有两间房子大小,靠石壁一角,生着一片柔细的茅草,地下也似经过打扫,异常干净,茅草上痕迹宛然,似有人睡过……
  只听陶玉在室外叫道:“她也许等得肚子饿了,出洞去寻食用之物,咱们出去在附近找找再说!”
  杨梦寰想到一路上所见的三具尸体,心中忽生寒意,暗道:莫不是她遇上什么坏人,遭了毒手?心里在想,人却翻身跃出石室。
  只见陶玉满脸笑容还剑入鞘,说道:“她等候一日夜之久,仍不见我们到来,自难免心里焦急,如不是出洞去寻食用之物,就是到白云峡去找我们了。”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但愿如此,希望他不要遇上麻烦……”
  陶玉道,“杨兄但请放心,她一身武功不算很弱,纵然遇上了武林中一流高手,也该有搏斗痕迹可寻,但兄弟已仔细看过四周,丝毫看不出可疑之处。”
  杨梦寰心中突然一动,笑道:“兄弟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口来,望陶兄不要多心!”
  陶玉先是一呆,继而微微一笑,道:“杨兄有什么话,但请直说不妨,兄弟洗耳恭听。”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童师姊一向受我三师叔器重,不知为什么,竟不惜身犯武林首戒,叛离师门,私逃下山?陶兄和她结伴同行,定然甚得我师姊倾心,想必把隐私告诉陶兄了吧。兄弟自知这几句话问得有些唐突,但却无一点指责陶兄之意,我只是想知道其中原因为何……”
  陶玉听得心头一震,但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格格一笑,接道:“杨兄这等探究根底,是不是怀疑兄弟勾引她叛离师门?”
  杨梦寰道:“唉!别说兄弟没有这等想法,就算是我确有此念,但兄弟亦无丝毫责怪陶兄之心,因为她从小就在昆仑门下长大,对我们昆仑派门规戒律,自应熟记心中,这叛离师门之举。实是大不应该,只此……”
  陶玉双眉一扬,目光中杀机闲动,接道:“这么说来,杨兄对令师姊私逃下山一事,也是怀恨很深了?”
  杨梦寰道:“师伦大道,岂容背弃?兄弟虽感童师姊所为不当,但并无怀恨之心,只望能为她略尽绵薄,乞求三叔答允她重返师门。”
  陶玉仰脸冷笑一阵,道:“杨兄用心,可算良苦,只是兄弟十分怀疑杨兄有无那份情面?”
  杨梦寰道,“不错,这等重大之事,兄弟纵然不借身代受责,只怕也无能为力,但我想恳请朱姑娘代向三师叔说项,或有可为。”
  陶玉道:“这件事兄弟很难作主,只有杨兄自己去对她说了,如果她肯听杨兄之言,愿意重返师门,兄弟自是代她庆幸,如她不肯应允,那也是你昆仑派中之事,别人也无权干涉。”
  杨梦寰看他言词之间,对童淑贞毫无关怀之情,不禁心生疑窦,暗自忖道:看他轻松神态,似对我童师姊毫无怀爱之情,看来此事,多半是童师姊自己之意,半点也怪不得别人了。
  心念一转,忽生歉疚,叹道:“兄弟适才之言,想来有些过份,陶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和她结伴同行,实有不对之处,也难怪杨兄多心。”
  杨梦寰本想再问陶玉何以会追踪到白云峡来,但因盘究童淑贞叛离师门一事,弄得十分尴尬,不便再多询究,微微一笑,道:“咱们出洞去找我童师……”姊字尚未出口,突闻石道中传来一阵步履之声。
  陶玉一拉梦寰,低声说道:“快些躲入石室。”说着话用力一带,和梦寰联袂跃入石室。
  两人不过刚才隐起身子,来人已然进了洞口,白须过胸,背插长剑,五旬左右的中年道人。
  只听闻公泰大笑说道:“道兄来的正好,兄弟已和雪山派掌门人谈过,并已得滕兄允诺,如果道兄再一答应,咱们眼下实力就超过天龙帮了,不管那《归元秘笈》出世的传言是真是假,倒不妨借此机会,先把天龙帮派遣来此的人,一鼓歼灭。”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闻兄高见,贫道十分赞同,近几年来,天龙帮大肆扩展势力,到处设立分舵,看样子大有横扫武林各派,独霸江湖的用心。据闻李沧澜准备柬邀武林九大门派,在黔北天龙帮总坛比剑,贫道已二十年未履江湖,想不到短短二十年中,武林形势有这样大的变化。”
  闻公泰笑道:“天龙帮柬邀咱们九大门派比剑之事,兄弟是亲耳听得,李沧澜手下的五旗坛主,更是到处大放厥词,此事早已盛传大江南北,只要是武林道上人物,大概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了。”
  两人谈笑之间,直对着石室走来,但闻步履之声愈来愈近,刹那间已到石室门外。
  杨梦寰四顾石室,无一处可以隐藏身子,转脸向陶玉望去,只见他已然运气蓄势,准备施袭。
  处此情形之下,杨梦寰也只得凝神运气,以备迎击来人相犯。
  但闻步履之声,倏然停住,八臂神翁闻公泰突然大声喝道:“什么人……”三个字刚说出口,已闻得长笑之声随来,倏忽之间,已到了石室外面。
  只听闻公泰打了两个哈哈,道:“滕兄来的巧极,我替你引见一位难得一晤的朋友!”
  这时,杨梦寰和陶玉全都是背贴石壁,屏息而立,自无法看得室外几入相貌,但凭一双耳朵,由几人谈话之中分辨来人身份。
  只听后来一人干笑了两声,道:“这位道兄,不知是不是点苍三雁之首,人称翻天雁的马道长?”
  那中年人笑道:“不敢不敢,贫道俗名马家宏,承武林朋友们抬爱,送一个翻天雁的绰号。兄台可是雪山派掌门人,人称白衣神君的膝雷兄吗?”
  膝雷又是两声干笑,道:“彼此彼此,都是武林朋友们抬爱,算不得什么!”
  闻公泰哈哈大笑,道:“两位不必这等谦让了,马兄自接掌门户之后,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过,膝兄也很少步履江南,这次能不期而遇,实在难得,只可惜这深山大泽无法替两位大设筵席,庆贺一番。”
  翻天雁马家宏微微一笑,道:“闻兄盛情,贫道心领了。这次贫道赶来浙东,只想一睹传言武林数百年的奇书《归无秘笈》究竟上面记载的什么武功,能引得武林朋友们如疯如狂,顺便再访晤海天一叟李沧澜,替我两位师弟讨还一笔债务。”
  闻公泰笑道:“不是兄弟有意长天龙帮的威风,马兄纵然身负绝世武功,只怕与没有一个人敢深入天龙帮。它门下弟子无数,单纯那红、黄、蓝、黑、白五旗坛主,哪一个人都是久负盛名的江湖怪杰,双拳不敌四手,独木难撑大厦,马兄如果单人往访,正不啻陷身龙潭虎穴。天龙帮数十年处心积虑,处处想法子对付我们九大门派中人,马兄一人涉险,岂不正合他们心意,万一受了他们暗算,不但马兄不值,而它他日论剑之时,天龙帮也可减少个劲敌了,不知马兄对兄弟这几句无讳之言,是否感觉到有些道理?”
  白衣神君膝雷干咳了一声,道:“闻兄高论,在下十分佩服。”
  翻天雁马家宏侧脸望了滕雷一眼,笑道:“那以闻兄之见,贫道又当该如何?”
  闻公泰拂髯笑道:“天龙帮处处和咱们九大门派为难,而且方法极尽阴毒,挑拔离间,无所不用,咱们纵然想和他们讲江湖上规矩,信义,也讲不通……”话至此处,故意咳嗽一声,住口不说。
  翻天雁马家宏微微一笑,道:“闻兄想必已胸有成竹,贫道愿聆高见。”
  闻公泰呵呵两声大笑,道:“兄弟已和滕兄商量过这件事情,觉着对付天龙帮大可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借此机会下手,把他们派来括苍山中的人,一举歼灭。”他乃一派宗师身份,几句话出口之后,不禁脸上一红。
  马家宏转脸望着白衣神君,问道:“不知膝兄对此事看法如何?贫道亦愿闻高论。”
  膝雷一裂大嘴巴,干笑一声,暗里骂道:好小子,真是个又好又滑,硬要迫我亲口承认。他心里在骂,口里却笑着答道:“兄弟久居绝峰,很少涉足中原,闻兄经常在大江南北走动,对天龙帮恶迹,想必已了如指掌,是以,兄弟以闻兄之言,毫无成见,不知马道兄高见如何?”
  马家宏笑道:“贫道已二十几年未离开括苍山一步,对近年江湖上一切人事变化,均甚隔膜,二位如觉着可行,贫道自当追随二位之后,略效微劳,二位如觉着此法妥,不防再从长计议。”
  要知这三人,都是武林一派宗师地位,谁也不愿担上一个暗算别人的罪名,尽管滕雷、马家宏赞同闻公泰的意见,但却不愿明白的表示出来。
  八臂神翁何等老辣,听两人言词之间,虽然故意推倭,但心中却无反对意思,心中在暗骂两人可恶,口里却哈哈大笑道:“膝兄和马道兄,既然都不知近年江湖形热变化,天龙帮诸般恶迹,那就是信任兄弟之言了。”
  马家宏笑道:“闻兄名重武林,一言九鼎,贫道素所仰慕,哪有怀疑的道理?”
  滕雷连着几声干笑,道:“马道兄说得不错,兄弟也深信不疑。”
  闻公泰道:“既然是如此,两位同意兄弟对付天龙帮的拙见了”
  滕雷、马家宏相视一笑,道:“但请闻兄吩咐,我等无不遵从。”
  闻公泰拂髯沉吟一阵,道:“据兄弟观察所得,天龙帮早在两天之前,已在这白云峡四周,布上暗桩,但迟迟不见行动,想必是李沧澜等一般首脑人物未到之故,不愿打草惊蛇,不瞒两平位,兄弟行踪,已被天龙帮几处暗桩发现,兄弟不得不先下手扫除了他们几处暗桩。”
  膝雷接道:“天龙帮弟子众多,杀几个于事何补?”
  闻公泰道:“咱们所以处处落在下风,着着被天龙帮抢去先机,就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耳目锐敏,要想胜得他们一筹,必得先把耳目毁去,兄弟想尽半日一夜之力,先把天龙帮这附近的暗桩,全部扫除,这一来咱们就算抢先一步,待天龙帮几个首脑到来,定要省事不少。”
  马家宏笑道:“此乃两全其美之策,高明!高明!”
  闻公泰淡淡一笑,道:“扫除天龙帮暗脏之后,咱们再集中三派之力,围歼天龙帮中首脑人物,……”
  白衣神君滕雷一裂大嘴巴,接道:“闻兄之见,虽然不错,但天龙帮几个首脑,武功非凡,机智亦不在咱们之下,必需想出一个妥善办法,先分散他们实力,然后再个别围歼,始能收效。”
  闻公泰大笑道:“滕兄见地,和兄弟看法相同,如让他们几个首脑人物合在一起,不但不易得手,而且势必有一番惨烈拼搏……”
  他略一沉吟,又道:“不过兄弟已想得一个办法,只不知能否适用?”
  马家宏道:“闻兄筹思之策,定然极具卓见,快请说出来,一开贫道茅塞!”
  闻公泰手拂长髯,笑道:“过奖,过奖,兄弟虽然想出一个诱分天龙帮道脑人物的办法,但还得仰仗马道兄大力,始能收效。”
  马家宏道:“如有需用贫道之处,自当全力以赴。”
  闻公泰笑道:“两位先看看咱们现在停身之处如何?”
  膝雷目光转动,打量了四周一阵,道:“形势险恶,隐密为佳。”
  闻公泰道:“兄弟想集中咱们三派实力,预伏在那石室之中,然后再故布疑阵,把天龙帮几个首脑人物分散,由马道兄和兄弟故意互争《归元秘笈》,让天龙帮人物看到……”
  马家宏笑道:“办法实在不错,天龙帮几个首脑人物,在看见《归元秘笈》之后,必然紧追不舍,咱们再边打边走,使他们没有时间知会同党,只是……”
  闻公泰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精巧玉盒,道:“马道兄,可是担心没有诱敌的《归元秘笈》吗?”说着话,打开了那精巧玉盒。
  只见那玉盒之中,放着几本册子,端端正正的楷书,写着《归元秘笈》四字。
  白衣神君滕雷,翻天雁马家宏,虽明知闻公泰即使真有《归元秘笈》,也不会当着两人之面取出,但在骤见这武林奇书之时,亦不禁有些激动,虽然明知是伪仿之本,但仍双双向闻公泰逼近一步。
  膝雷微一躬身,正想捡起放在地上的玉盒,但瞥见马家宏站在两步之外,脸色肃穆,虎视眈眈,不禁心头一禁,赶忙收回探出的右臂。
  翻天雁马家宏和白衣神君滕雷,四双眼睛,都盯在那《归元秘笈》之上,但却也不敢探臂捡取。
  要知两人相距,只不过数步远近,伸手之间,就可击中对方,何况都知对方武功了得,出手一击,非同小可,在这数步之隔的距离下,闪避极是不易,是故,两人谁都想取得玉盒的《归元秘笈》,但谁也不敢冒险捡取。
  但见闻公泰微微一笑,道:“滕兄先请过目,贫道晚一步再瞧也不迟。”
  白衣神君皮笑肉不笑一裂嘴,道:“客气!客气!还是滕道兄先看吧。”
  翻天雁滕家宏冷笑两声,仍然站着不动。
  闻公泰细看两人,都已暗中运集了功力,蓄势待发,不管哪一探臂去捡取玉盒中《归元秘笈》,另一个即将以排山倒海的威势击向对方,心中暗自忖道:此刻如非需要两人合力对付天龙帮,我只要稍作撩拨,便不难使两人拼个你死我活,可惜呀!可惜!
  他心中虽在暗叫可惜,脸上却堆满笑容说道:“年前兄弟曾在这括苍山中,亲眼看过昆仑派一阳子道兄的伪仿《归元秘笈》,回到华山之后,就依照所见,制成这部假书,滕兄和滕道兄如果不信,待兄弟打开给两位瞧瞧。”
  膝雷,滕家宏同时侧望着闻公泰淡然一笑,未发一言。
  八臂神翁怕自己探手翻书之际,遭两人袭击,便一伸手中青竹杖,挑开《归元秘笈》。
  闻公泰指着第一面太极图说:“这伪仿《归元秘笈》虽是赝品,但上面记载武功,倒非故弄玄虚,如被一般江湖上朋友得到,对练气技击,不无小补,但如在滕道兄、膝兄眼中看来,只怕要笑掉大牙了。”一面说话,一面停用手中青竹杖翻动玉盒中《归元秘笈》。
  两人看了数眼之后,已证实闻公泰所言非虚,上面记载,果然是一般的拳掌练气方法,滕家宏首先散去凝聚的功力,退后两步笑道:“闻兄这伪仿奇书,如果流传江湖,若干年后,恐亦将成为武林中另一部秘笈了。”
  膝雷干笑两声接道:“滕道兄说的不错,闻兄对这部伪书,当真是下了不少工夫。”
  闻公泰检起玉盒笑道:“随手挥毫涂鸦一通,两位见笑了。”
  膝雷道:“这么看来,闻兄是早有用心了,此本固然可以假乱真,但……”略一沉吟,又道:“只怕天龙帮中发现这一部伪书之后,一面紧迫,一面设法招呼同觉,合力赶来,咱们势必得在山腹秘密洞之内,和他们有一场惨烈的拼膊,胜负之数,且不说它,但如这次传言属实,那真本《归元秘笈》,确在此山之中,岂不留人以可乘之机!”
  滕家宏道:“膝兄之言甚是,贫道亦有同感,咱们在山腹之内,和天龙帮中几人首脑人物拼命,却留别人抢得真本《归元秘笈》的机会,实是太不合算。”
  闻公泰道:“这一点,兄弟也曾想过,但必需滕道兄和膝兄能和兄弟合作无间才行。试问当今武林各门各派,哪一派能够独挡咱们三派联手的实力,除了天龙帮尽出帮中首脑精锐或可抗拒之外,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天龙帮来,别说此传言未必是真,就是那本《归元秘笈》果在此山之中,被别人坐收鱼利,凭咱们三派联合实力,不难追踪夺回。只要咱们能把天龙帮首脑伤他几个,先去强敌,放眼当今江湖,谁还是咱们三联合的敌手?”
  膝雷接道:“百密难免一疏,万一闻兄算计有失,天龙帮首脑合力追人这山中,这一仗打下来,只怕难保惨重伤亡,在咱们元气大损之际,再追踪抢夺那《归元秘笈》,实难稳操胜券!”
  闻公泰拂髯一阵哈哈大笑道:“膝兄但请放心,兄弟早已筹谋及此,如果天龙帮几个首脑人物,分散追入山腹,咱们不妨以多为胜,个别围歼,如果他们追来人多势众,难以力拼,那就不妨动点心机,借重火攻,把他们全数烧死在山腹之中。”
  马家宏抬着望望大洞口,问道:“闻兄可是要利用那上面洞口,投下燃烧的枯枝,火把,……”闻公泰大笑接道:“佩服,佩服,兄弟费时一日之久筹想之策,却被马道兄一言道破。”
  马家宏道:“如非闻兄提及火攻,贫道哪能想得出这等绝纱之策。”
  闻公泰微微一笑道:“此事看来虽易,但如真的做起来,也确有不少困难,最为重要的是时间要配合得恰到好处,在我们撤出之时,动作必需灵活迅快,即使他们看出情势不对,也无法应变得及……”
  躲在石室中的杨梦寰、陶玉听到此处,忽觉对方声音低沉下去,以后几人说些什么再也无法听得。
  大约过有一刻工夫,突听闻公泰大声笑道:“好!咱们就这样决定,只是太辛苦滕兄了。”
  只听滕雷一声于笑,道:“好说,好说,马道兄和闻兄这等抬爱兄弟,兄弟觉得荣幸至极。”
  但闻步履之声,混合着三人大笑之声由近而远,瞬息消失。
  陶玉贴壁移到石门旁边,探头向外一看,几人早已身影俱杳,立时一个翻身跃出石室,杨梦寰紧随着一个飞鸟出林,跟踪跃出。
  四双眼睛先向四外搜望了阵,杨梦寰才皱皱眉头,问道:“陶兄,贵帮……”
  陶玉格格一笑,截任了梦寰的话,道:“怎么?杨兄怀疑兄弟是卧底的吗?”
  杨梦寰道:“兄弟不敢存此用心,但贵帮在这白云峡四周满布伏桩暗卡,想来总是事实了?”
  陶玉笑道:“听几人之言,大概不会虚假。”
  杨梦寰道:“这么说来,陶兄是不知道这件事了?”
  陶玉道:“兄弟千里赶来此处,只是为探望杨兄伤势。”
  杨梦寰虽是聪明之人,但其心地忠厚,不愿以小人之心,猜疑他人,当下笑道:“陶兄盛情,兄弟十分感激,只不知陶兄何以会知道兄弟行踪?”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们天龙帮分舵耳目,遍及大江南北,别说杨兄行踪了,就是当今武林九大门派的一举一动,都难逃我们天龙帮耳目监视。”
  他这么故作坦然的几句话,反而把杨梦寰心中存在的一些疑窦,消除很多,微微一笑,道:“贵帮耳目确是锐敏……”话至此处,忽觉失言,倏然住口。
  陶玉心中一动,道:“刚才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派宗师之尊,想来定不会随口胡说,既然说起本帮在这白云峡四周都安上暗桩,那自然是假不了,兄弟身为天龙帮中香主,自不能坐视不管,杨兄请先走一步,免得招惹上无谓的麻烦。”
  杨梦寰沉思一阵,十分为难他说道:“陶兄为兄弟不惜奔波数千里,跋山涉水,远赴祁连山中,此等情意,是何等深重,如今陶兄有事,兄弟如何能坐视不管?只是贵帮这次谋图之人,是兄弟……”
  陶玉格格一笑接道:“是你的几位红粉知已,因而使你十分为难?”
  杨梦寰叹道:“朱姑娘对兄弟,有数度救命之恩……”
  陶玉忽然一整脸色,截住了梦寰的话,说道:“杨兄不必为难,兄弟决无请杨兄助拳之心,但有一件疑难之事,想请问杨兄一句,不知杨兄是否愿意告诉兄弟?”
  杨梦寰道:“陶兄但请吩咐,兄弟知无不言。”
  陶玉道:“适才闻公泰等三人一番对答之言,杨兄是亲耳听到的了?”
  杨梦寰点点头。
  陶玉不待杨梦寰开口,又抢先说道:“他们计议对付我们天龙帮的手段,可算得十分阴歹毒辣,是也不是?”
  杨梦寰又点点头。陶玉忽然叹息一声,道:“如非兄弟无意听得闻公泰等阴谋,只怕我们天龙帮在这一战之中,要损伤大部精英,这场即将掀起的江湖风波,都是为《归元秘笈》而起,但那《归元秘笈》是否在这白云峡中?还很难说,这部传言在江湖数百年的奇书,不知道害过多少人为它溅血送命……”
  他微微一顿,接道:“兄弟只想请杨兄告诉我一件事,就是那《归元秘笈》是否真的在白云峡中?”
  杨梦寰听得一呆,良久之后,才苦笑一下,说道:“不敢相欺陶兄,兄弟倒是看到过那《归元秘笈》一次,至于是真是假,放置何处?兄弟就不清楚了。”
  陶玉格格一笑,道:“此事想来不会有错,以闻公泰等一派掌门之尊的身份肯移驾这括苍山来,定然是得到了确实消息……”他微微一顿,又道:“杨兄暂请回白云峡去吧,你大伤初愈,体力未复,实不宜为兄弟涉这趟混水。”
  杨梦寰也觉着应该早些把自己所见所闻,告诉朱若兰,免得临时措手不及,因为眼下敌人,都是当前武林中一流高手,个个身怀绝学,实不容再拖延时间,略一沉忖,拱手对陶玉说道:“既是如此,兄弟就先走一步了。”不待陶玉还礼,转身向外奔去。
  金环二郎望着梦寰背影,心中突然一动,暗道:那山腹雨道之内,黑暗异常,我如紧随在身后,出其不意,一掌把他击毙,然后再把他尸体投入石洞外万丈深壑之内,岂不是了无痕迹,而且眼下强敌云集杀机弥漫,沈霞琳纵是相疑,我也可藉口推诿。
  念头一转,立即施展上乘轻功,一语不发,疾向杨梦寰身后追
  那知杨梦寰奔行到山腹雨道人口之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陡然停步,转过身子。
  这时,陶玉已到杨梦寰身后数尺之处,杨梦寰出其不意地一个转身,几乎和陶玉撞个满怀。
  这大出意外的变化,使陶玉暗下毒手的阴谋落空,但他究竟是心思异常机敏之人,身躯一侧,从梦寰身旁疾掠而过,口中叫道:“兄弟要赶紧先走一步,以求能早些通知本帮弟子……”话还未完,人已进了山腹甬道之内。
  杨梦寰本有事要间陶玉,但见他匆急行色,实不便再出言相唤,何况又知他此刻时间,异常宝贵,多上片刻,就可以多救下几个天龙帮中弟子性命。
  他想到白云峡云集的强敌,不禁心中也急了起来,一提气,向前疾奔而去。
  待他走出山腹雨道,早已不见陶玉踪迹。
  仰脸看天色,只不过午时刚过,略一辨认方向,急向来路奔去。
  他急于要把刚才的见闻,通知朱若兰,以便筹谋对策,是以不顾大伤初愈之身,用尽全身气力,拼命急赶,不到半个时辰,已到了白云峡口,但他人已累得满身大汗,只得停下来准备略一喘息再走。他刚刚站好身子,忽觉一阵香风拂面,由身后伸过来一方雪白绢帕,替他擦试脸上汗水,耳际也同时响起了朱若兰柔和娇脆的声音,说道:“你身体还未复元,这等急奔,如何使得,跑累了也该休息,你呀!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杨梦寰转脸望去,只见朱若兰身着玄装,发挽宫舍,轻颦黛眉,皓腕轻挥,拂试着他满头大汗,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中,已不是威严逼人的湛湛神光,而是无限的温柔借爱,杨梦寰第一次觉出这旁立身侧高不可攀的玉人,是这般温婉柔顺,不禁微微一笑。
  朱若兰微耸秀眉,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你笑什么?差一点就丢了小命,人家提心的不得了,自己还在瞎高兴呢。”
  杨梦寰听得一怔,道:“我几时遇上了危险,怎么我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朱若兰道:“你自己要是知道了,人家也不用替你担心了。”
  杨梦寰听得越发糊涂,暗自沉忖道:我一直就和陶玉在一起。再未和别人照面,难道她说的会是陶玉不成?
  正待开口追问,忽听一阵娇呼之声,说道:“在这里啦!在这里……”但闻衣袂飘风之声,四个白衣裸腿美婢,倏然间一齐涌到,分守四个方向,把杨梦寰和朱若兰围在中间。
  朱若兰看四人一个蓄势待发,不由心头火起,脸色一沉怒道:“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美婢躬身答道:“婢子们奉小姐之命,找这个坏男人找了很久!不想竟和姑娘走在一起……”
  朱若兰知这四婢,都是从小在深山大谷之中长大,人虽聪敏,但心地都很纯洁,决不会编造谎言,脸色稍见缓和,但声音仍甚冷漠地问道:“你们小姐找人干什么?她人呢?”
  适才答话的白衣小婢,伸手指着梦寰说道:“这坏男人偷了我们小姐的《归元秘笈》。”
  杨梦寰急道:“什么?我几时偷了你们小姐的《归元秘笈》?”
  四个白衣小婢,同时冷哼一声,轻藐地望了梦寰一眼,满脸不屑之色。
  杨梦寰正待争辩,朱若兰已抢先说道:“你们小姐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站在正北方位的一婢,摇摇头,道:“我们小姐传了我们破他“五行迷踪步”的手法之后,就一个人出去找他去了。”
  朱若兰略一扬黛眉,怒道:“我要你们分头去找你们小姐回来,听到没有?”
  四蝉相互望了几眼,一齐答道:“小姐已吩咐过我们,如要见着偷窃《归元秘笈》的人,就把他捉住捆起来,然后再去找她。”
  朱若兰看四婢不肯遵从自己吩咐,不禁火了,脸色一变,即待发作,忽听梦寰叹息一声,说道:“姊姊暂请息怒,这件事不怪她们,既是那位姑娘吩咐下来,她们如何能作得主。”
  四婢听杨梦寰反替自己辩护,不禁相顾微笑。
  要知道四人都是在深山绝壑之中长大,对人世问一切事物,均不甚了然,毫无心机城府,心中的快乐。痛苦全都形露在神色之间。
  朱若兰微一沉付,道:“赵家妹子,似对你成见甚深,我虽知道你决不致取她《归元秘笈》,但她亦不致编造谎言,这种神奇的武学秘笈,是天下所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不管落在什么人手中,都很难原壁归赵,她既然对你动了疑心,在未寻到那《归元秘笈》之前,只怕难释心中误会……”
  杨梦寰道:“我们不去见她,自然更不易消除她心中疑念……”他略一停顿,接道:“姊姊,刚才我和陶玉在距十几里外,一处隐密的山腹洞穴之中,暗地听得消息,江湖上各路高手,已经云集浙东,而且已到了白云峡外,只怕我们这附近数里的要道峰壑之内,都早已被人家安上伏桩。这次所来之人,大都是各门各派掌门宗师,姊姊要早谋对策才好。”
  朱若兰道:“我亦想到武林中九大门派,和天龙帮在近日内都将倾尽高手,来我白云峡捣乱,只是想不到他们发动的这样迅速。赵家妹子,在东上途中遇劫时,《归元秘笈》的秘密,早已泄露,她那时还不知自己身负武学,世无匹敌,也没有想到那几本薄薄的册子,会引得武林中人物如疯如狂,搅了三百年,仍未平息。是以,她不知好好的保管,致被绿林中人物发现,她随身带这四婢,武功虽都不错,但都是毫无江湖经验阅历之人,只要人家略动心机,就不难使她们跌入谋算,如非师父及时出手,只怕那《归元秘笈》早就被人偷盗去了……”
  只听四婢女齐声催道:“你这人讲的话究竟是算也不算?既然你讲过自己去见我家小姐,现在怎么还不肯走?”
  朱若兰轻轻一樱唇,道:“走!我陪你去好了。”
  杨梦寰摇摇头,道:“眼下强敌环伺,杀机四伏,姊姊虽然武功绝世,但来人都非泛泛弱手。我们人单势孤,而且除姊姊之外,余人武功大都非人敌手,势难和人力拼,姊姊也该在遇敌之先准备一下才好。”
  朱若兰还未接口,杨梦寰又抢先说道:“我知道,姊姊要和我一起去,是怕那位赵姑娘出手伤我,但这一来,反而会加重了她对我的疑心,以她武功而论,要伤我易如反掌,她只要有伤我之也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制我于死地,今天当姊姊之面,她也许不会出手把我击伤,但姊姊,总不能一辈子都跟着我?我自问未偷窃她的《归元秘笈》,大可不必担忧她伤我。目前白云峡已陷入武林高手环围之下,形势瞬急万变,姊姊不宜多浪费时间,必须早作安排才好。”
  环绕两人周围的四婢,似已等得不耐,虽未出言催迫梦寰快走,但眉宇之间,已显露焦急之色。
  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说的不错,她要真存伤你之心,自然是防不胜防,她虽然肯听这话,只不过是遵从翠姨遗命,如果真的讲了武功,我决不是她的对手……”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那姊姊就不必再多浪费宝贵时间,还是让我一个人去见她的好!”
  朱若兰道:“她对你早已心存成见,你在见她之时,不防忍让一些。”
  杨梦寰点头微笑道:“她是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只要不太羞辱于我,我自然会让她几分!”
  朱若兰脸色微微一变,道:“就是她有羞辱你的地方,亦望你不要计较。”
  杨梦寰忽地一扬双眉,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生死之事,也不算什么!忍辱偷生,倒不如溅血埋骨。”
  一向坚强的朱若兰,忽然间变得十分怯弱,顾不得身侧有人,满腹忧苦,柔声说道:“你纵然不为自己,难道就不肯为琳妹妹受点委曲?自你受伤以来,她比谁都着急,你一但死了,想想看,她还能活吗?”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姊姊也不必大为我担心,想那赵姑娘还不致在未问明事情经过之前,就出手把我置于死地。再说,她总还得替姊姊留点情面,我只要言行小心一些,不触怒她,谅也不致真的出事。”
  朱若兰轻轻一叹,道:“你能自知爱惜,我就放心了。赵家妹子,虽然对你心存成见,但她生性十分善良,又是极明事理之人,决不致出手伤你。最担心的,就是你那种固执冷做的脾气,要知道她心对你早存误会,一两句不当之言,就可能引起她的杀机……”
  她微微一顿后,又低声说道:“你这次身受重伤,二十多天均在晕迷之中渡过,琳妹妹日夜坐守在你的病榻之旁,如痴如呆,既很少吃饭,也很少言笑,整日夜想着你死后之事,唉!其用情之深,惜爱之重,实足以……”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遥遥传来,音回空谷,经久不绝,打断了朱若兰未完之言。杨梦寰急道:“强敌恐已来到白云峡外,姊妹也该早些调整帮派人手,准备一下,免得临时措手不及!”
  朱若兰点点头,道:“你见着赵姑娘时,请她尽快回来,”话未完入已到了数丈之外。
  杨梦寰望着朱若兰背影,长长吁一口气,对四婢一拱手,笑道:“赵姑娘现在何处?有劳四位带路了。”
  四婢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分成两前两后,把梦寰夹在中间,向左面一峰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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