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司马瑜也不知道自己奔了有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奔出有多远,他只晓得要避开这个世界,避开一切的人,所以他选的方向,都是荒僻无人的山径,直到一处峭壁之前,再无通路,犹豫片刻,便毅然地跳了下去;
  身子下坠得很快,耳畔只听得呼呼的急风,他干脆把双目紧闭,一心只想快点了结残生……
  在泉水的映照下,他看见了自己的面目后,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相信那是自己的样子!
  因为在泉水的反映中,他只看到一张丑恶无比的脸庞,凸凹的斑痕,红白相间的腐肉,与他从前那种俊俏的模样,简直是差若云泥,这个打击太大了,大得令他无法接受,除了死之外,还有什么更好解脱的途径呢?
  身子在空中如石块般地急速下坠,等他感到接触底面之后,意外的并不是那种粉身碎骨的猛烈碰触,而是落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
  原来他正在一个人的怀抱中,从鼻中嗅到那股熟悉的香味上,他不须考虑便可知道那人是马惠芷!
  一个挺身脱出了怀抱,却见马惠芷的麻脸上爬满了泪痕,她明亮的眼睛中更饱注着江水,愕然片刻后,他才失声大叫道:“惠姑!你让我死了算了,干吗又要救我呢!”“马惠芷用手一拭清泪,悲切地道:“大哥!蚂蚁尚且贪生!是什么理由使你活不下去了?”
  司马瑜用手掩脸大叫道:“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见人……”
  马惠芷悠悠一叹道:“大哥就是因为这一点原因才想轻生吗?那可令小妹太失望了!人的生命是何等宝贵,尤其是大哥,屡膺奇遇,才造就这一身技业,还没有好好地用以造福苍生,就萌死志,大哥将何以对那些作成你的人!”
  司马瑜又羞又丑,半晌才叹道:“惠姑!你不明白……”
  马惠芷冷笑一声道:“小妹的确是不明白,要是明白的话,小妹早就死了,毁容之痛,并不只是大哥一人!”
  望着他的麻脸,司马瑜无言可答,然而心中的死意却淡薄了!马惠芷的话很有份量,她的脸也是有缺陷的!可是她依然坚强地活着,而自己呢……
  想到这儿,他全身都冒出了热汗,长叹一声,双手捧着头坐了下来,呆呆地一言不发。
  马惠芷见他似乎想通了一点,才轻轻一叹道:“大哥实在也太性急了一点,小妹深明医理,大哥的脸上乃是受了一种掌力灼伤,经小妹用白獭髓悉心治疗,只要再过几天,去肤生肌,即使无法恢复从前的形相,至少也可以与常人相近,现在大哥拆去了纱布,使腐肉见风定型,要再改变就难了……”
  司马瑜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了她在假山中与小婢待茗的那番对话,连忙问道:“白獭髓真有如此神效吗?”
  马意芷正容道:“当然了!白獭髓乃疗肌圣药,昔年无为门费尽千辛万苦才觅得一瓶,本来想留以自用,后来他遭遇到意外,才遣命留给小妹……”
  司马瑜赶紧又问道:“那无为门的掌门人是谁?他的脸也是被人毁掉了吗?”
  马惠芷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解释道:“不!掌门人的脸容是天生丑恶的,因此他难得到了白獭髓,却一直未敢轻易使用,因为白獭髓的灵效用以治疗后天的创伤较著,至于他是谁,大哥就不必多问了!”
  司马瑜顿了一顿才道:“如此说来,那白嫩髓原是别人送给你作为易容之用的,你为什么要拿来治疗我呢?”
  马惠芷的麻脸上透出一片红晕,挽首低声道:“小妹的麻脸也是与生俱来的,白獭髓怕无能为力……”
  司马瑜感动地叫道:“惠姑!你别骗人了,麻因于天花,那有;先天即成的道理,再者你跟侍茗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用不到对我这么好,我也不值得你作如此大的牺牲……”
  马惠芷的身子一震,清泪盈盈地道:“大哥!你别这么说!小妹自四岁染疾,变成这付模样小妹感怀终身,那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2”
  司马瑜感激心脾,良久始叹道:“惠姑!你这一番盛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假若我真的受了你的恩惠,最多也不过变得能见人而已,却要害得你永远这付样子,我的心如何能安,现在幸你我用不着它了……”
  马惠芷凄然一叹道:“没有用了,那白獭髓已经为大哥用掉了一部分,剂量本就不足,剩下的那一点我在追大哥的时候,失手掉在地上,完全没有用了……”
  司马瑜在失神狂奔之际,对身后之事全无所知,听了她的话后,恍若浇了一头冷水,良久之后,他才敲着自己的头,痛苦地叫道:“天啊!我负已累人,怎么对得起你—…·”
  马惠芷凄苦地过来,拉住他的膀子道:“大哥!这怨不得你,一切都是天命!好在我对易容之事,原本不存多大希望,自古红颜多薄命,我这份容貌也许是一种幸福!丑人知命!我反而可以免却许多烦恼!”
  司马瑜自咎良久,才抬头问道:“惠姑!在假山中我曾经听你说过,那白獭髓是从一种玉獭的身上取来的!你知道玉獭是什么样子?产生在什么地方吗?”
  马惠芷怔怔地摇头道:“玉獭是一种兽烦,产于北海冻天雪地之中,不过这种兽类已经绝种了!”
  司马瑜深思有顷道:“不可能!它们能生存至今,绝不会仅止一头,无论如何,我也要再找到另一头玉獭!”
  马惠芷仍是摇头道:“北海终年常对,远在穷荒,那一带人迹罕至,且有许多凶险,大哥还是打消这念头吧!”
  司马瑜紧毅地道:“不!粉身碎骨我亦在所不计!”
  马惠芷愕然地道:“大哥对容貌真的如此重视吗?”
  司马瑜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为自己!我为的是你】”
  马息芷倏地一震惊道:“为我!”
  司马瑜点点头道:“是的!因为我的缘故!才使你失去了易容的机会,我一定要报达你!”
  马惠芷感极而泣道:“大哥!你这样对我会令我受不了的,我已经告诉大哥,我对于易容之事早就看得很淡薄,此去北海,往返经年,大哥切不可因我而误却正事!”
  司马瑜轻轻一叹道:“在我说来,没有比这更重要的正事了!”
  马意芷嗓泣片刻才道:“大哥对我之情,小妹杀身难报,可是大哥身上的确还有很重要的正事,那位冷姑娘与靳姑娘都被沙克浚掳到毒龙国去了,你应该去救她们出来!”
  司马瑜神色一动,接着又长叹一声道:“沙克浚的武功高明莫测,以我的能力,救她们出来可能吗?”
  马惠芷立刻道:“沙克浚是因为嫉恨才毁却大哥的容颜,他说过只要大哥到达那儿,那两位姑娘若是不变心的话,他一定毫无条件地让她们离开!”
  司马瑜摇头叹道:“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马惠芷道:“沙克浚行为虽鄙,倒氏还是一国之君,以小妹看,他说的话应该能做得到!”
  司马瑜苦笑一声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说像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她们还会对我不变初衷吗?——的马惠芷想了一下才红着脸道:“小妹对于男女之情懂得并不多,不过小妹以为情之一物,发之于心,持之于志,行之于恒,若那两位姑娘对大哥真心相爱的话,便不会因大哥的容貌而改变!”
  司马瑜想了一想才决然地道:“那也要等我北海回来之后,再作其他打算!”
  马惠芷急道:“大哥!沙克浚的限期只有一年,等你北海归来,恐怕早已过了限期!”
  司马瑜忽然笑了一笑道:“假若她们真对我有信心,便不应该有时间的限制,假若沙克浚真能遵守他的诺言,也不应该有时间的限制,这样的话,我早去迟去都没有关系,让时间来考验我们每一个人吗?”
  马惠芷沉思片刻,忽然道:“大哥一定要先上北海的话,小妹也想跟着去一趟,因为大哥是为着我而去的!”
  司马瑜摇头道:“不行!你深闺弱质,如何能经这种穷途跋涉的辛苦!”马惠芷笑笑道:“大哥这就看得小妹太低了,小妹自幼随家父习武,虽然比不上大哥,但是一点风霜还经受得了!”
  司马瑜依然拒绝道:“这不是武功的问题,以武功而论,你比我强多了,我刚才在崖上跳下来,还是你救了我!”
  马惠芷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可不能作数!大哥那时是心存死意,小妹却心切救人,由于心情不同,功力表现自然也有差异,不过小妹同行之意,也不是想在武功上对大哥有所帮助,因为小妹懂得医道,即使能觉得玉獭,剖骨取髓还有许多禁制,免得大哥徒劳而无功!”
  司马瑜这下子可再也找不出理由了,只得点头表示答应,马意芷兴奋地道:“那我们赶快回去,准备一下!”
  司马瑜有点犹豫道:“还要准备什么呢!我们练武的人出门,饥可餐风饮雪,寒可被裘御革,野果鸟兽无一不为生活之资!林穴山洞,随处均是栖身之处—…·”
  马意芷则微微一笑道:“小妹所说的准备不是指这些而言,炼药取髓需要工具,远渡关山需要代步,小妹家中饲有长驹数匹,借之乘骑,可以省却许多精神,早去早回,也许还可以赶上一年之约!司马瑜叹了一口气,只得跟她爬上峻峭的悬崖,再度回到他养病的别庄。
  穷北之源,朔风凉雪,终年为冰雪所封盖,不要说人迹了,连生物的踪迹也很难发现!
  司马瑜与马惠芷两骑急行,披星载月,由春末启程,尽管是跨下良驹一乘千里,也在秋初才赶到地头!
  马匹是无法再前进了,他们只得把坐骑寄放在近北的人家,然后用银子卖了一架雪车,由几头冰原特产的巨犬拖着,进人了一望无际的雪野!
  尽管气候冷得滴水可以成冰,然而滨海一带的海水却可有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那是最危险的地方!冰上盖着浮雪,一个不小心陷了下去,流动的海水立刻会把人帮人重洋,永远也别想回头了!
  幸而那拖车的雪犬具有一种特殊的灵性,自然而然地会找到最安全的路径前进!这是雪原上生物天赋的本能!
  为了抵御那袭人的严寒,他们全身都紧紧地包裹在厚厚的皮囊中,只露出了眼睛与透气的鼻孔;
  嘘气成霜,也只有他们那种超人的体质才可以在这种严寒下生存着,而且活动着!搜索着!
  白天,天空是一片灰色,黑夜,天空也是一片灰色,黑夜与白天几乎是连接着分不开的,只有天际那一颗明亮的星星开始闪烁,才使人意识到一天又过去了!
  眼看着那颗星星亮了又想,熄了双亮,整整过去三天,他们由是一无所获,司马瑜开始变得十分焦燥!
  这一天当星星再亮时,他们就着一块巨冰,挖了一个大洞,躲在里面以挡住那贬青的寒风!
  马惠芷默默地用油脂生起一堆火,然后开始用摧来的铁锅溶化冰块,煮茶解渴,那几头雪犬踯缩在洞口休息着,司马瑜在皮袋中摸出一块乾脯嚼着,套头的由帽除下了,可以看到他脸上深深的忧色!
  马惠芷一回头发现了立刻柔声道:“大哥!你别急!像这些事情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您最好把得失之心放淡一点,即使毫无可获,这一趟北海之行也算长了不少见识,像这等冰天雪地的奇景,在中原连做梦也想不到的!”
  司马瑜深深一叹道:“我急的是粮食,看样子最多只能支持到明天,我没有想到这几头畜生的食量那么大,十天的口粮,怎么三四天就光了!——司马瑜闻言连忙到皮袋里摸了一下,才着急地道:“真的!大哥!您给狗儿吃得太多了,买雪车的时候,人家就警告过我们,这些狗儿是永远叹不饱的,要是尽它们的量,十天的粮份一天也能吃完!”
  司马瑜苦笑一下道:“我是不忍心,看它们拖着车子辛辛苦苦地奔驰时,总想多酬劳它们一点,而且我们自己也吃得特别多,大概是天气太冷的关系吧!”
  司马瑜呆了一下才道:“真到无可奈何的时候,只有操用采人的办法……”
  司马瑜将头一昂道:“杀狗!那怎么行,看它们那种忠心耿耿的样子,我连饿着它们都不忍心,怎么还能吃它们的肉呢!”
  司马瑜轻叹一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人最重要的目的是活下去,然后才能谈到其他的问题,生命的本身便是残忍的,在饥饿的逼迫下,任何行为都可原谅的,您假若不相信再过一两天粮绝时,这些忠心耿耿的狗儿们不是自相残杀,便是反过头来吃我们!”
  司马瑜沉思片刻,忽而疯狂似笑起来道:“有粮的时候毫不吝惜地喂狗,缺粮的时候又杀狗作粮,若非处在这个环境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一个矛盾的事实!
  马惠芷正色道:“一点也不矛盾,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许你我还会互相吞食呢!”
  司马瑜想了一想,发现她讲的并不是空话,不禁也正容道:“惠姑!真到那个时候,我宁可杀了自己给你吃!”
  马惠芷凄惨地一笑道:“小妹却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大哥,这就是人之异于禽兽的地方,人,贵在能牺牲,狗儿们却不懂,因此我想明天再没有结果的时候,我们还是回头吧!免得到了我们必须作一牺牲时,两个人都牺牲了!”
  司马瑜默然不答,却深深地领会她的意思,真到那个时候,两个人都一定会抢着牺牲自己,也一定会拒绝对方的牺牲,结果只有双双陈尸在这冰原上,成为一对饿死,可是经此一番对话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与马惠芷在心灵上又接近了一步,当他抬起眼来时,马惠芷的眼中也射出了火样的光芒!”
  空气在寒冷中也仿佛冻结了,司马瑜又闻到她身上特殊的体香了,在一种异样的激动中,他突地一把拥住马惠芷,颤着声音道:“惠姑!我们是该回去了,我忽然觉得找王獭是件很愚蠢的事……”
  马惠芷的身子在他的拥抱中颤栗着,体香更浓了,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梦也似的情调:“是的!大哥!私心中我并不愿意找到玉獭,我到这儿来是为了您,即使找到了玉獭,我也会把白獭髓留给您用的……”
  司马瑜用颊擦着她的颠道:“惠姑!我早就知道了,在你家里,你都肯把它给我用了,现在怎么会接受呢!可是我不能不采用!我不能漠视你的思情啊!……”
  马惠芷用手来回答他的拥抱,用唇堵住了他的言语,这一瞬间,他们都沉浸在忘我的境界中了!
  良久之后,司马瑜才轻轻地把她推开,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是双颊在摩擦时所产生的那股粗糙的感觉,令他心底涌上无限的凄凉。
  “美!为什么总是带着缺陷的呢!”
  他在心底作着不平的呼喊!马惠芷懂得了他的感觉,悠悠地叹道:“大哥!最好能找到两支玉獭!”司马瑜初是一怔,继而感到无限的歉咎,深深觉得自己太庸俗了,庸俗得无法体验这份残缺的美感!
  “她丑!我也丑!一对丑人在一起!我无所谓丑了!为什么她能满足,我却不能呢!她有改变的机会,为我而放弃了,我得到一个至美的灵魂,却仍耿耿于外表的美丑,看来我的确配不上她这份高贵的情操……”在心底启怨自艾着,在脸上尴尬地笑着,然而他却找不出一句来打破这个僵局。
  蓦而,洞外的狗儿起了骚动,发出了不安的猜猜吠声,有一两头躲进了洞里,也有一两头朝冰原上冲去!
  司马瑜与马惠芷俱都一惊,立刻朝狗吠的方向望去,只见在炭色的天幕下,洁白的雪线上,有一团白色的冰山缓缓地向前移动!
  海上的冰山受了潮流的影响,有时是会浮动的,可是他们现在是地冰岸上,冰山怎么也会动呢?
  冲出去的狗儿已经接近那座冰山了,疯狂地吠着,对着冰山攻击着,冰山忽地震怒了!
  移动的形体墓地起了变化,一声震耳欲袭的巨吼,一声惨厉的长啸,一条狗儿被挥出了老远,在雪地上滚了几滚,夹着尾巴达了回来,其他的狗儿犹自仗着灵活的躯体向着冰山的底下攻击着!
  冰山人立了起来,却是一头白色的庞然巨兽!
  马惠芷在看清那头巨兽的形相后,不禁发出了声栗惧的惊叫:“大哥!是雪熊!”
  “雪熊!”这冰原上魔王,它的毛色像冰一般地白,它的爪如刃般的锐利,行动如冰鹿般的敏捷,禀性凶残,力大无匹……远在他们近人冰原之初,一般的猎人都曾好心地提出警告,他俩恃着艺高胆大,当时并未在意,却想不到果然碰上了!
  司马瑜也看清了那头巨兽果然像熊的形状,只是硕大无朋远远望去,直如一座小山,不禁也惊道:“怎么会这么大呢?会记得古人书载,陆上最大的兽类,莫过于象,也不过比水牛大上三四倍,可是这家伙怕不只有十头水牛大小!真想不到它是怎会长的”
  马惠芷略定一家伸才道:“小妹也曾约略参读过前人的笔记,对于雪熊的记载颇为详细,却从未说过有如此巨大,这一定是头远古异种,我们得小心应付才是……”
  司马瑜呛然拔出腰间长剑豪笑道:“怕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一头畜生而已,还怕它强过人去!而且这生来得正好,看样子我们不但不需要互相牺牲,连狗儿们也可以保住性命了!”
  说着身子冲了出去,迎着巨熊前奔,马惠芷一把未能拉住,只得也拔出长剑跟了上来。
  这时那两头狗儿先后被巨熊挥了开去,其中的一头恰好吃长爪划中胸腔,厉噪声中,鲜血将雪地都染红了!
  司马瑜怒吼一声:“好孽畜!”
  身形拔起如雁,长剑前握,笔直对准备巨熊的身上去马惠芷在后面见了惊叫道:“大哥!注意!这东西皮坚肉厚,剑恐怕没有用……”
  她的叫声迟了一步,语音未歇,司马瑜连人带剑,已全部投向巨熊的身上,他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握剑时力贯剑身,将全身的内力都潜注在前上!这下子就是铁板也该刺穿了!
  可是刀尖触在巨熊身上时,仿佛是刺中一团极为柔韧的物体先是应手下陷,陷至寸许之际,猛然像一根拉足的弓弦,突地压弹回来,司马瑜手注长剑,除劲力之外,再加上自己的体重,少说少有近千斤的劲道,孰料施力大,弹力更大,卜擦一声,那支长剑竟然齐腰而拆!
  而他的身躯也因为骤失所掳,凌空撞了上去,触鼻一股浓腥,随觉自己跌在一片毛茸茸的软物之上I
  巨熊受刺之后,虽未伤及肌肤,可是那阵痛楚却是它从未所受,怒吼一声,人立而起!
  司马瑜觉得身子又要往下堕,连忙伸手抓住身上的长毛,才支持住没掉下去!
  巨熊的感觉异常灵敏,立刻发觉敌人附着在它背上,于是在地上不住纵跳,巨大的躯体不住地摆动,想把司马瑜摔落下来,司马瑜懂得它的意思,不仅双手抓得更紧,而且把两支脚也牢牢地蹬住它的背皮,全身屈成弓状,像是用强烈的胶水粘着在上面一般……
  巨熊摔了半天,发觉敌人仍然在背上,不禁凶性大发怒吼一声,摹而对准备一块高约丈余的冰峰冲去,动作迅速如风,马惠芷这时已奔到临近,见状急呼道:“大哥!快躲,危险……”司马瑜自然也看出危险,他明白巨熊的意思,久摆不脱,想利用身体与冰峰之间的撞力将他挤死,可是这时他心中却在暗暗叫苦欲脱不能!
  原来他在巨熊发动之初,就想离开了,双足一蹬之际,才发现那巨熊身上居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吸紧了他的脚心,根本就提不起来!
  巨熊像山一般的撞来,司马瑜在万般无奈中,只得奋起神威,怒喝一声,双掌猛地朝冰壁上击去;
  掌心的庚金神功提到十足,以坚攻坚,在一声震天巨响中,唯见冰屑飞舞,接着又是另一声巨响,天摇地动中,那一块冰峰上半截为司马瑜的掌力击击得粉碎,下半截却为巨熊的身子撞得连根飞起!
  巨熊好似颇为通灵,见那一撞竟为未将敌人致死,心知敌人必非易,乃立定身躯,困难地扭转那箩筐般的巨头向后谛视着。
  而司马瑜到了这个时候,也才有心情仔细去查它一番,才发现这巨熊长得很不匀称,以它那样庞大的体躯,至少也该有一对铜铃般的巨睛才对,可是它的睛眼也不过才如拳头般大小,被长长的白毛掩盖着,精光闪闪!
  司马瑜对它瞪着,它也对司马瑜瞪着,忽然地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连忙叫道:“惠姑!你看它的脖子上栓着什么东西?”
  马惠芷循声惊顾,不禁也发出声来,原来那巨熊的颈子上正扣着一条细细的金链,链下系着一方金牌!
  一头穷荒巨兽,绝对不会懂得打扮自己,除非它是有人豢养着的!
  正在二人惊诧万分之际,远处突地传来一阵细长而清亮的啸声,若凤鸣,若龙吟,十分悦耳动听!
  巨熊听见啸声之后,在喉头发出一声低吼,接着扭转身躯,朝发声之处,摇摆着行去;
  司马瑜脚下的吸力也消除了,身子飘落了下来,与马惠芷对望一眼,两人都流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司马瑜先投过一个询问的眼光,马惠芷用手一比,作了个追蹑的手势,司马瑜将头一点,立刻并望向巨熊的身后追去!
  巨熊盘缠地在前面走着,好像根本不知身后有人在追踪……
  越过一片无际的冰原,渐渐来到一处奇异的所在,那儿到处那是晶莹的冰树,枝丫参差,通体透明,好似进入了琉璃世界,而且地下也辅满了细小的冰珠,踏上去沙沙作响,好似踩着无数的宝石。
  司马瑜不禁大是惊奇,回头对马惠芷道:“惠姑!我们在附近转了好几天了,怎么就没有到过这里!一
  马惠芷也现出异容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从方向来看,这儿应该是海面,狗儿们走了几步就回头了,所以一直没有深人,咦!那大熊呢?”
  就在他们说这两句话的工夫,前面那头巨熊忽地不见踪迹,如此诚然巨物,忽地消失了,消失得连一点影子都不见了,这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带着满腹疑云,两个人赶前几步,一直走到大熊适才立足之处,才得到了解答!
  原来那片冰原,到了这里突地向下陷割,形成了一条深达千寻的冰沟,更奇妙的是顺着冰壁,有如鬼斧神工般地凸出一道光滑而宽阔的冰坡,如何梯板一般!
  那头巨熊正顺着冰梯,平卧在上面,藉着体重的堕力,舒坦无比的向下而滑去,形态十分可笑!
  司马瑜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道:“这畜生倒会享福!惠姑,咱们也学它的样子,溜下去玩玩好不好?”
  马惠芷一打量沟底,见那儿冰树林立,发出夺目的晶辉,巨熊到底之后,翻身爬起,又蹒跚地转入冰林,才真正地消失不见了,犹豫片刻,方始微忧地道:“这下面可能是它的巢穴,我们若贸然然前往,不知会遭遇到什么……”
  司马瑜却毫放地一笑道:“怕什么!反正我们已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还有什么顾虑呢!再说那畜生对我们好像并无恶意,否则刚才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了,而且这畜生分明是人家豢养着的,说不定还是它的主人放出来引导我们的呢……”
  马惠芷想了一下,忽然笑道:“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在这些地方!你的阅厉就比我强多了!”
  司马瑜自从与她自处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她的夸奖,不禁大是兴奋,抢先跨上冰梯,坐了下来,顺势向沟底滑去,马惠芷不敢落后,连忙也跟在后面依样下滑,由于坡势很陡,下降的速度自然也很快!
  二人但觉身子如何腾云驾雾一般,一时童心大发,忘记了一切的恶境遭遇,高兴得大笑起来!
  冰梯虽长达千余只,也只有片刻工夫,即已到达,二人站起身来,顿觉眼前一亮,沉迷在一片从所未见的奇景之中。
  这沟底的冰树十分高大,数量又多,蔚然成林,已是叹为奇响的壮观,更难得的是林中另有许多矮小的冰珠,有的像花,有的像草,莫不宛肖其形,自然成趣,有一部分还别具颜色,或红艳如朱,或翠绿似玉……
  司马瑜在好奇之下,随手拗下一朵略带黄色的冰花,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其中原来有一块黄色的晶体,萼瓣分明,外面被晶冰凝包,黄色辉映,才成碗大的花朵,其实本质只有雀卵大小而已!
  在更深的好奇心下,他手指一用力,将外层的浮冰剥去,信仔细地增那块实质时,不禁失声叫道:“琥珀!”
  马惠芷接了过来,看了一下也失声道:“不错!真的是琥珀,而且这花形也是人工雕成的!”
  司马瑜又摘了一些花草之类,一一捏碎,诧然惊叹道:“红的是玛瑙与珊瑚,绿的是悲翠,这一望无穷的冰原花圃,布置起来,真不知要多少财富……”
  马惠芷却出神地道:“财富倒是其次,这个人能利用这些东西作如此之布置,其心思之巧妙,可渭举世无双!”
  司马瑜不禁愕然道:“我一生老是遇见些奇奇怪怪的人,难道在这冻天雪地的冰原上,也会遇见奇人不成!”
  马惠芷微笑道:“唯非常人始有非常之遭遇,大哥禀非常之质赋,所以才有机会遇上这些奇人!”
  司马瑜听着这句话,却突地感到刺耳起来,一把拉下脸上的护罩,冷笑道:“我这付脸相大概也是很非常的!”
  马惠芷没想到他会如此敏感,先是怔了一下,继而才以便咽的语调道:“大哥……您知道小妹不是这意思……”
  司马瑜长叹一声,想到这个脾气发得很没有理由,乃以歉咎的声音道:“对不起,惠姑!我的涵养太差了……”
  马惠芷不敢表示出过多的哀怨,因为怕她触发司马瑜更多的牢骚,再者她也明白他的心清,一个突然精峭幸的人,情绪上总是脆弱的,容易产生自卑的暴怒,所以只温柔地道:“大哥!快把皮帽戴好,别冻坏了!”
  司马瑜举起皮套头正想戴上去的时候,突然觉得在除去皮帽后,并未感到像先前那般刺骨的严寒,因之把手停住了,马惠芷看着不解,想要开口继续敦劝,司马瑜却突地道:“惠姑!你是否觉得此地气温有点异常?”
  给他这一说,马惠芷也有感觉了,由梯上下来不久,此地不但没有上面那种严寒的感觉,甚至连身上这重重的皮裘,穿着也有热的感觉,背上痒痒的,似乎有一点隐约的汗意……
  没等她表示意见,司马瑜已经开始脱下外面的皮裘,仅剩下里面的短棉袄,待了片刻,竟然毫无寒意!
  这一发现使他大为高兴,立刻欢声叫道:“惠姑!这儿暖和多了,快把那些累赘衣服脱掉了吧!”
  马惠芷依言脱下重裘,发现果如所言,此地虽然仍是很冷,最多也不过像中原冬日那般程度,以他们练武人的体魄来说,一身薄绵衣服已足够御寒了,摆脱了沉重的背负,顿感轻松元比!
  司马瑜望着高达千切的冰壁,对着他们的来路叹道:“一线之隔,气温相差得这么多,真是不可思议……”
  马惠芷微笑道:“这一定是因为此地深处地面之下,接近地心之故,受到地热的影响,自然更温和多了!”
  司马瑜回头对她一笑道:“惠姑!在这些地方,你的智识就比我渊博多了!”
  马惠芷知道这是针对着她方才对司马瑜的诚奖,回报过来的俏皮话,不禁嫣然一笑,司马瑜也豪声大笑起来。
  笑声将片时前的不愉快的气氛都冲淡了,司马瑜遂将地上的皮裘掷起来,茂在一个冰洞中,以伤回去时取用,马惠芷却开始将一些零星物体包了起来,同时将剑递给司马瑜道:“大哥!您的剑断了,带着我这一把吧!”
  司马瑜摇头拒绝道:“我看不必了,假如果此间的主人对我们并无恶意,何必要带着武器,弓愧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呢,假若人家对我们存意不善,带着剑也没用,就凭那个畜生,我们也应付不了!”
  马惠芷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人家真正的来意尚未表明,有一柄防身之器总是好得多,像方才那种巨熊,身上虽刀剑不人,眼睛嘴唇等柔软之处,仍可以藉利器以攻之,用剑总比用手少一点危险性……”
  司马瑜笑笑道:“你把剑给了我,自己用什么?”
  马惠芷笑道:“有大哥保护我已经足够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另外还有防身的方法!”
  司马瑜见她说得很神秘,遂含笑接过长剑,佩在腰间,二人略加整顿,穿人冰林,追着巨熊时间,已至冰林的中心,林树较稀,然而各种藉冰块成的花草,却更为茂盛,五彩辉煌,璀丽夺目。
  司马瑜纵然见多识广,到此也不禁目瞪口呆,赞叹连连,马惠芷也是钦佩万分地道:’小妹自诩颇精园艺,寒舍那一片花圃,敢夸天下名卉,搜罗殆遍,然而跟这里一比,竟然是小巫见大巫
  司马瑜笑道:“冰花虽然可以乱真,到底不如真的好,色固俱矣!香则未必,无香之花,就像没有灵魂的美人,终少自然之超
  一言未毕,忽而微风杨澜,送来一阵香气,芳麝夺人,司马瑜不禁一愕,觉得这阵香风,来得颇为怪异!
  马惠芷微微一笑道:“我们恐怕早就在人家的注意中了,这一阵香风就是对大哥提抗议的!”
  司马瑜极目四顾,却始终未见人家,不禁有点生气道:“这四下冷清清连个鬼都没有,那来的人呢?”
  马惠芷连忙道:“大哥,别这么说……”
  本来她想怪司马瑜不该随便开口得罪人的,因为这一片人为的花林极是罕见,且深处比穷荒的地沟之中,此间的主人定是一位深隐的高人,尚未谋面,却造就不愉快,似乎太不值得,可是又怕司马瑜生气,故而说了一半,底下的就忍住没说出口。
  司马瑜说话出去之后,自己也有。点后悔唐突,此地分明是私人经营的地方,冒昧擅人,已是不该,纵然别人在暗中监视,也未表示恶意,无端出口伤人,道理上实在说不过去……
  然而这四周好像的确是没有人,对他的话也毫无反应,只是那阵香气,却越业越浓!
  两人都不开口了,只是循着香气,继续向前走着,又转过一片冰树,突觉眼前又是一亮,红光耀目。
  在雪白的冰地上,凸起一块丈许见方的平台,平台四周围植着冰凝的栅栏,一朵奇花,巍然挺立中央,那扑鼻的浓香,竟是由花发出来的!
  司马瑜见那花似莲非莲,茎枝叶蕾,俱是一色通红,光芒四射,高有尺许,仿佛是一棵珊瑚……
  马惠芷却惊呼一声,连身子都因激动而起了颤栗,司马瑜见状大奇问道:“惠姑!你怎么了!”
  马惠芷抖着声音道:“假若小妹及看错的话,这一定是万古玄冰朱莲……”
  司马瑜奇道:“即使是玄冰朱莲,也不值得使你这样激动啊
  马惠芷省视良久,才略见平静,以亢奋的声音道:“大哥有所不知,玄冰朱莲见载于道有丹籍之中,为九天六大异珍之一,掳云可以脱胎换骨,立地飞升,小妹因为此事大已玄虚从未放在心中,却不想能亲眼见之……”
  司马瑜仍是淡然地道:“脱胎换骨又能怎么样,我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以我这付模样,纵然活上个千年万载,也还是见不得人……”
  马惠芷却国射异光道:“大哥!这朱莲的下面藕茎,另有一项妙用,就是可以易容换肌,道长所谓长生驻颜之丹,就是以此为本,你我若得此物,比白獭髓好得多了!”
  司马瑜眼中也是一亮问道:“真有这会事吗?”
  马惠芷沉思片刻,才慎重地道:“那小妹倒不敢断言,因为这种事并无前例,小妹也不过是根据书上所载而云!”
  司马瑜兴奋地道:“那不去管它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何妨试一下……”
  说着纵身跳到平台上,跨进冰机,伸手就去拔那莲茎,可是在他手触莲身之后,立刻又缩手跳了下来!
  马惠芷连忙上来问道:“大哥!怎么了……”
  司马瑜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采!”
  马惠芷又急问道:“为什么……”
  司马瑜叹了一口气道:“这朱莲长在平台上,四面又有栅栏保护,分明是有主之物,我怎能不告而取!”
  马惠芷怔着没说话,司马瑜忙又解释道:“惠姑!我知道这朱莲或许对你我都有极大的用途,可是我们若私自取了,行为何异盗贼,复容事大,失节事更大,饥不食首阳蕨,渴不饮盗泉水,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马惠芷悠悠地叹道:“大哥!您是对的!”
  司马瑜见她明眸中小盈盈,乃柔声劲慰道:“惠姑!事情并未完全绝望,我们不妨找到此间主人,好言相求,也许人家肯割爱成全我们的!”
  马惠芷又是轻轻一叹道:“那恐怕很难了,玄冰朱莲乃绝世奇珍,这主人将它培植在此地,一定是深知它的灵效,甚至于对它也寄于莫大之希望,因为此时莲花尚未结实,所以才未曾采拈,书上说那莲子对于修道人的用处最大……”
  司马瑜连忙道:“假若他只要莲子的话,与我们所需并无冲突之处!”
  马惠芷苦笑着摇头道:“此莲甘年开花,四十年结实,因此我想这个机会太渺茫了,不过小妹绝对同意大哥的作法,容颜妍娥究竟是小事,大哥这份光露日月的人格,小妹只有佩服无已……”
  司马瑜不禁默然,马惠芷强忍住眼中的泪珠,不敢掉下来,只得背过身法擦拭,忽然在冰树下的池穴中,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圆头,一看见有人,立刻又缩了回去!
  司马瑜也看见了,连忙道:“咦!这冰天雪地之中,想不到达有活的生物!”
  马惠芷却疾忙赶至穴口叫道:“大哥!快过来!这就是玉獭!”
  司马瑜也是一阵紧张,赶紧过去一看,只见那池穴深不过寻丈,宽约三四尺,口上只有两尺方圆,里面簇挤着四头全白的小兽,比猫略大,一起用绿色的眼睛朝上面惊惧地望着!
  马惠芷兴奋地在身边将王瓶玉尺玉刀等用具一起都掏了出来,放在地下笑道;”‘真难得同时发现了四头,大哥!您把那两头大的捉出来就够了,那两头小的就放过它们吧!捉的时候可要小心,它们的牙齿很厉害,连铁棒都咬得断,最好是提着颈皮……”
  司马瑜不待吩咐,即垂身人人,脚尖勾住穴边,他的肩膀将穴口的冰雪,挤得纷纷下堕,也将里面的四头玉獭,吓得乱跳乱窜,司马瑜一手一头,揪着颈毛,将两头大的都提出来。
  马惠芷连忙接过一头,提在手中看看笑道:“这东西长得真可爱,若不是为着急需,我真舍不得杀他!”
  说着举起玉刀正待朝它的颈上刺去,摹而穴中窜起一道白光,对她的手上扑至,司马瑜在旁伸手一拂,将那道白光击落在地,原来是一头小獭,在雪地上一个翻滚,立刻又狠狠地扑向马惠芷的脚上咬去;
  司马瑜想喝一声道‘畜生!放你活路,你倒偏要找死!”
  脚尖一抬,踢在小獭的腹下,他已经是很慈善,那一脚用力不大,刚好将小獭又踢回他穴之中,小獭一连两次受阻,并未放弃攻击,仍是想窜上来,司马瑜守在穴口,只等它窜到上面,马上又将它拍下去、十几次之后,小獭知道没有希望了。凄然发出一声惨啸,司马瑜兴马惠芷手上的老獭,听见惨啸之后,也不住地挣扎悲呜,碧目中泪水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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