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些人像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形状有站有卧,服饰有古有今,大致都是修道人的装束,只有一尊尖嘴如鹰,胁生肉翅,全身披鳞,颇似传说中的雷公之状。
  鱼玄机见问,逐一赏监了一遍,还用手指轻叩,铮铮有声,乃道:“雕工精致,别具匠心。”
  黑龙教主哈哈大笑道:“世上没有一个匠人能雕出这些人像,目前他们尚有衣服蔽体,如果把衣服脱掉,可以看见毫发肌理,无一不具,为了使岛主更明白起见,兄弟牺牲一尊,作为解释吧。”
  他拣了一尊年轻修道者的石像,用剑劈了开来!
  但见石像体内,心肝肺脏,宛宛了然。
  黑龙教主笑道:“纵有鬼斧神工之匠,能刻划其外形,恐怕也无法把一块顽石,在里面雕镶出心肝五脏吧。”
  鱼玄机叹道:“确是神妙,但不知教主这十二具石像是属于那一位巨匠之手?”
  黑龙教主笑道:“他们不是手雕的,根本就是真人,其中的五具是我在忘忧泉时掘获的。兄弟对那五具人像研究多年,才知道所以形成之因,其后又如法泡制,用今人以不朽神胶浸凝,终于试制成功。”
  鱼玄机愕然道:“什么,他们是真人泡制的?”
  黑龙教主道:“不错,鱼兄如若不信,兄弟可以立刻使他们回复到人状。”
  语毕,手发一掌,将那具剖开的石像震成粉碎。
  然后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在每具石像身上酒了几滴水,那些石像立刻屈伸运动,成了十一具真人。
  黑龙教主在每个人口中投下一粒丹丸,然后手指群侠道:“此辈俱为吾之大敌,速为我擒下!”
  那十一个人神情木讷,听了黑龙教主的吩咐后,立刻一涌而前,他们手中所执的都是神兵利器。
  虽然这些人的灵智受蔽,不能施展法术,但这些神兵利器执在他们手中,与他们的积年修为合为一体,威力不减!
  第一个冲过来的是一个峨冠老人,他手执一柄长戈,劈面直刺蛇丐陆奇。
  陆奇先还不以为意,扬掌击出一股罡气,若以血肉之躯,这股罡气是可使之粉身碎骨了。陆奇心存忠厚,还不忍全力施为。
  那知罡气发出,对那老者全无影响,长戈依然刺到,戈尖宝光隐隐,陆奇见势不对,连忙闪身后退,张口喷出了自己的飞剑。
  可是那老者对剑光也如同未见,一任长虹绕体,刮阻不住他的身形,依然急冲而至。
  陆奇的飞剑在他身上绕了几匝,竟伤不到他分毫,而他的长戈却以威挫山岳之势,急刺而到,把陆奇胁下剌了个大洞!
  陆奇再也没想到这怪物如此难缠,一面行法收剑,一面退后怪叫道:“这是什么怪物!”
  萧遥道:“老化子,这是石化的厉尸,神智已泯,本身的修为仍在,不可力敌,快设法躲开,让醉鬼去对付!”
  醉仙翁朱牧将他视同性命的烈火神酒又饮了一口,以本身的三昧真火点燃,化为一道火龙直喷过去。
  可是那厉尸口中也喷出一道白蒙的寒气,阻住了火龙,身形依然向前慢慢逼近;幸亏史剑英见状不佳,身剑合一,以紫电神剑化为一道紫虹迎上,才挡住了他。
  可是那厉尸手中的长戈也是一件至宝,居然能抗拒神剑之威,相互对搏!
  黑龙教主哈哈大笑,指挥那些厉尸群起相扑,把群侠逼得连连后退!
  来人中只有龙君儿与向妙妙身边还有一两件兵器可以抵挡。
  龙君儿的缺玉钩戈已祭起空中,挡住了一个,手挺青霜剑又挡住一个。
  向妙妙则是仗着一幅彩棱,舞动起来,卷住了对方的兵刃挣贻d,或是把对方卷住了抛开。
  这是她最厉害的防身至宝彩云罗,本来是可以当作法宝祭起,妙用无穷,但她知道对这些厉尸全无用处,只能当作寻常兵器来使用防身了。
  朱牧仗着烈火神酒所化的火龙,虽然为对方所喷的寒气所阻,但那些厉尸对这股烈火还略有畏惧,不敢太逼近他。
  陆奇则是仗着那条灵蛇小金,在急难时,急冲猛碰,别看它身细如指,冲劲奇大,经常把冲过来的厉尸撞退回去,才能使陆奇幸免于难!
  史剑英最苦,他的紫电剑要敌住一人,龙君儿送给他的缺玉钩戈要用来抵御空中的攻击。
  那个胁生肉翅的怪人最难应付。
  他手中执看一枝雷公凿,动如闪电,不时凌空下击,要不是史剑英数世之修为,能心分两用,真还无法挡得住他。
  黑龙教主哈哈大笑道:“鱼岛主,你看我这一手如何?”
  鱼玄机叹道:“厉害!教主是如何收伏的?”
  黑龙教主笑道:“他们的确是厉尸,只是由我以化石神胶制成的厉尸。平时以神胶封凝,到了需用之时,化开神胶,以收心丹控其灵智。除我之外,任何人的命令都不听。而且他们的修为俱在,积年的精气浸入体内,成为不死之身,任何飞剑法宝对他们都不生威胁。”
  鱼玄机道:“只是他们的行动太呆板了,只要一驾遁光,他们就迫不上,何况对练就九转玄功的人,也没多大用处,对方留下个化身,脱出真身,他就无从施为了。”
  黑龙教主道:“不错,这的确是他们的缺点,不过有办法补救的,而补救的办法,这些人替我完成了。”
  鱼玄机正待动问。
  黑龙教主笑道:“天机不可泄漏,鱼兄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时群侠已被逼得连连后退。
  方九与易红霞在万般无奈下,各自忍耐不住,双双一打招呼,施展出他们练就多年,轻易不在人身展露的杀手:阴阳杀气。
  两人轻啸一声,身化青白两道光虹,对准那些厉尸们冲去。
  方九地行叟之名,就是以此而得。
  他这股元阳晟气与易红霞的太阴昊气,是天地间两股至利至威的煞气,无坚不摧,对血肉之躯,别具威效。
  煞气一发,威动山岳。
  但见这两道细如针尖的劲气,不断地在那些厉尸身上字来穿去,神刀利器都难以摧毁的厉尸在两气之下,也被穿透了无数细孔。
  只是那些厉尸的身体都被化石胶浸透,成了一具没有感觉的行尸,身躯虽被穿透许多细孔,封仍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只不过凶戾之势稍减。
  陆奇见状高声叫道:“方兄、嫂夫人,贤伉俪的阴阳二气具如此之威,干脆再加点功,把这些厉尸绞得粉碎就不足为患了。”
  方九与易红霞一击得手,信心大增,运行更速,而且把劲势加强了,竟化成两道手臂粗细的光虹。
  霎眼间,那十一具厉尸的身捏都成了蜂窝似的,在空中下击的那具生有肉翅的怪人,因为肉翅也被穿透了,吃力不住,掉落地下。
  向妙妙忙道:“史兄弟、君妹,现在看你们的了,趁这个机会你们双剑合璧,把那些厉尸绞碎,黑龙老怪就无所施其极了,否则他召回去修修补补,仍然可以害人。”
  黑龙教主见势不佳,已经在作法出声,把厉尸召回。
  史剑英与龙君儿怎肯放过这个机会,两人也是一声轻啸,双剑合璧,以阴阳二气为本,青紫两道光华电射而出!
  黑龙教主刚用一道黑色的光影把十一具厉尸集合成一堆,但双剑已至,来回几个圈斩,那些厉尸顿时化为无数碎块,摊了一地。
  黑龙教主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
  史剑英知道这是他毕生修为所积的血箭,势子极厉,不想跟他硬拼,饮气急退,龙君儿也跟着回来。
  但那堆厉尸已四分五裂,再也无法凝聚成形了。
  陆奇大笑道:“老妖怪,这下子你知道厉害了。”
  黑龙教主也不理会,只是把喷出的那口血箭化为无数细如雾雨的血雨,酒向满地残尸上,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由地底冒出了一条条的淡影;扑向那堆残尸之上!
  扑进一道,尸堆中站起一人,总共十一道虚影,尸堆上就起立了十一个人,仍然.是先前那十一个,只是仅具一片模糊的影子,看不出面目。
  鱼姥叫道:“不好,这又是断魂花魅。”
  鳅娘一征道:“鱼姥,你不是说花魅只有十二个,已经被收走了,怎么又冒出了十一条来了?”
  鱼姥道:“我也不知道,但他们身上有忘忧果的气味,我闻得出来。忘忧果就
  是先前那种密粟,而且这些魅影呈暗红色,正是花魅禀成气候的征候。”
  黑龙教主哈哈大笑道:“鱼姥,你说得不错,多谢你为我勾来了外敌,完成了我多年的夙愿。那十二花魅早已练成,总蓄在这十二具厉尸中,只是这些厉尸的精气遍布在身躯的廿六六窍内,无法与花魅融为一体,始终不能成形。而它们身体为化石神胶所封,宝剑利器难伤,我一直没有办法。只好将花魅养在他们的身体内,使他们慢慢地浸润,就是无法一下子并合,现在你们以天下至利的阴阳二气,为我解决了这个难题,我怎不要谢谢你们呢?”
  他得意之极,一直笑个不停。
  群侠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鱼玄机却不解地问道:“教主,那先前被收走的呢?”
  黑龙教主止住笑声,指看自己弄碎的那具残尸道:“我为了使花魅留在断魂花海中守值,每天只放出一个,令其幻化成十二,吸取忘忧果实以为拘束之源。今天他们收走的只是其中之一,正因为花魅已失,这具厉尸无以为用,我才将它毁了,却因而造成了另外十一具花魅。现在它们已得我精血之滋润,与我心神化为一体,而且已赋气成形,收发由心,再也不须要带那些累赘了。”
  鱼玄机脸上掠过一丝异色道:“教主远谋深算,果非常人所能及,兄弟钦佩得很。”
  黑咙教主笑道:“那里,那里,敝人这十一具花魅跟嫂夫人管仙子所炼的护身四魅是同一类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威力孰胜,现在请嫂夫人互较一下如何?”
  管玄英脸色微变道:“教主别开玩笑了,强敌当前,我们那有时间切磋,还是先把敌人解决了再说。”
  黑龙教主一笑道:“没关系,这些敌人我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乃侠义之辈,不曾趁隙暗算偷袭的。倒是贤伉俪巧取咐夺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东方未明的前例使敝人深以为虑。你们这次率众远来,不知又想在敝人身上打什么主意,因此敝人觉得还是先解决身边的问题较好。”
  管玄英与鱼玄机脸色一变,飞身欲退。
  黑龙教主哈哈一笑道:“贤伉俪不必费心想走了,兄弟如无充分准备,怎么会开这个口呢?司空湛教主何在?”
  地下冒出一条人影,赫然正是血魂教主司空湛。
  他冒出后欠身道:“恭喜至尊,大功得成,座下已经将天罗魔煞布就,不怕这些邪魔逃走了。”
  黑龙教主一笑道:“教主辛苦了,先跟令友解释一下,免得起了误会,同时也谢谢他们帮忙。”
  由于司空湛的现身,群侠都为之一愕!
  史剑英忙问道:“司空伯伯,这是怎么回事?”
  司空湛笑道:“史老弟!对不起,瞒了你半天,但这是有原因的,鱼玄机夫妇狡狯犹无比,难得他们自投罗网,因此半点风声都不能泄漏,免得他们闻风而遁。”
  史剑英一怔道:“那位黑龙教主……”
  司空湛笑道:“黑龙教主本无其人,黑沼乃是修罗魔教法坛所在之地,后来因为修罗立教西方,为恐法地为人所据,才专设一人在此坐镇。原先的黑龙教主,乃是修罗总教摩为尊者之化名,而西方小雷音寺,则由旭什摩罗大至尊主掌。他们二位本是孪生兄弟,经常互易所职,却从无一人得知,因为黑龙教主只是个虚构的化身,也是魔教身外化身之灵奇表现。”
  史剑英一笑道:“这个设想可真妙!”
  司空湛又道:“鸠什摩罗大至尊近年闭关练法,就是为了修练这十二魔神,那是聚宇内十二凶邪,以法力将之封固。再以断魂花海中之毒气以及一些凶人的精魂,溶入花中,炼成十二花魅,使能完全受控制,再设法贯入这十二魔神之中,使其降服。怎奈他们顽强异常,将元神散布体内,藉魔教神胶之护,不肯就范而成僵局。神胶固欲能封住他们的厉魄,不得出而为害,也保护了他们,使花魅无法侵染,幸得方兄伉俪与两位小友之助,本形告成!”
  陆奇忍不住笑骂道:“司空老鬼,你早说一声不就行了,害得我们白操了半天的心!”
  司空湛一笑道:“这可讲不得的,否则各位不擅作伪,稍有不慎,就告吹了,不过各位也应该想得到,溪中设阱,兄弟已经派了个人在途中告警。断魂花海中设了十几种埋伏,都没有施展;刚才一场拼闹,那些魔神虽紧紧相逼,却没有伤到各位……”
  陆奇道:“老化子这儿就挨了一家伙。”
  司空湛笑道:“这一点虽然有失敬之处,但要请陆兄见谅,修罗教中门规至严,凡未经应邀而闯魔宫者,必定以之为偿。陆兄曾两度侵入,大至尊虽然不欲与陆兄为敌,而且也感到那个规定不合理,但诫条订自先人,不得更易。所以只好虚应故事一番,好在仅是一点浮伤,并未使陆兄受到任何损害,失礼之处,大至尊当容后亲表歉意!”
  这时鸠什摩罗至尊已现出本形,顶戴金冠,身披甲胃,赫然为魔教至尊之气派,朗声道:“管玄英、鱼玄机。敝师弟东方未明虽然心怀异志,为尔等所诱,罪无可恕。但他己身死不究,可是修罗门中人,为尔等拘为煞魅,这是本教所不能容者,你们要付出代价来!”
  鱼玄机脸色煞白,管玄英卸一撇双眉,厉声道:“鸠什摩罗,尽管你是魔教至尊,本仙子却未必怕你!”
  鸠什摩罗笑道:“当然,你们到黑沼就是怀异心而来,自然有所准备了,昨天假意巡游,实际上卸在探测黑沼十二奇珍的下落,想掳为己有。不过你没想到所谓十二奇珍,也就是魔教十二至宝,你们抢得去吗!”
  管玄英道:“广成遗阙中的魔鼎我们出入自如,又何惧于你那些魔法!”
  她厉吼一声,摇散头上长发,召集党翼,大声叫道:“各位道友,身陷重围,请跟我一起突围。”
  他们一起有七八个人,聚集在鱼玄机与管玄英身畔,每个人都脸呈愤色,但也带一半惊惶。
  史剑英等人也都准备拦截。
  鸠什摩罗笑道:“各位佳宾请掠阵就行了,今天得各位之助,把这些人诱到此绝地来,本教已十分领情,制敌之策,敝人已有了妥善布置,毋劳费心了。”
  他说完一指周围道:“四下已布下血魂煞网,除了我这十二魔神外,另外还有魔教中十二都天魔煞,隐匿以伺,你们只要能逃得过它们的追噬,本座就网开一面,放你等逃出。”
  群邪又惧又怒。
  鸠什摩罗厉声道:“修罗门中虽以魔为道,但也非一般人所谓的邪恶之辈,否则早为天理所不容。修罗教与佛教为西土两大主要宗教,因为魔教行事较为激烈,遂为众所诟谇,以邪视之,但真正懂得魔教精义的人,自然会了解的。魔教的主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以一德我,我十倍而报之,人以一害我,我以一报之,各位如果不是存掠夺之心,今天我不曾这样对你们。”
  鱼玄机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我们已经进入你的圈套,自然是由你怎么说了。”
  鸠什摩罗微笑道:“鱼玄机,你不必狡辩,你们遣青蟒蛊姬霞城散人来,鼓如簧之舌,说动我争夺天下霸权,叫我去收服万妖门下。因为你们早知道向飘然与十三奇化敌为友,藉此机会使十三奇与我为敌,好趁机掠我基业,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鱼玄机冷笑道:“那两个人已为你所执,在威胁之下,还不是由你指使,叫他们怎么说,就怎么说!”
  鸠什摩罗一笑道:“好,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可是昨天你们在宾舍聚议谋夺黑沼的事,又怎么说呢?”
  鱼玄机道:“昨天我们什么也没说。”
  鸠什摩罗笑道:“你再赖也没有用,我已经用修罗教中天视地听大法,把你们每一个人的说话行动,留影在水晶球中,随时都可以再现作为你们的罪证。”
  鱼玄机哑口无言,他们昨天密议之时,虽然已经作了严密布署,但对方是修罗至容,则是绝对瞒不过的。
  鸠什摩罗又道:“各位道友,昨夜主谋的是鱼玄机夫妇,他们还伤我师弟东方未明,绝无可恕。但各位只是为其眩惑而已,尚未对本教有直接敌对之行动,如果各位此刻脱离他们,敝人可以保证不伤害各位。”
  鱼玄机冷冷地道:“鸠什摩罗,你不必挑拨离间了,这些朋友与我们立下血誓,生死与共,绝不会离弃我们的。”
  那些人脸上虽有犹豫之色,劫没有一个作任何表示的。
  司空湛一叹道:“至尊,鱼老邪夫妇为大奸巨恶,他们这些朋友本就是狼狈为奸之徒而,且都受了他们的邪毒禁制,绝不可能回头了。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跟这一对老邪物,的确是生死与共,无法分离了。”
  鸠什摩罗一叹道:“这也是各位择友不慎,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了,请各位注意吧。”
  手臂一挥,那十一具魔神口发厉啸,扑了上去。
  他们本是魔教煞神,再与花魅相合,气候更深,在连声厉啸中,猛扑而上。群邪也呼喝一声,飞剑法宝,一起都出了手。
  但见场中幻起一片彩色。
  可是这些魔神悍然不惧,他们虽然有形有质,但却像是一团湮、一蓬雾,刀光剑影,对他们毫无威胁,斩碎了,碎而复聚,蹈隙而入。
  刹那间,已有三四个人为魔神罩体!
  整个人就成为一团暗红色的光彩,不住地跳跃挣扎,又慢慢地寂然不动,最后慢慢地消失,受为无影无躁。
  而扑噬过的魔神则变为更红更深的影子,在空中飘浮。
  史剑英看看心惊,问旁立的司空湛道:“司空老伯,这些魔神厉煞这么厉害。”
  司空湛笑道:“但对你老弟却全无威胁,魔之为魔,不在外而在内,外魔的作用在与心魔相合。那些人如果心无魔念,不管这些外魔如何扰乱,仍然不得其隙而入,对付它们的方法只要抱元守一,心无杂念,自然万魔不侵。”
  方九过来道:“司空兄,你把魔教的底子都掀了出来,不怕你们大至尊相责吗?”
  司空湛道:“不曾的,这原是至尊的授意,告诉各位一个祛魔之法。因为这些天魔刚修练成形,戾性末泯,有时会不受控制,转而对各位相扰,那岂不是引起误会了。”
  这时鱼玄机与管玄英的党翼已去了一大半,除了他们夫妇两人之外,只有两个人修为较深,还能默运玄功为抗。
  可是那十二天魔在饱吸精血之后,凶气更盛,争先恐后,群起攫扑,像是苍蝇闻见了血腥,挥驱不散。
  鱼玄机感到压力越来越重,不禁焦灼道:“夫人,我们要速谋脱身之计,否则就走不掉了。”
  管玄英急道:“我何尝不想走,但是这些天魔如同附骨之疤,外面又有血魂天罗,怎么走得了?”
  鱼玄机道:“好在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你那护身寒魅可以放出来,我们以元神附在上面,以魅制魅,至少可以摆脱这些天魔的困扰,至于血魂天罗,总有办法冲破的。”
  管玄英一叹道:“这是我们最后一道防身的屏障,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鱼玄机道:“夫人,我们九转玄助已臻大成,修成不死之身,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最了不起舍了这些防身法宝,通出元神,再觅地重炼而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而且你要超快,如果再折损一人,我们就少了一个机会,你那些寒魅如果没有元神相附为注,可抵不过这些天魔的。我们四个人各取一方,谁有机会脱困而出,别人也有了生路。夫人,这可耽误不得。”
  管玄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好吧!玄机,这都是你惹出来的,否则我们在碧瑶宫中何等逍遥自在。”
  鱼玄机苦笑道:“夫人,现在怪我不是太迟了吗?而且你如果不起私心,坑了东方未明,我们何至于树下魔教这个强敌,弄到今天这个状况。光凭十三奇,纵然制不住他们,也不会被他们制住吧。”
  管玄英又是一声轻叹,抖手打开了腰间的皮囊,一股白蒙蒙的寒气立刻透囊而出。
  白气由散而凝,成为四个东方未明的形相。
  鱼玄机忙喝道:“两位道友,连择其一,将元神遁附其上,然后分头夺围,生死存亡,就在此一举了。”
  四具寒魅果然向四周分头冲去,由于各附了一个元神之故,它们显得分外的跷勇,口中呵呵作啸,立刻跟扑来的天魔斗成一团。
  双方都是久积的凶戾之气所化,也都曾饱吸修道人的精魂,由于都是同一类型之物,所以谁也侵害不了谁,只是相搏翻码,打得很热闹而已。
  搏战片刻后,寒魅因为有元人的元神在内支持,较为悍厉,将那些煞魅打得东倒西歪,已夺围而出。
  可是那些煞魅都占了数量上的优势,起初是三敌一,到了吃亏的时候,轨变成了四敌一,五敌一了。
  鸠什摩罗指挥那些煞魅也采取避轻就重,放过另外两人,集中全力,缠住了鱼玄机与管玄英元神所附约两具护身寒魅,力战不退。
  另外那两具寒魅摆脱了纠缠,风也似的朝外扑去。
  但一接触在血魂煞网上,就像苍蝇投上了蛛网,一下子被粘在上面,一任如何挣扎,总是无法摆脱。
  鸠什摩罗赫赫冷笑道:“本座早就警告过你们了,今日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绝不容尔等出去了。”
  暗红色的煞网粘住了两具寒魅之后,又慢慢包隆上来。
  没有多久,已密密重重地里住了他们,略经一阵波动挣扎,再次扩散开来,连同寒魅与附身的元神都已消失无踪,想来是形神俱灭了。
  鸠什摩罗又朝场中两具寒魅喝道:“鱼玄机、管玄英,你们两个同伴已经劫化了,你们还硬搏什么,及早束手就缚,本座念尔等修为不易,保你们一灵不泯。”
  那两具寒魅都面呈惨厉之色,双双怪哮一声,突地挣开了煞魅的羁绊,往花海被焚的残烬上扑去。
  只有这一带末被血魂煞罗所罩,这两个凶人虽然分出两具寒魅助同伴脱身,却似存有私心。
  他们故意为煞魅所羁,让另外二人脱身,目的就是让他们去试一下禁制的厉害,看到了血魂煞罗如此威力,那两个人都是千载修为,只在一旋踵间形神俱灭,不禁心胆俱裂,不敢再往血魂煞网上去尝试。
  他们不约而同,飞向花海上空,想从这边突围了。
  到了那里,他们还是心怀恐惧地不敢疾行,仍是稳住身形,满怀警觉地缓缓而进。
  飞腾了几千丈后,已至花海边缘,劫一无警兆,眼看还有几丈就可以脱困了,他们才欢啸一声,正待遁出元神而逃,忽然一个霹雳,挟一道金光,直击向二人而来,轰然声中,把他们震翻落地。
  跟着遁光急闪,落下十几道人影。
  正是留在天山的神州百子以及古月真人、觉岸上人、玄冰宫主骑鲸客、向飘然以及谢氏姊妹。
  刚才那一声霹雳,正是古月真人的太乙天雷,乾坤正气,碎然一发,威力无边。
  两具寒魅被震得萎靡无力,为追上来的鸠什摩罗至尊一挥袍袖收了去。管玄英与鱼玄机虽然已施玄功,通出了元神,却已在群侠的重重包围之中了。
  鸠什摩罗不理二人,朝古月真人一拱手道:“多谢掌教及时来助,兄弟十分感激。”
  古月真人也稽首答礼道:“至尊言重了,贫道等得到司空兄发出信火传讯,才知道是至尊假黑沼为阱,诱群邪入伏,贫道等理当前来,共襄盛举。”
  鸠什摩罗道:“如非掌教员人那太乙神雷发得及时,兄弟还是无法制住这两个凶人的。”
  鱼玄机与管玄英痴痴地站在原地,那两具寒魅却似为一种极大的力量牵扯往地下沉去,虽然他们拼命地挣扎,但仍是敌不过那股无形的巨力,直急得四目怒瞪,但又含善乞怜之色,望看鸠什摩罗。
  旭什摩罗轻叹一声道:“东方师弟,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这没有办法,虽然你是为人所诱,但如果你不是自己意念不坚,别人是无法左右你的。修罗门中的教规你很清楚,犯了叛教之罪者,必须拘住元神,贬为神魔,为本教执役四十甲子,始能脱罪重返原位。幸得管玄英将你一分为四,因而你只要执役十甲子就够了。六百年光阴弹指即过,你好好地领罚,到时侯我为你解脱桎梏,以本教凝形神胶重塑原身以归本门。”
  寒魅终于点点头,身子沉入地下不见了。
  鸠什摩罗朝鱼玄机与管玄英道:“现在轮到你们两人了,你们作恶多端,罪无可赦,不是本人单独可以决定的,听候大家对你们的发落吧。”
  鱼玄机怒声道:“旭什摩罗,我们虽然一时不慎堕入奸计,但是要我们就范却还没那么容易,我们就站在这里,看你又有什么方法能奈何我们。”
  旭什摩罗一笑道:“你们自以为修成了九转玄功,已成不死之身,但你们对生与死之间的界限还是不够明白。以眼前那座山峰为例,自互古就有了,至今已数十万年,依然屹立,可以算得上是不死了,但也只是存在而已。草木附其身而生根,雀鸟据其体而巢,兽虫掌共盾而瑾穴,它只能忍受,劫无力驱除,这种活比死又如何?何况山是没知觉的,所以还忍得住,但你们变成那座山一样,忍i受侵凌而无法反抗,那滋味就难受了。”
  鱼玄机冷笑道:“问题是你怎么把我们变成山?”
  鸠什摩罗一笑道:“我不需要动手,你们已经受羁制了。这片断魂花海是我故意留下,仗朱仙翁的一口劫火,将墨蛛丝与血蔓之精炼化成为天魔索,深埋地下。现在正是它们破土而出的时候,刚才把两具寒魅拖入地下的就是天魔索,现在把你们圈牢的也是天魔索。”
  鱼玄机与管玄英闻言脸色大变,拼命挣扎。
  但他们身上似乎加了一道无形的桎梏,尽管他们用尽力气,也不过只是跃起尺来高,又被扯了回来。
  鸠什摩罗笑笑道:“这是修罗教中羁束一切凶神恶煞的至宝,一旦受缚,连元神也被捆住了,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施展九转玄功一试,是否脱得了身。”
  鱼玄机还要挣扎。
  管玄英一叹道:“没有用的,我早已试过了,还是乖乖的认命吧!”
  鱼玄机仍自不信,一连施展五六个化身,但每次都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扯了回来,最后只有黯然低头不语。
  谢氏姊妹双双出来,朝司空湛跪下道:“司空伯伯,请准侄女为死去的双亲复仇!”
  司空湛道:“快起来,我已经请准了至尊,允许你们快意恩仇,放手施为,只他们已修成不死之身,要想杀死他们是不可能的。”
  谢瑜急了道:“伯伯,难道就没有办法使他们形神俱灭吗?”
  司空湛道:“有的,百子阴魔剑可以斩尸灭神,要炼成这种魔剑,须以一百名孕妇的精血,溶合在飞剑之中祭炼匹十九天就可以了!”
  谢瑜道:“好!侄女这就练剑去!”
  谢玲神色一沉道:“妹妹!”
  谢瑜道:“姊姊丁难道你不想为父母报仇吗?”
  谢玲道:“我当然想,可是要祭炼成那枝魔剑,就得杀死百名孕妇,连同腹中胎儿,就是两百条生命,难道你能做那种事吗?”
  谢瑜一怔!
  鸠什摩罗笑道:“谢姑娘,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守候在此地,每天用飞剑从他们的心口穿透一次。百年之后,整整是三万六千剑,不能有一天间断,刚好能刺破他们全身三万六千个气窍,使他们灵气全泄,不诛而灭。”
  谢瑜道:“这个方法倒可一试,不必伤害生灵!”
  谢玲道:“可是把百载光阴,都消耗在此地,难道师父教了我们法术就是为了给我们报仇之用吗?”
  谢瑜这才低头不语了。
  司空湛笑道:“还是玲儿懂事,父母之仇固重,但为人本身的责任更为重要。你师父教诲你们以这一身所学,除暴安良,济危救困,行道人间,可不是要你们快意私仇的,但父母之仇,不可不报,你们各发一剑,以尽心意吧!”
  谢瑜这才磕了头,抬手一指,一道剑光飞出,直向鱼玄机射去。谢玲也发出一道剑光,却是飞向谢瑜的飞剑,将她的剑挡住。
  谢瑜道:“姊姊,你怎么不让我刺这一剑?”
  谢玲正色道:“妹妹!他们多行不义,已经自食恶果了,现在他们连还手之力
  都没有,乘人之危而泄私愤,岂是吾辈所应为,还不快把剑收回去!”
  谢瑜看看四周的人,每一双眼睛都对她流露出不满之色,才慢慢收回了飞剑。
  骑鲸客脸色一沉,叹了口气道:“司空兄,瑜儿心性太窄,殊非修道人之器性。”
  司空湛忙道:“欧阳兄尽管以门规施惩,兄弟绝对同意?”
  骑鲸客道:“瑜儿!我罚你在此结庐千年,守看这两个人,每天为他们驱除蛇虫之扰,加意照拂,如果有一点私行泄愤之举动,我立刻追回法力,驱出门户!”
  司空湛拱手道:“欧阳兄这样措置太好了,正可以磨磨她的心性,匡其入正途,兄弟为泉下死友致谢!”
  古月真人朝鸠什摩罗道:“贫道等在天山邀集天下修道友好与会,以商卫道之策,至尊如肯拨冗降临,定将为此会生色。”
  鸠什摩罗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但见满天彩光飞腾,一起涌向天山而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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