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都行宫


  由地道通往“刑宫”石阶,共二十一级,每级宽厚密为一尺,闵东源踏下第十九级时,曾抬头观望,迈下全部石阶,突闻金铁交错怪声,一扇重逾万厅的纯钢巨闸,已缓缓降落,砰然一声巨震,钢闸落阖地上,将石防地道遮死,毫无缝隙。
  这时那尤桐霍甲两名持灯侍者,已分立两旁,紧靠石壁,不远地方,就是那唯一升降万厅钢闸的绞盘滚架,刑宫已出迎接之人,他们对闵东源叩礼之后,转身前导,闵东源平步缓缓而行,走到相距钢闸约有三丈的地方,尤桐倏往旁边一纵,高声喝道:“刑官武土火速将假王子擒住,王子已然被刺,此贼乃是那个‘前殿将军’刘宾泗!”
  此言一出,刑宫立即乱成一片,闵东源竟然甩落衣衫抽出宝剑,一面厉喝尤桐出卖朋友,一面飞身向尤桐击去,刑宫众武士本来不敢妄动,假王子撤剑喝骂尤桐,无异图穷匕见露出真正面目,一于武士立即备挥刀剑拥上前来,此时那钢闸绞盘滚架,已然无人看守,霍甲突地自腰中捆出一柄奇亮的宝刀,寒光闪处已将架上巨绳斩碎,身形拔起,宝刃连挥,巨绳只剩3尺长一段,垂在石顶活盘之上,他飘落之后,宝刃横甩竖划,绞架亦被击毁,那万斤钢闸已然无法吊起,刑宫所有的人,已成笼中之鸟,虽肋插双翅也难以逃出宫中了!蓦地一声娇叱“住手”!刑官武士立即肃然退步闪在一旁,自地室雨道之中,走出来了日间所见的那位绝色美女,美女身后,一位貌像消奇黑发黑露的红衫老者,目射寒光,不怒而威,刑官武士们立即屈膝俯首不敢仰视,这假王子,正是“殿前将军”刘宾泗,当他目睹红衫黑留老者竟然也在刑宫里面的时候,始知上了“辣手王子”和“司马”候瑞亭的大当,才待拼死擒住尤桐霍甲向前请罪,不料尤桐和霍甲暴跳而起,惨号怒吼连声,随即摔卧地上翻滚哀号不止,久久之后,二人霍地全身弓挺,口吐鲜血惨死一处!
  刑官所有的武士们,竟无一人敢于上前或者偷窥,由此可知红衫黑髯人物有多么威严了!
  刘宾泗如今越发明白了闵东源的狠毒,和侯瑞亭的好坏阴损,霍地扑伏于地,对红衫老者说道:“仆下万死,优祈帝君恩赐仆下片刻时间,仆下有秘情禀陈。”
  原来这红衫黑髯老者,就是被天下武林高手尊称“武林帝君”
  的神秘人物,难怪众人无不敬服而畏惧。
  帝君并未开口,那绝色美女却娇叱道:“说吧!”
  刘宾泗垂泪说道:“仆下贱容有些相似‘西王子’,若是只说三五句话,声音尤同,初更前司马侯瑞亭,为仆下亲自化装,西王子口谕仆下暂扮王子模样前来刑宫……”
  说到这里,他神色陡变,全身暴抖,话锋自然停顿,似是病楚已极,但他竟能强自忍耐,不出一声,并且迅速无他的用右手宝剑,霍地在左臂之上削裂一条三寸伤口,腥血立即喷射流出,他不顾伤痛,勉力又道:“仆下已中巨毒,死……死在刹那,西……西王子狠毒,帝……帝君……速……速离此……此地,水……淹……
  毒……毒……”刘宾泗实已无法忍耐钻心刺骨的奇痛,说到这里,宝剑猛顺,已自刎而死!
  武士们仍然无人挪动,帝君冷静面温和的说道:“你们召集刑宫所有的人,先将三十二间刑房打开,释放所有受刑臣下,然后全部集中于最后那间广室之中候我命令!”
  众武士齐声应是,毫无声响的鱼贯退下,只剩下了武林帝君和他那爱如拿上明珠的女儿。
  帝君功力虽高,可惜刑宫乃是死地,万斤钢闸巨绳已碎,无物再能负荷如此重量,这一代武林奇态和他那美盖人褒的爱女,与一干忠心不二的高手及数十名受刑的门下,恐伯难逃生葬而死的大劫太难了!
  在地室“刑宫”上面的大厅中,辣手王子闵东源和一干死党正围绕着“刑宫”唯一的通风井穴,井穴已被挖成了一道三尺的沟槽,沟槽曲折直通厅外花园的荷搪之中,闵东源神色凝重,苦苦沉思着一件大事。
  候瑞亭就站在他的身穷,静等着闵东源的命令,闵东源却久久木愣而无言,侯瑞亭目光瞥了四外的高手们一眼,声调沉重的躬身说道:“一切早已准备好了,静候主人的谕令。”
  闵东源长吁一声,道:“形宫钢闸自封,通风并穴只要堵塞妥当,料无差错,我实在不忍……”
  闵东源话没说完,侯瑞亭已接口说道:“主人仁厚属下等无不知晓,不过万一郡主或是帝君脱困而出,属下等死不足惜,主人亦难幸免,深祈主人三思。”
  文孟远站于闵东源的右后方,这时也接着说道:“当断则断,敢请主人示令属下动手!”
  陈学士大步上前,对闵东源一拜,道:“先时老朽不知司马妙计,如今的是佩服至极,设若主人此时作罢,何异为出九仞功亏一篑,作大事,不能有妇人之仁,老朽冒死进言,即请主人下令。”
  闵东源秀眉一扬,闷哼一声,随即神色一变,沉声说道:“司马即按所议动手,文将军传谕放水!”
  此言出口,他那手下死党立即互应一声,侯瑞亭高声喝道:“主人谕下,火速放水!”
  刹那之后,微带着一般腥气的黑水,从那曲屈盘析的沟槽中奔流而来,直倾赖于“刑宫”通风的井穴之中。
  闵东源目这黑水,悄声问侯瑞亭道:“司马,你在水中放了些什么东西?”
  侯瑞亭狡诡的一笑,道:“一桶‘七步化血散’。”
  闵东源霍地抬头,目射煞火,侯瑞亭上步近前也悄声说道:“万事必须周全,斩草必须除根,密君和郡主的功力太高,属下为主人万全打算,不能不狠下心肠而施绝情,主人原有。”
  闵东源嗟吁一声,道:“司马,你不会不知道沾染“七步化血散’后,发骨无存的事实吧?”
  侯瑞亭并不直接回答闵东源,却躬身说道:“人死只有一次,怎样死都是一样,不过活着的可就并不然了,因之属下有责代主人清扫一下可能发生的未来障碍。”
  此时溶入奇毒的黑水,业已注满了“刑宫”,从通风井穴已然水平洞口这一点看来,“刑宫”已成水域。
  闵东源突然手指井穴洞曰,对候瑞亭道:“司马,水满的好快呀!”
  候瑞亭微笑着说道:“水淹低地顷刻千里,主人放宽心吧。”
  闵东源虽然有所不安,但却找不出可疑的地方,只好漫然点头,文孟远适时急步而来,躬身报道:“各宫俱已起火,帝君的一切书籍,秘密经典,及重要物品;皆已妥善搬出,行宫即将化成了火海,地方主管宫家,随时可能来到,主人设已无逗留此地的必要,敬请起驾吧。”
  闵东源嗯了一声,随即对文孟远道:“由此直到苏杭,交你和巴震武全权负责,本爵与司马及学士两有他事管理,他们去吧沿途不准生事,越快越好。”
  文孟远俯首应命,随即挥手与其它百数个名武林人物悄然去,灾祸或是欢乐,都无法永远占拒着人们的心板和脑海,因为沧海桑因已然见惯,今日的欢乐或就是未来的悲伤,不过另外还有必须关怀这火场的人物,那就是白发学士陈常如和那个蓬头垢面的花郎。
  是夜三更,火扬四外已是消寂无声,突然,一条被月光映射成扁长的黑影,出现在火场的一角,都里本来是闵家别庄的古花园,黑影悄然出现,脚步无声,似幽灵般飘到花园塌倒焚毁了的凉亭旁边,黑影首先左右顾盼片刻,随即俯身探臂揭开了凉亭石道最前面的一块石板,映着星光月色,看到石板下面已被挖成空洞,黑影探手从洞中取出来了一只木匣,欣喜的嘻嘻笑出声来,自言自语说道:“有这三十六颗无价珠宝和‘纯阳截穴’指法的功解,不出三年,老夫必将驾凌侯瑞亭之上,然后——哼哼!”
  说着说着,黑影竟然忘乎所以的喋喋冷笑数声,因之惊动了远在火场另外一角的暗中人物。
  这人耳闻冷笑之声,不禁霍转身来,正是那蓬头垢面的乞丐,只见他略以瞻顾,身形倏起,悄无丝毫声响的已到达了另一黑影身侧,黑影时正放落石板,左手拿着那个木匣,匣长一尺,宽正五寸,厚约两寸,色呈深紫,匣上刻有“广成指解”四个古篆大字,一望即知此区甚为贵重。
  蓬头垢面的乞丐,陡地冷哼一声,黑影吓得全身一抖,但他久经大敌,功力极高,身形微移已闪出丈外,右手顺势劈出一掌,打向冷哼声音的来处。
  讵料他身形刚刚站稳,才待注目发声地方的时候,背后竟又传来了一声冷哼,这次他尚未来得及飘身躲避或应变发拳,只觉左手腕间一麻,木匣已然不冀而飞,随即听到身前一人沉声叱道:“陈常如,你还认得我吗?”
  白发学士闻言注目,面色陡变苍煞,急忙退步不迭,两行碎齿不由的颤叩哆哆不停,口中呐呐无法出声,双目之中现出了畏惧至极的神色,鼻间和额上已渗出了冷汗,身躯颤凛不止。
  学士如今已经失去了学士座有的神态,期期艾艾地答道:“属下……不,老朽……
  不,我……我……”
  蓬头乞丐冷嗤一声,白发学士都也恢复了常态,他立即躬身说道:“帝君座下,西王子宫中学士,陈常如叩见堡主。”
  蓬头乞丐蓦地仰颈哈哈大笑,声调悲呛,继之字字如击金铁般道:“真难为你,竟还认得我闵子渊,陈常如,我们十五年来的恨怨,今朝应该清算一下了吧?!”
  学士闻言慌不迭的又退后了几步,道:“那……那时候属下奉命行事,身……
  身不由己……”
  “陈常如,你还想狡辩免死?”
  “属下不敢,堡主应知西王子的性格,属下彼时怎敢抗命。”
  “我没有时间听你这些,想活容易,有问则答,答无不实,就放你逃生!”
  “属下定然知则言尽,保无谎语。”
  “帝君这成都行宫是谁放的火?”
  “镇殿将军文孟远。”
  “奉谁的谕令?”
  “西王子。”
  “哼!适才我遍履火场,发现‘刑宫’通风并穴已然水淹,水中含有奇毒的‘七步化血散’,被困刑宫之人皆已尸骨毛发无存,这是那个的主意?”
  “司马侯瑞亭。”
  “什么人困于刑宫之内?”
  学士没能立即答复,双绝城堡主园子渊蓬发倏地根根散开披下,学士睹情心中一凛,方始哀声告求说道:“属下设若说出实情,请堡主开恩莫罪。”
  闵子渊冷哼一声,道:“我一向言出必行,只要实话实说,决不杀你。”
  学土连声说是,继之用极低的声调,缓缓说道:“据属下所知,有一干待罪臣下,八内侍、郡主……”
  闵子渊突地一声哀号,猛然上步抓住了学土的双臂,目眦发张震声喝道:“还有那个?”
  学土双臂奇痛入骨,咬牙硬硬挺住,颤声说道:“帝君也在刑宫之中!”
  学士说出实情之后,心悬难安,他深知闵子渊孝顺仁厚,在知道老父惨遭不幸之后,悲哀至切之下,就许愤将自己置诸死地,那知闵子渊听说老父也在刑宫,非但立即消失了那种悲忿恨怒的神态,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那紧握着陈常如两臂的双手,也松弛下来,陈常如正觉奇怪,闵子渊已冷笑一声,道:“你可记得帝君处置叛逆门下的规矩?”
  学士闻言不由觳觫道:“堡主已经恩示过饶我不死,怎地
  闵子渊不待陈常如说完,已睹笑一声,道:“我不杀你,不过凡是叛逆帝君的门下,决难逃过帝君的施罚!”
  学土不由心头一凛,道:“帝君——帝君……”他本来要说“帝君已死”,但是当着闵子渊却又不敢直说,放而他只断续的说了两声“帝君”,就停下话锋。
  闵子渊微笑着说道:“帝君怎样,你认为凭帝君的功力和智慧,会葬身刑宫之中?哼!”
  学土猛地全身一抖,他深知闵子渊不会无的放失,因之不禁怕到极点。
  闵子渊又看了他一眼,道:“南魔张勋不是被擒了吗,人呢?”
  陈学士遂将张勋后来的一切情形,详述一遍之后,道:“堡主怎知张勋之事?”他另有打算,故意询问。
  闵子渊一笑,道:“你的心计白费了,张勋死不足措,可惜二哥没能看到檀香木盒之中的信函,否则断然不会如此妄行。”
  说到这里,他神色陡转严肃,字字均含劲力,威凌无比地沉声又道:“陈常如,这部‘广成指解’,是你窃自帝君书库之中的?”
  “属下在西王子下令火焚行宫之时,取出保存起来。”
  “哼哼!擅自盗取帝君之物,罪该断手!”
  “堡主开恩。”
  “开恩?哼哼,我只答应过你能活命,对吗?”
  “对对……不不……”
  “听着,我为了要你传言给西王子,姑且免罚,你告诉西王子说,帝君及郡主和我闵子渊都还活着,我仍念同胞之情,手足之义,不问他的既往,他要聪明的话,应该知道自己将来的下场,早作打算才是。”
  “是是,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还有,告诚侯瑞亭、文孟远、巴震武等人,在帝君降罚以前,他们没再为恶江湖,或是暴露‘武林带君’的门户,我将以‘三花’手法点他们的‘九宫’绝穴,使他们生死两难!”
  “是,属下定然不忘此事。”
  “希望你真的不会忘记,否则犯时必难逃诛!”
  “属下记得。”
  “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情,回答完毕就可以去了。”
  “属下感激堡主的恩德。”
  “十五年前,西王子和你与侯瑞亭文孟远等,假传帝君圣令,将我暗算,我的妻儿如今何在?”
  “属下说出实情,恐怕堡主不会相信。”
  “说说听!”
  “当年堡主饮下毒酒之后,西王子即以独绝的手法点废堡主的经脉,随即率领侯瑞亭文孟远巴震武等三十六大高手,潜进双绝城堡,属下一人奉令看守堡主,次日西王子归来之后,只带回来大量珠宝,在西王子和侯瑞亭的谈吐之间,属下发觉他们似乎虚此一行,非但没有搜到西王子必欲到手的‘驭剑三篇’和‘状元金印’,堡主夫人和小公子也失去了踪影……”
  “陈常如,你这是实话?”
  “属下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堡主三花九宫之刑。”
  “好,我相信你,接着说下去!”
  “是,事后西王子曾下严令,派出二十四人,穷搜天下,费时三载,仍无堡主夫人和小王子的消息,方始作罢,是故直到今天,此事仍然成谜。”
  闵子渊闻言悲喜参半,悲的是娇妻爱子如今何在,喜的是既未落于狠毒胞兄手中,将来总有夫妻父子相聚的时候,分离已多时,难禁神伤惆怅,仰望明月,不由得倍感凄凉。
  陈学土睹目此情说道:“堡主还有什么事?”
  闵子渊摇摇头,挥挥手命陈常如速会,陈常如如获大赦,一拜说道:“属下蒙恩,永铭不忘,今向堡主告辞。”
  闵子渊突地沉声说道:“慢些!”
  陈常如魂魄飞扬,立即俯首静待生死之判,闵子渊一字一字含着无比的威严道:“立即离开成都地面,但愿今后莫再狭路相逢,切记切记,去吧!”
  学士侥幸拾来性命,焉敢再多饶舌逗留,一躬之后立即退出丈远,然后顿足飞身急急如漏网之鱼般逃去。
  闵子渊目视陈常如若丧家之犬疲逃远去之后,立即施展绝技提纵之术,如过渡云空的流星,刹那来到相距帝君成都行宫里许的一片竹林。
  竹林有一小径,宽仅六尺,闵子渊飞投面进,眨眼到达竹林正中,竹林正中有一占地仅仅三丈见方的私家柯堂,堂名“凌家祠”,凌是闵子渊母亲娘家的姓氏,这座祠堂是帝君为了纪念早逝的妻子而兴建,闵子渊涌身而进,他毫不考虑的直走到供桌前面,供桌乃巨石凿成,重有千斤。
  闵子渊在听到陈常如说起帝君也被困于刑宫之后,霍地记起一段往事,那是十五年前,在他奉谕前往洞庭湖上参与状元金印争夺之搏的时候,帝君召他进入秘室,父子促膝畅谈,他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帝君曾感慨万千的说出,那颗状元金印本是闵氏家族的东西,后来流落江湖之中,他的大哥,就为了要将金印夺回而丧命洞庭湖上,二哥虽然心智胜人,功力却差,所以这个重大的责任,落到他的身上。
  当时他曾经问过帝君,以帝君卓绝无伦超拨武林的功力,取回金印易如探囊,为何不去,帝君能然摇头,继之神情凄伤的告诉他说,这是闵氏家族的一段伤心恨事和一种道义之约,如今言之过早,但是总有一天会告诉他的,接着帝君坚决的又说,他定能取回金印而成武林状元,只是为了避免一种必须避免的事故,当闵子渊夺得魁元和金印之后所设的行宫,不远地方必有“凌家祠堂”,那是一处能够通达行宫各地的秘密道路,除帝君之外,再无知者,现在告诉了他。
  他曾怀疑的询闪开凿修建这种秘密道路之人的下场,帝君却不回答,他却为了这个问题苦恼甚久,困之此事永远无法忘怀。
  白发学士陈常如因贪生而供出了成都行官所发生的一切事故,闵子渊不由的立即想起昔日严父所嘱“凌家祠堂”之事,深信帝君和弱妹必然已由秘密道路之中逃出,故而闵子渊急急来到构堂之中。
  闵子渊身为武林带居的“东王子”,又是名震天下的双绝堡主,身畔自然不会指着普通江湖人物使行必备的应用物件,但他功力已到绝顶,十五年暗室潜修,虽处黝黑地方已能毫发指数,因此当他飘落到石供桌旁之后,霍地转身注视着墙角极暗的地方,沉声喝道:“什么人隐身角落地方?”
  极暗的墙角地下,仆卧着一个黑影,一动不动,闵子渊剑用一经,冷哼一声,大步走向前去,地上黑影仍未挪动,闵子渊暗自提聚“九转”神功护身,随即俯体舒臂抓向黑影的腰际,恰在此时,他鼻间嗅到一股特殊的气味,倏地缩回手来,心胸怦跳不已,这种气昧池一嗅即知,是那极歹毒的“七步化血散”,所幸此物虽毒却有特殊的臭味,否则闵子渊恐怕难免断臂之恨了!
  他略以顾盼,上步自石供桌上抓起了那只三足小香炉,以香炉的一角,挑着黑影的腰间紫带,臂间叫力,将黑影平平端起送到祠堂殿门阶上,然后缓缓放落,轻轻将黑影拨转,借星月之光,他已看清黑影竟然是那南魔张勋!
  张勋右臂自指掌至腕肘,皮肉已然化尽,露着已呈深灰颜色的骨头,望之令人恶心而颤凛。
  闵子渊双眉紧锁,立即俯身捏住了张勋的脉门,片刻之后,闵子渊惊哦了一声,略一沉思,随即暴出二指一连点拿了张勋八处大穴,接着迅捷无伦的自身畔取出一柄三寸雪亮的奇形弯刀,首先挑开张勋的右臂衣袖,弯刀一顺,已将张勋右臂斩下,怪异的是并无涌血不止的现象。
  闵子渊长吁一声,拭净刀上血迹放置囊中之后,又取出一粒黄色药丸,捏开张勋牙关投药入口,随即转身奔向巨石供桌,双臂奋力,将供桌抬开,桌下露出来了一个深黝的洞穴。
  闵子渊毫不犹豫立即投身穴中,他能在暗中视物,因之不碍疾行,地下甫道甚宽,约有五丈左右,前行数十丈后,他不禁目瞪口呆,进路已被某种大力所震,皆己倒塌,他轻舒右臂在倒塌地方附近的石壁上面一推,石壁并未晃动,继之真力缓缓增加,石壁依然固若金汤,最后他微退一步,提聚全身劲力,以一式“霹雳震禅”神功,扬拳击向石壁,石壁方始摇摇不已,他倏地顿足飞身疾驰而回,背后传来一连串的隆隆巨响,被击的那片石壁业已倒塌,他却面含着交通的笑容,腾纵上了入口的洞众,立即拨动巨石供泉于原地,步向张勋走去。他从自己全力击打雨道石壁的一掌上面,断定甫道倒塌是出于自己严父所为,象这种无与伦比的万钧掌力,除帝君能收发由心之外,武林中再无他人能够办到,由此可知帝君及郡主留已安全逃出刑宫,不过他也有所怀疑.怀疑张勋既已随众逃出,怎又会被齐置祠堂之内。
  适才他按视张勋的经脉,发觉张勋虽然三脉已绝,真力早失,但却并未丧命,尤其是张勋双腿仍能行动自如,双臂因已残废,故而右腕沾染“七步化血散’毒并无痛苦,他对于张勋前半段的遭遇,已从白发学士陈常如口中得知详情,不过张勋被郡主带进刑宫之后的一切,却并不知道,他为了要想探听帝君和郡主的确实消息,不能不忍痛使用一粒灵药来保全张勋的性命。
  这时灵药已生特效,闵子渊立即拍开张勋被自己封住的八处大穴,张勋身躯猛一抖动,睁开了眼睛,当他看清楚蓬头垢面的闵子渊,虎视眈眈地站在面前的时候,随即无声的吐出了一口闷气,又阖死了双目。
  闵子渊神色严肃的说道:“你虽已残哑,却仍能活命,我有几件事情问你,眨一次眼睛是表示我的对,眨两次是否,事了之后,我送你前去一个将养的地方,保你今生可以安渡余年,你要愿意,眨一下眼,否则我不会勉强一个残废的人,你的生死也只好任由天命了!”
  南魔张勋眨了眨眼,闵子渊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俯下身来缓缓地说道:“帝君与郡主是否已经平安逃出刑宫?”
  张勋眨了一次眼睛,闵子渊喜形于色。
  “帝君既然已准你平安逃出邢宫,断然不会将你弃置此地而不顾,是不是发生了突然的变故?”
  张勋又眨了一下眼睛,这证明闵子渊猜得很对,不过闵子渊却紧锁着双眉,心情十分沉重,他无法推测出来突然变故的原由,因此无法安心,久久之后,他突然醒悟过来,急忙问道:“有人受了伤?”
  张勋眼睛又眨动了一下,闵子渊立即追问道:“可是郡主?”
  他认定除非是胞妹不幸受伤,否则帝君绝对不会匆忙而去
  果然张勋仍旧眨动了一下眼睛,闵子渊长吁一声之后又道“刑官被封,郡主可是被毒水所伤?”
  张勋再次眨了眨眼,闵子渊绝望的叹息一声,七步化血散毒,无药可医,只有伤臂则断臂,伤腿则断腿保全性命,不论胞妹伤在何处,残废已然难免,他不忍想象胞妹残废之后的结果,但却深知胞妹遭此不幸之后,必将闵东源恨入骨髓,未来一场惨绝人煨的血搏,恐怕无法避免了。
  闵子渊深思多时,决定了一个意念,立即对张勋说道:“我要知道的事情全知道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也决不改悔,为了避免你臂伤痛疼和能够早到目的之地,只好仍然点封你的穴道上路了。”
  这次他不待张勋眨动眼睛,已倏下手点昏了张勋,随即挟住张勋飞身急纵出祠堂,奔驰远去。
  时光匆匆,自钦菖蒲之酒而榴红吐焰,经浮瓜沉李雪藕调冰,转瞬鹤唳于云空,虫鸣于墙壁,终于北风袭自高山,雪漫万里地冻天寒,腊鼓声声频催,又是一年,又是一年。
  这一年,江湖上出了两件大事,一在向有天堂之称的杭州,一在多慷慨男儿的燕赵,杭州“南高峰”下,远在两年以前行人买下了大片土地,兴建宅地,一年前落成不久,巨宅主人已率众自远处迁来,直到中秋节日,因为南北武林备大门户中人及黑道高手们云集巨宅赴会,当地人士方始知晓巨宅主人乃是武林之中的顶尖人物,自此不论黑白两道,南北门户,凡是路经杭州,必须拜叩巨宅主人,否则前途定生事端,绝难幸免,已成铁律。
  北平(北平之名始于明初,永乐由南迁都之后,改称北京,清及民国初年均沿称之。)外城“打磨厂”,在这一年的六月六日,新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镖局,字号“九洲”,主持镖局大计的竟是两位堂客,于是震惊了城内外八家素存威名的镖局,开市的第一天.九州镖局遍请先进同业欢宴,席间曾有较技印证功力的余兴,结局骇人听闻,九洲镖局只派出了一个普通镖师,竟使其余八家镖局的大镖头们拱手称臣。
  消息不胫而走,于是震动了天下,不过九洲镖旗认来没有去过江南,杭州南高峰下巨宅主人及其手下,也从未到过北方,但是暗中却有石少武林朋友,早已提心吊胆,深知迟早总有一天,巨宅主人和九州镖局必将相逢而发生事故。
  这一天,是相距成都城内闵家山庄突遭火焚的一年之后,清晨,杭州城外的阳关道上,来了一行车马,车共十辆,满载着正块的银砖,车前,一排三匹枣花红马,马上三个大汉,左手抱着卷裹起来的旗令,目视前方,精神百倍,枣花红马之后约隔两丈距离,一匹神骏异常的乌骥,金鞍红缰,分外夺目,马上人貌若金童,一身雪缕,竟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身后,一排四匹纯白玉驹,端坐着四个老者,衣分黑、兰、黄、素,各背宝剑,威风十足。
  再后是那十辆骡车,车旁皆有一名壮汉骑着枣花红马紧紧相随,这行车马,一望即知是镖局押送银两的镖车,奇怪的是车上银砖竟然毫无掩饰,一块块一堆堆映着旭日发出诱人的光芒。
  车行甚速,已距城门不远,最前面那三名大汉,陡地展开捧卷着的旗令,齐声离昂嘹亮的喊道:“威——武,——威武!”
  音调宏园,此起彼落,声传数里之外!
  适时,十辆骡车旁边马上的壮汉,各自俯身抖手,将十面黑地红边金德金字的镖旗,插于骡车之上,镖旗迎风招展,醒目至极,行人旅客不禁个个伫足观望,镖旗之上赫然正是“九洲”二字!
  正午时候,杭州最大的“西湖酒楼”门口,插上了一面三角形状的九洲镖旗,此次保这趟源银的九洲镖客,借西湖酒楼宴会杭州当地的四家镖局朋友,如今正在恭候客到开席。
  拒料杭州这四家镖局的东主,不约而同都差派了手下镖头壁还了请帖,原因是为了九洲镖局到达杭州之后,尚未前往南高峰下向巨宅主人拜安,四家镖局的东主恐惹是非,故而不能赴约。
  九洲镖局押镖的少年镖客,闻报大笑,继之转对手下那身穿黑、蓝、黄、亲那四位老者说道:“巨宅主人好大的威风。”言下之意,似向老者们询问,此事应当如何办理才好,并微有不悦之色。
  黑衫老者象是首脑人物,闻言恭敬的含笑答道:“东主邀请此地镖局同道,已尽道义本份,对方赴宴与否似无关系,彼等员云事因巨宅主人而起,但我等似乎不便因此而议人短长,东主意为然否?”
  少年闻言频频点头,随即开席,对四家镖局拒绝赴宴一事不再谈论,西湖酒楼十分宽敞,时当饭口,除靠窗四席是九洲镖局定座外,其余各个座位留已早有客人,对黑衫老者解说的话语,无不暗自赞许。
  平日西湖酒楼在饭口的时候,喧哗猜拳,各行各事,热闹至极,今朝却都悄没声的饮酒用饭,似乎酒饭客人们俱已预料到将会发生严重的事故,只有九洲镖局这些镖头和趟子手们,仍然不改本色的行令猜拳,谈笑风生。
  “通!通!通……”一阵楼梯阵响,并肩上来两个身穿古铜长衫的客人,楼上的酒饭客人倒有多半认识对方,纷纷起坐躬身问候,这两个人理也不理,大模大样的横扫了所有的酒客一眼,随即大踏步走向九洲镖局所占的四席而来,正好停步在少年旁边,镖客们视若无睹,仍然互相谈笑不止,两人冷哼一声,左面那个突然扬声问道:“谁是九洲镖局保着这趟镖银的镖头?”
  少年并未答话,在他身旁的黑衫老者却冷冷地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左面那个开口问话的汉子冷笑一声,道:“你接我的问话,莫非就是负责这趟镖银的镖头么?”
  黑衫老者也还他一声冷笑,道:“是又如何?”
  右面那个身穿古铜长衫的汉子,这时阴沉地接口问道:“你们这四十万两白银,要送到什么地方?”
  这句话实犯镖行大忌,因此一干趟子手们不由怒目瞪着对方,黑衫老者冷嗤一声,道:“你想干什么?”
  这两个身穿古铜长衫的汉子并不回答,却伸手取出了一张帖、扔在桌上说道:
  “这是我们主人的居所,你们要想平安无事的把镖银送到地头,最好是按规行事,我们主人已在设宴相待!”
  黑衫老者拿起帖子,先给少年过目,随即淡然一笑说道:“请回复贵上,就说素未生平,不敢冒造,谢啦!”说着他立即将手中请帖邀还对方不等对方开口,声调一沉又接着说道:“再请密语贵上一言,我九洲镖局无护镖的本领,怎敢妄行山南海北,四十万根子不算少数,贵上设若有意收为己有,我九洲镖局同仁决不说个‘不’字,随时恭候贵上的大驾!”
  两名大汉不禁恼怒,冷笑数声阴森的说道:“好话好说,这可是你们说的,咱们走着瞧吧!”说着转身而去。
  少年此时方才哈哈一笑,道:“两位慢走一步。”
  两名大汉闻言停步,霍地转回身来说道:“何事?”
  少年并未起座,更未转身,背对两名大汉冷冷地说道:“两位可能报个名姓,贵主人可是佐在南高峰下的巨宅之中?”
  两名大汉接话说道:“名姓总有报出的日子,但却不在今天,我们主人正是住在南高峰下,满意了吗?”
  少年颔首作答,两名大汉立即又道:“我们主人曾经说过,镖银镖师只要不出杭州,保无伤损,出城立即拜叩我家主人,沿途自然也保平安,否则不出杭州百里,必遭不测!”话里双双再次转身大步而去。
  他们尚未走到楼梯口上,少年已扬声传谕说道:“兄弟们火速用饭,饭后立即登程,直达西天目山!”
  两名大汉明知少年这是成心说给他们听的,各自冷哼一声,快步下楼而去,刹那之后,街心传来渐渐远去的马蹄声音。
  半个时辰之后,九洲镖局的镖车扯起了另外一面金边杏黄底的大旗,旗角是两个五寸见方的“九洲”大字,骄傲威凌的迎风招展,噗噗作响。
  镖客们,在少年东主的令谕之下路上坐骑,最前面那三个乘骑枣花红马的趟子手,猛甩镖旗叩马起程,一声接一声的“威武”
  呼喊,响彻云霄,得得蹄声,隆隆车响,九洲镖车在万众目注窃窃议论之下,浩浩荡荡出了杭州。
  他们并不急急赶路,因此在夕阳西坠的时候,仅仅走出了二十里地,那黑衫老者正行之间,一突然催马和少年并骑而行,低低说着什么,少年略以沉思,点头作诺,黑衫老者随即挥手示令,整个镖车立时闪开,斜向大路左边一座松林而去,眨眼隐没在密黑的松林之中。
  瞬际,林中飞般驰出三骑快马,马后施着双双钢轮,停于大道当央,马上人飞身而下,将斜奔松林之中的车辙隐没毁去,继之搬鞍上马,扬鞭声响,拖着三双和镖车轮迹一般的轨痕,直前绝尘而去。
  行约三里,三辆诱敌的空轮快马招呼一声分三处弛下,顿饭光最之后,他们已回转原处,仍然到达松林之中。
  初更时候,自南高峰巨宅之中,飞驰出来了二十四骑快马,马上人各背兵刃,顺向余杭而去的大道疾驰不停,马后卷起了一条灰修惨的沙龙,这条沙龙在二更不到已经赶到松林前面的路上,为首之人霍地拉住缰绳,其余二十三匹快马竟无一越前,俱皆适时停蹄道中,端的好一付身手!
  为首之人手指地面,第二、三两骑翻身下马,俯于地面观看片刻,随即飞身马上说道:“他们曾在此处停车,后来大概是恐惧我们追到,并米歇息就迅速驰去,按车轮痕迹来看,不出三更必然可以追上他们。”
  为首之人颔首道:“若容这群张狂镖客走出百里,咱们这人可就丢的大了,来,加鞭快追!”
  话声中各提丝缰叩马驰去,顺着看来相当清楚的车辙痕迹紧追不舍,转瞬只看到那条灰龙翻飞,转眼渐渐消失。
  片刻之后,又一骑雪白玉驹自杭州城外大道之上绝尘而来,马上人一身浅灰素衫,骑术高超。眨眼驰近松林之前,适时自松林之中打出一只响铃,声音清脆,射向玉驹上面的骑者,只见那素衫骑者倏舒臂接去响铃,随即马头一转,由斜路奔驰到松林之中,一闪而没。
  松林中,少年坐于镖车辕上,玉驹停于少年身旁,原来玉驹上面的乘客是那身着素衫的老者。
  素衫老者下马之后,肃立对少年说道:“仆下回话、对方并无其它接应,仅仅是已经过去了的那二十四个人。”
  少年点了点头,道:“他们是哪个领队?”
  素衫老者答道:“是前镇殿将军文孟远。”
  黑衫老者立刻问道:“文孟远巴震武向不分手,自然巴震武也来了?”
  素衫老者摇头说道:“没有,其余都是前西王子手下五十六进士中的好手,另外还有两个生面孔。”
  黑衫老者没再接话,他们个个都肃色看着少中东主,只断到少年缓缓而有力的说道:“车马拴好。”
  众人闻言即行,刹那已将马匹镖车妥善接在巨大的松干之上。
  少年冷冷地说道:“三爵听命!”
  那三位手捧镖旗的趟子手,并着大步向前,停步之后躬身答道:“仆下在,恭候差遣。”
  少年瞥目镖车马匹说道:“车、马、银两交给你们三个了,若出丝毫差错,你们不必再见我了!”
  这三位表面上以趟子手自居,其实却是九洲镖局顶尖儿的一等高手,立即暴应一声,退向一旁。
  少年略一停顿又道:“黄、素二内侍,亲率十大将军与二十一名已叛帝君的进土动手,不得放走一人!”
  原来这黑、蓝、黄、素四老者,就是武作帝君八内待中的四位,那十个押着镖车的大汉,象三爵一样,也是九洲镖局之中的高手,被称为将军之尊,那南高峰下巨宅的主人,正是那心狠意毒的西王子闵东源,这就难怪少年下令不准放走一个活口了!
  黄、素二内待俯首听命退下,少年立即转对黑衫老者内侍道:“那两个面生的人,交给你们了,留彼活口,事了迅速接应十大将军,文孟远留给我……哼!”少年停下话锋狠而恨的沉哼一声,不再开口。
  黑衫内侍立即扬声说道:“对方即将随着诱敌的车撤来到,火速各按小主人所谕埋伏,不得有误!”
  众人并不应诺,因为远处已然传来了零乱的蹄声,但却个个闪身而去,已然埋伏妥当静待敌者自投。
  瞬际,三条灰龙由三处不同的地方聚集在一起,蹄声已止,灰龙正在下沉、下沉!当灰龙消失之后,现出来了那队由巨宅之中追搜镖车的人马,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四个人。
  他们停在树林外面五六丈远的地方,勒马不前,只听到第二匹马上的那人恨声说道:“没想到那群舔刀口的朋友花样真多,就冲着他们能叫老子白跑了十里地的冤枉路,回头老子得好好的伺候伺候他们!”
  第一匹马上的这人冷冷说道:“省点儿力气吧,人家花样不多,是阁下看走了眼!”
  这人的声调特别阴沉,果然是那曾经去过双绝城堡的文孟远,听他的口气,似乎有些嫌恶第二匹马上的那人。
  那人受他诮讽之后,才想回顶几句,第三匹马上的骑者却探手一扯那人的衣袖,阻住那人再次发话,文孟远看在眼里故作不知,道:“对方故出诱我之计,如今自然早已埋伏妥当。谁有妙计破敌?”
  众人无一答话,文孟远冷冷地一笑,道:“行前主人有谕,只准成功,不许失败,赫氏兄弟火速向前叫阵!”
  原来第二第三匹马上的汉子姓赫,是亲兄弟,平日即与文孟远不和,闻令知道文孟远有心借刀杀人,但是主子规律极严,此次文孟远奉令带队为首,明知必死也不敢抗令,只冷笑着看了文孟远一眼,双双拍马向松林缓缓踱去,在间隔松林只有两丈五六的地方下马。
  赫氏兄弟也极为狡猾,他俩站在马头后面,万一松林之内的敌者暴施暗算,有双马遮挡不至危及性命。
  赫氏兄始取得有利方位之后,赫老大方始扬声向林内喝道:“九洲镖局的朋友们请出来吧,好朋友们来了!”
  他话声乍歇,林中突地嗖!嗖!嗖!一连着射出十支六尺铁枪,铁枪并非射向筋氏兄弟或巨宅马队,却弧形射到两旁,根根直立在地上,入土约有二尺,每支相隔一支,丝毫不错。
  铁枪顶端有一瓶形之物紧附不坠,赫氏兄弟不由暗中皱眉,不知九洲镖局又是施的什么计策。
  后面的文孟远也正在沉思此事,并悄悄嘱咐手下,严加小心,免遭暗算,更谕令下马散开,一以便彼此接应。
  讵料适当此时,自松林之中突地飞出十朵火花,疾如流星一股分投于铁枪上端所附瓶状之物里面,随即只觉眼前一亮,四周平添了十盏碧色水晶罩灯,五文内立即无物不见,十丈见方形影难隐,这一手确实出乎巨宅二十四名高手的意外,不禁霍地纷纷暴退,队形大乱!
  蓦地松林之内有人扬声喝道:“林外可是此间南高峰下巨宅之中的朋友们吗?
  哪个为首近前答话!”
  文孟远在火花倏出投落晶灯中间的时候,心头已然大凛,这种分毫不失的巧妙手法,若非内功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休想办到,林中敌者计有十八名之多,若是十人各自发出一朵火花,文孟远忖念满无可惧,要是十朵火花乃是一人同时发出,则此人的功力技艺,绝非自己所能敌挡,不过如今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只好暗自存心随机应变,他念头刚刚转过,林中已在发问为首之人是谁,对方明言请教自己,当然无法回避,立即放作坦然的大步向前。
  文孟远停步在相距松林的三丈地方,道:“老夫文孟远,奉巨宅主人之谕,拜会九洲镖局这次押镖的负责人,朋友你要是够称人物字号,就情金身大驾劳动几步,咱们林外一谈!”
  林中传来一声冷哼,道:“话是很够分寸,我们东主要我问你一言,你可知道仅半率众阻截镖车通行,等于彼此已经势不两立了吗?”
  文孟远嘿嘿阴笑两声,道:“老夫奉命之时,主人曾说,尔等除非立即随老夫回转杭州,或可商量,否则此处就是尔等一十八人的埋骨之所!”文孟远用这种话当作了答复。
  林中人再次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可是答复我们,今破除作生死之搏外,再无其他商量?”
  文孟远道:“事实如此何必多问!”
  林中突然换了一个声调口音接话道:“这正合我的心意!”
  话声中,人影连闪,十五位奇特的英雄,已站于松林之外,个个目射寒光,肃立当场,不怒而威!
  文孟远目光瞥处,也点清了对方的人数,立即招手将赫氏兄弟唤到近前道:“对方共有十八个人,林中留下三个必然是守着镖车,我对付那个少中,十招之内格其生擒,你们兄弟莫令穿黑、蓝长衫的老东西接应,招呼其他兄弟们各个认定一人作为对手,余下九位兄弟立即闯进松林抢下镖车,将彼等的马匹惊散,夺下九洲镖旗,先回宅中勿误!”
  赫氏兄弟虽说素日不服文孟远,但对文孟远这次的进攻方略十分佩服,立即颔首作答传告其他人等。
  这时少年东主扬声对文孟远喝道:“你是此行为首之人,我是九洲镖局的少东主,咱们先捉个对儿吧!”
  文孟远阴笑两声,道:“正合老夫心意!”说着他话锋一变,扬声对手下人道:“速按前议立即动手!”
  闵东源门下一千武林进土,暴应一声,飞身攻上,内中九名高手却闪出队来分头扑向林内,那知黄、素两位内侍已早有准备,一声长啸,十将军身形倏飞,各距丈远竟将一千武林进士围于核心!
  蓦地,一点寒星自素衫内待手中发出,射于半空,寒星脱手发出的刹那,奇声传出,叮叮咚咚悦耳至极,十大将军闻声肃立,继之迅捷无与伦比的一齐撤剑出鞘,剑指冥空一起高声唱道:“以吾之剑兮祀幽冥,以吾肝胆今奉乾坤;香以否身兮遵帝谕,吾行吾志兮产不平!”唱罢只见满空寒光飞驰,剑气纵横,十道匹鳏化成一条光圈,旋飞不已。
  霍地一朵黄云自少年身畔飞起,倏忽射下,文孟远身前五尺地方立即平添了一幅黄地金边的大旗,正中一个斗大的金色“闵”
  字,闪耀着摄人魂魄的霞光,文孟远不禁神色陡变,退步不迭!
  适时光圈自停,十大将军在黄、素两位内侍调度之下,已将包围圈子缩小,各以不同而美妙的剑式开户,一千西王子闵东源手下的进士,皆被困于正中,原来武林进士们早已被迫挤退一处而不自觉。
  文孟远这时不顾身份扬声对手下喝道:“事出意外,你们绝非对手,目下不论何人设能闯出重围回报主人,即为奇功一件,火速全力冲破围困不得有误!”
  其实一千武林进土当“闵”字金旗出现之后,已知大势去矣,再目睹对方剑式所开门户,越知所料不虚,不待文孟远吩咐,已个个准备突围逃命,文孟远令下,立即有四名进士猛腰刀剑,全力冲向正南地区,讵料十大将军不待彼等踏上禁圈,剑式业已展开,双方立即接触,只见寒光倏飞上下,匹鳏纵损交描,仅仅眨眼的刹那,传出兵刃折断的脆响,继之四声惨吼,剑光倏隐,突围欲逃的四名武林进土,已个个以不同的姿势仆卧血泊之中死去!
  这种威凌的剑法,罕绝的剑阵,无与伦比的杀法和气概,已令听有的武林进土胆寒心颤,忐忑不前。
  黑、蓝两位内侍,此时冷冷地向赫氏兄弟说道:“汝等昔日未曾参与闵东源大逆不道的恶行,老夫兄弟奉谕留汝等活命,立即束手就缚,尚可保留一身功力,否则莫怪老夫兄弟无情!”
  赫氏兄弟加盟巨宅不久,自不知一年前的往事,但他兄弟自觉一身功力罕遇敌手,怎肯束手被擒,冷哼一声,各舒腕臂撤出独门的兵刀“夺魂飞轮”,坐步扬翰,展式以备血搏。
  黑衫内侍目睹对方夺魂飞轮之后,立即转向少年说道:
  “小主人,这姓赫的兄弟竟是‘广西’独行巨盗“飞轮”赫铮的族人,是否仍然留彼活命?”
  赫氏兄弟闻言大惊,少年却干淡的说道:“父虽巨恶,其子未必如是,仍按前渝不准伤彼性命!”
  黑衫内待恭应一声,蓝衫内侍却已目注赫氏兄弟说道:“老夫兄弟又凭双掌接尔弟兄三招,动手吧。”
  赫氏兄弟互望一眼,双轮猛翻,一取黑衫内待,一奔蓝衫胸前,夺魂飞轮的铸造,功夺天工,五轮互合,柄长尺半,柄际有一消息暗策,若退罕见的高手,对博难胜之时,按动暗簧,非但正中略大的主轮可以突地伸长尺许,杀敌于无防之下,另外四个锯齿银铃,并能立即脱出主轮的规束,电闪般暴射而出,飞击敌者,是故被武林之中称为最最阴狠损毒的兵刃。
  不过赫氏家族能够持有夺魂飞轮的子弟,却都是干中选一的好手,并不仗恃飞轮的狠毒而致胜,尤其是目下赫氏族长飞轮赫铮,老来心慈,严谕子侄只能以本门的夺魂飞轮保命,不得随意伤敌。
  赫氏兄弟是赫铮的亲子,非但功力极高,赫铮对他们的训教也严,因此赫氏兄弟自出江湖至今,尚未施展过夺魂飞轮伤敌致胜。
  今朝却是赫氏兄弟出道以来,第一遭遇上扎手强敌,因此在发招以前,彼此已然示意,准备万一之时,以飞轮绝技胜敌获命。
  黑、蓝两位内侍,即知他们是赫铮的族人,自然明了夺魂飞轮的奥妙之处,赫氏兄弟飞轮攻到,二内侍立即飘身左右,互距丈远。
  赫氏兄弟飞轮走空,拧身甩臂,各取一人再次攻到,二内传不约而同步步莲花,又避过一式,赫氏兄弟眉头一皱,赫老大招发“横扫千军”,砸甩黑衫内侍腰胁,赫老二一式“风摆荷叶”,虚实并用,袭击蓝衫内侍双肩,讵料两位内侍仍不出手,依然挺腰后纵,闪向一旁。
  此时突然数中惨号传来,赫氏兄弟瞥目被困的一干武林进士,在十大将军和两位内情围攻之下,已掺死多人,赫氏兄弟冷眼看到十大将军攻击的凌厉招法,暗自惊心,对方招招含聚无比的劲,式法罕奇玄妙无伦,漫说一干武林进士,即便是自己兄弟抑或是文孟远与对方交搏,亦难望胜,对方攻伐气势,看出是存心不留一个活口,赫氏兄始不禁再次互相示意,已存机心。
  黑衫内侍这时却冷冷的说道:“念尔兄弟前无罪咎,让退三招,再次动手却不能容尔兄弟狂妄了!”赫氏兄始并未答话,瞥望了不远地方的镇殿将军文孟远一眼,只见文孟远面如败灰,对面那位少年若无其事的时时纵目观看手下人搏战争杀,文孟远却极端慎重注目少年,不敢松懈。
  黑衫内伤冷嗤一声,对赫氏兄弟说道:“今朝犯我九洲镖局的鼠辈,除尔兄弟之外,那个也难逃一死,文孟远祸首罪魁,越法休想脱身,老夫为尔兄弟着想,还是抛弃飞轮,认败服输的好!”
  赫氏兄弟仍不答话,黑衫内侍却对蓝衫内侍说道:“莫使小主人久待,立即速战速决吧。”话声中两位内侍身形闪移,已皆欺身赫氏兄弟身前,各出左掌甩击打到赫氏兄弟胸腹之间。
  赫氏兄弟展开轮法,各以飞轮上面的锋利锯齿,削锁内侍的臂腕、赫老大对敌黑衫内侍,飞轮削到,黑衫内侍竟然毫不躲避,只见黑衫内侍五指倏一翻,飞轮削空,掌力捷逾闪电,平拍在飞轮之上,赫老大马步一错,肘腕一转,飞轮再次旋转向黑衫内侍的前胸,迅捷无伦。
  黑衫内侍哈哈一笑,右掌陡地探出,竟然丝毫不惧飞轮削下的劲势,横掌砸在飞轮主轴之上,飞轮受震,腾起尺余,黑衫内侍的左手,化作“天罡指”功,突破中线点到赫老大“丹田”穴间,赫老大心头一凛,坐步旋身脱出三尺,飞轮后甩,横扫黑衫内侍的肩臂,黑衫内侍直到飞轮削下,方始突地侧身,飞轮已经走空,黑衫内侍右手食指乘虚而入,点中了赫老大的肩头。
  名家动手,只要一指中的,罕有解救,不过这次赫老大左肩受伤,除少许感到内心受震之外,却无碍较搏,因此赫老大飞轮一侧,再次划向黑衫内侍的肩臂,并且中途招式一变,迅疾无俦的砸到黑衫内侍的双膝。
  黑衫内侍一笑,倏地后退数尺,却扬声对蓝衫内侍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老二施展‘三化神指’吧!”
  蓝衫内侍此时只凭双掌,已将赫老二迫得节节后退,闻言招法一紧,赫老二越发手忙脚乱,赫老大暗窥一眼,却不由大喜,原来赫老二知遇武林高手,有心藏拙而暗蓄真力,假作不敌而退,准备在蓝衫内侍偶露破绽之时反攻,攻时非但展尽所学,并将使用夺魂飞轮一举成功。
  赫老大有鉴及此,猛咬钢牙,进步逼上黑衫内侍,拇指紧附飞轮暗簧之上,一招“送佛西天”,直捣黑衫内侍的小腹,他也准备在黑衫内伤架格抑或攻进的时候,以飞轮夺魂来致敌而取胜了。
  讵料赫老大进步逼进黑衫内侍之后,一提真力才待发招,突觉丹田一麻,喜气竟然未能叫起,大惊失色之下慌不迭的按动飞轮暗簧,主轮倏地暴伸而出,四个对轮立即脱出主轮旋飞而到,黑衫内侍这才施展出震惊武林的罕绝功力,一声哈哈大笑,身形倏忽涌起,非但不退,反而迅捷无伦迎上了那四个飞旋而来的夺魂钢轮,左臂衣袖暴拂,一股钢强的劲力打出,竟将四只飞轮倒卷射向半空,右臂已探,整个的夺魂飞轮已到了手中,左手化为削式,向飞轮钢柱之上一切,那纯钢打铸的飞轮柱柄,一折为二,赫老大不由的张口结舌楞在当地。
  赫老二比老大乖巧一些,自与蓝衫内侍交憾,他即隐藏着真实的劲力,打定寻觅蓝衫内侍破绽之后全力攻击之心,是故看来只有格架闪避蓝衫内侍凌厉的掌法,一路频频后退。
  但他任凭如何乖巧藏拙,休想逃过蓝衫内侍施展“帝君”真传“三化神招”,在黑衫内侍点破赫老大真气之后,蓝衫内侍立即故作失招,一式“跨虎登山”施出,脚下突地一滑,身形不由斜倾,胸前门户洞开,赫老二不仅大喜,冷嗤一声,身形逼进,夺魂飞轮直捣向蓝衫内侍的“丹田”,相距三寸时候,赫老二拇指突按柄端暗簧,发挥了全部夺魂飞轮的威力!
  讵料蓝衫内情适时哈哈大笑,身形倏忽转向左边,赫老二主轮已然扎空,四只飞轮中的两只,也斜飞而过,另外两只飞轮一击右肩,一奔蓝衫内侍的左肋,蓝衫内侍左掌暴出,一旋一劈,双轮竟被奇特的劲力送向丈外,右掌已疾如石火闪电,切在了赫老二的气穴之上,一按一登,赫老二被震出五步,他那夺魂飞轮竟然掌握不住,一声震响,坠落地上。
  赫氏兄弟差不多是同时败北,黑衫内侍这时对蓝衫内侍说道:“赫氏兄弟交给你了,我发现远处似乎又有人来,此间事了赶快接迎愚兄一下。”
  说罢不待蓝衫内侍答话,已腾枝而起,远射而去!
  蓝衫内侍目光瞥向黑衫内侍的去处,倏凌虚点指,封了赫氏兄弟的穴道,扬声对少年说道:“远处又有敌踪,仆下兄弟前往一探究竟,恭请小主人早些擒获元凶,免留无穷后患。”
  说罢对少年遥躬一揖,立即顿足追循黑衫内傍去路疲踪而下。
  黄、素两位内侍业亦发现远处人影,沉声对十大将军说道:“速以‘天旋剑阵’毙敌,不得延误!”
  十大将军闻令展剑,招法一变,化为一道寒光闪飞的园墙,剑气冲射斗角星牛,刹那缩小了半尺,被围于中的武林进士,已难见形貌,只听到数声凄号惨吼,剑圈再次紧缩,飞游亦疾,光圈以外又多了四名仆尸血泊的武林进士,黄、素两位内侍目光瞥处,点清被围剑阵之中的武林进士只剩十名,业已不虑生变,双双示意闪身飞腾于五六丈外,阻住通路,并为远处黑、蓝二侍的后路接应。
  少年此时目光向远处一瞥,冷哼一声,继之对文孟远道:“远处来人果然是你们的接应,闵东源虽然聪明才智胜过他人,只可惜仍未逃过我的推断,来者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休想能在四大内侍的手中逃得性命……”
  文孟远久未开口,此时突然接话问道:“莫非四大内侍就是昔日帝君‘四圣宫’中的四圣!”
  少年一笑,道:“你不愧跟随帝君多年,他们正足四是宫的四圣,你愿不到吧?
  哼哼!”
  少年话锋至此一变,沉声说道:“有关昔日假传帝君渝令,血洗双绝城堡之事。拒说你是元凶之一,如今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好好的问问你,动手吧,我先试试你到底有多高的功力,竟敢大逆抗上,谋劫状元金印!”
  文孟远早已看清近前形势,逃已无望,博无阻卷,只祈能有生力军接应,突围而去,因此迟不肯动手,即知接应已到,越发严加防备,迁延时刻,他昔日相随闵东源参叩帝君,自知帝君四圣宫中的四圣厉害,只惜四圣宫列为禁地,甚至闵东源不奉召唤,不敢忘窥一步,四圣又向不离开宫禁,因之除闵东源见过四圣一面外,余者俱不认识四圣面目,否则自己也不会轻投罗网。
  这时远处人影已和黑衫内侍争执起来,少年再轻蔑的冷哼一声,对文孟远道:
  “我不能久等,接掌!”
  文孟远只当少年不能久待,后面还有下文,那知却是“接掌”
  二字,话到拿到,右手已击奔文孟远的“太阳”重穴,文孟远微挫半步,右掌贯力迎上,他存心一试少年功力深浅,是故硬搏一掌,双掌相抵一接即分,文孟远觉出少年功力不过尔尔,悬心放落进步逼上,少年绝不闪避,恢出左掌迎上文孟远逼攻的一招,二次掌力相交,文孟远眉头暗皱,他发觉少年这次的掌力比适才一掌沉重的多,但却仍然没有理会到内中奇妙这人的变化,少年把式凌厉迅捷,一事接着一掌攻到,文孟远不由的也提聚真力,掌掌迎击,瞬即互对八掌,仍然未分胜负,文孟远霍地旋身,招式一变击出一拳,少年冷笑一声竟未迎接闪躲,这一拳实生生的打在了少年胸前,少年受拳动也未动,似无感觉,仍在哼嘿冷笑,文孟远不黎惊凛万分,突地又打出一拳,再次击中少年肚腹,竟然惹得少年仰合不止大笑连声,笑声掠动了五六丈外监阻来放的黄、素两位内侍,他们回顾一眼之后,竟也哈哈大笑起来,文孟远大怒,猛地旋身出指意图展施杀手,那如双足竟不受使,蹭拌一处几乎摔倒,情知有变,慌不迭的一提真力,始知一身功力不如何时俱已失去,他神色立变,惊凛骇惧至极,转身欲逃,少年飘身而到,五指轻弹已点中了他三处要穴,适时十大将军已将一干叛逆的武林进士诛戮殆尽,立即有两名将军飞纵近前,俯身架起文孟远和赫兄弟放置一处,少年扬声说道:“众将军以剑阵列队!”
  十大将军刹那各占好方位,少年转对黄、素两位内侍又道:“召唤黑、蓝二圣回来!”
  两位内侍恭应一声,双双抖手射出两点寒星,寒星在空际相撞,发出悦耳的脆声,远处黑、蓝二倚,闻声退身,飞般回转,在他俩身后有五条人影,也迅疾的追踪而到,现身于晶灯照明地方。
  黑衫内侍业已到达少年身前,回顾身后那五名敌者一眼,对少年说道:“他们是三湘五者,因此仆下未能动手。”
  言下之意,似乎四圣俱有不便与三湘五老搏战的原因是少年所了解者。
  果然少年闻言剑盾一皱,挥手示令四圣退守一旁,然后缓步行近五老身前丈许,停步拱手说道:“在下愿闻五老来意。”
  三湘五老并不答话,目光缓缀扫到全场,个个长盾皱锁,最后看到卧伏地上的文孟远和赫氏兄弟,五老中的老大“凌民老人”
  这才开口说道:“你是‘武林帝君’的什么人?”
  少年剑眉一挑,道:“五老只请示下来意,余者何必多问。”
  凌风老人怒叱道:“看你年纪甚轻,答话却不老实,难道武林帝君没有告诉过你,不能对老夫兄弟失礼?”
  少年一笑,道:“在下不知何处失礼,请教高明?”
  凌风老人冷哼一声,道:“孺子利口,不答长者所问,岂非失礼?”
  少年也冷哼一声,道:“是在下先问五老,五老尚未回答。”
  凌风老人不由语塞,五老中排行第二的“风雷老人”,这时沉声说道:“接儿可是此行之首?”
  少年颔首作答,风雷老人手指场中那幅黄地金边的“闵”字大旗说道:“这个旗子是什么人叫你用的?”
  少年扬声答道:“这是在下九洲镖局的镖旗,保镖在外必须用它,莫非与三湘五老有什么关系?”
  凌风老人接话说道:“关系甚深,念你无知,此次不罪,自今日起更换其他颜色的镖旗应用,否则——”
  少年不待凌风老人话罢,哈哈一笑,道:“不也多说,恕难从命!”
  风雷老人厉声喝道:“娃儿可知老夫兄弟和武林帝君的关系,你敢不听我之命,更换此旗!”
  少年震声答道:“在下身为九洲镖局东主,与武林帝君无涉,若要在下更换镖旗,除非能使九洲镖局瓦解!”
  五老行三的“闪电老人”,行四的“行云老人”,不约而同一齐高声说道:
  “孺子认为老夫兄弟不能?”
  少年只对他们淡淡一笑,并未答话,凌风老人不得不接过两位兄弟的话锋,沉重而严肃的说道:“老夫兄弟今朝前来,一为这幅镖旗之事,二为受伤尚未丧命的三个人,镖旗你必须立即收起,不得再用,此事你手下的四圣非常清楚其中原因,一问即知,至于受伤的这三个人,老夫兄弟要讨份人情,带他们离开此地加以医疗,不论愿否,答复老夫一言!”
  少年沉声问道:“老丈们可知伤者与我有何渊源?”
  凌风老人道:“老夫不必知道这些!”
  少年哈哈一笑,道:“彼等劫我九洲镖银,不幸败北,老丈适时而至,非但声声促令在下更换镖旗,并且威逼在下应允将伤者任由老丈携去,老丈怎的不避瓜因李下君子之嫌,实令在下惊奇老丈们的居心和用意!”
  行云老人闻言厉声叱道:“孺子竟敢侮蔑老夫兄弟与劫匪有染,你好大的狗胆!”
  少年也渐转恼怒,诮讽说道:“索讨受伤劫匪,坚逼更换镖旗,尔等若非一丘之貉,那个相信!”
  五老俱已怒极,风雷老人手指黑衫内侍说道:“汝乃四圣之首,当知老夫兄弟与帝君所订秘约,老夫兄弟活在世上之日,帝君门下即不得以帝君传人及门户在江湖行走,今日娃儿非但破此规信,并且言污老夫兄弟,这是帝君自毁信约而生事非,老夫兄弟令将娃儿擒归三湘,汝等可即回禀帝君,就说老夫兄弟在吾老村候他三月,过时将娃儿一身功力废掉放归!
  说到这里,风雷老人转对少年说道:“老夫让你三招,动手吧!”
  少年毫无惧色,道:“阁下是风雷老人?”
  “正是老夫,娃儿莫非不敢动手?”
  “哼哼!三湘五老还吓唬不住在下,老丈适才声言擒我前往吾老村中,不知是老丈一人出手,抑或是五老齐上?”
  “娃儿问得好,老文兄弟自出江湖,不论对搏千百名家或是一个敌手,向来兄弟齐上,今朝自不例外,但是念尔黄口孺子,除老夫真与娃儿你较搏技艺功力外,除下四位只虚发招式,以应惯例,绝不伤及尔体就是!”
  “好一个兄弟齐上的惯例,在下也有惯例,老丈可愿一听?”
  “讲来!”
  “在下年纪虽小,身份却高,目下江湖恶诈之辈多如沙尘,是故在下为保身份立一规矩,任凭对手报名是谁,除非在下自愿伸手与博,否则对方必须能够胜过在下的十大将军和同行四圣,老丈虽然声亩乃是三湘五老,可惜空言难以使在下相信,若欲较搏,请先与四圣一战!”
  这番话非但含着份量,并且语带暗讽,只气得三湘五老雪白的须发怒冲飞扬,五老“霹雳老人”性如烈火,始终未发一言,此时不由的怒吼一声,道:“小娃娃,只要四圣他们敢,老丈兄弟不惧!”
  黑衫内侍此时扬声对五者说道:“五老请听一言,帝君曾逢意外,非但已将门户封闭、并已遣散所有门下,因此昔日与五老所约各节,已不存在,如今老朽兄弟听命小主人分派,设若小主人下令,老朽虽汤火必赴,愿五老三思!”
  王湘五老闻言未答话,少年却已扬声喝道:“十大将军听令!”
  十大将军飞身而至,仍以奇异剑陈列位,恭应声道:“仆下敬候差遣!”
  “尔等守住松林,将文孟远及颇赫兄弟安置林中,任何人意图妄闯剑阵,立即格杀,退后者死!”
  “仆下谨遵小主人谕令!”
  十大将军高应之后,立即旋身而退,将赫氏兄弟及文孟远抬到林中,重列剑阵严守不懈。”
  少年目光瞥望了三湖五老一眼,道:“四圣听谕!”
  黑、蓝、黄、素四圣立即躬身候谕,少年一指剑阵说道:“四象四门交与你们,闯入剑阵之人,宁杀不赦!”
  四圣各自颔首,飞身阵中,各立四象屋位,少年继之顿足而起,投落剑陈正中,竟然不理会三湘五老。
  五老羞怒至极,他们虽然各怀罕绝的功力,但也最为识货,武林帝君嫡传的“四象漩光”剑阵,厉害无比,四色四圣功力超群,先机已失,设若被困阵中却是难堪之事,因之并未含怒忘身补向阵内,不过却又无法落场下台,正暗中恨急,突然背后传来凌乱快马蹄声,五老瞥目看清,那是一队彪悍骑士,目的正是九洲镖局停车的这座松林,五老不由得计,凌风老人对少年扬声说道:“如今另有强敌来此,老夫兄弟避嫌暂退,记住,今日之事必当了断。
  说着五老迅捷无比的绕过松林远去。
  三湘五老远去不久,一列快马已冲到林边,为首之人高举在手,骑者个个勤缰停步,为首之人左手一挥,骑者已弧形围住十丈地区,并纷纷翻身下马,映着十盏晶灯,马上人形貌俱皆无隐,黑衫内侍悄行少年身前,点指对方低低说道:“为首者即西王子闵东源,其友乃恶行无伦的司马侯瑞亭,右为学士陈常如,次乃十大镇殿将军,由巴震武为首,小主人当心。”
  少年微然颔首,注目闵东源一行不懈,闵东源这次领率着宅中所有的高手前来,总数四十八人,多出九洲镖局一倍有余。
  闵东源双目射光,业已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剑眉一挑,脸上掠过一丝杀气,但他隅即改换了笑脸,扬声对少年说道:“日前得报,九洲镖旗南下,一时失察,致令手下促驾巨宅一谈,适才始知九洲镖局竟是胞弟之子‘闵印’所设,立即前来仍误了一步,闵印贤侄是否仍然怪罪你这伯父呀?”
  少年脸上显出激动之色,震声答道:“闵印只知家父并无兄弟,你大可不必硬攀这份长辈的尊荣。”
  闵东源一笑说道:“我知误会已深,实难三言五话说得明白,姑且不论往事是非,只请到我家中一谈如何?”
  闵印恨声说道:“家?哼!闵印的家在峨嵋龙门峡旁的双绝城堡,除非你能还我双绝城堡昔日的一切,否则免开尊口!”
  闵东源仍然低声下气的说道:“过去我承认有些事情是做错了,但不论怎么说,你总是我的侄儿……”
  “住口,设若昔日你穷搜双绝城堡之时,捕得闵印母子的话,你还拿我闵印当你的侄儿吗?哼!”
  “贤侄彼时尚且不解人事,怎知伯父当日的意图,贤侄莫为谣言所动,伯父决无残害贤侄及弟妹之心。”
  “家父被你以‘纯阳截穴’神功点残三脉,难道这是假的?”
  “我不多分辩,不过贤侄要有证据才对!”
  “你怕闵印没有证据!”
  “伯父我只怕贤侄拿不出物证,举不出人证!”
  “哼哼!当年你穷搜城堡意图携劫闵印母子,结果希望成空,你可知何人救我母子脱身罗网?”
  闵东源阴诈万端,闻言目光横扫了敌我双方一眼,发现在场之人无不已被闵印和自己的答对吸引住了心神,他立即假作整理巾冠,暗中已用独特的手式渝令侯司马及陈学士有所行动,他经年以来,业已羽毛丰满,手下奇异高手隐藏着功力和本来面目的,有十数名之多,这般人连陈常如等皆无所知,统归侯瑞亭一人秘密领率。
  自据报九洲镖局实力雄厚之后,他已差派内中三名高手北上,对九洲镖局之渊源极为清楚,但他今非昔比,已无所惧,只是其中内情他却不令陈学士等一干旧日手下知晓,这是他的聪明地方,也是他的狠毒之处。
  如今听到闵印说及当年脱险之事,内情他至今不解,自然急欲知晓,况且已下暗令,设若能牵引住众人的心神使所谋竟成,岂非妙极之事,因之他故意作愣然之态,说道:“彼时设若我能会见弟妹,保无今日贤侄误我之心,不知是谁暗中捣鬼坏我大事?”
  闵印一字字朗朗说道:“坏你大事的人是家祖父!”
  闵东源及所有的手下,闻言皆出意外,闵东源不由的说道:“这怎么可能,要是帝君的话怎会……”他说到这里,自知无心失言,立即停下话锋。
  闵印冷笑一声,道:“你已经无心说出了一半真话,你认为要是帝君的话,怎会容你残害胞弟而不问对吗?”
  闵东源暗中心凛,他十分惧怕自己这个年轻侄儿的聪敏,对闵印所问,不能不答,遂含笑说道:“贤侄,你可解得古传‘矛盾’的那个故事?”说完之后自觉万分得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闵印容他笑声止住之后,也含笑说道:“你可解得‘虎毒不食子’的那句成语?”说完,闵印也哈哈大笑连声,继之声调一变,又道:“帝君不忍杀我,只有釜底抽薪保全家父,你那‘纯阳截穴’神功虽然霸道,可惜得自帝君所授,因之帝君自可任意破解、但是
  闵东源不待闵印话罢,立即接口说道:“贤侄到底年少,撒谎也有技穷的呢,据伯父所知,我那胞弟被封的穴道,在一年以前始终未被名家拍开,要是帝君昔日已知道此事,断然不会任由我那胞弟失性而疯狂。”
  闵印神色陡变,扬指喝道:“闵东源,你也有自招残害兄弟罪行的一天,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闵东源心头又是一凛,但他阴险无比,也狡猾无比,哈哈一笑,道:“贤侄,这算不得是伯父的自供,伯父志在证明贤侄说谎罢了,至于你父失性实情,事后伯父自会还你个理由。”
  闵印冷哼一声,道:“还是让我先还你个帝君为何不替家父拍开被封的穴道原由吧,你暗起不良,帝君已知,只为那颗‘状元金印’上面的劝解,除家父外无人能够日久通化,因之帝君暂不拍开家父穴道,更知你所谋者也为此,而你生性阴毒,若不如此,家父迟早落你暗算之中而惨死,是故帝君故作不知你之所为,暗中部派四圣宫中四圣,日夜保护家父,帝君并且每隔十日,代家父畅顺百脉一次,纯阳截穴神功虽将家父制住,但却恰正府发家父再无得失之心,因而能够专注解化金印功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帝君及四圣始终不懈,你也始终被蒙在鼓中,一年多前,家父已将金印之上所记的全部功解练成,自破三焦,顺通任、督二脉,帝君早有预计,是日亲自解开家父被封穴道,并促其真气顺逆由心,然后以‘更穴’手法使其小睡片刻,严嘱四圣小心戒备而返成都行宫,帝君有心再次一试你的天性,故在潜行峨嵋代家父最后护法之时,算准时间,要姑姑有心泄露机密,言说据报峨嵋‘铁衫观’中有一疯汉,近似家父模样,果然你闻知大惊,自己不便离开行富,暗令文孟远巴震武前往杀人灭迹,不料中途横里杀出来了南魔张勋,竟将一切珠宝劫盗而去,彼时四圣即欲擒住张勋一干门下,那知家父业已回醒,才演变出一幕在残毁了的双绝城堡内的惨剧,四圣直到目睹家父重得金印盆中所留信函平安去后,方始回转行宫禀陈帝君,并连夜回驻四圣宫中,远离成都,后来你那些逆伦犯上的恶行,我已不愿再说,如今四圣在此,真假不妨一问,闵东源,你还有话说吗?”
  闵东源才待开口,四圣已同声说道:“小主人所说毫不假,老朽兄弟敢以项土人头为证!”
  闵东源厉声说道:“慢着,设苍闵印你所说是实,当你父已然不惧残害之时,帝君怎不以家法且我于死地?”
  闵印恨声说道:“这一点我曾经问过帝君,帝君只说别有原由,有朝一日必然会详细说明内情的。”
  闵东源冷嗤一声,道:“谎言,欺人的谎言,即便帝君心存仁厚,郡主恨我至极,功力也高出于我,她断然不会轻易将我放过!”
  闵印扬声说道:“姑姑也始终被帝君瞒在鼓内,不知内情,否则你早已受到应受的报应了!”
  四圣继之说道:“此事直到九洲镖局成立日前,仍属秘密,非但郡主不知,连东王子武林状元自己也不知十数年来是帝君在暗中成全将护。”
  “笑话,这真是连三岁顽童都骗不过去的笑话,闵印曾说救你母子的就是帝君,闵东源先问你一事,十数年来你母子藏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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